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二百五十三)猜个球(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猜球的事儿解释的差不多了,下面该聊聊道长和吕芳这边的部署了,圣旨里提了两件事,其一、命朱七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其二、命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让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同时吕芳又吩咐底下人开始自纠自查,无论是江南织造局、尚衣监、巾帽局,都不能再护短了,该办的办,该查的查。押解杨金水回京这一条好理解,当初朱七就曾提议把郑、何押解进京,可惜赵贞吉私心太重,只同意人犯在省内转移,死活不肯放人出省;杨金水的情况也是一样,别说去外地求医问诊了,杨公公连家门都出不去,名曰在家养病,其实就是被赵贞吉给软禁了。毁堤淹田仅剩的三个直接参与者,全都攥在了赵贞吉手里,这就有点闹心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浙江那边海老爷虎视眈眈、赵贞吉首鼠两端、胡宗宪隔岸观火,谁都知道清流这群老鸡贼,压根就没有底线,为了倒严,什么腌臜、龌龊、下三滥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海老爷在下面跳的这么欢,一准儿就是这群龟孙儿撺掇的,弄不好这里还有裕王的事儿。一天不把杨金水从浙江捞出来,道长和吕芳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有了圣旨事情就简单了,甭管赵贞吉心里怎么想,先名正言顺地把杨金水弄回北京再说,人就放在道长眼皮子底下看着,到时候看谁还敢再拿杨公公来含沙射影、兴风作浪。

  问诸位一个问题,道长为什么一定要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呢,杨公公虽然疯了,可道长手下十万宫务员呢,再挑一个合适的派去浙江不行吗,实在挑不出人来,把陈洪派过去也行阿。江南织造局的一把手,那可是肥差中的肥差,成日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赵贞吉一个长胡子的凭什么空降,一个带球的又何德何能去领导一群不带球的,领导干部公开搞特权,这底下人能服气嘛。关于这个人事安排,道长那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仅从生理结构上看,赵巡抚确实不太适合织造局的差事,怎奈何现在是特殊时期,外重内轻嘛,多俩球又算个什么球事儿。

  浙江的局势为什么会失控,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地方官员成天忙于内斗,光顾着狗咬狗了,根本就没时间去干人事儿。杨金水搞胡宗宪那是奉旨行事,胡宗宪搞杨金水则是自卫反击,那赵贞吉搞杨金水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争夺浙江的领导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浙江的事儿到底谁说了算,搞清楚这点很重要,以前是胡总督说了算,后来是郑大人说了算,前阵子是杨公公说了算,现在嘛,自然是赵巡抚说了算,这就叫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赵后浪好不容易拍走了胡前浪,拍疯了杨前浪,媳妇儿刚刚熬成婆,还没顾上喘口气,这时候道长如果再给织造局派一个新公公过来,诸位觉得这俩后浪会不会掐到死。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平日里底下人斗来斗去无所谓,关键是海老爷这边都嚷嚷着要收人了,赵巡抚你是主审官,光顾着和同事其乐无穷了,这合适吗,能不能先把道长的正事儿给办了,再去同室操戈呢。杨金水虽然被押解进京了,可郑泌昌、何茂才这俩货还在浙江呢,海老爷审的口供道长也看了,万一这俩货后面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断子绝孙的话,比如把毁堤淹田都推到杨金水和织造局头上,赵巡你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还要接着写奏疏,再把口供当附件发去北京恶心道长嘛。

  理解了这些,再来看道长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这一手,确实是妙到毫巅。首先,让赵贞吉一人身兼巡抚、钦点主审官、织造局一把手三个重要职位,就是要事权统一,浙江的内斗可以告一段落了,以后也别想着推诿扯皮了,就剩下赵巡抚你自己了,一个和尚挑水喝,也该干点人事儿了。其次,让赵贞吉署理织造局,就是要把赵贞吉和织造局绑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形象点说这叫非关联交易的关联化,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既然赵署理了织造局,那赵巡抚就只能自扫门前雪了,反正以后再遇到给织造局泼脏水的事儿,该怎么处理,赵巡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这就是胡宗宪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的事儿坏就坏在这里”,让钦点主审官署理江南织造局,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方能没马蹄,妙哉,妙哉!
  (二百五十四)猜个球(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以暴制暴、以战止战,以清流对付清流,这才是道长应急响应预案的精髓所在,简单粗暴却屡试不爽。于是本来属于中立阵营的赵贞吉,被道长强行拉到了织造局这一边,让他顶在前面去和海老爷对线,海老爷原本替天行道的剧本,硬生生地被道长魔改成了一场清流大乱斗的戏码,道长这一手是真的苟。只可惜道长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海老爷无党,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清流,最多算是清流手中的一把刀,还是不怎么听话的那种。说穿了,海老爷就是个光脚的,烂命一条、光棍的很,别说遇到穿鞋的了,就是穿龙袍的来了,海老爷一样不鸟。对症下药才能治病,方子要是开错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用清流对付清流是挺管用的,可用清流对付海老爷那就纯属白瞎了,能对付海老爷的唯有泥石流,这一点道长马上就会有切身体会了。

  政治账算的差不多了,再来算一算经济账,讲道理,浙江的案子最多也就算个支线任务,帮别人擦屁股又不能创造GDP,捞钱才是永恒不变的硬道理。为了突出主线任务,吕芳特地在旨意里加上了一条,“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这就是告诉赵巡抚要抓住主要矛盾,一身力气不要用错了地方,赶紧把浙江的案子给结了,然后抓紧时间再去苦一苦百姓,这才是正事儿。俗话说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杨公公虽然疯了,但今年那50万匹丝绸的任务还在,原来是赵贞吉、杨金水两个和尚抬水喝,现在就剩赵贞吉一个和尚了,只能麻烦赵巡抚自己挑水喝了。

  诸位可能要问了,沈一石的家产不是卖了500万两银子嘛,这50万匹丝绸的任务,徽商不是已经帮忙完成了嘛?不好意思,哪里来的500万两银子,明明只有50万两银子,而且钱杨公公都已经交给赵巡抚了,顺便给诸位提个醒儿,合同金额不等于现金流,甭管合同上写了什么,收不到钱那都是白瞎,账上只能记“应收账款”,至于“应收”什么时候才能变“实收”,鬼才知道。

  诸位肯定又要问了,徽商怎么敢跟织造局玩黑吃黑,他们一定会按期付款的,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惜还要再给诸位提个醒儿,收了钱并不一定都要入账,不入账这钱就等于没收,听过沈老板账本的朋友们都知道,像这种收钱不入账的事儿,道长平常可没少干。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去饭店吃饭,如果你自己不提,饭店是绝不会主动给你开发票的,你把钱付了,饭店却没开发票,这就叫收了钱并不一定都要入账,不入账这钱就等于没收,自然也不用去缴税了。

  赵贞吉也是倒霉催的,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20年的朋友绝交了,黑锅自己也背了,还被海老爷狠狠地喷了一顿,结果回头一看,这坑才填了10%,还剩下450万两没着没落地飘在外面,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偏偏道长那边还发圣旨过来催,说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筹措军需之类的风凉话,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赵巡抚兜里还剩几个钱,道长你心里真的没点儿Bi数嘛。职场上就是这样,领导只负责拍脑袋下任务,至于这任务合不合理、能不能完成、具体又该怎么完成,那就是底下人要操心的事儿了,完不成就等着领导秋后算账吧。总之就是道长运筹于帷幄之中,胡宗宪、赵贞吉苦逼于千里之外,反正年底前倭寇必须给平了,今年死也要死出50万匹丝绸,至于倭寇该怎么平,丝绸又该怎么死出来,那是你们的事儿,要么胡总督把倭寇给平了,要么道长把胡总督给平了,要么赵巡抚苦一苦百姓,要么道长苦一苦赵巡抚,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赵贞吉署理织造局的事先谈到这里,下面再算一算补亏空的账,去年国库亏空843万两银子,把零头抹掉,算800万两好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7月份了,离年底也就5个月了,每月50万两银子的军费,郑泌昌、何茂才捐了一个月,徽商又捐了一个月,剩下三个月就要靠赵贞吉想办法了,年底赵巡抚还要完成450万两银子的任务,扣掉三个月的军费150万两,理论上还能有300万两银子去补国库的亏空。至于剩下的500万两亏空,讲道理,光靠鄢懋卿南下巡盐其实也就够了,前提是道长和严党不再拿回扣,结果道长分了100万两,严党分了200万两,结果还剩了300万两亏空。
  (二百五十五)四季常服与国库亏空(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讲道理,年底50万匹丝绸扣掉胡总督的军费,再加上鄢懋卿南下巡盐的收入,刚好够补去年800万两的亏空,结果又被道长和严党几位大佬截胡了300万两,你看道长和严党这几位大佬,左手填坑右手挖坑,一边补亏空又一边造亏空,干的是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说穿了就是打着补亏空的旗号,顺带手的帮自己捞钱。补亏空其实也是门儿生意,而且还是门儿能发大财的生意,道长和严党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捞钱,把国库都给掏空了,出了亏空自然就要补,打着补亏空的旗号还能再捞一笔,等亏空补完了怎么办,那就继续从国库捞钱造亏空,这就等于做了个连环套,周而复始、一鱼两吃,楞是把甘蔗弄成了两头甜。

  为了方便诸位理解,举一个形象的例子,经济蓬勃向上的时候,银行发放大量贷款赚利息;等经济不景气了,企业还不上钱,贷款成了不良贷款,抵押物成了不良资产,银行再成立专门的资产管理公司,把这些不良资产收回来处置,美其名曰盘活儿;等不良资产盘的差不多了,经济也该恢复了,到时候再把这些资产溢价卖出去,狠很赚它一笔,银行赚了钱接着放贷款了,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诸位可能会问,货币是有时间价值的,银行折腾这么大一圈,周转一次怕是至少要十年,算一算总账,银行真的赚钱了吗?讲道理,银行赚不赚钱不好说,但那些放贷款、处置不良资产的领导们肯定能发大财,这就跟大明现在的情况一样,一边造亏空,一边补亏空,补完亏空再造,造完亏空再补,循环往复无穷尽也。严党在前面狂赚砍头钱,道长在后面闷声发大财,等倒严的时候再疯狂收割一波,图的就是一网打尽、竭泽而渔,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至于剩下的300万两亏空该怎么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让领导接着拍脑袋,继续搞摊派、分任务呗。除了浙江,这不还剩两京一十二省呢嘛,均一均,一个省也就多收个几十万两银子罢了,这还算个事儿吗。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浙江一省百姓苦,不如天下百姓一起苦,子曰: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吃苦面前,要尽量做到人人平等,决不能搞地域歧视、厚此薄彼、高差别待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800万两的亏空,东拼西凑不也就解决了吗,何况卖了沈一石的家产、拿完巡盐的回扣,只此两笔,道长就赚了550万两银子,当然这也仅是冰山一角罢了。所谓慈不掌兵、义不行贾,治大国如烹小鲜,发大财就要心狠手辣,道长就是一台行走的人形亏空制造机,还是特大号的那种,堪称大明南波万,不把道长这个口子堵上,再怎么苦一苦百姓,大明的坑也永远填不完。

  正如海老爷判断的那样,大明当前的主要矛盾,就是统治阶级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解决这一矛盾的思路有两条,其一是搞供给侧改革,努力发展经济、增加供给,尽可能的把饼做大,在不改变分配比例的前提下,让统治阶级和老百姓都能分到更多的饼,这也是张居正改革的总路线。张神童的供给侧改革效果显著,至少帮大明强行续了50年的命,但大明终究还是亡了,原因只有一点,发展经济并不会直接提高生产力,而生产力又决定了生产关系,只要大明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上限就摆在那里,张神童再能折腾也是白瞎。

  话不妨说的直白些,张神童搞的供给侧改革,缺的既不是经济政策,也不是资本主义萌芽,缺的是工业化和科学技术,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水平不提高,张神童搞啥改革都是空中楼阁。始皇帝焚书坑儒那会儿就是用牛耕地、给田上有机肥,到了张神童那会儿,还是用牛耕地,给田上有机肥,快两千年过去了,这生产力水平压根儿就没怎么提高过,始终就在历史周期律里面来回打转。不吹不黑,崇祯那会儿,但凡农民能够种植杂交水稻、开着拖拉机耕地、再给田里上点儿化肥、金坷垃什么的,也不会有李自成和皇太极什么事儿了。

  最后插一嘴,别看沈老板一个作坊就能摆几千架织机,那也不叫工业化,纯粹就是规模效应。沈老板的织机都是木头做的,一水儿的人力驱动,百分之百手工生产,归根结底烧的还是粮食,跟那种烧煤、靠蒸汽驱动的纺织机完全是两码事儿。毕竟就这么个生产力水平,用12小时工作制,两班工人轮流倒,7乘24小时不间断,也就到头了,再想多织丝绸,就只能扩大产能,多盖几个作坊了。
  (二百五十六)四季常服与国库亏空(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供给侧改革这条路明显走不通,生产力水平的上限就摆在那里,张神童又不是神笔马良,能凭空画出饼来分给大家,横竖是个死,早死早托生,就看大明还能挺多久了。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既然大明落后的社会生产水平满足不了统治阶级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索性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直接砍掉统治阶级过剩的物质文化需求,矛盾一样可以解决,这也是海老爷改革的主要思路。统治阶级的物质文化需求要怎么砍,具体可以参考道长同志的宣传口号,“敬天修身,卧不过一塌,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广厦千间避而不居,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能做到这个标准,在海老爷眼里大概就算过关了。

  指望统治阶级自己去消费降级,明显不现实,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道长在上面带头垂范,大明的风气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几年“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也没人喊了,资本家穿着绫罗绸缎,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各级官员只顾着捞钱,有事没事就去苦一苦百姓;老朱家的皇亲国戚,生下来就坐拥良田千顷,失了田的百姓辛苦劳作一年,每天也仅得3两五钱米充饥果腹。在大明,躺平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里只有躺尸没有躺平,躺下去说不定就变了饿殍,今天我们的年轻人能够去选择躺平,那是无数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那群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呢。

  羊吃人也好,蚕吃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人吃人,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君父,知否?海老爷自幼读的是圣贤书不是马列主义,他也不可能去发动工农武装暴动,在那个时代,海老爷要想改变这一切,唯有自上而下的变法改制才可以。既然是自上而下的变法改制,争取到皇帝的支持,那便是第一要务,商鞅忽悠秦孝公、王安石忽悠宋神宗、康有为忽悠光绪帝、海老爷上《治安疏》全是这个套路。

  自古变法改制都是先拿利益集团开刀,搞经济建设海老爷可能稍微差点意思,但要搞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放眼整个大明,无出海老爷其右者,大明的神剑虽然砍人不行,但是拿出去割达官贵人的韭菜,绝对堪称神器,这就叫属性天克。要想砍掉统治阶级过剩的物质文化需求,还是要道长同志率先垂范才行,只要搞定了道长他老人家,剩下的那些皇亲国戚、各级官员还有资本家,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道长平日潇洒自在惯了,忽然让他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转变确实有点儿大,怕老人家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海老爷知道像道长这种人,自己肯定管不住自己,批评教育也没用,所以非常贴心地提出了君臣共治的办法,道长您管不住自己没问题,大家伙帮着您一起管就是了,身边这么多清流呢,可谓是众正盈朝,虽说干人事儿不太行,但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肯定没问题,把“存天理、灭人欲”那套理论放在道长身上,正合适。

  道长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治安疏》洋洋洒洒数千字,楞敢说自己看了不下百遍,老人家吹牛哔的事儿暂且不论,就海老爷藏在字里行间的那点儿小心思,道长心里跟儿明镜一样。《治安疏》说的对不对,对!君臣共治好不好,好!变法改制要不要,要!那什么时候搞,等我死了,让我儿子去搞!等到道长殡天了,同样的问题拿去问裕王,君臣共治好不好,好!什么时候搞,现在就搞!具体怎么搞,我跟徐阶、高拱一起搞!那变法改制什么时候搞,老父亲尸骨未寒,这几年先萧规曹随,改弦更张的事儿,等过几年朝局稳定了再说!六年后裕王山陵崩,同样的问题拿去问万历,裕王妃说孩子还小不懂事,有事儿你去问我姘头张居正。同样的问题对着张神童再问一遍,君臣共治好不好,不好,吾非相,乃摄也,一个人说了算挺好!变法改制要不要,要!那什么时候搞,现在就搞!具体怎么搞,我自己来搞,海老爷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二百五十七)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屎出来(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闲扯了几句国库亏空和变法改制的事儿,下面书归正传,接着说回江南织造局、针工局、巾帽局还有尚衣监的事儿,很难想象这么多的机构编制,竟然都是一个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人整出来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连穿个衣服都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全套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食色性也算下来,伺候道长这么一大家子人,统共才十万宫务员,还真有点捉襟见肘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衣服自然只能吃衣服,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怕就在道长眼皮子底下,雁过拔毛、水过地皮湿的事也是在所难免。连如来佛祖座下的阿难、迦叶都要和唐僧索要人事,道长手下这群凡夫俗子平日里那点儿癖好,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平常时节,自己人护一护短,你好我也好,难得糊涂;真遇到事儿了,也少不了拿自己人开刀,该办的办,该查的查,一点也不含糊。

  宫里的人自然只有宫里才能查,可一下子查出这么多城狐社鼠、害群之马,这不是给道长他老人家脸上抹黑嘛,用人不当、御下无方,这至少也是个“失察”的罪过吧。自查自纠这事儿,道长是怎么考虑的,这可得好好聊聊。首先要说清楚一点,如果不是清流这群鸡贼以下犯上、步步紧逼,道长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自揭其短。本来挺简单的一个经济案件,把郑、何二位砍了祭天,顺手处理一批地方官员,再象征性地追缴点赃款就完事了,愣是让一个七品的鸟知县给办夹生了,揪住杨金水和织造局不放,还要替毁堤淹田翻案。一个挺简单的问题,却被一帮有心人搞得无比复杂,结果就是杨金水装疯卖傻、胡宗宪袖手旁观、赵贞吉推波助澜、陈洪煽风点火,这就有些棘手了。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海老爷的疯狂举动,仿佛萨拉热窝街头的那个热血青年,心血来潮就挥手冲着费迪南大公来了一梭子。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清流的大谋略虽然流产了,但浙江的案子却成了倒严的主战场,歪打正着、正中下怀,沉寂许久的清流终于开始下注了。要么是浙江的案子顺藤摸瓜扯出严世蕃;要么是海老爷给毁堤淹田翻案,到时候一样扯出严世蕃,总之是百川东流归大海,殊途同归为的正是那个“严”字。毁堤淹田的真相如果浮出水面,那就意味着民心尽失,不仅会动摇国本,说不准还要遗臭万年;眼下如果立刻倒严,不仅会彻底搅乱朝局,更会毁了道长年底前平定倭寇和补亏空的大局,这两个结果道长都绝不可能接受,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手阻止。

  浙江的案子和当初的毁堤淹田如出一辙,大水冲了两个县,郑大人刚开始想报个天灾蒙混过关,胡总督不同意;后来改报河工失修,顺便搭上马宁远等人的人头,胡总督还是不同意;杨金水咬牙让芸娘陪了李玄一晚,献祭了干儿子,又和众人一起在胡总督的签报上署了名这才算过关。浙江的案子,道长本意是追查到郑、何为止,清流心里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偏偏此时海老爷自己蹦跶出来,对着杨金水一阵狂吠,道长不明就里,以为清流故意放狗出来咬人,是想要和自己谈条件。条件可以谈,但倒严那是痴心妄想,翻案更是无稽之谈,不过道长总归也拿出了些许诚意摆在了谈判桌上。

  先是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和市舶司,两大肥缺一起打包送给了长胡子的赵巡抚,又是给谭伦连升三级,提拔谭大人做了浙江按察使,让他会同办案。道长把浙江全省都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清流手上,还给清流众骨干各种升职加薪,让他们弹冠相庆、沐猴而冠,这是里子;不仅公开处理了杨金水,还搭上了针工局、巾帽局还有尚衣监的一干魑魅魍魉,道长更是破天荒地自揭其短,主动承担了个“失察”的罪过。小杖受大杖走,弃车保帅外加苦肉计,对清流还有浙江的百姓,道长多少也算是给了个交代,这是面子。里子和面子都给足了,道长所求,不过是让清流点到即止、见好既收罢了,如果清流这群鸡贼还嫌不够,依然要无事生非、横生枝节,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到时候可就怪不得道长他老人家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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