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老干爹的回马枪(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看见黄锦夤夜来访,吕芳就知道自己要回宫里了,掰着指头算算日子,在吉壤待了半个多月了,杨金水估摸着该到北京了,浙江的案子重审也该有个眉目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具体情况等路上再仔细去问黄锦吧。吕芳、黄锦一路策马疾驰,俩人边走边聊,等赶到西苑时已经是丑时末了,黄锦一路搀着干爹走进了玉熙宫,这半个月在吉壤,吕公公也没洗澡,泥土的气息再配上这满身的汗臭,那味道都快赶上一身屎尿的杨金水了,别说去见道长了,黄锦闻着都觉得辣眼睛。黄锦紧跑几步走进外殿,朝着几个小太监吩咐道,“快快快,伺候梳洗”,一个小太监脱去了吕芳身上那件发馊的旧衣衫,帮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便服,吕芳接过铜镜稍微理了理仪容,另一个小太监端来了铜盆和面巾,吕芳刚把手放进温水里,只听精舍内传来“当”的一声磬响,“不洗了,来不及了”,吕芳抓起面巾胡乱擦了把脸,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着精舍走去。伴着几声清脆的敲磬声,吕芳站在精舍门口,稳了稳心神,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一番,这才步履从容地迈步走了进去。
吕芳看了一眼八卦台上背对着自己打坐的道长,默默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不徐不疾地说了声“奴婢叩见主子”,抬头时扫了一眼旁边金砖上的一摊血渍,不声不响地站起身,从不远处抄起一块帕子又端来一盆清水,跪在地上用力地擦着那块金砖。一切都是道长有意为之的,儿子拉了一裤子屎,自然是当爹的站出来帮他擦屁股,杨金水的这摊血渍除了吕芳,谁也擦不得,各人的儿子各人管好,无论是对吕芳还是对严嵩,道长都是这个态度。道长微微睁开眼,淡淡地说道,“杨金水真疯了”,道长的意思是说,杨金水的命我给保了,但他捅出来的篓子可还完事呢。吕芳用力地擦着地,郑重其事地答道,“奴婢调教得不好,上负圣恩”,吕公公的意思是说,儿子办砸了差事,当爹的自然要帮他兜着。
“他的差事当的还是不错的,有些事也不能全怪他,朕已经叫人把他送去朝天观了,跟蓝神仙他们在一起,鬼魂就不敢再缠着他了,江南织造局闹成这样,宫内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那些奴婢贪了多少银子,就差没来玉熙宫拆瓦了,这些人都归你管,朕也只让你去了半个月吉壤,你还觉着这么委屈嘛?”道长回忆起杨金水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想着这半个月来,吕芳在吉壤天天啃窝头、睡床板,心中多少也有几分不忍,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浙江那边情况确实复杂,出了纰漏也不能全怪在杨金水一个人身上,能做的事杨公公都做了,不能做的事杨公公也做了,虽然结果不是太好,但这份忠心与责任感,道长还是认可的。只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有些事儿道长也是无力回天了,杨金水疯也就疯了,送他去朝天观安享晚年,了断一切是非因果,道长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再说回吕芳,这位老祖宗手下那群孝子贤孙,这些年一个个赚的是盆满钵满,黑吃黑都吃到道长头上来了,下一步可不就要去玉熙宫拆瓦了嘛。吕芳摊上这么大的事儿,道长也只是罚他去吉壤待了半个月,说实话已经算是高抬贵手、法外开恩了。要说委屈,道长比谁都委屈,要不是看了沈一石的账本,都不知道自己当了20年的冤大头,上千万两的银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哪怕是丢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呢。吕芳跪在地上边擦地边抹眼泪,哽咽着答道,“奴婢哪有什么委屈……九州万方全在主子一个人的肩上,护着这个,还要护那个,主子才是最委屈的呢……”说到动情处,吕芳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了起来,听的道长也是好一阵的辛酸惆怅。道长确实太委屈了,明明是自己被底下人联手黑了一大笔银子,事到临头却又投鼠忌器,既要护着严嵩、又要护着吕芳,就连装疯的杨金水也一并给保了下来。人证、物证都攥在道长手里,偏偏此时却不能把严世蕃怎么样,钱要不回来不说,还得亲自出手去擦毁堤淹田的屁股,这么多脏心烂肺的事,道长也只能打碎钢牙和血吞了,哎,啥也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
(三百九十一)老干爹的回马枪(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吕芳的阵阵哭声搅地道长一阵意乱心烦,感觉胸口好似堵着一团乱絮,心里既有辛酸、又有委屈还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脸上挂着一丝淡淡地惆怅,微微叹道,“当家三年狗也嫌阿!宫里的家朕一直让你在当,有好些事你也是在替朕受过,浙江重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昨天送进宫了,朕原本不想拆看,踏了一卦,竟得了个乾卦,‘元亨利贞’,上上大吉,供词就在案上,你也看看吧。”实话实说,大明这个家确实不好当,一碗水尚且端不平,何况这碗里装的还是肉呢,道长总得先把自己喂饱了,才能轮得到底下这群人吧,肉要一口口地吃、利要一层层地分,人人伸手、层层剥皮、击鼓传花,等分到老百姓手里的时候,肉也好、利也罢,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严党和那群宫务员贪了道长那么多银子不说,还硬是要给老人家脸上抹黑,毁堤淹田、通倭案、打着织造局的旗号买田的事儿都不提了,好好地一个织造局总管,愣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就疯了,这不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嘛;清流也好不到哪儿去,严党吃肉他们跟着喝汤,喝完汤就骂娘,骂完娘还不遗余力地搅屎,一门心思地唯恐天下不乱,就拿浙江这案子来说吧,要没有清流这帮老阴哔在背后搅合,光凭一个七品的鸟知县,能翻的起这么大的浪嘛。当家三年狗也嫌,道长登基这都四十多年了,何止是惹人嫌阿,连身边的宫女都恨不得送老人家早点去见道家三清,不信你问问道长,宫里太医开的药,他敢随便吃嘛。吕芳在经济上的问题杨金水都交待完了,道长心里其实也明白,宫里偌大的家业全交给吕公公去搭理,这一天天人吃马喂地,就算是“日霍斗金”也扛不住阿,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家吕芳去外面找点野食回来添补家用,也不算过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像卜卦算命这种封建迷信行为,确实不太靠谱,真要是“上上大吉”的乾卦,人家赵贞吉怎么不在奏疏后面加盖自己的印章呢,归根结底这“上上大吉”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只有靠道长自己动手去争取才行。浙江的情况一路上黄锦都跟吕芳说了,但是具体情况有多糟,还是要看了海老爷的供词才知道,吕芳甩了甩手答了声“是”,拿衣袖揩了泪缓缓站起身,“戴上吧”道长随手递过来一副老花镜,吕芳戴上老花镜走到了案边,举起一页供词细细地读着。饶是吕芳心中早已有了几分准备,当亲眼看到海老爷这份大逆不道的供词时,还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只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转过身急着想分辨几句,却听到道长低沉的声音缓缓飘来,“看完,看完再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道长此刻也从八卦台上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踱着步,自顾自地说道,“百姓家常说的一句话,帮忙帮忙越帮越忙。第一次呈上来的供词你不给朕看,瞒着朕跑去找严嵩、找徐阶,还捧上了一坛四十年的陈酿去劝酒,这杯酒也是你能劝得的!”,吕芳这次自作主张本以为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司礼监与内阁的急递,最后换来的竟是事与愿违、越帮越忙,此刻吕公公的一张老脸已是羞的通红。吕芳打着道长的旗号,去给严嵩、徐阶劝酒,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的行为,本身就不太地道,结果酒是喝了,事儿却给办了个满拧,也难怪道长当面挑刺儿。吕芳闻言心中一紧,背后不由得多了一层冷汗,双手微微有些发颤,刚要下跪请罪,只听道长淡淡地说道,“不用忙着下跪,接着看完”,供词吕公公这也才看了一页,现在就下跪请罪还早了点儿,等把供词都看完了,再跪也不迟。
吕芳应了声“是”,心猿意马地接着看供词,道长倒背着双手徘徊了几步,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当时听到你去劝酒,朕就想起了太祖高皇帝,宴饮功臣的时候说的两句话……知道太祖爷当时说的两句什么话吗?”吕芳转过身时,已是满头大汗,双手捧着供词,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精光,躬着身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不知道,请主子赐教”,“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这就是那天吕公公想对两位阁老说的潜台词,只不过这份心思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索性装个糊涂,顺坡下驴地让道长装个哔吧。
(三百九十二)老干爹的回马枪(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道长问吕芳知不知道太祖高皇帝宴饮功臣时说的两句话,这就如同酒桌上领导忽然问你,听没听过某则笑话一样,甭管这笑话是不是烂了大街,也甭管你是不是早就听过,正确的反应就是吕芳那样,直接推说不知道,请领导把这个笑话讲完,然后再故意做出前仰后合地捧腹大笑状,这才叫捧场。“你不知道,可严嵩跟徐阶他们知道,两个大学士,《太祖实录》他们不知已经读了多少遍了,早就烂熟在肚子里了。端起酒杯的时候,早就想起了太祖高皇帝说的那两句话”,讲到此处道长刻意顿了片刻,抬起右手在空中晃了晃,又俯下身从地上抄起了那顶本该赐给杨金水的香叶冠,做足了架势方才慢悠悠地说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道长话音未落,吕芳便利索地将供词和老花镜放在案上,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一时间把这装哔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道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吕芳,眼中闪过一丝装哔得逞后的得意,继续侃侃而谈,“有些家你能替朕当,有些家朕交给了严嵩和徐阶他们去当,可大明朝最后的家还得朕来当。你去劝酒,他们必然猜想是朕的意思,美酒在前,白刃在后,他们能不想法子对付吗?”大明朝既是你们的也是道长的,但归根结底还是特么道长的,击鼓卖糖各干各行,铁路警察各管一段,道长不怕你们狗咬狗一嘴毛,就怕你们同穿了一条裤子。吕芳本来干的就是狐假虎威的勾当,若不是“美酒在前,白刃在后”,徐阶怎么会痛痛快快地答应,以内阁名义给赵贞吉写急递呢,更别提后面吕公公还硬逼着徐阁老,把两个半杯换了一个整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要是没遇到海老爷,吕公公也不至于越帮越忙。当初吕芳拿主意的时候,道长不也觉得事情办的靠谱儿,由着吕公公一顿折腾嘛;这会儿事情办砸了,又开始说起风凉话来了,什么“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啦,什么“大明朝最后的家还得朕来当”啦,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既然道长你啥都知道,半个月前你干嘛去了。
吕芳跪在地上心悦诚服地回了声“是”,道长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倭寇在东南闹,鞑靼在北边闹,国库又是空的,现在你打回去的供状不但一字未改送了回来,还添上了郑泌昌、何茂才翻供的供词,又添上了对付翻供的供词和证言。毁堤淹田、私放倭寇、贪墨国帑民财,都翻出来了!有辜的、无辜的牵涉了那么多人,这个时候你叫朕举起白刃杀谁是好?”其实道长何尝不想倒严,只不过现在东南有倭寇、北方有鞑靼、国库里面没银子,这个时候把严嵩跟严党给拿下了,剩下一屁股的烂摊子,谁去收拾,就靠那几个打嘴炮的清流文人嘛。所以说严嵩跟道长才是真正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俩人都想到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这步棋,所以东南的倭寇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国库的亏空不能不补,自然也不能全补,凡事不可做的太尽,多留几分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严嵩跟严世蕃眼下都不能动,而毁堤淹田和通倭案又被海老爷给上了秤,本来举起白刃是要杀人见血的,可此刻道长盘算的却是,该怎么护住严世蕃这个龟孙儿,手里攥着刀竟迟迟砍不下去,这就叫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投鼠忌器。吕芳也是无计可施了,痛苦地闭上眼,微微摇着头,哽咽着说道,“奴婢无知,犯了大忌,闯了大祸,甘伏圣诛!”道长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那顶香叶冠戴在了吕芳头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云淡风轻地说道,“跟朕这么多年了,你也懂得卦爻,参祥一下,这个乾卦什么意思”。浙江的案子连吕芳都黔驴技穷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道长亲自出手了,具体该怎么做,道长早就琢磨好了,这就如同下棋一样,如果下的赢,那就按规矩下,赢得光明正大;如果下不赢,那就改了规矩继续下,一样赢得堂堂正正;如果改了规矩还下不赢,那就掀了棋盘重新再下一局,直到下赢为止,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赢就要赢得实至名归。只要你乖乖地按照道长的规矩下棋,你就永远也赢不了道长,这便是浙江大案给海老爷的教训,所以要想赢道长就决不能跟他下棋,上来一脚踢飞棋盘,直接薅住脖领子骂娘,想赢道长你得这么玩儿才行。
(三百九十三)老干爹的回马枪(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如果把大明看作一盘棋局,够资格上桌跟道长对弈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掰着指头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能面对面地陪着圣明天子手谈一番,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如果还想着能赢道长一个子、半个子的,那估计纯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毕竟为了赢道长一个子,却要搭上自己一条命,像这类赔本的买卖,正常人肯定是不会做的,当然海老爷除外。严嵩陪道长下了二十年的棋,以前对弈严阁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增加棋局的含金量,既要让道长赢得风光,也要让自己输的体面,这二十年来虽说道长是一路赢到底,但还是基本保证了每盘棋的趣味性与观赏性,确实是煞费苦心、难能可贵。
自从上次胡宗宪带着两箱子账本深夜拜访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冥冥之中严嵩似乎有一种预感,这应该是自己和道长之间最后的一盘棋了,这一盘棋对严家而言,输了肯定是必死无疑,即使赢了也是死路一条。这盘棋严嵩既不能赢也不能输,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下和棋,然后逼着道长再开一盘,说穿了无非是一个“拖”字罢了。就这么一盘接一盘的下和棋,一直拖到自己咽气为止,左右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至于说以后的事儿,严嵩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以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地,随它去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吕芳从道长手中接过那张写有乾卦卦词的御笺,略一思忖便试探着说道,“奴婢以为‘元亨利贞’,就含着‘以贞而利’的意思,这是说主子圣明,用了胡汝贞和赵贞吉便无往不利,东南的事有二贞在便能稳住。”所以说教条主义害死人呢,‘元亨利贞’自然含着‘以贞而利’的意思,可要真以为这二贞不二,用此二人东南之事便可无往而不利,那便是大错而特错。胡宗宪会不会养寇自重还要以观后效,可如今这鸟知县重审的供词就摆在案上,吕芳还说什么用了胡汝贞和赵贞吉便如何如何,这特么不是扯淡嘛。道长心中一阵腹诽,眼光微动,噘着嘴不置可否地说,“这个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乾下、乾上又做何解”,好好的一个乾卦愣是让吕芳解了个稀碎,道长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毕竟片儿汤话再好听,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得解决眼下的问题,于是耐心地给出了提示,注意此处道长可是先问的“乾下”,再问的“乾上”,可见当务之急便是要解决这个“乾下”。
吕公公头顶着香叶冠,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迟疑着说道,“乾上自然指的是主子,乾下...奴婢便参详不透了”,道长问的是“乾下、乾上”,吕芳答的却是“乾上、乾下”,点出“乾上”是道长,吕公公的意思是浙江的案子,还得道长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才行,至于说“乾下”到底是谁,接下来道长又该如何出手,这些事就不是吕公公该说的了,无论心里知道不知道,此时都只能说不知道。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常年跟在领导身边,一问三不知,啥也不知道的,那是李逵;未卜先知,啥都知道的,那是杨修,处在吕芳这个位置上,既不能做李逵,更不能做杨修,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便一个字也不能说,既要明事理更要懂得藏拙,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只是这初心易得,始终却是难守阿。道长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倒背着双手,闲庭信步地走回了八卦台,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乾下指的是海瑞,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竟有如此霹雳手段,可见是个至阳至刚之人,都说朕那个儿子孱弱敦厚,其实也还知人善任”。
乾上是道长,乾下是海瑞,这个乾卦应该解为,以上治下、以势压人、以至阴克至阳,方能无往而不利。纵使海老爷再有霹雳手段,也抵不过道长的阴谋诡计,人证物证俱全又如何,一把火烧了供词,根本就不给你辩经讲理的机会,而且还要故意当着严嵩、徐阶的面儿去烧,道长的意思是,这一次老子心情好,所以烧的只是供词,你们这群人要是再敢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进来,下一次就连你们一起烧了。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别说是霹雳手段了,就算跳着霹雳舞又能如何,没有裕王在后面推波助澜,海老爷再怎么能折腾,怕是连朵浪花也翻不起来;至阳至刚之人又能如何,木头板子随便打几下屁股,不照样是个死嘛。
(三百九十四)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浙江这个案子闹成今天这个局面,说穿了幕后主使就是裕王本尊,当然这话也就道长敢说,其他人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份儿。都说裕王孱弱敦厚,可这暗地里出手却是一次比一次狠辣,先是让周云逸借着天气的事儿造谣传谣,再是大张旗鼓地退还了道长赏的十万匹丝绸,如今又借着海老爷的手给毁堤淹田翻案,一年不到的时间,裕王这熊孩子已经敢站在玉熙宫房上拆瓦了,道长再不敲打敲打他,下一步怕是就要去精舍逼宫了。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道长也是爱恨交加,作为大明的储君,私底下小动作多一些本也无可厚非,要是连这点帝王心术跟手段都没有,道长飞升后,他拿啥去驾驭群臣呢;道长只是担心裕王胆子越来越野,步子越迈越大,万一行差踏错再扯了蛋,那就得不偿失了,道长又不是乾隆,只要还剩一口气在,便没有丝毫要去做太上皇的打算。
吕芳偷瞄了道长一眼,只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主子圣明”,便不再说话,毕竟是道长的家务事,外人还是少掺和的好。“这个人是要杀人的,可朕现在还不能杀人,除了郑泌昌、何茂才,还有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三个为首的奴婢,其他的人,这一次朕一个不杀、一个不抓。这个旨意要尽快传知严嵩和徐阶,叫他们明早进宫”。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的三个总管都给砍了,却唯独漏掉了织造局的总管,偏偏这厮还是拿钱最多的那一个,所以说在职场之上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能感叹一句,“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特么的天知道”。海老爷想杀人,道长就多塞几个人给他杀,嫌郑泌昌、何茂才不够,那就加上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的三个总管,如果还嫌不够,郑、何下面还有那么多腌臜龌龊的地方官,但凡是卷到了案子里的,海老爷尽管一排排的杀过去好了。反正有大明律法摆在那里,海老爷公事公办即可,即使现在不杀他们,将来赵贞吉也会找机会把他们给撸了,然后换上自己人,里外里其实也没差。
浙江这个案子,道长的底线就画在郑、何这个级别上,这条线以下怎么折腾都行,这条线以上一个人也不能动,反正道长这边已经摆明态度了,明天一早就该轮到严嵩、徐阶挨个表态了。“奴婢这就去传旨”。吕芳低头答应了一声,取下香叶冠便要去传旨,却听见道长的声音缓缓地飘了过来,“你不要去了,让陈洪他们去,天快亮了,你在大殿外头眯一会儿吧。天亮了,你再去司礼监,半个月不在,那里已经一团乱麻了。”像吕芳偷摸组织三巨头喝酒这种事儿,肯定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哪怕明知道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道长心中依旧有些不爽,这种感觉就如同知道自己女朋友要跟男闺蜜单独出去喝咖啡、看电影类似,你要说他们之间有点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人家似乎还挺清白的;可你要说他们之间真的一尘不染,百分之百的纯洁吧,貌似也不是这么简单,既然分辨不清楚,那就不分辨了,干脆直接物理隔离吧,这就叫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道长的意思是,以后严嵩、徐阶、吕芳这老哥仨,私底下能不走动便不要走动了,哪怕是业务上的正常往来,最好也是交给底下人代劳,正所谓士大夫无私交嘛,这老哥仨要实在想聊天也行,道长陪着你们一起聊,尽管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道长话说的却很委婉,吕芳也是一夜没合眼了,传旨的事儿就让底下人去干,先抓紧时间休息休息,严嵩、徐阶那边得了旨意一准儿要连夜思考对策的,咱哥俩也不能闲着,得提前对对词儿。对完词儿要是还有时间,麻烦吕公公先去司礼监看看,陈洪在那边折腾了本个月,老干爹也该回去处理处理家务事了。吕芳闻言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答了声“是”,冲着道长的背影深鞠一躬,方才迈着疲惫的步伐缓缓离开。
等陈洪这边厢得到消息的时候,吕芳那边厢早已经进了玉熙宫的门,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早知道老干爹还能杀一个回马枪,谁特么的还有闲心大半夜的去找芸娘扯闲篇啊。可眼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陈公公的胳膊再硬也拧不大腿去,良辰美景奈何天,自己挖坑自己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今老干爹王者归来,陈公公也只能打碎钢牙和血吞了。
(三百九十五)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一夜无话、东方既白,当吕芳带着黄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向司礼监走来的时候,陈洪早就安排了所有太监在大门两旁列队欢迎了,自己则带着石公公与孟公公在值房内耐心等候。司礼监经历了从“宫里没有什么老祖宗,谁要是再叫老祖宗,就到吉壤叫去”,再到“至高无上的掌印太监吕芳阁下,将于今早抵达自己忠实的司礼监”,统共也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此刻陈洪内心的独白应该是,“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把宝都押在自己身上,希望干爹能原谅,我的荒唐,荒唐的事请快把它遗忘;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我又何必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我不去疯,我不去狂,让我在没有干爹的地方坚强”。
陈公公心里想的是MMP,脸上却洋溢着一股如春天般的微笑,那副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神采奕奕的表情,就犹如是陈公公的断肢再生了一般,远远望见了干爹的身影,陈洪一马当先地飞奔了过去,来到吕芳面前急忙低头哈腰,喘着粗气地问候着,“老祖宗,您老可回来了”,这时两旁的太监也都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喊道,“恭迎老祖宗”。吕芳淡定地平视着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陈洪,有些不太满意地说道,“这是干什么,该当值的不当值,都跪在这儿干什么,起来吧,起来”。老祖宗发了话,那些太监却依旧低着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道长说的没错,这司礼监确实是一团乱麻了,如今连掌印太监说的话,底下人也敢不听了,陈洪端的是手段了得阿。吕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心平气和地又说了一遍“起来”,几个芳草率先回了声“谢老祖宗”,便站起身来,其他人见状迟疑了一瞬,也稀稀拉拉地爬了起来,众人身子还未站直,就听见陈公公恶狠狠地吼了声“跪着”,立刻犹如条件反射般地又跪了下去。
黄锦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皱着眉倒背着双手一言不发,都到了这般田地了,想不到这陈洪这厮还有心思在这里逞凶斗狠地耍威风,这分明就是在给干爹示威呢。这时耳边又飘来了陈洪解释的声音,“儿子们和孙子们日夜惦记着干爹,听说老祖宗回了,他们一股脑都来了,儿子们也不好让他们回去”,陈公公话虽然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就是在跟老干爹叫板的意思,估摸是这半个月主持工作的经历,让陈洪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自己的翅膀已经够硬了,哪怕是明着和吕芳掰掰手腕,自己貌似也不是那么虚。不等陈洪把话说完,吕芳便已经迈步朝前走去,不假辞色地吩咐道,“当值的留下,没有当值的叫他们都散了”,说罢看也不看陈洪,领着剩下的几个干儿子扬长而去。陈公公此刻的表情犹如吃了翔一般,脸色铁青地吼了句,“都听见老祖宗的话了吗,当差的留下,其余的散了”,甩了甩袍袖,也朝着值房跑了过去。
这里再插一嘴题外话,记得在《雍正王朝》里也有差不多类似的一幕,年羹尧得胜还朝,雍正帝在乾清宫里接见各级军官,说了句,“天气热,你们都是百立战功的人,在这儿就不要拘礼了,卸甲,凉快凉快”,众军官叩头回了句“喳”,却是动也不动地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年羹尧,气氛一时之间显得颇为尴尬且诡谲,雍正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年羹尧才云淡风轻地出来圆场,“皇上叫你们卸甲没听见嘛,既然皇上让你们卸甲,你们就卸吧”。结果自然是圣明天子说话没有年大将军好使,众军官卸了甲,年羹尧还不忘给自己装了回凡尔赛的哔,大言不惭地对雍正说道,“皇上,您别介意,他们这些人在军营里待惯了,他们只知道军令,不知道皇上”。雍正表面上和颜悦色地拉着年羹尧去御花园喝酒,晚上则是气鼓鼓地去找了年大将军的妹妹,还硬着逼着人家在闺房里卸甲,最可气的是人家妹妹才卸到肚兜,雍正竟然扭头摔门而去了,这货实在是不当人子,好歹让人家妹子卸干净了你再走阿,就算四爷你不想看,观众还想看呢。
书归正文,老祖宗带着一众干儿子进了值房,几个芳草便趾高气昂地走到陈公公的粉丝面前,用脚踢了踢对方,挑衅似地说道,“怎么着,老祖宗回来你们都蔫了,没听老祖宗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罢又飞起一脚,陈公公的粉丝也不是善茬,直接抱住那芳草,俩人扭打在了一起,其余人见状也不由分说地加入了战团,一群小太监顿时化身成了古惑仔,纷纷挑着平日里看不对眼的人,拳打脚踢地混战在了一处,把那司礼监搅了个乌烟瘴气。
(三百九十六)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清晨时分,严嵩与吕芳顶着瑟瑟秋风站在玉熙宫门口,显然已经等了半天,讲道理内阁值房离这里步行最多也就几分钟的路程,陈洪偏偏领着徐阶姗姗来迟,摆明了是在给徐阁老招黑。徐阁老一眼便望见了宫门口的严阁老与吕公公,立刻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地对陈洪说道,“怎么能先召严阁老,让他等我,太失礼了”,陈洪冲着徐阶邪魅地笑了笑,坦然答道,“首辅自然先召,次辅当然后召,徐阁老这也见怪吗?”首辅先召、次辅后召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先召不一定先到,后召也不一定后到,就拿徐阁老来说吧,明明距离最近却是到的最晚,毫无道理可讲。孟子曰: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不可辱之以言,谁叫当初徐阁老对着陈公公喊“老夫出恭”呢,陈洪本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会儿被人家欺之以方了,也怨不得别人。
徐阶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中挨个问候了陈洪的各位先人,却也知道眼下不是与他争辩的时候,见严嵩和吕芳都望向了自己,敷衍地回了句,“阿,陈公公说的也是阿”,随即冲着远处抱拳行礼,还未开口便见吕芳笑着说道,“徐阁老,进殿吧”。严嵩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徐阶点点头,让吕芳搀扶着,迈步向前缓缓走去,徐阶也不再理会陈洪,紧走了几步从吕芳手中接过了严嵩的手臂,冲着吕芳寒暄道,“圣上的万年吉壤一切都好?”吕芳和善地看着身旁的两位阁老,不动声色地又补了一刀,“一切都好,严阁老已经等了有些时辰了,快进殿吧”,何止是严阁老与吕公公阿,就连殿里的道长都等了有些时辰了,敢在玉熙宫门口耍大牌,徐阁老你这胆也是忒肥了,至于说是不是遭了小人陷害,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别人啥也没问,你自己却要解释个半天,这不是越描越黑嘛。
徐阶闻言老脸也不由得一红,这时一旁的严嵩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真挚地说道,“这半月让徐阁老操劳了”,严阁老貌似话里有话,徐阁老则是充耳不闻,挂着一脸人数无害地微笑,诚恳地答道,“好些票拟都压着呢,阁老再不来,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两个老狐狸在那边隔空说着些毫无营养的垃圾话,吕芳听了心里不禁一阵莞尔,进了玉熙宫,吕芳、徐阶,一人一边,搀着严嵩缓缓朝着精舍走去。老哥仨颤颤巍巍地走到精舍门口,不曾想满脸含笑的道长竟主动迎了出来,严嵩、徐阶见状急忙跪倒,口呼“臣叩见皇上”,一旁的吕芳则是笑盈盈地站在原地,冲道长打着眼色。两位阁老跪拜完毕,道长方才不徐不疾地走上前来,客套地说着“不用跪,不用跪”,很自然地挽住两人的手,朝精舍内走去,到了门槛前,道长还刻意停住了脚步,扭头提醒了句“慢着”,待两位阁老跨过了门槛,这才松了手,冲吕芳吩咐了一句,“看座”。
吕芳忙不迭地抬来一个矮敦子,扶着严嵩坐下,徐阶则是恭敬地站在一旁,道长随意地坐在了八卦台的台阶上,亲切地说道,“朝里也就两个老臣了,搬个墩子来,从今日起,徐阁老要见朕也赐个座”。徐阶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紧,正所谓疑心生暗鬼,浙江的案子让自己的爱徒给办夹生了,徐阁老不怕道长劈头盖脸地臭骂自己一顿,就怕他老人家笑呵呵地无事献殷勤,进了精舍还啥也没说呢,先给自己整了个御前赐座的高级待遇,这就算是跟严嵩平起平坐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阶诚惶诚恐地推辞道,“臣也才过花甲之年,怎能受圣上如此过礼的恩遇?臣万万不敢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何况道长这里又怎么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羊毛从来都是出在羊身上,赏赐越多代价也越大,徐阶当然要推辞,自己比严嵩年轻了20岁,耳不聋、眼不花、腰不酸、背不疼,平时多站一会儿也无妨,没必要为了个座位,再卷到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去,慕虚名而处实祸,智者不为也。
道长摆了摆手,摆出一副老猫戏鼠地表情笑着说道,“你受得的,坐吧,坐吧”,眼瞅着徐阶不肯搭话,又扭头对吕芳吩咐道,“吕芳,你替朕扶徐阁老坐下”,“公公,不敢”,徐阶还想推辞,吕芳哪容他拒绝,不由分说地便把徐阶摁在了墩子上。
(三百九十七)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两位阁老已经前排就坐完毕,道长与吕芳也该开始自己的表演了,“吕芳”,道长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袍袖问道,“朕的这件长袍是哪一年做的”,“恩,奴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嘉靖三十七年六月敬制的,到今天也穿了四个年头了”,吕芳胸有成竹地朗声答道。道长脸上挂着笑,用手点了点吕芳,由衷地感叹道,“好记性,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在朕这儿阿,人也是旧的好,衣也是旧的好,用久了嘛,多少都有些舍不得。”道长也不绕弯子,上来就借着身上这件衣服,对着两位“旧人”强行抒情了一波,只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无论是人还是衣服,到了年头该换他也得换,该扔它也得扔阿,至于说道长身上这件长袍是不是真的穿了四年,吕公公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查无可循的事儿,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两位阁老一个八十一,一个刚过花甲,道长所谓的“人也是旧的好”,自然指的就是眼前这哥俩,处的时间久了,别说是俩大活人了,就是养个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还有几分感情呢。两位阁老听了道长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各自摆出一副感人肺腑、动人心弦、百感交集的模样,甭管人家心里信不信,至少表面的功夫是做到位了。“坐下,坐下”,见两位观众如此地捧场,道长登时也来了兴致,一边挥手致意,一边继续背着台词儿,“世人有个通病,都喜新厌旧,殊不知阿,衣服穿旧了它贴身,人用旧了他贴心。就说你们吧,人呢是老了,精力当然不济了,可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奢望,经历的事多了,事君做事就谨慎,就老成,就不惹乱子,当家还是得用老人,当然了,年壮的就不高兴了,他们精力旺盛,整日想着是往上走,咱们这些老的呀,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是为贼’,年老的呀在年壮的眼里,就都成了贼了。朕也不知道,我们这些贼到底偷了他们什么东西了。”
喜新厌旧本是人之常情,道长一个劲儿地盖宫观,严世蕃马不停蹄地娶媳妇儿,选秀节目一茬接一茬地批量制造偶像,皆因为此。衣服也得分个内衣、外衣,内衣讲究的是贴身舒适,哪怕裤衩上露几个洞也无妨,那叫情趣;外衣讲究的是光鲜亮丽,人靠衣装马靠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按照内衣的标准去衡量外衣,毕竟也没几个人穿着裤衩满大街地溜达。 用人也一样,衡量一个人还是要看贤与不贤,贤时便用不贤便戳,不能只论贴心与否,要论贴心,像易牙、竖刁、开方这类小人最是贴心了,可话又说回来了,从古至今,哪个领导身边不围着几个小人呢,可又有多少帝王将相是比齐桓公还强的,所以只能感慨一句,人之常情在所难免,英雄也难过小人关阿。两位阁老毕竟上了岁数,精力不济是肯定的,贴心不贴心、有没有其他奢望暂且不论,说他们做事谨慎、办事老成这都没问题,可要非说这俩老贼不惹乱子,道长你这话说的也是忒违心了。
所谓的“不惹乱子”说的就是,严嵩撺掇胡宗宪,“倭寇不可不剿,也不可全剿”;徐阶告诫赵贞吉,只管筹措军需粮草,不要去管浙江的案子,俩位阁老事君做事倒是谨慎、老成了,否则道长也不至于被逼地当众烧奏疏了。当家自然还得用老人,这徐阶、陈洪哪一个不是道长身边久经考验的老人,用他们替掉严嵩、吕芳,简直不要太合适。年轻人血气方刚,有理想、有追求,脑子里天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比赛吃干头更进一步,只可惜位置就那么几个,还都被老同志们把持着,心里有些想法很正常,哪个当太子的不盼着亲爹早点驾崩呢,历朝历代皆如此。只不过道长口中这句“老而不死是为贼”,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一时也分不清他老人家究竟是在骂谁,也可能是贼喊捉贼,如果一定要掰扯清楚这几个老贼偷了些什么,那大概就是窃珠者贼,窃国者侯吧。道长一席话说完,两位阁老都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不说话,各自咀嚼回味着其中的弦外之音,一会儿说用老人贴心,一会儿又嫌老贼不死,这不还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那一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