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六)海青天的决断(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算一算时间,距陈洪上一次对吕芳发难已经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陈公公果断选择了蛰伏,表面上安分守己暗中积蓄力量,顺手还在司礼监成功拉拢了一个下线。跳反的机会又来了,而且来的还是如此山呼海啸,让人猝不及防,在陈公公眼中,摆在案上的供词就如同中了头奖的彩票一般,光芒夺目、璀璨生辉的让人爱不释手。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做梦也会笑,陈洪并不想解决任何问题,他想解决的就只有干爹吕芳而已,看人出殡不怕殡大,关键时刻陈公公说不准还会偷摸帮海老爷一把。
继严党、清流之后,司礼监也正式宣告分裂了,以吕芳为首的温和派,以陈洪为首的激进派无可避免的走向了冲突与对抗,所以说儿子还是亲生的好,这干儿子坑起干爹来,是真往死里整阿,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吕芳、陈洪这一对干父子反目成仇,罪魁祸首就是海老爷,先是逼疯杨金水,不仅断了杨公公进司礼监的路,更是动摇了吕公公这一派的基本盘,给了陈公公跳反的勇气;再查出杨金水知情不报,纵容毁堤淹田,矛头直指其背后的大佬吕芳,眼瞅着干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陈洪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送老干爹一程。
道长之所以动了倒严的心思,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严嵩老了,管不住底下人了,从遮风挡雨变成了招风惹雨,工具人没有了工具属性,难道还要留着他过年嘛;吕芳和严嵩的情况差不多,一样管不住底下人了,招风惹雨不说,而且干儿子还变着法儿的想弄死他。前面分析过,道长是个很现实的人,甭管是二十年还是四十年的交情,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钱归钱,一码归一码岂可混为一谈,严阁老不顶用了就倒严,吕公公不好使了就除芳草,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一切都是革命工作需要,没什么可商量的。
吕芳静静地听完了两位孝子的风凉话,反而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便转过身平静地问道,“现在置气已经晚了,这样的供词万不能给主子呈上去,你们说该怎么办吧。”吕芳不动声色的带了带风向,意思是先把供词压一压,然后气定神闲地坐下来,耐心的等着几位孝子挨个表态。刚才还振振有词的陈洪一党立刻变得哑口无言,这么好的供词如果不拿给道长奇文共赏之,无异于锦衣夜行、明珠暗投,陈洪一党用沉默表达了自己坚定的立场。黄锦不屑地瞥了一眼陈洪,走到吕芳身旁大声说道,“干爹虑的是,像这样的供词,若是呈到主子万岁爷那儿,那便是要逼着主子下决断兴起大狱,可眼下这个时候,主子怎么能下得了这个决断呢。这样让主子作难,那我们这些人倒是真该死了,干爹,这个难咱们得担起来。”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偌大一个司礼监,只剩黄锦一个痴儿还在为干爹吕芳说话,干爹说供词不能送,那便是不能送,这就叫大局观。有些人分明是居心叵测,摆明了就是跟干爹吕芳过不去,还一味地想让道长作难,这些人才是真的该死,陈公公你别四处瞎看了,黄公公说的就是你。吕芳感激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痴儿,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这些家大业大的还不如你一个没家的人晓事啊。”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满屋子孝子贤孙,只有一个黄锦晓事,终究还是错付了。吕芳让黄锦去拿供词,不动声色地对陈洪等人说,“可这事也不能把咱们五个人全扯进去,主子将司礼监交给了我,这个难应该由我来担。”吕芳这话是对除陈洪、黄锦外的两位公公说的,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终归还是经受不起考验阿,毁堤淹田本来也跟几位孝子没关系,自然是吕芳一个人去扛,可吕公公当面把话挑明,明显就是跟几位孝子生分了。
吕芳接过黄锦递来的供词,转过头嘱咐了一句,“主子已经有二十一天没有修手脚了,锦儿,今儿上晌你去替主子把指甲给修了,活儿越细越好,好给我腾出两个时辰,别让主子叫我。”吕芳对道长的各种生活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算是把生活秘书的工作做到极致了,活儿自然是越细越好,但干活的家伙可不能细,长一些、粗一些才好。吕芳一会儿还要出门,一来一回差不多四个小时,特地安排黄锦在道长身边帮他打个掩护。
(二百九十七)花雕一壶酒,对饮成三人(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待吕芳吩咐完,黄锦答了声“儿子这就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拔腿便走,吕芳抬起左手拦了一下,右手握着供词淡淡地说,“不急,海瑞和王用汲审的这两份供词,我得给两个人先看看,陈公公”。吕芳大清早刷了下卡撂下几句话就要出宫去摸鱼,一走就是4个小时,而且还把至关重要的供词给带走了,似乎是怕陈洪猜不透自己的行踪,吕公公刻意拿着供词晃了晃,强调自己要把供词拿个两个人先看看,至于这两位是谁,吕公公没有提,就是要引起陈公公的那点儿好奇心。吕芳的话就是故意说给陈洪听的,陈公公管着东厂和锦衣卫,随便派个人盯梢,想知道吕公公今早去了哪里见了谁,简直不要太简单。这也是吕芳高明的地方,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瞒着道长做什么,因为根本就瞒不住,只不过他下面要做的事谁跟道长说都可以,偏偏他自己不能说,一定要找个中间商来赚差价才行。
吕芳叫了声“陈公公”,话里话外透着疏离与冷淡,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父子之间的这点情分怕已是荡然无存了,不过父慈子孝的戏总归还是要演的,陈洪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声,“干爹,您还是叫我儿子吧。”虽说捅刀子的时候绝不会手软,但辈分还是不能乱,这大概算是盗亦有道了,吕芳也不计较,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是首席,平时我得尊着你一点,今天我就叫你洪儿吧。给赵贞吉的急递你立刻写,问他将这样的供词呈上来是呈何心!等我回来再将海瑞和王用汲这两份供词一同八百里急递浙江,命赵贞吉、海瑞、王用汲重审。”洪儿就是司礼监的吕奉先,一门心思是要坑干爹的,吕公公平时对陈公公多尊着一点儿也没错。海老爷这份供词该怎么处理,吕芳直接就拍板了,也甭拿去给道长添堵了,直接给浙江退回去,点名让赵贞吉带着海瑞、王用汲重审,顺便再问问姓赵的到底是何居心。
吕芳直接对赵贞吉摊牌了,甭管这供词里写了什么,司礼监一律不认更没必要呈报道长,把供词退回去,案子你们重新审,再敢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姓赵的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这就好比用OA走签报流程一样,经办、复核、部门负责人都点了同意,文件到了分管副总这里被退了回去,不仅退回还在批注里写了一句意见,“这什么狗P玩意,你们到底还能不能干了,赶紧重新再弄一份上来”,流程没有点到总经理这儿,领导自然不需要表态。在陈洪看来,干爹这是打算演一出瞒天过海加偷梁换柱的戏,先偷摸把海瑞的供词退回去,等过几天浙江那边送一份新的供词上来,再拿去给道长汇报。老干爹算盘打的是不错,可当儿子的怎么也得尽一番孝心才行,陈洪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怎么尽孝,阴阳怪气地问道,“儿子明白,倘若干爹回来之前主子万岁爷问起这个事,儿子们如何回话?”
陈公公这话说的,摆明了就是一副此地无银、做贼心虚的口吻,就差把“居心不良”四个字给写脸上了,陈洪要想尽孝心就得充分利用时间差,趁干爹不在宫里的这四个小时,尽可能的多搞些事情。吕芳淡淡地瞥了一眼陈洪,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几份供词也不能全都瞒着皇上,主子要真问起来,就把赵贞吉、谭纶他们审的那两份给皇上呈上去。那个时候我的事也该办完了,主子要问什么话,你们不好回答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陈洪等的就是吕芳这句话,两眼放着光毫不犹豫地答道,“干爹放心,能拖儿子们一定拖到干爹回来。”有陈公公在,肯定是拖不到干爹回来的,就算干爹不发话,当儿子的也会想尽办法引起道长的注意,然后再把事情都推到干爹身上去。
吕公公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自作聪明的干儿子,又特地嘱咐了一句,“打个招呼,这里的事有一个字透出去,立刻打死!”吕公公说的话自然是要反着听,就陈洪这个尿性,吕芳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便越是要干什么,吕芳最后这句嘱咐就是赤裸裸的暗示陈洪,赶紧去道长跟前揭发我,千载难逢的坑爹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吕公公站起身说了句,“快卯时了,立刻叫酒醋面局找一坛嘉靖元年窖藏的花雕,搁到我轿子里,我要出宫。”说罢便扬长而去。
(二百九十八)花雕一壶酒,对饮成三人(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无论是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是四十年的花雕,拿来喝还勉强可以,可用来给道长泡脚,品质和档次上还是差了不少,好在吕芳是请两位阁老喝酒,嘉靖元年的花雕也凑合着够用了。插一嘴题外话,海老爷这份毁堤淹田的供词,从拿给赵贞吉、谭伦、朱七看的那一刻起,就相当于上热搜了,保密自然是不可能保密的,OA流程没有点到道长那里,不代表道长不知道底下人鼓捣出个倒霉玩意儿,一心想要搞事情;严嵩那里也一样,就算胡宗宪没有写信给老恩师递消息,以严阁老对司礼监的渗透程度,供词到了司礼监不出一个时辰,严阁老那边也该知道了。清流已经堵在门口喊打喊杀了,就差去掘严家祖坟了,这个时候再指望严党逆来顺受、坐以待毙明显不现实,就算严阁老还能稳一手,小阁老肯定是要自卫反击的。
即使严嵩已经退居二线,但严党毕竟是把持了朝政二十年的庞然大物,走投无路之下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届时党争一起,什么东南抗倭、西北御鞑靼、东北御土蛮还有国库亏空,万事皆休,清流能不能赢不好说,但大明这一波肯定血亏。清流倒严的法子实在太阴损,出手就是奔着诛严世蕃九族去的,人家严党能不豁出命去跟你死磕嘛;再看看人家道长是怎么倒严的,严世蕃有罪但罪不至死,判个流放权当是公费旅游了,严嵩有功赐金还乡,该享受的福利待遇一样不差,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朋友是朋友,赏罚分明、有情有义,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应该具备的胸襟与手腕。
吕芳带着四十年的花雕和供词急匆匆赶去见严嵩,就是要和严阁老通个气,告诉老人家司礼监已经出手干预了,海瑞的供词道长还没看,现在撤热搜还来得及。严阁老要是还不放心,吕芳再把徐阶那个老狐狸一起叫到您家里来,当面给您表个态,上个双保险,总之万事以和为贵,三人同饮一壶酒,您老可千万别动手。镜头一切来到严阁老府邸,严嵩一身朝服穿戴整齐,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后门,诸位注意一点,严嵩今天早上进宫走的可是自家后门,这个细节颇有深意。一个管家从后门跑到严嵩面前禀报说吕芳来了,严嵩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后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哪个公公”,管家又说了一遍,严嵩思忖了片刻轻声嘀咕了一句,“吕芳怎么也学会走后门了”。此处重点就在这个“也”字上,严阁老今早要走自家后门进宫,偏偏吕公公也循着后门进来了,两个老狐狸不约而同的在后门偶遇,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走后门这个细节不妨多聊聊,虽然电视剧里只有一个镜头,其实还是挺有门道的,大清早严嵩为何穿着朝服要走自家后门,而徐阶为何又穿着一身休闲服来见严嵩?徐阶穿着休闲服意味着今天他不用进宫,要么是徐阁老刚好赶上公休日了,今天不去当值;要么是徐阁老猜到了今天宫里会出大事,自己随便找个理由请假躲在家避风头,实话实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内阁主持工作的都穿休闲服在家摸鱼了,退居二线的老领导大清早穿戴整齐出自家后门进宫,这正常嘛,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也就是吕芳来得早,恰好把严嵩堵在后门里,要是吕公公晚来一会儿,再找严阁老怕只能去西苑的精舍了。其实严阁老这话说的也没毛病,毕竟宫务员生理构造特殊,确实没办法走前门,走后门也是迫不得已,总之都是苦命人,理解万岁吧。再说回吕芳,吕公公走后门也不完全是生理原因,如果是道长让他来的,那自然是要走正门的,可这次是吕公公自作主张来的,当然应该走后门,既低调又合理,顺便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四处全是道长的眼线,这就叫细节决定成败。
严嵩挥手撵走管家,带着两个婢女,转身迈步就往回走,小碎步踱的飞快,这要是在自家后门口让吕芳给撞见了,那场面得多尴尬。说时迟那时快,严阁老才刚走上台阶,人还没进屋吕公公就在后门落轿了,严嵩转过身定睛打量,只见吕芳满脸含笑从容地进了后门,身后随从还抱着个酒坛子。正常情况下,就算再嗜酒如命,也没有人大清早起来就组局拉人喝酒的,事急从权,吕芳时间有限也顾不得许多了,抱着个酒坛子跟着严嵩就进了屋,徐阶那边吕芳一早就派人过去请了,今天老哥仨难得欢聚一堂,抱着花雕喝花酒,要好好叙叙旧。
(二百九十九)花雕一壶酒,对饮成三人(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吕芳陪着严嵩在屋里等了片刻,一身休闲服的徐阶这才姗姗来迟,快步走进屋中绕过屏风冲着严嵩、吕芳抱拳拱手打着招呼。严世蕃是毁堤淹田的主谋,杨金水知情不报有意纵容,严嵩、吕芳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操碎了心,唯有徐阶无事一身轻,穿着一身休闲服单刀赴会,一个穿背心的陪着两个穿西服的大清早喝酒,这个局组的确实有点诡异。严嵩对徐阶爱答不理,吕芳赶紧热情地招呼徐阶落座,站起身捧着酒坛自顾自地打着圆场,“这坛酒是嘉靖元年的窖藏,皇上就是那年入继大统,咱家也是那年开始跟着皇上,一眨眼四十年了,皇上这四十年不容易呀。”嘉靖元年可不就是道长入继大统那年嘛,气氛尴尬也只能没话找话了。
徐阶眉头微皱坐在原地耐心地听着,严嵩则在不远处缓缓踱步,吕芳把酒坛上的塞子打开感慨道,“严阁老这二十年也不容易呀”说罢替严嵩斟了一满杯,“徐阁老入阁晚些,也有十多年了吧,都不容易。至于咱家,皇上身边一个奴婢,更不足论了,咱们三个人虽然职份不同,可喝的都是皇上的酒,是苦是甜,是甘是涩,嘴上不说肠子明白。”吕芳边说边为徐阶和自己斟了半杯酒。严嵩沉吟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座在了徐阶旁边,吕芳也跟着坐了下来不徐不疾地说道,“徐阁老,咱家给严阁老倒了满杯,给自己倒了半杯,给您老也只倒了半杯,您老不会介意吧?”
从徐阶进屋开始,严嵩的态度就异常的冷漠,毕竟是在自己家请客喝酒,客人来了也不见主人招呼一声,还是吕芳站出来替主人寒暄了两句,全程都是吕芳在打圆场,严嵩黑着脸一言不发。俗话说茶倒半杯酒倒满,吕芳故意给徐阶和自己斟了半杯酒,其实是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斟完酒还不忘冲着徐阶问一句“您老不会介意吧”,这招确实有点恶心人。徐阶也知道对面这俩穿西服的看自己不顺眼,没办法,谁让你教的好学生把人家儿子往死里整呢,徐阁老自知理亏,话说的也格外的谦虚低调,“严阁老是首辅,朝里的担子都靠他了,我能陪着喝个半杯已是逾份了。可宫里的担子全在吕公公肩上,不应该也只倒半杯。”
徐阶喝半杯那叫替徒受过罪有应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吕芳也跟着喝半杯,这就有点奇怪了,徐阁老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而吕公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毫不犹豫地端起自己这半杯酒也放在了徐阶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徐阁老说这话,那咱家这半杯也没有资格喝了,这半杯酒敬您老,这两个半杯,加起来就是一杯,您和严阁老也是打个平手啊。”姜还是老的辣,徐阶也没想到自己这半杯酒,还能整出个double来,关键是吕芳这话说的实在是诛心,弄的徐阶好像是故意整了一出给毁堤淹田翻案的戏码,要从严嵩手里抢班夺权似的。吕芳此言一出,徐阶再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表态,“吕公公这话我万难领会,倘若徐某有什么过错,皇上有何旨意,吕公公请宣旨就是。”说罢掀起袍子便跪了下去。
海老爷的供词到了北京,两位阁老自然是知道的,但却摸不清道长那边是什么态度,吕芳大清早请徐阶去严嵩家喝酒,徐阁老自然以为是道长有话要交代。徐阁老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他又不知道吕公公是从后门进来的,听吕芳话里有话、语气不善,吓的赶紧低头认错。吕公公自然是没有旨意的,忙不迭地一把搀起了徐阁老,坦然说道,“别,别这样,咱家就明说了,今儿早上来皇上并不知道,您坐下再说。”闹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被套路了,虚惊一场的徐阶一脸懵逼地盯着吕芳,严嵩老神在在的抱着那个酒坛反复端详,专心看戏、一言不发。
吕芳扶着徐阶坐下,然后从袖口中掏出了海老爷的供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儿有两样东西,是浙江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到宫里来的,我没敢呈交皇上,请二位阁老先轮着看,看了再说。”说罢把两份供词分别递给两位阁老,严嵩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徐阶,默默地从袖口掏出一副老花镜递了过去,意思是让徐阶好好看看他学生干的好事,自己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上又抄起了一副老花镜,装模作样地看着供词。两位阁老陪吕公公折腾了一早上,一口酒没喝,一口菜没吃,闹了半天原来OA没点到道长那里阿,看来这事儿确实还有缓。
(三百)花雕一壶酒,对饮成三人(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两位阁老戴着老花镜,装模作样地举着供词看了好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严嵩颤颤巍巍地坐回到徐阶身旁,把供词递还给吕芳,不紧不慢地说道,“上奏吧,真如郑泌昌、何茂才所言,是严世蕃他们叫浙江毁堤淹田,还敢通倭,就应该满门抄斩!”吕公公把两位阁老叫来一起喝酒,就是要当面把话挑明了,毁堤淹田这事接下来怎么处理,大家各自表个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手底下见真章,不妨摊开来聊聊。严阁老率先表态,清流还有什么好手段,尽管放马过来,要玩咱们就玩大的,我把一家老小的命全押了,咱们来个血战到底、至死方休。甭管严嵩心里是怎么想的,当领导的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无论是毁堤淹田、通倭还是百万匹丝绸,只要清流敢来挑衅,严阁老就敢亮剑,让清流那群中年人知道,什么叫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是徐阶进屋后严嵩第一次开口说话,81岁的老人语气坚定、态度决绝,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屈的斗志。吕芳望着徐阶,郑重其事地问道,“徐阁老,严阁老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严党、清流是战是和,徐阁老你也表个态吧。此时的徐阶压力山大,身后是以裕王为首的一群愤怒中年,他们嚷嚷着要清君侧于一役,无论是自己还是赵贞吉根本就拦不住;身前是虎视眈眈的严嵩,再加上个阴阳怪气的吕芳,这两位大佬联起手来,徐阶同样遭不住;最关键的还是道长的态度,道长他老人家压根儿就不想此时倒严,这是明摆着的道理,就算有一天道长真想倒严了,沈一石的账本加上芸娘的口供它不香嘛,何必非要去给毁堤淹田翻案呢,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嘛。
对徐阶而言,倒严这买卖实在是不划算,倒严这事就算真干成了,那也是惨胜犹败,得罪道长、吕芳不说,最后剩下一堆烂摊子,还不是自己出面收拾。再说了,人家严嵩本来就退居二线了,内阁现在是徐阁老在主持工作,明明可以和平交接、平稳过渡,又何必大动干戈、赶尽杀绝呢;万一这倒严没成功,严阁老再带着一大帮还乡团杀回来搞清乡,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何苦来哉。还是吕芳最开始那句话说的在理,“咱们三个人虽然职份不同,可喝的都是皇上的酒”,都是给道长打工的命,摆正自己的态度,安分守己的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正道的光。一念通达则可以心无旁骛,徐阶望着吕芳一本正经地问道,“证据何在?”徐阁老这句话问的在理,办案不能光凭口供,主要还得讲证据,别说大明那会儿了,就是搁现在,网络上也是诬告成风,空口无凭的,总不能郑泌昌、何茂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徐阁老说话果然上道,一张嘴就能切中肯綮,吕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忙不迭的答道,“这话说得好!何茂才在口供里扯出严世蕃,又扯出了杨金水,问他证据,却说烧了,这显然是在攀扯!一个指使他的疯了,另一个指使他的又没有证据,浙江却将这样的口供呈上来,徐阁老,若皇上看了这个口供,倘若叫您老去彻查,您能查出什么来嘛?”毁堤淹田的来龙去脉,在座的三个老狐狸都是心知肚明,就算他何茂才说的是实话,那又能如何,没有证据支持,光凭几页口供就想扳倒严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事实证明话最好不要说的太满,否则很容易被打脸,很多时候不是查不出证据来,是根本没人敢去认真查罢了,不过夜路走多了,难免会碰到鬼,比如这次就碰到海老爷了。
徐阶很自然地附和道,“没有证据,谁也无法彻查”,这就叫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证据确凿又何需再去彻查,直接宣判就完事了,就是因为没证据,才要派人去彻查的,大佬们真不愧是逻辑鬼才。还是跟聪明人聊天省心,吕公公跟徐阁老越聊越投机,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就是这句话。五月新安江发大水,九个县堤坝坍塌,其原因就是杭州府、淳安县、建德县还有河道衙门贪墨了修堤公款。为了分洪,胡宗宪不得已在淳安、建德决了口子,淹了一个半县,救了七个半县呐!当时就有马宁远、李玄他们的供词,早已是定了案的。现在那几个人都斩了,浙江又扯出另外一个说法,扯出了严世蕃,扯出了杨金水,这都可以慢慢地查,但牵涉了胡宗宪怎么办?东南在打仗,总不成这时将胡宗宪也槛送京师明白回话,让倭寇把浙江全占了!”
(三百零一)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徐阁老已经表态说过了,毁堤淹田的案子“没有证据,谁也无法彻查”,可吕公公似乎还嫌不够,当爹的伸手捞儿子,这叫徇私枉法,但牵扯到胡宗宪性质就不同了,事关整个东南抗倭的大局,这叫顾全大局。凭着吕公公一番巧言令色,原本的儿女私情立刻升华成了为国为民,把毁堤淹田的案子压下来,不仅名正言顺而且合情合理,即是徇私也是为公,妥妥的双赢。新安江大堤决口是因为河工失修,胡宗宪不得以才下令分的洪,牺牲了一个半县,保住了七个半县,胡总督临危不乱、处置得当,这便是功。马宁远、李玄等一干犯人皆已认罪伏法,有口供为证,河工失修是道长亲自定的案,彼时高拱、张居正还在内阁,有疑点当时不说,案子才刚办结又喊着要翻案,整出个骇人听闻的毁堤淹田来,还是借着查百万匹丝绸贪污案的由头,另立的新案。好好一个贪污案竟然给办成了这副德行,也难怪严阁老沉默,吕公公暴走,徐阁老一脸尴尬了。
吕芳的态度很明确,儿子们到底有罪没罪,这事儿可以慢慢查,案子查的越细越好,但河工失修的案子是当初胡宗宪办的,如果要翻案自然会牵扯到胡宗宪,就算毁堤淹田与胡总督无关,但案子经他手办成了冤假错案,还冤杀了一堆并不无辜的官员,这怕不是简单一个“失察”的罪名就能搪塞过去的吧。大明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东南战事还在胶着,清流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动摇了大明朝的根基。为了社稷朝廷、为了黎民百姓,胡宗宪要保,毁堤淹田的案子必须压下去,这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除非徐阁老从今往后再也不喝道长这坛酒了。
其实徐阶也是真的很冤枉,自己一早就跟乖徒弟打过招呼了,毁堤淹田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能问,赵贞吉也是这么跟谭伦商量的,可清流鹰派这帮人不听劝,还动不动就把裕王抬出来以势压人,如之奈何阿。正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好端端的一锅饭楞是给做夹生了,把徐阶、赵贞吉弄的灰头土脸,里外不是人。到了这个时候徐阶必须果断出手了,再想着耍滑头,严嵩、吕芳这边暂且不论,光是道长那里,徐阁老就过不了关。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姓海的敢如此有恃无恐的胡闹,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徐阶此时不站出来撇清自己,道长说不定就会怀疑到他头上。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道长眼里揉不得沙子,对那些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的人自然不会手软,还记得道长写给两位阁老的那个“贞”字嘛,徐阶只能喝嘉靖元年的花雕,如果动了别的心思,怕是也要晚节不保了。
徐阶还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严嵩见缝插针地帮吕芳捧哏,“此事与胡宗宪绝无关联,也无需牵扯宫里的人,要查,就查严世蕃吧。”严阁老使了一招以退为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的事坏就坏在这里”,真要查严世蕃,一准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到时候谁也跑不了,等事情闹大了,道长自然会出手,就看清流这两个半杯能不能跟严党这一满杯,打个平手了。道长的酒徐阁老肯定还是要喝的,吕芳和严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徐阶索性也摊牌了,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两份供词是陪审官海瑞主审,陪审官王用汲记录,并无赵贞吉和谭纶的署名,这不正常。我赞同吕公公的说法,这样的供词万万不能呈交皇上。不只不能牵扯胡宗宪、不能牵扯杨金水,严世蕃也没有理由牵扯。司礼监、内阁应该立刻责问赵贞吉、谭纶,案子怎么办成这样,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大佬就是大佬,徐阁老的发言颇有见地,先是指出了供词缺少赵贞吉、谭伦的署名,公文上报的流程出现了明显瑕疵,按程序理应把供词退回去,补齐相关责任人的签字再报上来;不仅程序上有瑕疵,供词的内容也有眼中的问题,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仅凭犯人的一面之词,就胡乱给胡宗宪、杨金水、严世蕃扣帽子,供词存在巨大疑点,在调查清楚前决不能上报给道长。审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浙江地方官员难辞其咎,司礼监、内阁应该联合问责,追究相关涉事官员的责任。徐阁老的发言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不仅坚定地表了态,还提出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总之都是底下人不会办事,跟徐阁老可没有半毛钱关系,职场老油条果然名不虚传。
(三百零二)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徐阶顿了片刻,又转头望向了严嵩,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司礼监的急递有吕公公安排,内阁的急递如果严阁老不好写,由我来写。”司礼监的急递吕公公出门前就已经安排人去写了,内阁这份急递严阁老自然是不会写的,事关严世蕃严嵩理应回避,何况赵贞吉也只会听他老恩师的话,徐阁老能主动请缨留下墨宝,这个态度已经算是相当诚恳了。司礼监加上内阁的两份急递,妥妥的双保险,吕公公特地请徐阁老来喝酒,为的就是逼徐阶亲自下场亮明态度,好让浙江那帮鸟官承受双倍的暴击,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吕芳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全力以赴。
严嵩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侃侃而谈的徐阶,吕芳微微颔首,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话说到这个分上,咱家也表个心意,严阁老几十年喝的都是一杯酒,那就是皇上这杯酒。徐阁老难一些,既要喝皇上的酒又要喝百官的酒,两杯酒不好喝啊”事情虽然谈妥了,但吕芳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可还没消,借着喝酒还要再对徐阶敲打一番。吕芳实际是在告诫徐阶,严嵩之所以能当这个首辅,是因为严阁老心中从来只有道长一人,二十年来全心全意地为道长服务,无怨无悔、甘之如饴,首辅得当成这样才算合格;似徐阁老这般心思活络、八面玲珑,既想接班当首辅又想着两头下注,当着道长的面脚踏两条船,暗地里存了两朝开济老臣心的念头,真以为自己的两个半杯就能和严嵩的一个满杯打成平手嘛,这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
说到此处吕芳顺手抄起了自己的半杯酒,倒进了徐阶的酒杯中,两个半杯变作了一个满杯,吕公公满脸含笑语带双关的说道,“咱们还是同喝皇上这杯酒吧,两位阁老都喝了吧。”嘉靖元年的这坛花雕酒,严阁老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二十年,吕公公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四十年,唯有徐阁老鸡贼,半杯半杯地喝了十几年,虽然说酒品未必见人品,但能教出赵贞吉这种宝贝徒弟来,徐阁老的人品怕是也就那样了。吕芳深知道长已经动了倒严的念头,只是眼下时机未到罢了,所以才苦口婆心地规劝徐阶,要想接严阁老的班,徐阁老务必要摒除杂念、一心一意的去喝道长这杯酒才行。同样都是喝酒,与其喝两个半杯,不如喝一个满杯,斟酒要斟满,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要想真正跟道长交心,就不能给自己留后路,有舍才有得,徐阁老千万不要自误。
吕公公的话就如刀子一般扎在徐阁老的心头,满脸尴尬的徐阶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那杯酒,陷入了沉思,严嵩一脸无所谓地在旁边闭目养神,反正毁堤淹田的事儿算是处理完了,至于这杯酒,徐阶喝与不喝都无所谓,那是道长跟吕芳该操心的问题。吕芳劝了半天酒,两位阁老却如老僧入腚一般坐着不动,此处无声胜有声,吕公公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劝道,“杨金水已经在押往京师的路上,到京以后皇上就会审他,那时候可能咱家连空杯子都没得端了。可大明朝现在不能没有严阁老,也不能没有徐阁老,只要二位阁老和衷共济,天下就乱不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家,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江山,二位阁老还不愿意喝下这杯酒吗?”
吕芳端的是个妙人,明明自己举着个空杯子劝酒,还硬是能劝出一种苦情戏的感觉。毁堤淹田的主谋是严世蕃,杨金水进京了又能如何,人家严阁老那边还悠哉悠哉着呢,吕公公却感叹“那时候可能咱家连空杯子都没得端了”,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其实吕芳早就给自己谋划好了退路。吕芳说“大明朝现在不能没有严阁老”,强调的是“现在”,“也不能没有徐阁老”指的是未来,大明朝不能乱,所以需要两位阁老和衷共济顶在前面遮风挡雨,至于吕公公自己,最好的去处,就是找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先避避风头再说。吕芳的话只能反着听,什么“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江山”都是扯淡,“为了自己的身家”才是真的,徐阶光给赵贞吉写封急递还远远不够,只有喝了这杯酒才算真正纳了投名状。徐阁老现在不喝吕公公的敬酒,将来就只能去喝道长的罚酒了,胡宗宪便是前车之鉴,究竟何去何从,徐阁老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三百零三)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对徐阁老而言,吕公公组织的这场酒局就是个赤裸裸的鸿门宴,解决完海老爷的供词还嫌不够,又要逼着徐阶当众纳投名状,想喝两个半杯根本行不通,要喝便喝一个满杯,究竟是喝嘉靖元年的陈酿还是喝隆庆元年的新酿,只能欢乐二选一。其实对道长而言,三巨头今日在酒局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跟开直播差不多,无非是延迟个把小时罢了,再考虑到冯保跟吕芳的关系,说不定到了晚上,裕王那边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遇到这种送命题,犹豫太久也很麻烦,沉默了片刻,徐阶一边在心中怒骂吕阉误我,一边用微微发颤的双手缓缓端起酒杯,严嵩也心有灵犀般地睁开眼,眼角含笑地端起酒杯,两人遥遥相望、心照不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边厢酒已经喝完,再随便插一嘴题外话。为官三思,思危、思退、思变,自打杨金水被逼疯那时,吕芳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等到海老爷的供词出炉,吕芳便着手准备战术性撤退了,这里着重强调下,之所以说是战术性撤退,是因为吕公公的主线任务还没有完成,道长是不可能让他金盆洗手的。在道长的布局中,严党、清流、司礼监各司其职却又互相牵制,形成最稳固的铁三角,云在青天水在瓶,道长是青天之云自然是棋手;其他人都是瓶中之水,就算当了首辅也只配做棋子。作为一个合格的棋子,就要在适当的岗位发挥适当的作用,铁三角还稳固的时候,吕芳的作用就是执掌司礼监去牵制严党与清流,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说直白些就是负责拉偏架,既不能让严党把清流赶尽杀绝,又不能让清流顺顺利利地倒了严,总之谁弱吕公公就帮谁,所以铁三角斗了二十年,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道长总还要问一句,严嵩老矣尚能饭否?事实就是严阁老越来越管不住严党这群人了,宝贝儿子严世蕃就是只扶不上墙的癞狗,累死抽狗的也没用;胡宗宪能力和人品都没问题,可惜是个榆木脑袋,梗着个脖子说什么都不肯喝道长这杯酒。严嵩今年都八十一了,离八十四也就剩2年半了,就算道长不倒严,老人家怕也是迈不过去这道坎儿了,严党青黄不接、后继无人,铁三角的这一角早晚都得崩,崩完之后两点之间,就只剩直线最短了,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拦不住。话不妨说的再直白些,吕芳这枚棋子,他的命运是和铁三角牢牢绑在一起的,只要铁三角还在吕芳就在,哪怕去了吉壤也肯定能再杀回来,因为道长不可能真的让陈洪去牵制严嵩、徐阶,一个青铜对上两个王者,根本没得玩儿。
过去的二十年吕公公都在尽职尽责地维持着铁三角的稳定,如今严嵩这一角崩坏在即,吕芳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那就是帮着道长顺利完成倒严,等三角变了两角,吕公公才可以全身而退。想清楚了这一层再来看看吕芳的布局,便可领略到真正的高手风范,东南战事未平,国库还剩八百多万两的亏空没补,这种时候怎么能去倒严呢,真要是清君侧于一役了,剩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徐阶还有那些清流能收拾的了嘛。就算毁堤淹田里没有杨金水的事儿,出于维护铁三角稳定的需要,吕芳也会帮着严嵩出手敲打徐阶,但毁堤淹田毕竟牵涉到了杨金水,而杨金水又是吕芳亲自派去浙江的,所以这个雷吕芳必须自己扛起来。
吕芳的思退其实还是熟悉的那一招,小杖受大杖走,瞒着道长偷偷找两位阁老喝酒,表面上看是犯了道长的忌讳,其实是主动出头帮道长解决棘手的难题,骨子里透着的是有担当,顺便犯点小错,让道长找个由头把自己贬出北京,躲到外地避风头去。毁堤淹田的事如果能压下来,吕公公无非是在吉壤体验一段忆苦思甜的日子,反正道长一道口谕,随时还能回来接着掌印;毁堤淹田的事如果真上了秤,正好躲到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去,学胡宗宪玩消失,让严嵩、徐阶带着个半吊子的陈洪顶在前面遮风挡雨。掰着指头替吕公公算一算,这顿酒喝的里外里都不亏,说不定还有的赚呢,至于徐阁老,谁叫他的好学生在浙江惹是生非,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呢,挨打就要立正,吕芳马都要去吉壤睡凉炕了,不坑你徐阶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