闲话《大明王朝1566》

  (二百四十八)乱花渐欲迷人眼(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设身处地的替芸娘想一想,这杨金水确实是不干人事儿,赤裸裸的物化女性,真是死有余辜。让芸娘陪李玄一晚,好歹还在芸娘的本职工作范围内;可打发芸娘跟着高翰文进诏狱,这算什么鬼差事,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丧心病狂。人家芸娘怎么说也是身价20万两白银的扬州瘦马,放着杭州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金屋藏娇的好日子不过,跑去诏狱陪着高翰文吃牢饭,没有十年脑血栓,根本就干不出这么脑残的事儿。关键是芸娘也不知道高大人这案子会判成啥样,万一判个有期徒刑,关个十年八年的,小姐姐进去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一代佳人,放出来直接就变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了,而且名声还臭了,除了高翰文怕是真没人会再来接盘了,这不是倒了血霉嘛。

  吕芳双眼直直地望着芸娘,语重心长地说,“谁也呵护不了谁,在我大明朝,只有一颗太阳能照着两京一十三省,那便是皇上。在这颗太阳上面还有更大的主,那就是老天爷。我告诉你们,现在杨金水谁也呵护不了他,老天爷收他了。”就算想呵护,那也要分什么事、什么时候,有些事不上秤就四两重,护一护犊子也无所谓;真要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别说一个干儿子了,就是亲儿子也得拿出去大义灭亲了。呼风唤雨也罢,照耀两京一十三省也罢,无非是些场面话,归根结底道长他老人家是人不是神,还达不到意识决定物质的程度,所以说大明朝的事儿,还得是客观现实决定主观意志。

  道长这颗太阳的头上还有老天爷,“老天爷”这仨字比较抽象,翻译过来就是“政治正确”,而大明朝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道长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所有的坏事都是严党背着道长他老人家干的,如果道长知道了事实真相,他是一定会为民做主的,除非是案卷被烧掉了。海老爷夜审何茂才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所以吕芳才会说“现在杨金水谁也呵护不了他,老天爷收他了”这句话。其实老天爷不收人,分明是海老爷要收人,看了赵贞吉的奏疏,吕芳就知道杨金水肯定是没救了,但吕公公自己勉强还可以抢救一下,只要芸娘乖乖听话配合即可。

  芸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喷了一口毒奶,前夫哥就真的摊上大事儿了,抬眼看着一脸凝重的吕公公,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吕芳望着眼前这一对亡命鸳鸯,缓缓站起身,沉声说道,“浙江的八百里急递今儿下晌到的,杨金水疯了。杨金水想呵护你们,我也想呵护杨金水,可是他自己作了孽,就谁也呵护不了谁。我答应过他,让你们俩住在一起,记住,谁问你们江南织造局的事,你们一概不知,这是其一。”赵贞吉这封奏疏是真的狠,既逼着杨金水假戏真做,又把海老爷推进了火坑,还捎带手撩拨着陈洪跳了反,这就叫一石激起千层浪。杨公公想不想呵护芸娘不好说,但吕芳是真的想呵护杨金水,怎奈何形式比人强,杨公公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谁也帮不了他。

  为了封住芸娘的口,吕芳也是给足了诚意,一来是接盘侠高翰文这条命暂时保住了,看在芸娘的面子上,高大人究竟看没看过账册,吕公公也不问了,就随他去吧;二来是同意芸娘搬去高翰文屋里住,俩人明铺夜盖,一起搭伙过日子,诏狱里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基本的夫妻生活总还是能保障的,说不定过阵子,老高家就能添丁进口了。甜头给足了,吕公公就一个条件,关于江南织造局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能泄露。虽然吕芳口里说的是“你们”,其实就是对芸娘一个人说的,高翰文在杭州统共待了不到一个月,除了听过几页账本,其它事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一概不知。

  吕公公这才说了“其一”,芸娘、高翰文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吕公公的“其二”。吕芳背过身,缓缓地踱着步,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我,没有人敢杀你们,就怕你们自寻短路。无论谁来逼你们,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着。”吕芳口中的“短路”有两层意思,一是劝芸娘调整好心态,跟着高翰文在班房里踏踏实实过日子,千万别哪天想不开了,就自挂东南枝了;二是告诫芸娘,千万把自己上面那张嘴管严了,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也不能说,否则就怨不得吕公公辣手摧花了。吕公公早就算准了,自己走后一定会有人来逼芸娘就范,先打好招呼,这就叫勿谓言之不预也。
  (二百四十九)乱花渐欲迷人眼(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吕公公嘱咐了一句,“无论谁来逼你们,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着”,芸娘站在原地,满腹心事、默然不语,倒是不甘寂寞的高翰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下意识地问了句,“为谁活着?”吕芳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高声说道,“为了朝局,该死的有些已经死了,不该死的就不能死,这是其二。”说句实在话,某些读书人比如高翰文这样的,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周围的一切都该围着自己转,身上充满了迷之自信和莫名的优越感,委婉点说这叫没有自知之明,直接点说就是皮痒了欠收拾。高大人你不妨再仔细琢磨琢磨,吕公公放了道长的鸽子,不辞辛苦,大半夜专程跑了一趟诏狱,就为了你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你觉得可能吗?吕公公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为了朝局要好好活着,这朝局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就算高翰文看过几本沈一石的账册,那又能如何呢,反正人都关在诏狱里了,无论是封口还是灭口,只要吕公公想,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在吕芳眼里,高翰文肯定没有永定河里的绿毛龟稀罕,要不是看芸娘的面子,估计这会儿,吕公公就已经想送高大人上路了。有些人哪怕是中了进士,进过翰林院,可官场的规矩那是一点儿也不懂,吕公公没说话,高大人自己想座就座;吕公公说完话,高大人想搭茬儿就搭茬儿,就高大人这做派,别说是官场上下级了,就是小学生跟老师,也得被拎到走廊罚站去。不得不佩服胡宗宪的先见之明,高翰文这种人也就适合搞搞文艺工作、跟青楼的小姐姐谈个恋爱什么的,高大人他真不是做官的那块料,把他放在领导岗位上,上司、同事、下属还有他自己都膈应。

  该死的有些已经死了,但还有好些没死的,比如严党那群人,该死不死,一个个都活的挺滋润的;不该死的就不能死,比如装疯卖傻的杨金水,陪着吃牢饭的芸娘,哪怕日子过得再难,也要像畜生一样的活下去,默默期待着朝局翻转的那一天,这是其二。吕公公敲打了一番高翰文,便找了个椅子慢慢坐了,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开始讲述自己的人生感悟,“我有个习惯,除了伺候皇上,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将碗里的茶全都喝了,一滴也不剩。因为不知道明天我还能不能醒来,还能不能喝一口茶。”这里插一嘴题外话,从医学角度看,不建议男士在睡前大量饮水,一方面会明显加剧夜晚肾脏的负担,另一方面频繁起夜对前列腺也不好,所以吕公公的生活经验实在是不值的推广。

  吕公公微微一笑,扫了一眼眼前这对亡命鸳鸯,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老天爷让你活着,一辈子是活,一年是活,一天也是活。我那个干儿子要说坏比谁都坏,要说他好比谁都好。你们来之前,他写信给我,说你们是天下最般配的,他说的话我懂啦。哎,我们这号人这辈子缺的就是这个,最羡慕的也是这个,有时候真希望别人般配。高翰文呐,你是个最聪明也是最糊涂的人,咱家教你一句,芸娘并不辱没你,不要想过去,也不要想今后,只要还活着,就在这所院子里,跟她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吕芳难得传递了几句鸡汤正能量,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要管过去,不要想未来,活儿在裆下就好,要过好裆下的每一天。

  人性是极其复杂且矛盾的,很难用单纯的好、坏二字去评价,以杨金水为例,在海老爷眼里,无论是从沈一石那里分茶叶,还是私自贱卖国有资产,甚至是毁堤淹田,都跟杨金水脱不了关系,杨公公犯下的罪,那真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这路人拉到西市,千刀万剐都算便宜的了;在吕芳眼里,杨金水对道长忠诚,对朋友义气,对干爹孝顺,忠孝节义四个字儿,杨金水一人就占了仨,虽然杨公公贪财、好色、胡作非为、残害百姓,但他确实是一个不带把儿的好小伙儿,尤其是跟陈洪相比,杨金水堪称是司礼监的一股清流。杨金水信里说芸娘、高翰文最般配,其实是说自己媳妇儿的心已经被别的男人拐跑了,芸娘那点心思吕芳自然看在眼里,于是当机立断、顺水推舟,既然有趣的灵魂留不住,索性就把好看的皮囊一起打包送给高翰文了,只要能堵住芸娘上面那张嘴,啥事都好商量。
  (二百五十)乱花渐欲迷人眼(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吕芳评价高翰文,说他“是个最聪明也是最糊涂的人”,确实是一语中的。高大人科举中过探花郎,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可惜这智商和情商完全成反比,高大人考场上有多逆天,官场上就有多拉胯,这官儿当的实在是费拉不堪、不值一提。吕芳打从心底里就看不上高翰文,明着告诉他,“芸娘并不辱没你”,不吹不黑,高翰文能向杨金水、沈一石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致敬,那简直是三生有幸,更何况没有芸娘,高大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也还是未定之数。逝者如斯夫,而盈虚者如彼,吕芳劝高翰文,不要缅怀过去,那样只会徒增烦恼;也不要畅想未来,因为你已经没有了未来。高大人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而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过好裆下的每一天,高大人且行且珍惜吧。

  吕芳话音刚落,芸娘便眼中含泪,情真意切地说道,“老祖宗,小女子既认了杨公公是干爹,老祖宗也就是我的干祖父。老祖宗刚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不管他嫌不嫌弃我,我都愿伺候他。名也好,实也好,我会每天照看好高大人,直到哪天老祖宗叫我们死。”芸娘认吕芳做干祖父,一是名正言顺地抱住一根更粗的大腿;二是告诉高翰文,自己与杨金水之间,只有父女情深,你千万不要误会,安心接盘就好。吕芳的意思芸娘都懂,但芸娘也有自己的诉求,那就是不管高翰文心里怎么想,自己这个杀猪盘,高大人必须给接了,而且名也好,实也好,芸娘全都要。芸娘就提了这么一个条件,只要吕公公能满足,哪怕叫芸娘去死,那也是在所不辞。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孙女就这么一个要求,何况接盘的还是高翰文,吕芳毫不犹豫地就拍板答应了,还故意冲着高大人问了句,“高翰文,她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吕公公这就叫慷他人之慨,高翰文无语地盯着芸娘看了半晌,眼中满是无奈,内心虽然强烈抗拒,但身体却相当诚实,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压力面前高大人果断选择了躺平。高翰文出身苏北世家,世代书香门第,自己长得一表人才,科举中过探花、进过翰林院、当过杭州知府,潘驴邓小闲五个字儿,高大人基本占全了,妥妥的钻石王老五一枚,让高大人和芸娘逢场作戏、几度春风,结一段露水情缘那肯定没问题,可让高大人明媒正娶,给芸娘一个名分,这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

  芸娘出身青楼,先是被大老板沈一石包养,后又跟着杨金水做了四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中间还与自己的干儿子李玄有过一夜风流,名声不好、黑历史太多也就算了,关键是芸娘的命实在是太硬了,犹如白虎圣兽下凡一般,天克男人,但凡跟她沾上关系的,不是砍头就是自焚,要么精神崩溃、要么锒铛入狱,总之没一个能善终的。像芸娘这种情况,正常来说,要么找个命硬的老实人接盘,要么学某三字女星通倭,年过四旬、独闯东瀛、远嫁他乡,估计结果都不会太好。可芸娘却另辟蹊径,借吕公公之手,乱点鸳鸯谱,逼高翰文就范,硬是把自己嫁入了豪门,从此走向人生巅峰。所以说机会永远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尤其是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定要帮自己多争取一些,升职、加薪、休假什么都好,千万别抹不开面子,你自己不提,领导是不会主动为你去考虑的,而且过了这村儿,后面说不定就没这店了。

  吕芳来诏狱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不仅封住了芸娘的嘴,还笼络了芸娘的心,最后凭空白捡了一个干孙女回来,好处都让吕公公拿了,代价却全是高翰文在付,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芸娘这一波也是血赚不亏,自己借吕芳的势,彻底套牢了高翰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用几年青春换自己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野鸡飞上枝头,也能变凤凰,嫁给高翰文实现阶级跃迁,自己彻底洗白上岸,做个良人,这才是芸娘最好的归宿。至于高翰文,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让你座就座、让你闭嘴就闭嘴、让你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让你娶芸娘就娶芸娘,高大人乖乖听话就好,这里没人care你心里想什么。
  (二百五十一)猜个球(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吕芳临走前特地嘱咐过了,让诸位公公今晚就待在办公室里值班,陈洪、黄锦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也都回了司礼监。漫漫长夜,四位公公无心睡眠,迟迟不见吕芳回来,大家只好枯坐在桌前苦等,底下人端了一盆面上来,让几位公公边吃边等,权当是宵夜了。刚才全程吃瓜的两位公公随便兑付了两口,便匆匆放下了碗筷,各自起身离开,似乎是生怕自己在陈洪身边坐久了,会让旁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职场上讲究的就是个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陈洪跳反得罪了干爹吕芳,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此时大家跟陈公公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没落井下石就算仗义了,怎么可能还往他身边凑呢。两位公公不动声色的走了,桌上就剩下陈洪和黄锦了,黄锦嫌弃地斜了一眼身旁的陈洪,二话不说端起碗就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闷头吃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陈洪抬头看了看,发现桌上就只剩自己和一盆面了,心里暗自发誓,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一准儿让你们高攀不起。俗话说倒驴不倒架,甭管心里多难受,也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陈洪冷哼了一声,便开始调侃黄锦,“黄公公,平常都吃三大碗,今儿怎么就吃一半碗阿?”黄锦这厮从道长那边回来,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连饭量都比平常少了一半,估计是道长生气了,把黄公公给吓着了。黄锦心里确实有事儿,也懒得和陈洪斗嘴,一脸假笑地敷衍道,“陈公公,您就吃您的吧,别管我了。”陈洪用一副小人得志的语气回了一句,“你不吃,我再来它一大碗。”陈公公是做贼心虚、虚张声势,黄公公是满腹心事、茶饭不思,俩人是各怀怪胎、强颜欢笑,办公室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陈洪这边刚捞完面,便瞧见吕芳进了门,忙喊了一声,“干爹,您还没吃吧”,赶紧起身换了副筷子,端着碗紧走两步来到吕芳跟前,殷勤地递上碗筷,随后乖乖地退到了一旁,陈公公您这筷子倒是换了,可这碗还是原来那个碗,这卫生吗。吕芳一点也没嫌弃,心安理得的接过碗筷,开始大口吃面,黄锦忙不迭地端来了两碟小菜,很自然地站在了陈洪身前,等着干爹问话。吕芳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主子歇了?”黄锦满脸忧虑,一本正经地答道,“回干爹的话,万岁爷已经猜着了,儿子不敢欺瞒,没有照干爹吩咐的回话,将杨金水疯了的事儿如实奏陈了。”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黄锦人还没进玉熙宫,司礼监里发生的事儿,道长就已经“猜着了”,干爹吕芳教的那几句瞎话自然不能说了,黄锦也只得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吕芳低头吃了口面,淡定地说了句,“你做得对,主子有什么旨意吗?”黄锦转过身,瞥见陈洪双手捧着个里面镂空的和阗玉球,伸手一把就夺了过来,递到吕芳面前说,“万岁爷让儿子将这个球带给干爹看,然后让我们今晚就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到杭州。”怪不得黄锦从玉熙宫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模样,一来是,干爹交代的事儿没办成,怕干爹回来责怪;二来是,黄锦想破头也猜不出,道长给的这颗球,究竟是个啥意思,还说让今晚就拟旨,可这圣旨要怎么写,难道写让赵贞吉滚球嘛?吕芳放下碗筷,把玉球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用手指着玉球,一脸严肃地问众人,“你们说,主子这是何旨意?”几位公公非常有默契地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纷纷摇头,这球里的意思别说猜不出来了,就是猜出个一二来,也得让领导先说。

  “这是主子告诉我们,外重内轻呀”,吕公公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位公公赶忙换上一幅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表情,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吕芳满意地扫了一眼众人,郑重其事地说道,“无论是江南织造局,还是尚衣监、巾帽局,这都是内,都不能护短了,该办的办,该查的查,只有胡宗宪抗倭才是大事!立刻拟旨,着在杭州的锦衣卫,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的差使,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敢问吕公公一句,您是怎么从一个球里,猜出这么多玩意儿的,您老和道长这招障眼法玩的实在是妙阿!
  (二百五十二)猜个球(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道长随手给了个中间镂空的和阗玉球,吕公公端详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吩咐底下人拟旨,命朱七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又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筹措军需。问诸位一个问题,道长让吕芳猜个球,就不怕吕芳猜错吗,这万一猜错了,圣旨也发出去了,后面又该怎么收场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道长的意思,吕公公是百分之百不会猜错的,因为根本就不用猜,圣旨该怎么写,道长跟吕芳一早就合计好了,等时机成熟了,道长这边随便给个信号,吕芳直接照着草稿拟好旨意,再盖上传国玉玺,八百里加急发浙江就完事了。所谓的“猜个球”,其实跟签合同是一回事儿,合同内容领导和律师早就审过了,至于这合同具体什么时候签,那还得等领导点头同意才行。

  虽然这一段电视剧里没有拍,但只要对道长这人足够了解,事情的真相便不难猜。二十年不上朝,成天宅在家里修仙,很明显,道长他老人家酷爱在家SOHO的办公模式,不去单位上班,不代表不做事;纵情声色犬马,一心享受生活,不代表不掌权;凡事不表态,不代表没态度。所谓深居简出、无心政事,所谓的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所谓的飞元真君、忠孝帝君,所谓的四季常服不过八套,道长的这些人设、标签,统统都是用来糊弄鬼的,可没有一样是真的。贪财好色自不用赘言,最要命的是,道长生于1507年9月16日,是个典型的处女座,追求完美、控制欲极强而且还是个事儿逼,指望这种人分权、放权,安心当个甩手掌柜的,那是门也没有阿。

  追求完美的人都是细节控,道长也不例外,事必躬亲,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连孙子万历要不要戴礼冠这种小事儿,都要亲自过问;沈一石的四大箱账本,让底下人对完账,还要把历年总账摆在桌上,自己再看一遍;吩咐胡宗宪半夜带着账本去见严嵩,巨细靡遗地嘱咐了大半天,还是不放心,恨不得自己替胡总督跑一趟;搬家之前图吉利,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上贺表,收了贺表还要再数一遍,少一份都坚决不肯搬。就道长这尿性,你让他随便扔个球出去,可着底下人随便猜,猜到什么写什么,写完了拿传国玉玺往上一盖,再八百里加急给送出去,别说是处女座的了,你就是换了芸娘这种婊子做的过来,也干不出这么没心没肺的事儿来。

  朱七的信送到宫里,少说也有一周时间了,道长这边没反应,分明是在等胡宗宪出手,可万一胡宗宪失手了或者说根本就没出手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针对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总要有个应急响应预案吧。吕公公拟的这道圣旨,就是道长和吕芳早就商量好的应急响应预案,不到最后一步,这道旨意是绝不会发出去的。赵贞吉的这封奏疏,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儿稻草,道长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杨金水疯了、胡宗宪闪了、海老爷要替天收人了、赵贞吉开始找领导甩锅了,再不出手就要全线崩盘了,于是道长给黄锦扔了个球,让吕芳启动应急响应预案,今晚就拟旨,连夜发出去。以上这些纯属主观猜测,原著和电视剧里都没有写,孰是孰非,还是留给诸位自己去判断吧。

  所以这颗和阗玉球,根本就不是用来猜的,这就是个动手的信号,只不过别人都是摔杯为号,道长这儿是扔球为号罢了,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用球,理论上道长扔个啥都行,哪怕就是让黄锦带一个裤头回去,那也是个外重内轻的裤头,毕竟旨意就是那个旨意,就看吕公公怎么即兴发挥了。从始至终,这颗和阗玉球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这是写圣旨不是写清词,清词可以随便写,反正道长看完就烧了祭天,圣旨那可是要盖章存档的,你以为道长没事儿闲的,故意让吕芳去猜个球,猜个球的猜!

  猜球的事情解释的差不多了,再来分析分析吕芳拟的这道旨意,外重内轻也罢,外圣内王也罢,都是一个意思,直白点说,外面的都是虚的,那是给别人看的,本就无足轻重;里面那个才是实的,这是要留给自己用的,必须举足轻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内”都没有了,还要“外”做什么,甭管轻、重、圣、王怎么排列组合,外永远都是要为内服务的,这才是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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