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七)熊孩子的无能狂怒(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同样一则消息,裕王听了是满腹心事、一脸郁闷,严世蕃听了则是怒火中烧、义愤填膺,自己老爹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今天上午还能跟吕芳、徐阶一桌喝酒,下午就病的不能见人了,这酒怕不是有毒吧。其实严世蕃也想稳一手,但浙江的口供昨天就进了司礼监,毁堤淹田的事又被翻了出来,何茂才还供认自己是幕后主使,清流已经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这一刀抹下去老严家指不定就得变绝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阁老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严世蕃付诸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去找自己老爹商量对策,树欲静而风不止,道长钦定的案子清流也敢翻案,可见其亡我严党之心不死,对这股歪风邪气必须予以最严厉的制裁,放能以儆效尤。经过上一次毁堤淹田的教训,小阁老在思想上成熟了许多,至少不会再背着老爹,一个人胡搞瞎搞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严世蕃越想越气,儿子上门探望重病的老父亲,这不是父慈子孝、天经地义的事嘛,凭什么孝子连门也进不去。严世蕃身后站着鄢懋卿、罗龙文,不远处还有一群严党骨干在围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阁老兀自拍了半天门,门里连个回话的人也没有。亲儿子来了也不开门,真不知老爹到底避的是哪门子嫌,严世蕃此刻也是动了真火,冲着大门一阵口吐芬芳,“你们这些奴才!我来看爹,竟也敢疏离骨肉!再不开门,一个个杀了你们!”严世蕃这番叫骂,嗓音洪亮、中气十足,连马路对面二楼的冯保都被惊动了,这哪儿是儿子来看爹啊,分明是高利贷上门讨债吧。骨肉疏离这四个字,严世蕃就是故意喊给严嵩听的,意思是告诫老爹,千万别学道长,搞什么“二龙不相见”那一套,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当爹的也不能真撂挑子了。
大门里站着一个六神无主、无可奈何的管家,时不时地回头瞟一眼严嵩,人家父子俩闹别扭,自己一个做下人的却夹在中间,这滋味端的是不好受,小阁老骂的再难听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回话,“回大爷的话,阁老有吩咐,今天不见任何人。”其实不止是今天,不出意外的话,这半个月严阁老都不会开门见人了。清流的步步紧逼、亲爹的避而不见,再加上围观群众和自家下人的推波助澜,此刻的严世蕃早已被愤怒蒙了双眼、被猪油蒙了心,小阁上头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直接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传我的话,如果他不要百年送终的人,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断了他的根!”其实也不用别人传话,就小阁老这雄浑嘹亮的嗓音,严阁老坐在院子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至于能不能保住送终的人,严嵩自己说了也不算,还得看道长他老人家的意思。
很多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把自己最好的脾气、最温柔的话语还有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了同事、领导、客户、朋友、情人身上;然后把自己最坏的脾气、最恶毒的话语、最不堪的那一面,留给了自己至亲之人,就如小阁老此刻这般,这大概就是爱的代价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也,一味的娇生惯养、呵护备至、溺爱纵容,必定会培养出小阁老这样的熊孩子,一边心安理得的赚着砍头钱,一边口无遮拦的喊着要断了老爹的根,就算留下金山银山,早晚也会被他败光。说句实在话,就这样的百年送终人,不要也罢,顺便再插一嘴,阁老今年都81了,他的那个根,断与不断的,功能上还能有什么差别嘛。
急促的拍门声一阵胜似一阵,有报事的下人小跑着来到严嵩面前,一脸为难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严嵩则是不以为意的递了几本书过去,又指了指旁边的几本书要下人帮忙整理,等了片刻又冲下人邪魅一笑,招手让他附耳过来,调侃着说“告诉他,我不要送终的人”。熊孩子的话就不必再传了,年迈的老父亲坐在院子里听得是一清二楚,严嵩心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无奈,自己这宝贝儿子也是奔50去的人了,媳妇都娶了九房了,怎么说话办事还像个长不大的熊孩子呢。严世蕃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身居要职却德不配位,而且还有一身交横跋扈的臭毛病,别看严嵩今年81了,再让严世蕃这么作下去,最后谁给谁送终,还真不一定呢。
(三百一十八)熊孩子的无能狂怒(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下人也是有眼力价的,自然不会拿严阁老半开玩笑的原话再去给小阁老添堵,隔着门板随便打发了两句片儿汤话索性也不管了,由着严世蕃在门外一阵无能狂拍。小阁老对着大门卖弄了半天膂力,最后也只是拍了一场寂寞,手都发麻了也不见里面有半点回应,严世蕃骂也骂了、劲儿也使了、气儿也撒了,就差满大街撒泼打滚了,看来今天这门是进不去了。浙江的案子老爹既然不想管,那自然要找能管的人去,徐阶是赵贞吉的老师,又是清流的大佬,冤有头债有主,小阁老决定去找徐阁老当面理论一番,看看能不能靠着嘴炮去碰碰运气。严世蕃扭头吩咐了一句“到内阁值房找徐阶”,随即转身走回了轿子,几声铜锣响起,一行人扬长而去,转场去了西苑接着闹。
严世蕃以为严嵩不肯去管浙江的案子,其实真是误会了,严嵩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打算出后门去西苑面见道长,只不过被吕芳给堵在了家里,还硬生生安排了一场酒局。酒局中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被吕芳一个人给说完了,徐阶虽然酒喝的不太痛快,但对于浙江的案子,态度还是异常诚恳的,算算时间,这会儿内阁、司礼监的急递已经在半路上了,凡事莫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先稳一手再说。就为了严世蕃惹出来的这些破事儿,严嵩奉旨在家养病、吕芳发配去了吉壤、徐阶被软禁在了内阁值房,连道长都选择闭关了,唯独剩下个始作俑者,还在外面上蹿下跳、肆意妄为,四处招风惹雨却不自知,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跟杨公公比起来,总觉得小阁老才更像一个疯子。
画面一切来到了西苑的宫门外,司礼监秉笔太监石公公正坐在门口,翘着腿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身后站着一大群各色服饰的宫务员,高拱、张居正带着一群六部的官员都被拦在了宫门口。此时严世蕃带着他的小伙伴也及时拍马赶到,高拱和张居正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知道敢闹事的主儿来了,一会准有好戏看。小阁老龙行虎步径直走到了高拱、张居正身前,眉头一挑,一张嘴便是毫无保留的火力全开,“石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六部九卿压着两京一十三省这么多公事,居然没人管了,大明朝是不是把内阁都给废了?”严世蕃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给石公公扣帽子,当着这么多朝廷大员的面,嚷嚷什么“大明朝是不是把内阁都给废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石公公当时脸色就变了,急忙矢口否认,“小阁老听谁说把内阁给废了,谁敢把内阁给废了!”这也就是在西苑的宫门口,又是对着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严世蕃说话多少还有几分顾忌,已经算是相当含蓄了,要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只怕小阁老早就口吐芬芳,问候他家先人安康了。
就怕石公公沉默寡言不接话,只要开口搭话,严世蕃就有办法把事儿给闹大,这也算是小阁老的天赋神通了,只见小阁老精神抖擞、义正辞严地朗声说道,“首辅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人,倒让一个次辅把家搬进了内阁值房,现在司礼监又不让百官进内阁,这各部的公文还要不要票拟,这到底是怎么了,皇上知不知道?”严世蕃不愧是嘉靖朝第一鬼才,一句话就把内阁首辅、次辅、司礼监、百官还有道长全给捎带上了,本来挺简单的事儿,让小阁老这么添油加醋地一顿渲染,弄的好像还真有人要逼宫似的。
在严世蕃如连珠炮一般的逼问下,石公公立刻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语带揶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小阁老,你虽然已经不在内阁,我还尊称你一声小阁老,这些话似乎不应该是你问的,咱家也不会回答你。”尊重是互相的,脸面是要靠自己挣来的,如果自己一味的给脸不要脸,那也就怪不得别人打脸了。内阁大学士才能称阁老,石公公这会儿叫你一声“小阁老”,那是因为你老爹还在位,有一天老人家不在了,你就是个“小赤佬”,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你。严世蕃同学麻烦你搞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内阁的事儿也是你能妄议的,这要换做别人早就被摁在地上打屁股了,看在严阁老的面上,石公公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这已经是高抬贵手、法外施恩了,你还想怎样。
(三百一十九)熊孩子的无能狂怒(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虽然俗话说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要对付严世蕃这种熊孩子,你就得铆足了劲儿,照他脸上一顿猛拍,他才会有所顾忌、知所进退,千万不能给熊孩子留脸面,否则他一准儿的得寸进尺、上房揭瓦。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公子哥,竟然被一个太监当众狠狠奚落了一番,关键是石公公说的还句句都在理上,硬是把“小阁老”骂成了“小赤佬”,不仅打脸而且诛心,偏偏还一点毛病没有。严世蕃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群沉默的官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愤怒,这么多人被拦在内阁门外,却只有自己一人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其他人都摆出一副站在城楼观山景的模样,尤其是高拱、张居正二人,那副幸灾乐祸、喜形于色的表情,最为可恨。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论嘴炮的功力,小阁老还从没怕过谁,既然内阁的事不让说,那就说说自己的本职工作,照样可以给石公公添堵。严世蕃脸色铁青,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出阁了,但一个吏部、一个工部我还兼着差事,误了百官的事,误了给皇上修宫观的事,谁来担责!”听得出,严世蕃对自己被踢出内阁这件事,始终是耿耿于怀、心有不甘的,如今自己这点隐痛,竟被人当众拿出来公开嘲讽,小阁老又岂能善罢甘休,今天能不能进内阁暂且不论,自己心头这口鸟气必须出了,先把场子找回来再说。讲道理,一个吏部、一个工部似乎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差事,是必须要进内阁面见徐阶去汇报的;所谓百官的事嘛,看看身后这群木着脸不吭声的官员就知道了,手里压根儿就没什么急事,无非就是例行公事、签字盖章呗,人家司礼监跟内阁早就安排好了;至于给道长修宫观的事,那就更无所谓了,无非就是耽误半个月的工期,只要小阁老别把房子给修塌了就成。
石公公好整以暇的在心里掂量了掂量,就严世蕃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即使上了秤最多也就四两重,担责就担责呗,根本就不怂。谈公事就好好谈公事,别上来就拿“内阁被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标题来吓唬人,小阁老你就是一个修宫观的包工头,别老学那些互联网上的标题党,一天到晚的琢磨着怎么博眼球、骗流量。石公公眉头一挑,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么说就对了嘛,有公事说公事,既然小阁老问到这儿了,咱家也就一并告诉诸位。内阁、司礼监已经商议过了,从即日起,各部的公文一律在这里交了,我们会送进去,该票拟的内阁会票拟,该批红的司礼监会批红,至于各部官员,一律在此等候。”
道长是个明白人,虽然把大明的朝廷弄停摆了,但日常的公文该怎么批还怎么批,只是这半个月不许徐阶见外人罢了,其实影响也有限,根本误不了百官的事,真以为这些六部官员上班不摸鱼的嘛,每天哪来这么多十万火急、火烧眉毛的事,还都是非见徐阶不可的那种。为此,内阁与司礼监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大明第一代的OA办公系统,首次实现了半自动化的远程办公,六部官员只要把公文送到指定地点即可,后续无论是票拟还是披红等关键节点,都属于半自动处理,六部官员只要在规定时间上门取走公文即可。使用OA系统签批公文,方便、快捷且高效,减少了大量人与人之间的无效沟通,彻底杜绝了互相扯皮、讨价还价的可能,显著提高了内阁整体办公效率,是一项颇为有益的技术创新。
石公公扭头招呼了一声“来人”,随即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把严大人,还有高大人、张大人各部的公文挨次收了!”该收的公文司礼监也收了,诸位大人似乎也没必要继续堵在宫门口晒太阳了,天也不早、人也不少了,还请诸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石公公这句话明显是在送客了。眼瞅着几个宫务员走上前来要收公文撵人,严世蕃又一次开启了嘴炮模式,“石公公适才的话严某没听明白,是不是从今日起六部九卿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徐阶一个人说了算?”小阁老这番话明显属于无事生非、胡搅蛮缠了,石公公适才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你听不明白是因为你心太脏,不是人家说的有问题。六部九卿所有的事情,如果真有一个人说了能算,那也该是道长,怎么可能是一个内阁次辅,小阁老你这引战的手法也未免太生硬了些,离水三尺、还钩直饵咸,你是不是又飘了。
(三百二十)熊孩子的无能狂怒(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严世蕃堵在西苑的宫门口,故意当着一大群官员的面儿,一会儿大喊“大明朝是不是把内阁给废了”,一会儿嚷嚷“六部九卿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徐阶一个人说了算”,这影响也实在是太恶劣了,真以为大明朝廷是某浪某博嘛,什么断章取义、乌七八糟、粗制滥造的引战话题都敢往外抛。职场上可从来不会讲什么言论自由,想要畅所欲言的前提是,你得先有个当首辅的爹,同样的话换别人来说,那就是第二个周云逸。小阁老此时的心态就如同一个标准的熊孩子,想通过上蹿下跳、撒泼打滚、胡作为非的方式,去吸引大人们的关注,进而提升自己的存在感,越多人注意到他,他便闹得越起劲儿,属于典型的“人来疯”。对付这路熊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进行冷处理,俗称“放风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等他闹个了、折腾累了,也就彻底消停了。
石公公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果断选择了无视严世蕃,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阴阳怪气地答道,“小阁老,我刚才已经说了,除了公事,其他的话咱家一律不会回答。收公文!不愿意交的让他们拿着,先收愿意交的!”此时石公公口中的“小阁老”,基本就等于是在骂街了,凡是愿意交公文的估计是真有急事,肯定要优先处理,至于那些不愿意的,这会儿不交那就明天请早了,索性就这么慢慢拖着,看最后是谁也先耗不起。几个宫务员绕过严世蕃去收其他人手里的公文,石公公又嘱咐了一句,“交了公文就没你们的事了,都先回去,明天来取回文。”这么多官员都堵在宫门口确实有碍观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六部九卿集体上访呢,先把吃瓜看戏的群众清一清,剩下那些坚持不肯走的,自然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死硬分子及其帮凶,对这群人也不需要太客气。
堵在宫门口的这一大堆官员,除了少部分是真有公文等着内阁签批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惊觉朝局有变,随便找个借口过来宫门口打探消息,想着能观一观风向、摸一摸虚实来的。石公公这边已经下了逐客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些事别说掺和了,哪怕就是多听一句,那都是天大的干系。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一大波吃瓜看戏的官员井然有序地转身离去,片刻之后,宫门口便只剩下严世蕃、罗龙文、鄢懋卿,高拱、张居正这两拨人了。那几个收公文的小太监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石公公,石公公则是满脸烦躁地说道,“办你们的差,看我干什么!”,一个小太监陪着笑脸走到严世蕃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阁老,小的给您当差,您老有公文就交给小的吧。”
严世蕃一把推开那个小太监,黑着脸直勾勾地盯着石公公,恶狠狠地说道,“石公公,我严某再请问一句,大明朝六部九卿所有的事请,是不是从现在起,都由徐阶一个人说了算,我们连内阁都不能进了!”小阁老似乎是词穷了,只能揪着一个毫无意义的伪命题,翻来覆去地对着石公公发难,就连一旁看热闹的高拱都觉得索然无味,无聊地扇起了折扇。外人能不能进内阁,跟徐阶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再说了,除了张神童摄政那几年,大明朝的事儿什么时候能轮到内阁首辅说了算的,小阁老你也忒能扯了。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给他三分颜色便硬要开染坊,石公公强忍着满腹牢骚,皱着眉不耐烦地怼了一句,“小阁老要是还问这样的话,那就回家问严阁老去,还有你们二位大人,有公文请交上来,人却不能进去。”
一味地忍让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石公公终于忍无可忍,这会儿严阁老的面子也不好使了,一顿口吐芬芳,直接问候起了小阁老他爹,把严世蕃怼得哑口无言,顺便也给一旁吃瓜的两位师傅提个醒,想进内阁此路可不通。凡事都要讲究个方式方法,像严世蕃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正面硬刚,刚不过再张嘴骂街那肯定不行,事没办成还把人给得罪了,张神童明显就聪明多了,以正合以奇胜,不仅擅长迂回还能一心两用,愣是敢在石公公眼皮底下玩一手瞒天过海,这才叫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端的是个人才。
(三百二十一)张神童的SOLO(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眼瞅着小阁老被石公公怼到哑火,张居正左手捏着一份公文,施施然走上前来微微一鞠躬,随即自信满满地说道,“石公公,其他各部能不能进内阁我不敢过问,但兵部今天的公事必须要进内阁,必须向内阁面陈!”讲到此处张神童还故意顿了一下,扭头不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严世蕃,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公文,继续侃侃而谈,“这两份公文,一份是浙江抗倭的军情急报,一份是蓟辽鞑靼犯关的军情急报,现在打不打、怎么打,蓟州和台州可都在等着兵部的军令,五日之内急递不能送到的话,误的可是军国大事!”讲道理,什么“百官的事”、“给皇上修宫观的事”都无法与这“军国大事”相提并论,高拱、张居正果然是有备而来,一出手便直奔要害,嚷嚷着前方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堂而皇之的拿出这般理由,也确实算是将了石公公一军。
严世蕃暗道一声“高明”,面沉似水忙着思索对策,身后的鄢懋卿、罗龙文二人也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今天大家都进不去内阁,这个结果勉强还能接受,无非就是小阁老丢了些面子,好歹里子还在;可若是让张居正大摇大摆地进了内阁和徐阶对暗号,小阁老这边等于是面子、里子全丢了,这种事换了谁,怕也是忍不下这口气,今天这个内阁,小阁老要是进不去,谁特么的也别想进去。按理说小阁老和石公公这会儿应该算是统一战线了,正常情况下应该一致对外才是,可惜小阁老前面实在是太能跳了,直接把人给得罪死了,现在想联手也没机会了,哎,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石公公才定下谁都不能进内阁的规矩,为此还特地狠狠打了严世蕃的脸,讲道理确实该一碗水端平,可张神童偏偏用的是“军国大事”这种理由,整的石公公骑虎难下,这就有点儿难受了。百官的事、修宫观的事石公公都略懂,耽误就耽误了,自己担点责任也无妨;可这军事上的事儿,石公公是真心不懂,毕竟整个大明朝就那么一个三宝太监,其他宫务员在军事上的建树也不见得能比王振高多少,最多就去当个监军装装样子。具体说到浙江抗倭、鞑靼犯关这种事儿,打不打、怎么打,朝廷的急递若是五天不到后果又如何,石公公心里也没底,真要是误了军国大事,自己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了。石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又有些不甘心地试探着问道,“这军国大事确乎要紧,张大人就不能在公文里写明白了?”
军国大事这个梗果然好用,连石公公都给唬住了,张神童果断抓住机会趁热打铁,信誓旦旦地说,“石公公你清楚,军事方略从来由兵部向内阁面议,哪有背对背能说明白的?”张神童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安排点稍微复杂的工作,别说单靠微信打字了,就是直接视频都未必能说清楚,最有效的沟通方式还是面对面地说话,若是真的涉及军事部署,背对背说话肯定不合适。道理自然是有道理,但猫腻肯定也是有猫腻,所谓浙江抗倭,这仗打了也有好几个月了,最困难的时候,戚继光带着几千戚家军硬抗几万倭寇都熬过来了,现在已经快逆风要翻盘了,还能有什么军情急报是必须要对徐阁老面议的,真当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他们在泉水挂机嘛。再来聊聊这鞑靼犯关的事,所谓犯关,究竟是几百人的小股骚扰,还是数万人的大举南侵,张居正自己也没说清楚,不过看张神童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几百草原飞骑出来打草谷之类的事,类似军情兵部估计一个月能接十几份儿。
眼瞅着石公公被张居正给忽悠地一愣一愣的,严世蕃急忙说道,“那吏部、工部、刑部、礼部呢,还有高大人管的户部呢?高大人是不是也要说,给前方供应军需必须面议呀?”小阁老自以为掌握了诡辩、抬杠的精髓,一番插科打诨、摇唇鼓舌,其实压根儿就没说到点子上。要想阻止张居正进内阁,只要证明他口中那些“军国大事”都是虚应故事即可,浙江战事进展顺利,倭寇全面陷入被动,若真是军情紧急,胡宗宪必有奏折呈上;鞑靼只敢小股骚扰,若真有大举南侵之举,也应该第一时间通知道长出关才对,张神童你光和徐阁老聊天又能解决啥问题,能让鞑靼退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