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三百三十七)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老虎吃了人确实应该打个盹,因为此时血液都集中在肠胃等消化器官,大脑的血流量减少导致暂时性缺氧,所以容易犯困;但严阁老整完人,血液应该都是集中在大脑的,俗称就是上头,这个时候不但不会犯困,反而会精神亢奋,所以也确实没必要打盹。最近这些年已经不再展露峥嵘的严嵩,又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平静的语气下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眼见着老父亲如枯木逢春般地找回了几分当年的雄风,严世蕃欣喜地搬过一把小板凳,乖巧地坐在老爹面前,双眼冒光、诚心诚意地请教道,“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爹知道嘛?”其实小阁老只是单纯地想换个话题罢了,毕竟刚才背那篇《祭十二郎文》,把气氛搞的过于沉重了,爷俩秉烛夜谈适合聊些积极向上的内容,比如该怎么收拾那群贼心不死的清流之类的话题。

  严世蕃似乎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他爹都知道些什么,而是严世蕃自己做了些什么,改稻为桑挣的是砍头钱,毁堤淹田挣的也是砍头钱,最后到了鄢懋卿南下巡盐,挣的还是砍头钱,小阁老一路狂飙堪称作死之集大成者,让海瑞与陈洪都望尘莫及,端的是神仙也难救阿。严世蕃他爹什么都知道,甚至连严世蕃不知道的,老人家也知道,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大厦将倾、狂澜既倒,严党早已是风雨飘摇,老人家今年81岁了,还能替严世蕃他们擦几次屁股呢。严嵩直接无视了严世蕃的问题,眯着眼睛自顾自地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知道爹为什么要让你念那段”,严世蕃能想到的刚才都说了,这会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一脸懵逼地望着老爹。严嵩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几句话是在半个时辰前,徐阶在内阁对陈洪说的。”
  谁掌握了信息,谁就掌握了主动权,这是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不要说政治斗争了,哪怕就是打一局DOTA、LOL之类的游戏,也要有专人去负责插眼与反眼,控制了视野就等于提高了胜率。内阁的消息传回严嵩的书房只需要半个小时,仅仅这一句话便可知道,过去这二十年间,严阁老的情报搜集工作,做的有多么扎实,严阁老已经把视野插在了道长的眼皮子底下,连陈公公都不小心着了道。陈洪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口活儿杀伤力能有这么强,三言两语就把道长、严嵩还有徐阶全给得罪了,再加上待在吉壤的吕芳,得罪了这四位还能苟活到全剧终,不吹不黑,陈公公这条命应该算是全剧最硬的了。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妃只能派冯保隔着条马路去盯紧严嵩家的大门,严嵩坐在书房却可以掌握徐阶的一举一动,单论情报搜集能力,对严嵩而言,除了道长之外,其他文武百官包括裕王殿下,那都是渣渣,难怪过去二十年,清流一直被严党压着打,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听了老爹的一番话,严世蕃心底那根儿好斗的弦立刻绷紧了,思忖了片刻,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徐阶的意思是说爹老了,要和陈洪一起把爹扳倒?”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小阁老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徐阶要与陈洪联手一起扳倒他爹,只能说号称嘉靖朝第一鬼才的严世蕃同志,确实是个憨批。“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小阁老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清流鸽派不是严党的敌人,司礼监更不是严党的敌人,严党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半,以裕王为首的清流鹰派算半个,严世蕃极其小团体算一个。

  严嵩故意隐瞒了前因后果,问严世蕃徐阶为什么要对陈洪念出那一篇《祭十二郎文》,这大概算是严阁老对小阁老的最后一次考验,严嵩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肚子里有多少真才实学,到底能不能担当大任。结果是得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答案,确认过眼神,这特么的确是一个扶不起的人,朽木不可雕也,这是天要亡我严家阿。严嵩用关爱智障般的眼神对着严世蕃看了又看,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与无奈,这也就是亲生的儿子,实在下不去手,要是换了自己的学生胡宗宪说出同样的答案,老人家估计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还联手扳倒你爹呢,联手个毛线、扳倒个锤子,这么多年的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三百三十七)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老虎吃了人确实应该打个盹,因为此时血液都集中在肠胃等消化器官,大脑的血流量减少导致暂时性缺氧,所以容易犯困;但严阁老整完人,血液应该都是集中在大脑的,俗称就是上头,这个时候不但不会犯困,反而会精神亢奋,所以也确实没必要打盹。最近这些年已经不再展露峥嵘的严嵩,又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平静的语气下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眼见着老父亲如枯木逢春般地找回了几分当年的雄风,严世蕃欣喜地搬过一把小板凳,乖巧地坐在老爹面前,双眼冒光、诚心诚意地请教道,“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爹知道嘛?”其实小阁老只是单纯地想换个话题罢了,毕竟刚才背那篇《祭十二郎文》,把气氛搞的过于沉重了,爷俩秉烛夜谈适合聊些积极向上的内容,比如该怎么收拾那群贼心不死的清流之类的话题。

  严世蕃似乎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他爹都知道些什么,而是严世蕃自己做了些什么,改稻为桑挣的是砍头钱,毁堤淹田挣的也是砍头钱,最后到了鄢懋卿南下巡盐,挣的还是砍头钱,小阁老一路狂飙堪称作死之集大成者,让海瑞与陈洪都望尘莫及,端的是神仙也难救阿。严世蕃他爹什么都知道,甚至连严世蕃不知道的,老人家也知道,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大厦将倾、狂澜既倒,严党早已是风雨飘摇,老人家今年81岁了,还能替严世蕃他们擦几次屁股呢。严嵩直接无视了严世蕃的问题,眯着眼睛自顾自地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知道爹为什么要让你念那段”,严世蕃能想到的刚才都说了,这会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一脸懵逼地望着老爹。严嵩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几句话是在半个时辰前,徐阶在内阁对陈洪说的。”
  谁掌握了信息,谁就掌握了主动权,这是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不要说政治斗争了,哪怕就是打一局DOTA、LOL之类的游戏,也要有专人去负责插眼与反眼,控制了视野就等于提高了胜率。内阁的消息传回严嵩的书房只需要半个小时,仅仅这一句话便可知道,过去这二十年间,严阁老的情报搜集工作,做的有多么扎实,严阁老已经把视野插在了道长的眼皮子底下,连陈公公都不小心着了道。陈洪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口活儿杀伤力能有这么强,三言两语就把道长、严嵩还有徐阶全给得罪了,再加上待在吉壤的吕芳,得罪了这四位还能苟活到全剧终,不吹不黑,陈公公这条命应该算是全剧最硬的了。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妃只能派冯保隔着条马路去盯紧严嵩家的大门,严嵩坐在书房却可以掌握徐阶的一举一动,单论情报搜集能力,对严嵩而言,除了道长之外,其他文武百官包括裕王殿下,那都是渣渣,难怪过去二十年,清流一直被严党压着打,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听了老爹的一番话,严世蕃心底那根儿好斗的弦立刻绷紧了,思忖了片刻,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徐阶的意思是说爹老了,要和陈洪一起把爹扳倒?”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小阁老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徐阶要与陈洪联手一起扳倒他爹,只能说号称嘉靖朝第一鬼才的严世蕃同志,确实是个憨批。“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小阁老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清流鸽派不是严党的敌人,司礼监更不是严党的敌人,严党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半,以裕王为首的清流鹰派算半个,严世蕃极其小团体算一个。

  严嵩故意隐瞒了前因后果,问严世蕃徐阶为什么要对陈洪念出那一篇《祭十二郎文》,这大概算是严阁老对小阁老的最后一次考验,严嵩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肚子里有多少真才实学,到底能不能担当大任。结果是得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答案,确认过眼神,这特么的确是一个扶不起的人,朽木不可雕也,这是天要亡我严家阿。严嵩用关爱智障般的眼神对着严世蕃看了又看,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与无奈,这也就是亲生的儿子,实在下不去手,要是换了自己的学生胡宗宪说出同样的答案,老人家估计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还联手扳倒你爹呢,联手个毛线、扳倒个锤子,这么多年的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三百三十八)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正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得不承认,在大局观与格局方面,小阁老与陈公公基本上是属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这么一比较,陈洪的操作似乎也没那么差劲了。这大概算是徐阶被黑的最惨的一个晚上了,陈洪觉得徐阶会跟自己一起联手,严世蕃也觉得徐阶会跟陈洪一起联手,而且还是徐阶主动提出来的,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自己玩的菜也就算了,还以为别人都跟自己一样菜,这特么的就有些过分了。“倒严”无疑是属于大明朝最顶级的政治博弈,只有最顶级的玩家才有资格加入这场权利的游戏,本来以小阁老与陈公公的资历跟水平,别说上桌了,他俩连旁观的资格都未必够,但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由于严嵩、吕芳这俩老父亲的缺席,这俩位二代误打误撞地被拉上了牌桌凑数,装模作样地出了几手牌,竟然误以为自己也算是个正式牌手了,还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谋划着牌局,端的是讽刺。

  所以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严世蕃如果能踏踏实实地去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包工头,一心一意地去给道长修宫观,自己再顺便吃点回扣,把严党交给老爹跟胡宗宪去打理,也许他们父子最后的结局会不太一样吧;陈洪如果能学一学黄锦,做个善良的人,安分守己的跟着干爹吕芳,多享受一下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对于掌印这种事随缘就好,首席秉笔也可以其乐无穷,为了一方印丢了卿卿性命,这又是何必呢。不由得想起了李斯被腰斩前对儿子说的那句话,“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这部剧最后还能带着儿子牵黄犬出门逐狡兔的,也只剩吕芳一人了,这才是有大智慧的人,真正的人生赢家。

  严嵩眼中的失望与无奈一闪即逝,随即疼惜地盯着严世蕃看了又看,缓缓地摇了摇头,循循善诱地说道,“他还不敢,他也没这个能耐,陈洪是想占吕芳的位子,他徐阶现在还没这个胆量,就是让他坐,他也坐不稳,知道为什么吗?”凡事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行,难道徐阶不想长江后浪推前浪嘛,自然是想的,可要让他跟严嵩俩人正面刚一把,谁赢谁去做首辅,这种蠢事徐阶可不会干。徐阁老既不缺能耐也不缺胆量,他缺的其实是把握,刚不赢就不要贸然开团,这与表白是同一个道理,没有把握拿下对方,打死也不要开口表白。徐阶可不是陈洪这种愣头青,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挑了个自认为合适的机会,掏出匕首二话不说,照着干爹背后就是一顿招呼,陈公公你也不仔细琢磨琢磨,如果不是你干爹自己想走,故意卖了个破绽,就凭你这几招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也配暗算吕芳嘛。

  老爹的一席话就如同一剂强心针一般,瞬间就让小阁老满血复活了,严世蕃眼中精光四射,舒展了眉头兴奋地嘀咕了一句,“皇上还离不开爹”。小阁老一开口,那必定是荒腔走板,而且还错的离谱,伺候了道长四十年的吕芳,道长一句话就给打发走了;道长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注定要继承大统的裕王殿下,道长一句“二龙不相见”,爷俩就真的几十年不走动了;说句实在话,包括道长他自己,这大明朝离了谁都没问题,严嵩不过是一个81岁的糟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指不定哪天噶蹦一下人就没了,离不开严嵩的根本不是道长,是严世蕃你这个长不大的熊孩子吧。

  这就叫癞狗扶不上墙,累死抽狗的,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严嵩气的直接站起来,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厉声纠正道,“是大明朝离不开你爹!大明朝离不开你爹!二十年了,你爹不光是杀人、治人、罢人,也会用人!国库要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边关要靠我用的人去打仗,跟皇上过不去的,要靠我用的人去对付!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只要用对了人,才是干大事第一要义。这几年我把用人的权利都交给了你,你都用了些什么人呢?郑泌昌,何茂才?昨夜浙江八百里急递送来了他们的口供,他们都把你卖了,你知不知道?”严阁老这回是真急眼了,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玩意儿,还是个独生子,真的是家门不幸,归根结底还是儿媳妇儿娶少了,九个哪里够啊,就应该娶20个回来,折腾的严世蕃天天下不来床,这严党也就有救了!
  (三百三十九)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讲道理,事物的发展需要符合客观规律,并不会以个体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别说是离开严嵩了,就是道长没了,大明朝依旧是那个大明朝,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非是江河日下、气数将尽、亡国有日罢了。严阁老这番话才是最朴素的至理名言,可惜小阁老到死也没悟透,什么是一个合格的一把手,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让合适的人去干合适的事,这才是个合格的一把手。举个例子,严嵩让胡宗宪兼任浙江巡抚,这叫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让胡宗宪负责改稻为桑,这叫让合适的人去干合适的事儿,胡宗宪冒死上疏要求延期三年分批执行,这就叫用对了人。

  再看看严世蕃是怎么用人的,先是逼走胡宗宪,然后提拔重用了郑泌昌、何茂才还有高翰文,其实郑泌昌能力绝对是够的,就是品行差了点,小阁老让郑大人去搞改稻为桑,这才是真正的败笔,事情坏就坏在这上面了。郑泌昌可不是高翰文,“官场婊子”的花名绝不是白叫的,明知是必死的局,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多拉些人下水才够本,美其名曰“打断骨头连着筋”,于是后面才有了挂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的事儿;何茂才分明是个没心没肺的粗人,节外生枝的通倭案就是他的手笔,画蛇添足不说,还习惯性地出卖领导,第一个供出小阁老的便是这位十几年的老刑名;至于高翰文就更拉胯了,这位小阁老的爱徒,半路就投敌叛变胡宗宪了,到了杭州跟着清流那两个知县一通折腾,差点就把以改兼赈给折腾黄了,弄得郑泌昌、何茂才疑心生暗鬼,误以为小阁老要拿他俩去顶缸,这才打定主意铤而走险,要借织造局的名义去买田。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严嵩早早就把用人的权利给了严世蕃,这才有了后面这许多的幺蛾子,严阁老用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却在自己儿子身上看走了眼,这大概就是宿命吧,总之是谁的孩子谁抱走,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严嵩除了自认倒霉,似乎也怨不得别人。严世蕃自然知道自己被郑、何给卖了,要不然白天他也不会着急忙慌地跑去找严嵩,更不会带人去西苑大闹宫门了,小阁老但凡要是有解决办法,也不至于满大街鬼哭狼嚎、撒泼打滚地丢人现眼了。很多事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严阁老倒是什么事儿都知道,可摊上这么个宝贝儿子,不是一样没辙嘛。

  严嵩用手指着严世蕃的鼻子点了点,长吁一声,甩了甩袍袖转过身去,严世蕃心中羞愧难当,倏地站起身,面色铁青咬着牙骂道,“这两个狗日的!上本,我立刻叫人上本,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心浮气躁爱上头,这小阁老确实难堪大用,严嵩微闭着双眼转过头,依旧用那副恨铁不成钢地语气问道,“你怎么上本,上谁的本,杀了他们,杀不杀你?去,坐到书案前去”,单纯地宣泄情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老人家已经懒得再跟熊孩子多解释什么了,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竟然还有心思去弄死别人,小阁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会儿又行了。

  严世蕃如遭当头棒喝一般,一肚子腹诽却又不敢顶嘴,垂头丧气地走到书案边,满脸不情愿地坐了下去。严嵩瞥了他一眼,便开口吩咐道,“拿起笔,我说你写,汝贞仁兄台鉴”,一听是给胡宗宪写信,严世蕃握住笔,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老爹,弱弱地问了一句废话,“爹是让我给胡宗宪写信”,严嵩倒背着双手,轻描淡写地答道,“不是写信,而是谢情,还有赔罪”。让严世蕃主动给胡宗宪写信,这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听说还要自己低下头谢情、赔罪,这如何使得,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小阁老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啪”地一声撂下笔,皱着眉头、梗着脖子争辩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信他?这今年的改稻为桑,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这后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呢?儿子不知道还要谢他什么情,还要跟他赔什么罪!”正所谓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就严世蕃这个眼光和认知水平,跟他讲道理纯属是浪费时间,最后道理讲不通,说不定还得把他爹气出个好歹来。
  (三百四十)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五集

  严世蕃是一个蛮有意思的人,你说他要脸吧,人家大白天能站在自家大门口,当着那么多路人的面,对着自己老爹一顿破口大骂;可你说他不要脸吧,这会明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小阁老反而还爱惜起羽毛来了,死活不愿意给胡宗宪低头认错,这人有时候吧,还真是挺矛盾的。听严世蕃这口风,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完全是胡宗宪的错,即使胡宗宪没错,那也是郑泌昌、何茂才的错,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他严世蕃的错,既然自己没错,那凭什么要给胡宗宪赔罪呢。按照小阁老这个铁逻辑,再往前多推一层,其实一切都是严嵩的错,要不是老人家几十年前情不自禁地那一哆嗦,也就不会有严世蕃了,没有严世蕃自然也没有今天这么多的糟心事,所以说,一切都是严嵩的错,小阁老这个逻辑,问题不大!

  像赔礼道歉这种事,根本就无关对错,用现在的话来说,道歉提供的只是些情绪价值罢了,这个浅显的道理,对于结过婚的男人而言,懂的都懂,与其花时间、精力去给自己老婆讲道理、辨是非,还不如直接低头认错来的省事,想不通为啥小阁老娶了九房媳妇,这个道理还没悟透,只能感慨一声,还是封建男权社会好阿,大老爷们儿的家庭地位是真心的高。家庭和职场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更没啥是非曲直,领导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爹让你赔罪,你痛痛快快地赶紧赔罪便是,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吗,不如学学《庄子》那一套,“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严嵩此时也是动了几分肝火,自己挑了几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想去考一考儿子,这熊孩子答的是风马牛不相及,驴唇不对马嘴;让他写封信去给胡宗宪勾兑勾兑感情,他梗着脖子犟嘴不说,还把错都推到了胡宗宪身上,合着全天下都得惯着他严世蕃一个人呗,熊孩子的智商肯定是随他妈了,这情商怕不是随了邻居吧。严嵩倏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严世蕃,冷冰冰地训道,“毁堤淹田,作了天孽,要不是他九个县都淹了,几十万人都死了,查下来有多少人头落地,他一肩把担子都担了,这个情不该谢吗?你们几个还罢了人家的浙江巡抚,还不让他见我,让个郑泌昌、何茂才闹腾,还弄出个什么通倭的大事,人家暗中都给平息了,这个罪该不该赔?”

  严阁老虽然上了年纪,但这一双老严却并未昏花,要不是胡宗宪及时分洪,一下子淹掉九个县,河工失修这个解释怕是很难搪塞的过去了,也没有一波杀九个县令的道理。到时候层层追查下去,再加上清流这帮搅屎棍暗中推波助澜,情况怕未必比现在好多少。这天大的干系胡宗宪一个人全担了,洪是他分的、人是他杀的、河工失修的理由是他上报的、小阁老的屁股也是他给擦干净的,这份人情不该谢嘛。胡宗宪到了北京,在严府大门口站了大半夜却进不去门,回了驿站又被严世蕃一通臭骂,逼他辞职,小阁老端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干了这么多狼心狗肺的事儿,给人家道个歉,难道不应该嘛。要不是胡宗宪暗中派兵去淳安帮忙,织造局灯笼谁能摘的下来,海瑞连同齐大柱一帮人都得变了焖炉烤鸭子,坏了道长的名声不说,还把要命的把柄送到了清流手里,到时候又该如何善后,这些事儿小阁老你真的有考虑过嘛。

  见老爹动了真火,严世蕃也不敢再回嘴了,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心里还在默默地问候着胡宗宪的家人,严嵩转过身吩咐道,“拿出你写青词那些小本事,就说自己糊涂,用错了人,叫他看在我已经老了,请他务必做好一件事。”严嵩对自己学生的性格拿捏的很准,胡宗宪这种人吃软不吃硬,如果硬逼他做事,哪怕是道长说话也未必管用,最好的方式就是用道德和亲情绑架他,打着授业老恩师的旗号,求他拉兄弟一把。严世蕃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笔,皱着眉问了句“什么事”,严嵩不徐不疾地说道,“杨金水就要押解到京师,让他一定在这半个月以内打好几仗,稳住东南大局”。严嵩话还未说完,严世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些事不说他也会做”,似乎是嫌老爹人老话多,没话找话还啰嗦起来没完。
  (三百四十一)严阁老执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这边厢严嵩一本正经地在布置工作,那边厢熊孩子还有心情插科打诨、揶揄吐槽,气的老人家从躺椅上直起身,用力拍打着扶手,怒喝一声,“听了!打好这几仗就修整,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这才是要紧的话!”严世蕃若有所思地望向老爹,心中暗叹一句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根本不存在什么老人变坏的问题,这分明就是20年前的坏人变老了。自古忠孝两难全,谋国便不能谋身,谋身便不能谋国,在国家与民族大义面前,身为一国首辅,严嵩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谋身,为了保全自己父子二人及严党,果断出卖国家与民族利益,东南沿海决战在即,却要求胡宗宪来一手养寇自重的骚操作,这就叫老而不死是为贼,其心可诛也。

  听完老爹的一席话,严世蕃心中释然,长出了一口气,类似“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这种具备重大通倭嫌疑的话,老爹那个身份地位自然是不能说的,混蛋儿子说混蛋话这才显得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就算将来胡宗宪拒绝,那打的也是他严世蕃的脸,老爹那边还能留几分回旋余地,也不至于让这对师徒彻底撕破脸。除了上面这层原因,严嵩逼着严世蕃写信给胡宗宪谢情、赔罪,还存了一层让自己的儿子和学生和解的意思,老人家今年81了,即使父子二人这一次可以侥幸涉险过关,可以后又该如何,真到了自己驾鹤西游的那一天,除了胡宗宪,严党之内还有谁有能力去拉严世蕃一把呢,难不成去指望罗龙文、鄢懋卿嘛。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道长为裕王留下了徐、高、张,让儿子次第用之;严嵩为严世蕃留下了胡宗宪,真到了严党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希望胡汝真多少能念及点儿香火情,拉兄弟严世蕃一把,老人家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严世蕃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笔走游龙写个不停,严嵩犹如用尽了力气一般,疲惫地靠在了躺椅上,双眼微闭有气无力地轻声呢喃着,“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也不可一日无胡汝贞。倭寇在,汝贞就在,汝贞在,就没有人能扳倒我们”。拉拢胡宗宪是严嵩给宝贝儿子找的退路,养寇自重则是严嵩给自己学生找的退路,胡宗宪在精舍拒绝道长的事儿自然瞒不住严嵩,道长这人贪财、好色、爱面子,而且心眼还特别小,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就是最好的证明。真到了剿灭倭寇的那一天,如果胡宗宪不知进退,等待着功臣的必定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毕竟贪墨情事早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才有了那一句,“倭寇在,汝贞就在”。

  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至于东南是不是不可一日无胡宗宪,那就要辩证地看了,还是那句话,大明朝离开谁都能玩得转,没了张屠户,道长也不可能去吃带毛的猪,无非是多消耗些国力,让日本友人再多蹦跶一阵子罢了。至于说“汝贞在,就没有人能扳倒我们”,这句话怕是连严嵩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只是安慰严世蕃罢了,偌大一个严党怎么可能把宝都押在一个胡宗宪身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的儿子靠不住,学生也未必就能靠的住,最后还得靠严嵩自己去收拾残局,除了严嵩自己,道长组的这个牌局,谁都没有上桌出牌的资格。

  前面分析过,浙江的案子,道长、吕芳、徐阶这批老人家求的是一个“稳”字,裕王、高拱、张居正这批中年人求的是一个“乱”字,至于严嵩求的是什么,当时卖了个关子,现在倒是可以聊聊了,严阁老求的其实是一个“度”字。朝局不能不乱,也不能大乱,严嵩要的是张弛有度、乱中有序、斗而不破,所以倭寇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国库的亏空不能不补,也不能全补;严党、清流还要一直斗下去,既不能天下太平,也不能天下大乱,台面上出老千、台面下踢踢腿都可以,但谁也不许掀了牌桌。若是天下太平了,等待着严嵩的就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倒严是天下大势谁也无力改变,严嵩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为严党拖一拖时间;若是天下大乱了,严阁老不怕清流火中取栗、铤而走险,就怕道长破罐子破摔,一脚踢翻桌子,趁势倒严,那便是大明的系统性风险,妥妥的双输结局,到时候大明也许会伤筋动骨,但严党肯定是万劫不复了。所以说严嵩要的就是把握这个“度”,犹如在钢丝上游走一般,努力营造出一种,大明朝不可一日无严阁老,不可一日无严党的假象,帮严党多续几年的命。
  (三百四十二)胡宗宪求死(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严党、清流、司礼监这一套三方制衡的政治架构,随着严嵩的年老体衰,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裕王那帮人想的是上去踹几脚,看能不能让这铁三角早点散架;徐阶则是选择在一旁冷眼旁观,究竟是原地吃口瓜、还是上去补几刀,全看道长的眼色;严嵩这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要去修修补补,争取给铁三角多打几个补丁,能撑一年是一年,严阁老上了年纪、小阁老难堪大用,看看将来能不能凑合用胡汝真顶上去,帮严党多吊半口气;至于道长这边,其实想的很通透,车子旧了自然要换辆新车,至于是三个轱辘,还是两个轱辘根本没啥区别,能跑就行,关键的问题不是新车几个轱辘,而是方向盘必须把在自己手里。道长虽然想换车,但奈何现在口袋里钱不够,家里还有一堆烂事,想着先缓缓,拿旧车对付几天也无妨,等荷包宽裕了或者自己腾出手来再说。

  上面那群大佬各怀鬼胎,各弹各的调、各唱各的曲,都在给底下人打招呼、递信号,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底下人也是真心的为难。就拿胡宗宪来说吧,道长可是亲口吩咐过的,让年底前把倭寇都给剿了,道长一边让人砸锅卖铁地供给军需粮草,一边从周边省份抽调军队支援浙江。浙江的战事延宕日久,如今胡总督手里总算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鸟枪换炮了,正寻思着无脑平A一波,骑在倭寇脸上疯狂输出的时候,特么严世蕃的信到了,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好似三九寒冬一盆冰水把胡宗宪浇了个透心凉。小阁老这封信虽然写的是妙笔生花,可像养寇自重这种高阶操作,以严世蕃的眼光和脑子,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到,更别提主动纡尊降贵,给自己写信赔罪、示好了,他严世蕃这辈子就干不出这么高情商的事,显而易见,这封署名严世蕃的信,其实正是老恩师严嵩的手笔。

  看了严世蕃的这封信,胡宗宪心中对老恩师最后的那点信仰,彻底崩塌了,堂堂内阁首辅竟也能说出养寇自重这种话,这大明朝是真的连一尺净土也无了,道长的儿子不可能通倭,但严嵩父子却可以,哎,真的是亡国有日阿。这就是他胡宗宪一生追随的老恩师嘛,这就是他胡宗宪拼命力保的严党嘛,这人间确实不值的,这一生也终归是错付了,“业未就,身躯倦,鬓已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哀莫大于心死,理想信念的崩塌是压垮胡宗宪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的胡汝真从从轻度抑郁,直接升级成了重度抑郁症,在那个缺乏抗抑郁药物的年代,胡汝真很自然地想到了死,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唯有一死了之,对国家、民族、道长、严嵩还有他自己,都算一个最好的交代,也唯有此才能真的解脱。

  台州前线战云密布、暴雨如注,一处海滩前,戚继光正率领戚家军与井上十三郎的倭寇鏖战。一群倭寇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喊着蹩脚的中式日语,跳下小渔船顶着密集的炮火,悍不畏死地抢滩登陆,也不见岸上的戚家军摆出什么鸳鸯阵,一大群明军举着刀枪对着倭寇平A了过去。只有万岁冲锋才能打败万岁冲锋,双方士卒犹如王者荣耀里的电脑小兵一般对撞在了一起,互相挥舞着大刀长矛,明军这边装备明显好得多,身上是头盔、铠甲、披风三件套,不像那群倭寇,顶着个斗笠、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敞胸露怀举着把倭刀一顿乱砍,不吹不黑,《大明王朝1566》的战争场面,简直堪比一场灾难,战争场面还不如84年的老版《西游记》,至少齐天大圣手下那群猴子,看起来更像正规军。

  毫无阵型、毫无战术、毫无章法的一通乱砍,齐大柱和井上十三郎俩位英雄各自补兵发育,对抗路打的很对抗,但倭寇这边却逐渐陷入被动,毕竟穿着盔甲的明军比较耐操,而明军砍倭寇都是一刀一个小朋友,这么消耗下去,台州前线估计就要变奥马哈海滩了。值此危急关头,敏锐地井上十三朗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战机,只见不远处一个火炮阵地之上,一杆帅旗迎风招展,上面一个大大的“胡”字随风飘扬,帅旗之下勉强还能瞟见一个金盔金甲的人形boss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下战局全面陷入被动,不如趁明军不备先把龙给偷了,到时候全员带着buff,随便碾压明军,念及于此井上十三郎大手一挥,带着一小波倭寇直奔帅旗杀了过去,半路上还掏出了几把压箱底的火铳,总之这次偷龙,不成功便成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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