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三百八十四)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在郎有情妾有意、你侬我侬之时,忽然小院大门被猛地推开,意气风发、气吞万里如虎的陈公公带着两个太监,昂首阔步地走进院子。只能说陈洪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但凡要是能再晚个几炷香的功夫,说不准还能来个捉奸在床,直接摁住高府台的屁股。月色朦胧、人影恍惚,芸娘满脑子装的都是那套马的汉子,想入非非之时却被突如其来的黑几道影搅乱了心中那一池春水,只瞧见一身绯红色的官服,便忙着低头行礼,下意识地喊了声“吕公公”。芸娘看似无心的一句“吕公公”,其实暗示了很多东西,理论上来说,一个青楼的头牌是不应该喊错恩客的名字的,芸娘这一句口误,其实是在告诉各位,平日里有且仅有吕芳一人能够进出这间小院,而且估计吕公公来的次数还不少,所以夜半三更看不清生人面孔的时候,芸娘才会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句“吕公公”。

  “掌嘴,这是吕公公嘛”,陈洪身后那个太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也不怪底下人急眼,这芸娘一张嘴就直戳陈公公肺管子,非要当着矬人说矮话,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要是把陈公公给惹翻儿了,今晚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芸娘闻言定睛一看,方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位陌生人,顿时下了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是还在青楼里,叫错了恩客的名讳,怕是少不得要吃一顿皮鞭蜡烛了。陈洪眼中寒光一闪,漫不经心地扭过头说了声“无礼”,转回过头时已是嘴角含春、满面带笑,亲切地解释道,“呵呵呵,吕公公是我干爹,我是吕公公的干儿子,杨金水杨公公称我为师兄”。陈洪也是真没办法,毕竟和芸娘确实不熟,一张嘴就只能各种套磁儿,扯什么吕公公是我干爹,我又是吕公公的干儿子,杨公公还喊我师兄,听陈公公这几句废话,还真有点两岸一家亲的意思了,似乎这话翻过来调过去多说几遍,芸娘就真能信了似的。

  不过陈公公的一番废话确实也化解了刚才喊错名字的尴尬,芸娘顺势朝陈洪蹲了个万福,回了句“见过陈公公”。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陈洪夤夜登门拜访,一张嘴就开始攀关系,扯什么吕公公长、杨公公短的,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盘算。高翰文心中焦急,想去芸娘身边帮衬一把,结果腿还没跨过门槛,便被那跟班的太监吼了一句,“站了,没叫你,谁让你出来的,回屋去!”高翰文闻言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生闷气,陈洪则是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面前的芸娘,随即大度地说道,“蠢材,老祖宗怎么吩咐来着,你的记性让狗叼走了”,那跟班的太监听到“老祖宗”这三个字,立刻醒悟了过来,急忙换了副笑脸,陪着笑开始帮陈公公捧哏,“是,奴才的记性让狗给叼了,老祖宗有话问芸娘,不干你的事,你先回房待着去。”

  芸娘和高翰文自从进了京就被软禁在这个小院中,期间一直都是吕芳在单线联系,想要从她口中套点有用的消息出来,绝非易事,何况陈公公白天才给人家前男友用过刑,刚被道长警告过,这会儿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对芸娘下狠手了。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陈洪这才迫不得已地打着老干爹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想着能不能靠着自己这点儿嘴皮子功夫,再成功忽悠一波失足妇女,毕竟以后肯定是要“坐看云起时”的,能提前让芸娘随便剧透几句,绝对算是稳赚不赔,今晚这一趟也算没白来。高翰文此时也下了头,一腔热血从胯下重新涌入大脑,脸色多了一丝潮红,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前倨后恭的太监,又款款地望向了芸娘这边,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该说的尽管说吧”,便扭头朝房间走去。

  该说的尽管说,那不该说的自然就一个字也不能说了呗,陈洪冷冷地盯着高翰文的背影看了又看,心中默默问候了几遍老高家的一众先人,这才勉强换了副笑脸轻声说道,“我们进去说吧”,说罢也不理会低头不语的芸娘,自顾自地向另一间屋子缓缓走去。今晚陈公公如果不是为了套芸娘的话,必须要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就凭高翰文刚才插的那一嘴,至少也得要了他的半条命。高翰文这就叫祸从口出,明明是人在屋檐下,却非要莫名其妙地画蛇添足、横生枝节,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就好像少了他这一句提醒,芸娘就真能让陈公公给忽悠了一样,也不知道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是打心眼里压根儿就瞧不起失足妇女。
  (三百八十五)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芸娘跟着陈洪进了屋,关了房门,两个人嘀嘀咕咕在里面说着悄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开关院门的声音,高翰文知道陈公公已带人走了,呆呆地坐在屋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片刻之后芸娘走了进来,扫了一眼面沉似水的高翰文,知道他心里烦闷,可明天一早芸娘就要走了,有些话今夜不得不说,有些事最好现在抓紧时间赶紧做了。把芸娘和高翰文分开自然是陈洪的意思,谁叫姓高的那厮刚才多嘴说什么“该说的尽管说吧”,结果芸娘是一句该说的也没说,可把陈洪给气的够呛,既然这对狗男女是如此的不识抬举,那也就别怪陈公公棒打鸳鸯了,双宿双飞仅限今晚,明儿一早就让芸娘搬出去住。

  芸娘很自然地坐在了里屋的床上,款款地望着一言不发的高翰文,双眼似乎蒙上了一抹雾气,过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轻轻叹道,“我毕竟跟了杨公公四年,知道的事太多了”,有些话虽然难听,但该说的终归还是要说,芸娘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多事本就是身不由己,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又能谈什么感情呢。见高翰文依旧不说话,芸娘低着头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看不起我,可我跟着你,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没有谁安排我,要从你身上套出什么东西”。实话实说,芸娘跟着高翰文确实有些委屈,有那么一点儿倒贴去当舔狗的意思,高翰文虽然心里看不起秦淮名妓,但身体还是蛮诚实的,看不起归看不起,该起立的时候他也得起立。这对苦命的鸳鸯相识于一场仙人跳,高翰文生理上自然是渴望得到一副美丽的皮囊,但心理却总是藏了个解不开的疙瘩,芸娘毕竟是秦淮名妓出身,你要非说这妹子一丁点儿的目的性都没有,跟着酷爱音律的高帅哥,啥也不图就图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估计琼瑶阿姨都不敢这么写。

  高翰文误以为芸娘图的就是,套出沈一石对他念的那几句账本,这真是冤枉人家妹子了,芸娘才不在乎那些破账本呢,妹子真正图的是明媒正娶、洗白上岸最终实现阶级跃迁,婚后陪着高帅哥成日里吟风弄月、鼓瑟吹箫,做苏南世家的太太,享受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为了实现这个崇高的理想,哪怕舍了自己的身子与尊严,软语温存、伏低做小,只要能套住高翰文这个浪荡哥,再苦再累也值得,所以芸娘说的是大实话,她不是要从高翰文身上套出什么东西来,她分明是要把高翰文和自己牢牢地套在一起。高翰文此时心里仿佛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斜着瞟了一眼床上的芸娘,收敛心神,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我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套,什么杨公公也好,吕公公也好,再加上今天晚上来的陈公公,他们把我高翰文也看得太高了”。一个院子里拢共就关着俩人,二十多天过去了,高翰文到了现在依旧没有搞清楚,到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只能说这智商,确实不适合当官。

  说句诛心的话,无论是沈一石、杨金水、胡宗宪、海瑞、陈洪、吕芳,哪怕就是成天伺候你的芸娘,在心底里谁也没有半分高看你的意思,是高府台你自己把高翰文看的太高了。不过是听了几句沈老板的账本,高府台还真有些忘乎所以地飘起来了,真以为这么多达官贵人成天闲的没事儿干,一个个的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就是为了从你嘴里套几页账本出来,所以说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高施主,你着相了。芸娘这些年在青楼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有根的没根的、有胡子的没胡子的、有钱的没钱的,什么男人都见过,偏偏是没见过似高翰文这般自恋到丧心病狂、天理难容的哥们,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气、家里又有钱,早就给这厮拉黑了。“你本就不高,这几个公公,还有朝廷,从来也就没有谁把你看得很高,让我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有多要紧,而是为了看住我。沈一石让我跟了杨公公四年,是为了保住他的家财,保住他的身家性命;现在这些公公让我跟着你,那是因为沈一石死了,杨公公也疯了,万一皇上再要追究江南织造局的事,他们必须留下我这个活口。”既然高翰文自己选择不要脸,那也就怪不得芸娘不给你留脸面了,打得就是你这张爱装哔的脸,怼的痛快!
  (三百八十六)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社会是残酷的,现实是冰冷的,高翰文装哔不成,却被芸娘的一席话狠狠地打了脸,苏南世家出身的堂堂探花郎,竟然沦为了看住芸娘的工具人,这事儿搁谁身上,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情感,一时半会怕也是接受不了,毕竟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高翰文自然也不能免俗。“让你跟着我进北京的时候,杨金水疯了吗?真像那个吕公公说的,他的这个干儿子好起来比谁都好?”高翰文想要强行挽尊,自然只能胡搅蛮缠,按照高府台自己脑补出的剧本,杨金水让芸娘一路伺候自己进京,这摆明了就是一出美人计,礼下于人必有所图,杨公公为了套出那几页账本,也真是下足了血本儿。至于说杨金水好起来,到底能有多好,具体是嘴上好、手上好还是器具好,那是人家杨公公和芸娘之间的私事儿,就不足与外人道也了。

  高翰文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确实招黑,既然高府台想聊聊杨公公,那芸娘自然是要奉陪到底了,“吕公公说的也不全错,杨公公坏的时候是比谁都坏,可也有待人好的时候”,说到此处芸娘眼中波光一闪,眉宇之间竟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回味。高翰文眉头微皱,不屑一顾地说,“一个日霍斗金的太监,他会对谁好”,先不提“霍斗金”到底是谁,仅从这句话就不难看出,高府台确实对杨公公充满了怨念。芸娘面不改色、郑重其事地答说,“太监也是人,就因为他欠了太多的债,是债都要还”,太监当然也是人,纵使少了一条腿也能对人好,只是需要些许变通、多费些事罢了;至于说这个“债”字,金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总之是债都要还,而且还要连本带利的一并还回去。

  芸娘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彻底惹怒了高翰文,倏地一下站起身义愤填膺地吼道,“欠谁的债,我高翰文和他们可没有一文钱的债务”,所谓的以自我为中心,就是如高府台这般,甭管别人谈什么话题,他最后总能拐外抹角地扯回到自己身上来,人家芸娘说的是杨金水欠的债多,跟你高翰文有半文钱的关系嘛。芸娘用关爱智障般的眼神,反复打量着眼前的高翰文,毕竟人家长得帅、家境也好,忍了又忍方才压住心中那股邪火,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已经说了,一切都与你无关。杨公公是在还沈一石的债,沈一石是在还我的债”。企业之间最怕的就是三角债,尤其是像杨金水、沈一石、芸娘这种“嬲”型的三角债务,金钱之中还夹杂着感情与奸情,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别说还债了,连最基本的债权、债务关系,都未必能捋的清楚。

  先说说杨金水欠沈一石的债,沈老板每年分的茶叶杨公公拿走一成,这是欠的金钱债;沈老板的直接死因有两条,一个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另一个就是打着道长的旗号去赈灾,买田是被郑泌昌他们逼的,赈灾其实就是在保杨金水的命,反正那一百船的粮食不拿去赈灾也会被海老爷找理由给借走,不如用来给道长买一份体面,再送杨金水一场顺水人情,也算是沈老板能为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这是欠的人情债。再来说说沈一石欠芸娘的债,芸娘是沈老板花了20万两银子从青楼赎出来的,本就不是自由身,金钱上倒还是芸娘欠了沈老板20万两银子;至于感情上,沈老板明明爱芸娘爱的深沉,却硬是狠下心肠割爱,把人送给了杨金水,给自己多换了四年风调雨顺的太平日子,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人是送出去了,沈老板这心也是拔凉拔凉的,总觉得自己负了芸娘,欠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债。

  理论上而言,沈老板花大价钱买了芸娘,再把她转送给杨公公,属于正当的财产处置,本来也没有什么谁欠谁的一说,可偏偏沈老板自己动了真情,干干净净的一桩皮肉买卖,却夹杂了些莫名其妙的儿女情长,把这三男一女弄得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儿尴尬。所以说没有价格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芸娘身价再贵也不过20万两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沈老板买得起便买,买不起也可以日租、月租什么的,可一旦上升到了感情,这价格可就不那么好评估了,最狗血的爱情却成了无价之宝,反而变得有价无市,沈一石临死还觉得欠了芸娘许多,奈何桥上走的都不踏实,这上哪儿说理去,所以说以后但凡能走肾的,就绝不要走心,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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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八十七)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按照芸娘的说法,沈一石欠了芸娘的感情债,杨金水欠了沈一石的友情债,如今沈一石欲火焚身化成渣了,杨公公这笔友情债自然就还到了芸娘身上,所以杨公公对芸娘好,其实就等于对沈一石好,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沈一石、杨金水、芸娘的罗圈债听的高翰文头都晕了,芸娘不说还好,越说越让高府台觉得自己这个不算老实的老实人,最后苦哈哈地当了接盘侠,黑着脸沉声说道,“照你的话讲,杨金水欠了沈一石的,沈一石又欠了你的,可沈一石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把你买来的,我高翰文区区一个翰林院的修撰,不自量力外放了两个月的杭州知府,做十辈子官俸禄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二十万两银子的身价,二十万两银子买的一个人竟白白地送来伺候我,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今晚陈公公跟你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朝廷要给我安什么罪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不要再费心从我这里能套出什么。”

  有些话高翰文不是听不懂,而是装作听不懂,沈一石花二十万两买了个秦淮名妓回来,结果反倒是自己欠了芸娘一屁股债,这道理说的通嘛,就是当代的杀猪盘怕也没有这么狠的吧。只能感慨一句,端的是情关难过、欲界难出,沈一石纵横商届数十载,最后竟也栽在了秦淮名妓的石榴裙下,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李玄无暇自哀,而沈一石哀之;沈一石哀之而不鉴之,亦使高翰文而复哀杨金水也。在小院子里关了这二十多天,有些事高翰文想通了,比如他自己一个翰林院的修撰跑去杭州当知府,确实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有些事高翰文却没有想通,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买芸娘又不是在一线城市核心区买学区房,倾家荡产还要背上按揭贷款,为啥非要帮芸娘赎身呢,云养一个共享女友它不香嘛,实在喜欢的紧,不是还可以日租和短租嘛,那会儿政策也没当代那么严,如果还是囊中羞涩,偷摸去官府设立的教坊司实地考察考察也行啊。

  高翰文也懒得去管沈一石、杨金水、芸娘之间的那点儿脏心烂肺的破事儿,就认准了一条,杨金水不可能让20万两身价的芸娘白白过来伺候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杨公公必然是所图甚大,搞不好自己还是这一盘大棋中最为关键的那颗旗子。高府台算是彻底沉浸在自我为中心的幻境中不可自拔了,陈公公跟芸娘说了些什么,关你高翰文什么鸟事,根本没人care你想不想知道;朝廷给你高翰文安什么罪名,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和芸娘还没领证呢,就算诛你九族,跟人家妹子有半毛钱的关系嘛;至于说芸娘能不能从你高翰文身上套出点儿什么东西,本来人家坐在床上,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套你的意思,结果让高府台你这张臭嘴一搅合,这会儿怕是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得,今晚您就一个人睡吧,人家姑娘还不伺候了。

  虽然说英雄不问出处,但丰富的青楼从业经验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履历,这高翰文在气头上偏偏口无遮拦,一口一个20万两银子,连说了三遍,饶是芸娘脸皮再厚、茶艺再精湛,此刻也是终于是绷不住了,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套你什么了,从杭州送你到这里,在这里又有二十几日了,除了给你做饭洗衣,我问过你一句话吗?”讲道理,孤男寡女一个院子关了二十多天,芸娘你就只帮高府台洗衣做饭嘛,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一点儿也没干阿,难怪高翰文憋了这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放长线钓大鱼是没错,可芸娘你这线放的也忒长了吧,看把人高大人给憋的,脸也紫了、头也大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这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确实磨人。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高翰文也是怒火中烧,狠狠地说道,“要是几句话就能套住我,你们也太小看我高翰文了,没想到只因为喜好音律,被你们抓住致命处。一曲《广陵散》套住了我,今晚又唱出我家乡的小调,你的用心也太良苦了。”刚才还在说几位公公“他们把我高翰文也看得太高了”,这会儿又改口说“你们也太小看我高翰文了”,到底是该高看还是该小看,几位公公估计也被高府台给整懵圈了。
  赶回北京了,补更一篇!
  (三百八十八)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实话实说,喜好音律算不得什么致命处,喜好美色才是真正的致命处,想要用一曲《广陵散》套住高翰文,那也要看弹琴的是谁,不信把琴房里的芸娘换成贾玲,你看看人家高府台还上不上套。芸娘的确是用心良苦,又是洗衣做饭、又是哼唱苏南小调,本来鱼儿已经上钩了,还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竟被陈洪生生给搅了,如今自己坐在床上,却只能对着高翰文一番舌战,实在是让人心灰意懒,再也提不起半分性趣。芸娘双眼噙着泪,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应该记得,在琴房里我几次叫你走……”。实话实说,仙人跳这事儿,确实也怪高翰文当时色迷心窍把持不住自己,男方至少也有一半的责任,此事被芸娘当面点破,弄得高府台颇为尴尬,为了强行挽尊,话说的难免刻薄了些,“你本秦淮名妓,这点戏还是做得出来的,他们挑了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这诸般本事。现在这些本事不管用了,你还要干什么,尽管使出来,你现在不就坐在我的床上吗?不妨上去睡了,我高翰文坐在这把椅子上陪着你,动一动就算你们赢了!”

  如高翰文这般,出了问题不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是怪官场黑暗,就是把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不但不反思自己,反而还要倒打一耙,眉飞色舞地坐在一旁用垃圾话疯狂挑衅,说好听点是没担当,说难听点这就叫耍流氓了。不吹不黑,今晚如果芸娘真的把一身本事都给使出来,这输赢肯定是没啥悬念了,毕竟谁输谁赢也没那么重要,抓紧点时间,这俩人能动一动最好还是动一动。高府台摇唇鼓舌、言辞犀利,在嘴巴上占尽了芸娘的便宜,不过话又说回来,嘴上占了便宜,其他的便宜怕就占不上了,只见芸娘双眼噙着泪,狠狠咬了咬嘴唇,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堵气说道,“放心,我这就回到厨房里去”,说罢径直走到门边,转过身冷冷地盯着高翰文,淡淡地说道,“最后几句话,愿不愿听我也要说。沈一石自称懂得《广陵散》,你高大人也自称最懂《广陵散》,可在我看来,你们和那三千太学生一样,没有一个人懂《广陵散》。嵇康从来没有想过出来做官,更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心在物外,身与神游,这才有了《广陵散》,你们没有嵇康的胸怀。”

  正所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把芸娘话中的《广陵散》换成女人心,这话就好理解了。男人总以为自己懂女人,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懂,沈一石以为女人要的是钱财、杨金水以为女人要的是权势、高翰文以为女人要的是浪漫,都过于片面了,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生理上的、灵魂上的女人全都要。既贪图眼前的苟且,还想要那诗与远方,这些心思当然只能藏在心底,说出来的话却又是那样的冠冕堂皇。扯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出来做官,更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又扯什么“心在物外,身与神游”,还扯什么“你们没有嵇康的胸怀”,合着芸娘你找男人啥也不图,就图人家的胸怀呗,这倒是和不少直男找女人的标准差不多,看的还都是同一个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芸娘你要是真想找个有胸怀的,你应该去伺候齐大柱才是,那哥们的胸怀绝对是本剧最大的,人家齐大柱才是真正的从没想过出来做官,也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呢,这么有胸怀的好男人你看不上,非要抓着个小肚鸡肠的高翰文不撒手,结果被人家劈头盖脸地当面羞辱一番,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咎由自取。

  芸娘转回身,望着门外的夜色,凄凄地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那把琴是一把难得的古琴,你若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烧了吧”,说完这些话这才缓缓地向着厨房走去。芸娘的心思其实也好猜,人都走了为啥还故意要留把琴呢,说穿了,人家妹子跟吕芳一样,眼下只是战术性撤退,早晚肯定还是要再杀回来的。如果芸娘真狠了心要走,抬腿出门便是了,何必站在门口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又是《广陵散》、又是嵇康什么的,连三千太学生都躺了枪,还故意把价值连城的古琴留给高翰文,分明就是让他时不时地睹物思人,千万可别忘了自己。高翰文怔怔地盯着芸娘的背影发呆,只觉得自己心口空落落的,此时气也消了大半,一腔热血下了头重新涌回了胯下,这会儿高府台嘴倒是不硬了...,长夜漫漫独守空房,何苦来哉呢。
  (三百八十九)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这边厢芸娘事已了,那边厢黄锦一路紧赶慢赶,风尘仆仆地赶到吉壤时已是夜半三更,甩镫离鞍下了马,急忙吩咐底下人带自己去找吕芳。黄公公这边动静闹的太大,直接把监修吉壤的管事太监从睡梦中惊醒,急匆匆地披上衣服就跑了出去,在一处长长的石阶上才堪堪追上了黄锦,喘着粗气忙不迭地劝道,“黄公公,吕公公来的时候有旨意,不能离开,也不许见人,无论如何您老总得把旨意给奴婢看看”。那管事太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吕公公来吉壤就等于被软禁了,黄锦大半夜要见人可以,流程上总得给个说法才行。黄锦停住脚步转过身义正辞严地说,“我就是从主子万岁爷那儿来,旨意非要写在纸上吗”,说罢扭头迈步就走。道长的口谕自然也算是旨意,那管事太监也不敢当面质黄公公假传圣旨,被噎在那里,眼珠子转了转,把心一横低头咬牙问道,“那,那您有陈公公的手谕嘛”。

  黄锦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回头仔细打量着那管事的太监,想不到在吉壤这边,道长的口谕竟然还不如陈洪的手谕好使,这陈公公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些,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道,“他是司礼监秉笔,我也是司礼监秉笔,谁跟你说的,我来还要他的手谕”,虽然都是司礼监秉笔,但排名总也要分个先后,人家陈公公的秉笔后面可是带了个括号的,里面写着“主持工作”四个字儿,那管事太监自然是唯陈洪的马首是瞻。如今陈公公最怕的就是老干爹有朝一日从吉壤杀回来,对于吕芳这边自然要严防死守,派来盯梢的也都是自己的铁杆儿心腹,今晚突逢变故必是干系关重大,那管事太监自是寸步不让,执拗地争辩道,“黄公公既没有万岁爷的圣旨,又没有陈公公的手谕,那奴婢不敢领您去见吕公公”,管事的太监也是豁出去了,这半个月来吕公公那边,自己肯定是得罪死了,真让这老祖宗东山再起了,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根本就不敢想,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强顶了。

  黄锦已是怒极反笑,轻轻冷哼了一声,嘴角吊着一抹假笑,漫不经心地说,“那好,那我就不见吕公公,你过来...”,那太监弓着腰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走到黄锦身前,“黄公公能这般体恤奴婢...”,话音未落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黄锦也是运足了气力,把那太监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眼泪登时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万岁爷旨意”,黄锦甩了甩手大声喝道,周围人如条件反射般“唰”地一声便跪了下去,“天亮之前务必见到吕公公,再不领咱家去,你这个奴婢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懂吗”,黄锦蹲在那太监面前,邪魅地笑容再搭配上眼中淡淡的杀意,周围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此时恨不得把头插进土里,那太监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答了一句,“奴婢明白”。

  这半个月来吕芳并没有住在太监们的宿舍里,而是守在吉壤的地宫入口处,在两条板凳上面铺了块破门板当做床铺,旁边是一张旧桌子,上面点着一盏孤灯。借着昏暗的灯光,黄锦看见干爹此时头下枕着块青石砖,身上盖着条粗布单子,就那么孤零零地蜷缩着躺在门板上,双眼立刻就被泪水蒙住了,喉头好像塞进了一团棉花,一时半刻竟开不了口。身旁那管事太监心虚地轻声唤道,“老祖宗”,吕芳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慢悠悠地答道,“说了,我就睡这里,你们都回屋里睡去吧”。很多事都是吕芳刻意为之的,在地宫入口打地铺,一是告诉陈洪,自己已经断了东山再起的念头,让儿子安心在北京好好工作;二是在道长那里卖个惨,有些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对,现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先让道长消消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权当忆苦思甜了。

  “是黄公公来了”那太监话音未落,吕芳掀开被单已是坐了起来,正望见面前的黄锦,二人四目相对看了足有片刻,万语千言竟化作无语凝噎,黄锦酸楚地喊了声“干爹”,便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泣,吕芳见状也是眼眶湿润鼻头一酸,平复了好一阵才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感慨道,“这长不大的总也长不大呀,主子叫我回去?”黄锦抬起头哭着答道,“是,天,天亮之前得赶回宫里去”,吕芳也不在迟疑,吩咐了声“备马”领着黄锦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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