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三百七十三)杨金水的精神鉴定(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大殿之内徐阶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一旁,道长立在案边,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把那份浙江的捷报举在眼前仔细审视,片刻之后随手把捷报放在案上,在精舍内缓缓地踱着步。道长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默默地在心中盘算着,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问道,“汉高祖不读书,诗却比那些读书人做的好,最好的是哪一句?”命题作文要想得高分,一是要点题,二是要应景,最好能顺着考官的思路,紧紧扣住当下时代的脉搏,再结合一些近期的时政要闻,大发一通议论,可以捎带手的再夹带点私货,如此这般行文,便是八九不离十了。汉高祖不是乾隆爷,一生戎马倥偬拿的出手的诗句也不多,再结合那份儿浙江的捷报,自然是《大风歌》中那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最为应景。

  徐阶略一躬身从容答道,“回圣上,臣以为当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句,最有帝王气象,最有苍生之念”,这是一道送分题,唯一的作用便是抛砖引玉,引出道长真正想聊的话题,面无表情的道长紧接着问道,“胡宗宪算不算得猛士”。要说猛,胡宗宪是真的猛,放眼整个大明朝,除了身负主角光环的海老爷外,敢当面对道长直接say no的,估计也就是胡部堂了;猛人胡宗宪不但敢在精舍里逞凶,上了战场那也端的是一条好汉,人家就敢大喇喇地站在倭寇火铳的射程范围内,一动不动地狂摆pose,简直猛地令人发指。徐阶略一思忖,便朗声答道,“赵贞吉的奏疏里说的很明白,这一次台州大战,胡宗宪亲临前敌,不避炮矢,堪称忠勇”,在领导面前评价别人,尤其还是敌对阵营的业务骨干,遣词造句方面自然要格外地谨慎。徐阁老这话乍一听是在夸胡宗宪忠勇,仔细一琢磨,这些话全是人家赵贞吉说的,徐阁老只负责转述,自己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徐阁老特地点出了“亲临前敌,不避炮矢”这八个字,话里话外似乎还有些弦外之音,战场一线指挥官戚将军,都是坐在后方指挥所里,举这个望远镜在发号施令,偏偏这三军统帅胡部堂,就那么直戳戳地站在倭寇的枪口前面挂机,说好听点这叫亲临前敌,说难听点分明就是以身犯险,胡部堂你搁这儿草船借箭呢。胡宗宪这厮勇是真特么的勇,就是貌似脑子不太灵光,至于忠不忠,徐阁老就不评价了,估计道长心里比谁都有数。

  徐阁老这通彩虹屁里夹杂了一丝明褒暗贬的异味,道长不置可否地瞟了徐阶一眼,转身踱了几步,捡起那张捷报,举着老花镜又仔细看了看,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赵贞吉算不算得猛士”。这赵贞吉初来浙江便把杨金水给逼疯了,然后又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让他当个主审官,一个经济案件愣是审出了毁堤淹田和通倭的案情,内阁跟司礼监发急递让他重审,结果却把案子给审成了铁案,按照道长的标准,斩将夺旗也不一定非要在阵前,供词上署不署名,姓赵的这厮都算得上是真的猛士。徐阶斟酌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圣上,赵贞吉只是给前方供给军需”,听徐阁老这口风,貌似赵巡抚在浙江只负责给前线筹措军需粮草,审案的事儿和他这个主审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猛士肯定是不算的,最多就算是个鸡贼吧。

  道长听了徐阶的话,眼中闪过一缕寒光,难怪浙江的案子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敢情是咱们这位主审官成天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导致的。道长心中一阵腹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也不看那徐阶,只是盯着捷报,自顾自地呢喃道,“前方有胡汝贞,后方有赵贞吉,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个贞,贞者,不二也。对此东南二贞,你怎么看?”此时大明的朝局全部系于东南,称的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胡宗宪在前面剿匪,赵贞吉在后面审案,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道长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二贞生了二心,暗中推波助澜,坏了道长的大局。不是名字里带个贞字,这人就忠贞不二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世蕃的那封信根本就瞒不住道长,赵贞吉本就是首鼠两端、自作聪明,若是胡汝真也居心叵测、养寇为重,别说是东南数省了,只怕这朝局都要天下大乱了。
  (三百七十四)凤兮凤兮终是一凤(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贞者,不二也,道长嘴里问的是这东南二贞,其实心里真正想问的是在这二贞身后执棋之人,浙江如今已经是这幅局面了,你们两只老狐狸到底还想要闹哪样。道长明里是在问学生,暗里却是在考校老师,徐阶眼中一亮、心中一紧,思忖了片刻,字斟句酌地答道,“回圣上,孔子曰‘凤兮凤兮’,终是一凤。胡宗宪对大明对皇上是不二之贞,赵贞吉对大明对皇上也是不二之贞”。说道这“凤兮凤兮,终是一凤”还有个典故,相传邓艾自幼口吃,说到自己时总是“艾、艾、艾...”的说不清楚,一日司马昭故意调侃地问他,“卿云‘艾艾’,定是几艾?”,邓艾不假思索便答道,“凤兮凤兮,故是一凤”,这是一个身残志坚的历史小故事,故事告诉我们,无论这嘴好不好使,只要脑子好使,问题一般都不大。

  “胡宗宪对大明对皇上是不二之贞,赵贞吉对大明对皇上也是不二之贞”,徐阁老这话乍一听好像是一碗水端平,各打了五十大板,其实不然,再仔细想想,什么是“凤兮凤兮,终是一凤”。正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一山不容二虎,一颗梧桐树上最多只能落一只凤凰,这就叫“凤兮凤兮,终是一凤”,贞者不二也,不二者一也,欢乐二选一,这才是徐阁老给的答案。至于是选胡汝真还是选赵贞吉,选严党还是选清流,选黄河还是选长江,那就全凭道长您老人家做主了,东南二贞对大明对皇上都是不二之贞,长江、黄河也都能灌溉两岸数升之田地,严党、清流本就是一丘之貉,选谁都一样。贞与不贞,贤与不贤都由不得自己,全看圣明天子如何取舍了,徐阶这老狐狸算是把朝堂上这点儿蝇营狗苟还有道长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全都给看透了,老人家心态那是出奇的稳健。

  道长心中暗自感叹,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这话说的真是四平八稳、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啊,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徐阶和严嵩这般老狐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顾自地感慨了一句,“二贞不二,但愿如此,外除倭患,内肃吏治,东南不再生乱子”。二贞是不是不二,那要严嵩、徐阶这两位老恩师说了才算,外除倭患,所以严嵩让胡宗宪养寇自重,还扯什么倭寇不能不剿,更不能全剿;内肃吏治,所以徐阶让赵贞吉只管筹措军需粮草,不要去管浙江的案子,要想东南不再生乱子,靠谁都没用,还得是道长亲自出手才行,所以说“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作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面对道长的美好愿望,徐阶不敢再接话,毕竟眼下这东的南乱子已经不小了,只得低着头强行转换话题,“皇上圣明,臣启奏皇上,内阁是否立刻准赵贞吉之请,票拟一份给前方将士请功的单子?”提到给前方将士请功,这头功自然是要给三军统帅胡宗宪的,就冲“亲临前敌,不避炮矢”这八个字,也该大肆嘉奖一番,徐阶忽然抛出这个话题,其实是在投石问路,想要探一探道长对胡宗宪的态度,道长不置可否地回了句,“有功便跑不了,也不急在今日,当值去吧”。对道长而言,胡宗宪最后到底是功是过,现在可还没盖棺论定呢,若是年底前真能把倭寇全剿了,军功章自然少不了他胡部堂的;若是胡宗宪走了严嵩教他的那条邪路,搞什么养寇自重那一套,那就别怪道长他老人家心狠手辣了,徽商的那个大坑早就帮挖好了,到时候一脚把胡部堂踹进去,扭头就可以填土了。

  道长转过身不再理会徐阶,缓缓地踱着步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徐阶心领神会地说了声“遵旨”,对着道长的背影磕了个头便退了出去。殿门外黄锦冲徐阶殷勤地躬身行礼,然后招呼两个锦衣卫跟着自己一起跨进殿门,吩咐俩人在外跪着,自己举着信封从容走进精舍,进门便跪倒在地朗声禀道,“奴婢叩见主子万...”。话还没说完黄锦便怔住了,只见道长坐在八卦台上,手握着一块松江棉布,正用力地反复擦拭着那口铜磬,“哎哟,我的主子万岁爷,这活儿怎么能让主子来干呢!主子,主子让奴婢来擦吧”,黄锦急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道长身边跪倒,撂下信封伸出双手就要去接道长手中的白布。
  (三百七十五)凤兮凤兮终是一凤(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道长没有理会黄锦,一边埋头用力地擦着铜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杨金水押进宫了?”黄锦继续伸着双手,满脸恳切地答道,“是,杨金水是巳时初押进的宫”,道长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地追问道,“这么巧,赵贞吉的急递也一同到了?”黄锦深知道长的脾气,也不知前面徐阶和道长嘀咕了些什么,惹的道长如此闷闷不乐,小心翼翼地答道,“回主子万岁爷,杨金水昨夜押到潞河驿,赵贞吉的急递便追到了,因此一起送进来的。主子等了半个月了,快看奏疏吧,法器让奴婢来擦。”听了黄锦的话,道长的脸色更阴沉了,徐阶这对师徒端的是好算计,急递搭着杨金水一起进宫,这就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才还扯什么二贞不二,浙江这个案子,胡宗宪躲了,赵贞吉也躲了,由着谭伦、海瑞那群人在底下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最后整出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来,还要我给他们擦屁股。

  “半个月前就该让朕看到的东西,这个时候送来,朕不看也罢”,道长悻悻地抱怨了一句,将手中的白布用力一甩,随手抄起了身旁的法器,兀自在那边运着气。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来挺简单的一个案子,半个月时间先后审了两次,初审的时候就把一锅好饭给做夹生了,重审的时候更绝,硬是把这锅夹生饭直接给烧糊了,就问你气人不气人。眼瞅着道长神色越发凝重,黄锦额头上直冒冷汗,赶紧换了个话题,“启奏主子,解押杨金水的人奴婢带来了,现在殿外跪候。杨金水的事儿,主子是不是要先问问他们……”其实黄锦本是一番好意,知道杨金水落在陈洪手里,九成九是要吃些苦头的,想着从道长嘴里讨一道口谕,赶紧把杨金水给提过来,要杀要剐全在道长一念之间,至少死前还能少受点儿罪。

  黄锦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杨金水如何如何,道长此时本就在气头上,二话不说抄起法器对着铜磬用力砸了下去,“当”的一声巨响,吓的黄锦一个激灵,道长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恶狠狠地说道,“朕已然说了,审杨金水去!”黄锦见状只能放下信封,叩了个头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外却听见门里如疾风骤雨般“当、当、当”地响个不停,好似一条发怒的巨龙在不住地咆哮。雷霆雨露莫非君恩,黄锦扭回头向身后望了望,吞了口唾沫,暗自讶异,这徐阁老不是来报捷的嘛,怎么还能给道长气成这样了,道长盛怒之下自然不能再往枪口上撞了,黄锦吩咐两个锦衣卫去殿外跪着,等候道长召见,摇头轻叹了一声,缓缓走出了殿门。

  片刻之后云销雨霁,连绵不断的金属敲击声已是绕梁而去,偌大的精舍内寂然无声,道长深深地吐了口气缓缓收了神通,用余光瞟了瞟那贴着鸡毛的信封,伸出左手想要去拿,却又忍住了。虽然朱七在信里写的明明白白,可毕竟没亲眼看见奏疏里的供词,总还是心存几分侥幸,道长此刻的心情就如同一个去裸考的学渣一样,明知道自己考得一塌糊涂,却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看成绩,虽然及格的希望极其渺茫,总想博个奇迹出来。浙江的奏疏道长是既想看又怕看,一时之间举棋不定,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卜上一卦吧,看与不看全凭天意。道长站起身用法器敲了一下铜磬,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掐着指诀,围着八卦台信马由缰般地走了起来,绕了几圈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头正眼一看,双脚恰好踩在了“≡”乾位上。道长眼中一亮,思索了片刻对着铜磬又是一敲,闭上双眼如一阵风般地小跑了起来,跑了好几圈方才停了脚步,喘了口粗气朝脚下望去,竟又踩在了“≡”乾位上。

  从K线上看,六根长阳线,这是一个乾卦,卦文是元亨利贞,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简而言之卦象大吉,编剧大神的意思是只要道长肯出手,这事儿八成有戏。见天意如此,道长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直接捡起了信封,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刻意戴上老花镜看了看火漆上海老爷的印章,抄起一把精致的裁纸刀挑开信封,抽出一大叠信纸细细读了起来。
  (三百七十六)凤兮凤兮终是一凤(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沉似水的道长猛地将手中的供词扔了出去,朱七写的信里好歹多少还能稍为粉饰个一二,看完手里的这份儿供词,道长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惊喜,此刻真恨不得薅着徐阶的脖领子把这些供词都甩在他脸上,让他好好给解释解释,什么特么的才叫惊喜,什么特么的叫“赵贞吉只是给前方供给军需”。盛怒之下的道长把门外的锦衣卫喊了进来,想问问浙江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两个锦衣卫一进门便瞥见散落了一地的供词,立刻双膝跪倒一个长头磕在地上,“审案的时候你们在吗?”,道长的声音从头顶上缓缓飘了过来,一个锦衣卫趴着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前一次审了三堂,奴才们都在”。都在就好办了,是时候让人肉摄像头开启回放功能了,道长接着问道,“一个案子,为什么当时赵贞吉、谭纶送来的是一份供词,海瑞、王用汲送来的又是另一份供词?”

  其实道长真正想问的是赵贞吉的态度,浙江的案子,这姓赵的是真心想拦没拦住,还是拉着姓谭的跟那个海瑞唱了出双簧。如果是真心想拦没拦住,那属于技术跟能力问题,还勉强当的起一个“贞”字;如果是故意唱了出双簧,让海瑞站在台前扛雷,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那就是立场跟态度问题了,“不二”也就变成“真二”了。那锦衣卫一五一十地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当时赵贞吉、谭纶审的郑泌昌,海瑞、王用汲审的何茂才。回头两个人的供词一对,口径不一样,赵贞吉和谭纶谁都不愿将海瑞审的供词送上来,那个海瑞说《大明律法》载有明文,钦犯的供词一个字也不能改,改了就是欺君。赵贞吉和谭纶只好和奴才们商量,将供词不要送通政司也不要送内阁,只能直接送司礼监。司礼监果然将海瑞审的那份供词打回了,命浙江重审。”

  这位人肉摄像头老哥,你确定是“赵贞吉和谭纶谁都不愿将海瑞审的供词送上来”嘛,我怎么记得当时谭大人捏着海老爷那份儿供词说的可是,“我看何茂才这份供词,可以立刻呈交朝廷”呢,这也就是四集之前的事儿,这么重要的细节竟然都给记错了,老哥你这怕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年头连锦衣卫都开始欺君了,这不是欺天了嘛,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谭大人什么好处,一门心思地帮那姓谭的洗地。道长脸色稍缓,却仍有些狐疑地望着锦衣卫,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不徐不疾地问道,“重审的时候,赵贞吉为什么不审,谭纶为什么不审,你们也不看着,还是让那个海瑞重审?”这就是诛心之问了,其实答案是明摆着的,浙江的这趟浑水连朱七这个武夫都避之唯恐不及,又何况人家那两个饱读诗书的清流呢,谁也不是傻子,对吧。

  道长问的这话确实不好回答,总不能说大家一怕得罪道长、二怕得罪裕王、三怕自己担责任,正好姓海的那厮啥也不怕,索性就让他去堵抢眼了,那锦衣卫只能硬着头皮推说自己不知情,想着和一把稀泥看看能否蒙混过关,“回万岁爷的话,这些情形奴才们无法知晓。因为在重审的时候,奴才们已经在押解杨金水进京的路上了,这份重审的供词是赵贞吉派的驿差昨夜追到潞河驿才交给奴才们的,叫奴才们转呈司礼监。”道长对锦衣卫的回答不置可否,接着问道,“既叫你们送司礼监,司礼监怎么不拆开来看一看?”道长这就是转着圈儿的在套锦衣卫的话,想问问陈洪接到这封奏疏,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那个锦衣卫愣了一下,和身旁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都是想要弄死陈公公的人,刚刚还在司礼监被陈洪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一肚子的无明业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想不到这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另一个不曾发话的锦衣卫接过话头,郑重其事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吕公公不在,陈公公本想拆来看,被黄公公阻住了。”轻飘飘一句话信息量却极大,因为吕公公不在,所以陈公公膨胀了,以为自己可以在司礼监为所欲为,本来他是想拆来看的,却被英明神武、刚正不阿的黄公公拦住了,就这么个事儿,道长您品品,再仔细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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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七十七)凤兮凤兮终是一凤(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道长刚才一直关着殿门在精舍内和徐阶斗心眼儿,想不到一眼没看住,竟差点让陈洪这厮给钻了空子。浙江这案子,哪怕就是钦定的审案人员,一个个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能躲就躲,偏那陈公公不知道轻重缓急,不但不回避,还一个劲儿地抻着脖子往前凑,黄鼠狼上赶着给鸡拜年,你说他安的是个什么心。道长心中一个激灵,眼中寒芒乍现,坐直了身体盯着那锦衣卫问道,“陈洪想看?”。眼见道长是这般反应,那锦衣卫心中暗喜,随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开始给陈公公上眼药,“回万岁爷的话,陈公公说以往的奏疏司礼监都要先看过后再奏呈皇上。只因黄公公说了一句,说吕公公如果在,这样的奏疏也不敢擅自拆开来看,陈公公这才让黄公公直接呈给万岁爷了。”一褒一贬、一捧一踩、一黑一白,那锦衣卫还刻意把吕公公也搬了出来,轻飘飘几句话就把陈洪在司礼监肆意妄为、作威作福、欺上瞒下的丑恶嘴脸,给勾勒的活灵活现。所以说职场上尽量要多栽花、少种刺,平日里也须谨言慎行,免得莫名其妙就被手下人给黑了,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道长闻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盘算了一阵,心里不禁暗叹一声,这陈洪果然还是年轻了些,像掌印这种事儿到底还是把握不住阿,看来需要再敲打敲打,回炉历练一番才行,随即又改口问了句“杨金水呢”,锦衣卫接着答道,“回万岁爷的话,杨金水疯得厉害,陈公公让两个太医在试探他,说先要看看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本来陈洪想拆奏疏这事儿,道长都已经翻篇了,皱着眉头换了个话题问,没想到陈公公又被锦衣卫狠狠地补了一刀。杨金水疯得厉害,这可是浙江一众官员的共识,是不是装疯,大家心里都有数,连海老爷都选择了保持沉默不去戳破,想不到锦衣卫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把人送进了司礼监,反而是那陈洪跳出来挑三拣四、横生枝节,还故意找了俩太医来试探,这是摆明了要把杨公公装疯的事儿往秤盘上送阿。如果陈洪真的从医学上成功证明了杨金水是在装疯,织造局暗中参与毁堤淹田的事儿暂且不提,是不是先得让杨公公给解释解释,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织造局总管不做,非要装疯卖傻地作践自己,如此这般匪夷所思,他究竟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这陈洪还真是能作,什么事儿都要掺和一手,这搅屎的功夫怕不是跟那个谭伦学的吧,道长面沉似水,眼中一缕寒光忽闪忽现,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杨金水是你们押送回来的,你们说,他是真疯阿还是假疯?”这一路上俩锦衣卫和杨金水,朝昔相伴足有半个月的时间,杨公公到底疯没疯,他俩自然要比太医院的那俩蒙古大夫更有发言权。那锦衣卫跟旁边的队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俩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只是奴才们,赵中丞他们都知道,杨金水确实是疯了”。“杨金水确实是疯了”,这就是赵贞吉、谭伦、海瑞、朱七等办案官员给出的标准答案,也是各路人马在不断博弈中形成的最大共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千夫所指、众口铄金,谁还在乎事实如何呢。

  另一个锦衣卫见缝插针地又找补了一句,“启奏万岁爷,来的时候我们也商量过,先找个太医给他看看,免得把不干净的东西带了进来,惊了圣驾”,这就叫欲盖弥彰了,表面上看是在帮陈洪开脱,其实还是在上眼药,宫里的太医又不是茅山道士,这降妖佛魔的事儿也轮不到他们管。不干净的东西宫里确实有,不过不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杨公公,就是那司礼监的陈公公,说穿了还是敌在国会山那一套,能惊动圣驾的不是“芳草”,而是司礼监的内鬼。“立刻把杨金水押来”,道长直起了身子甩了甩袍袖,不耐烦地说道,“朕倒要看看他能带来哪路神怪,叫黄锦一个人把他带来”,锦衣卫扣头答了声“是”,便缓缓起身告退。道长也是真心的不容易,连审问个疯子这般的小事,底下人都办不利索,凡事都要事必躬亲,实在是辛苦的不行,心里明明骂着MMP,偏偏还要嘴硬,说什么“要看看他能带来哪路神怪”,最后还要嘱咐一句“叫黄锦一个人把他带来”,这是生怕陈洪再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三百七十八)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那边厢玉熙宫内暂且不表,转头再说回司礼监值房,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两位太医一眼望去,这杨公公分明就是个疯子像,提鼻子闻了闻,隐约间好像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泔水味,问肯定是没法问了,切了半天的脉象也切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杨公公患的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你光号脉能号出个锤子来阿,俩太医忙前忙后一通瞎折腾,全是白费功夫。一旁的陈洪脸色越发阴沉,阴鸷的眼神盯得俩太医满头大汗、心里发毛,正常诊断肯定是行不通了,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手段了,俩位太医决定各显神通,拿出看家的本事,给杨公公整个全套的大活儿。一个太医掏出了针线包,取出了几根长长的淫针,另一个太医点燃了艾灸条,俩人走到杨公公身前,动手前免不得还要卖弄一番自家的本事,一个太医扭头对陈公公说道,“是否请两位公公按住他”。两位公公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地去碰一个疯子,太医说这话本就是自卖自夸,意思是自己不仅手法好,而且手上力道还重,这几针扎下去绝对是刺激满点、痛腚思痛,保证让杨公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瞅着俩太医各自拿出了器具,陈公公脸色稍缓,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云淡风轻的口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小兴奋,“真疯假疯就看他动弹不动弹,你们动手就是”,旁边笼子里的八哥一个劲儿地叫着“装的,装的,装的”聒噪个不停,估计这半个月陈公公有事儿没事儿就“装的,装的,装的”地碎碎念个不停,硬是给这鸟练出条件反射来了,见着陈洪就叫“装的,装的,装的”。讲道理疯子是精神出了问题,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比如唐伯虎那样的疯子,具体表现是在闹市区裸奔外加胡言乱语,可你要摁住他屁股狠狠打一顿,他照样会疼的龇牙咧嘴、满地打滚,脑子秀逗了可不代表痛觉神经也失灵了,这是个基本的常识问题,所以“真疯假疯就看他动弹不动弹”,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完全是陈洪在鬼扯。

  问诸位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证明一个人是在装疯呢,毕竟知道一个人是在装疯,跟证明他确实是在装疯,这可是两回事儿。其实答案很简单,根本不用什么复杂的医学诊断,只要让那个疯子自己开口承认自己是在装疯即可,那怎么才能让疯子开口呢,自然就是用刑了,熬得住折磨就可以继续装疯卖傻,熬不住自然会开口求饶,这就是陈洪对付杨金水装疯的办法,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酷刑之下生不如死,不想皮肉受苦便自己招供吧。两位太医领了命,果断地放手施为、一展所长,一根根淫针被扎进了杨公公头上的各处穴位,一根粗壮的艾条直接印在了杨公公的心口处。赤裸上身的杨金水,就这么呆若木鸡的靠在椅子上,任由两个太医可劲儿地折腾自己,两眼放空、一声不吭,脸上偶尔划过几滴冷汗,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皮肉之苦如万箭攒心般痛彻心扉,刺骨锥心之痛如五内俱焚般炙烤着杨金水的意志与灵魂,这一身的皮囊既享尽了人间富贵,也尝遍了煎熬折磨,缠绕周身的无边业障只能靠着这种非人的摧残去抵消一二,也算是杨公公的自我救赎吧。身体早已破败腐朽不堪,灵魂却终得净化,这正是“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面对陈洪的严刑拷打,杨金水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咬碎铁齿铜牙,练就铜皮铁骨,千锤百炼之下却好似闲庭信步一般。一旁观刑的石公公眉头紧锁,那孟公公却是有些于心不忍,嘀咕了一句“真疯了”,陈洪斜着眼瞥了猛公公一眼,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咬着牙说道,“真疯假疯现在说还早了,接着给他灸!”好戏才刚刚开始,陈公公有的是时间,今天到底要看看,究竟是这杨金水的嘴硬,还是陈公公的手段狠。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锦带着两个锦衣卫赶到了司礼监值房,用余光扫了一眼已是不成人形的杨金水,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心中默默问候了一遍陈洪家的历代先人,不动声色地传了道长的口谕。陈公公的前戏才开始没多久,就被姓黄的这厮硬生生给打断了,陈洪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倒背双手走到杨金水身前,恶狠狠地吼道,“你就装吧,你就装吧,我告诉你,皇上就是神仙下凡,你在这儿能装,一会儿到了皇上万岁爷那里,你也得现出原形,拔掉针,穿上衣服,带他去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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