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一堑方能长一智,这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只可惜陈公公悟不透,道长也不需要他悟透这般道理。等到严党倒台之后,为了防止清流一家独大,顺便压制裕王逼宫的野心,道长需要的是一把杀人见血的快刀,而不是一柄只能摆在玄关镇宅的宝剑,陈洪便是那把杀人的快刀,海老爷则是那柄镇宅的宝剑。如果有一天陈洪突然变得识大体、顾大局,能够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了,少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逮谁捅谁的狠劲儿,那他和黄锦还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把生了锈没开锋的钝刀罢了,最后的下场只会是被道长弃之如敝履。陈洪似乎是被黄锦的那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勾出了心中的怒火,猛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歇斯底里地吼道,“镇抚司归我管,归我管,你们今天少一事,以后的事情就会都在我头上。那个女的是你放的,我给你面子,你马上把她给我抓回来。”
谁也没说镇抚司不归陈公公管,为了工作上的那点儿事,陈洪在办公室里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呼小叫的,确实有些跌份,虽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陈洪找黄锦要人,那纯属是浪费口舌、白费心思。黄锦冷哼了一声,扭过头盯住陈洪,阴阳怪气地挖苦道,“多谢陈公公给我这么大面子,可你忘了,这个差使是主子万岁爷下给老祖宗的,你陈公公要给面子,你去给老祖宗吧。”对付陈洪,黄锦翻来覆去也就用了一招,甭管陈公公说啥,黄公公都让他去找老干爹聊,咱们哥俩之间谈不上什么给不给面子的,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本来就不熟,以后保持点距离,公事公办即可。陈洪耐着性子要给黄锦留几分脸面,可姓黄的这厮却给脸不要脸,张嘴闭嘴全是老祖宗,每次听到这三字儿,陈洪都觉得脑仁疼,用力攥紧了双拳,大声咆哮道,“休要拿老祖宗来压我”。
陈公公发怒了,后果很严重,黄锦却是满不在乎地走到旁边,开始不慌不忙地穿衣服,陈洪双眼冒火,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老子认干爹的时候,你还在酒醋面局里搬坛子,给脸不要脸,你去还是不去?”既然黄公公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陈公公揭你老底儿了,黄锦这个身材本来就像个坛子,让肉坛子去搬坛子,倒也合适。既然陈公公带头出口成脏,那也就怪不得黄公公跟你互揭老底儿了,黄锦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怼道,“我也听说,你陈公公是因为尿盆子刷的干净,才被提拔上来的,我是不要脸,可我比戏台上的白脸曹操要强的多得多!”实话实说,如果黄锦只是讽刺陈洪是个白脸曹操,陈公公也未必就会动手打人,主要还是那句“尿盆子刷的干净”,这老底儿揭的确实扎心了,酒醋面局的坛子里,装的好歹还是些能吃能喝的东西,这尿盆子里装的都是些啥玩意儿,能往嘴里送嘛。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权势滔天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陈洪同志,竟然是靠着给领导刷马桶起家的,估计司礼监里谁也不敢提陈公公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这段黑历史,却被黄锦当面点破,也难怪陈公公登时就急眼了。盛怒之下的陈洪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谁是曹操”,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对准黄锦的脑袋,用力掷了过去,毕竟是常年刷尿盆子的,手上准头多少差了一些,茶杯径直砸到了黄锦的脖子上,陈公公这一茶杯,要是能瞄的再准一些,估计可以直接给黄锦来一发爆头。尽管没打到头,但黄锦还是被吓的一个激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端起手边的脸盘,喊了句,“娘的,你”,直接对着陈洪就泼了过去。一脸盆的洗澡水,直接把陈洪泼了个满头满脸,陈公公眯了眯眼,又咂么了咂么嘴,别说,这脸盆里的洗澡水味道也还凑合,至少比尿盆子里的玩意儿强多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动手了,那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陈洪大骂了声,“狗日的,反了你”,直接张开双手朝着黄锦扑了过去。黄锦双手举着脸盆左躲右闪,但走位毕竟没有陈洪灵活,几个照面就被陈公公扑倒在地,陈洪骑在黄锦身上,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一边挥动王八拳,不住地朝着黄锦脸上招呼。陈公公虽然占据了先手优势,但体重和力量上,刷尿盆子的毕竟比不过搬坛子的,黄公公脸上吃了几拳,随即用力抓住了陈洪的双臂,用力把陈公公压倒在地,反骑了上去,此时俩人四只手抓在了一起,黄锦便改用头槌,一下接一下的用脑袋狠狠地砸向陈洪的胸口,嘴里还止不住地咆哮道,“叫你打、叫你打、叫你打”。
(四百二十四)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司礼监值房内,刚刚上演了一出刷尿盆子的大战搬坛子的大戏,其实早在陈公公跟黄公公互相揭短骂街的时候,门口值班的小太监便发觉事情不对了,可谁也不敢进门去触这俩位的霉头,眼瞅着两位秉笔太监已经动手了,小太监劝又不敢劝,只得赶紧去把已经下班了的孟公公给追了回来,让他出面劝个架。等孟公公小跑着赶来劝架的时候,值房内的无差别格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黄锦一阵紧似一阵的头槌,把那陈洪砸的是胸闷气短、眼冒金星,估计再有个半分钟,陈公公就得被K.O了。正在这个时候,孟公公带着一众小太监拍马赶到了,进门看到眼前这幅光景,孟公公兀自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冲到两人跟前,手足无措地大声喊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黄公公快撒手,快把陈公公扶起来”。孟公公心中也是一阵吐槽,黄公公我是让你不要太菩萨心肠了,可也没让你直接上霹雳手段阿,你看把人家陈公公打的,都翻白眼了。孟公公发了话,几个小太监这才敢动手拉架,七手八脚地把俩人从地上拉起来,隔在两旁。
搬坛子的黄锦确实膂力过人,喊了一声,“放开我,放开我,打我”,膀子一甩挣开了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朝着陈洪又冲了过去。身旁的孟公公见状,用尽全力一把搂住黄锦,大声疾呼到,“黄公公,你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主子和老祖宗着想吧,你想把万岁爷和老祖宗气死吗,快走吧,快走”。孟公公这话其实是说给两个人听得,知道两个秉笔太监在司礼监动手打架,道长跟吕芳也未必会生气,最多也就是丢人现眼、徒增笑柄罢了。黄锦此时心中火气也消了几分,又想起道长劝他不要跟陈洪找别扭的话,心中也有了几分悔意,陈洪寻隙滋事在先,黄锦本来占着理,可自己这一还手,性质就变成办公室互殴了,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司礼监里动手打架的事儿肯定瞒不住,为今之计,黄锦得第一时间去找道长跟吕芳承认错误才行,有些糗事儿,自己去找领导说,还能掌握个主动权,占个先手的优势,来一发先入为主,这要是让陈洪先开口,还不定把自己说成什么样呢。
念及于此,黄锦不再犹豫,气鼓鼓地迈步便往外走,似乎是被搬坛子的头槌打怕了,直到黄锦迈过了门槛,陈洪才色厉内荏地说道,“放开我,这狗日的”,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黄锦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是想用眼神来杀人。陈洪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斗败的公鸡,明明鸡冠子都歪了,脸上却还是一副不服不忿、不依不饶的表情,孟公公满脸担忧地看着陈洪,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公公没伤着吧,我...”。陈洪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孟公公的话头,喘着粗气有些心虚的说道,“吩咐下去,今天的事儿,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儿,立刻打死”。身为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办公室里拍桌子、瞪眼睛、出口成脏也就算了,竟然还跟同事打成了一片,打架也就算了,先发制人竟还差点被黄锦给K.O在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估计比当年刷尿盆子还丢人。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奇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办公室里那些乌七八糟的八卦,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何况人家黄公公这会儿就在泄露陈公公的糗事的路上,姓黄的这厮,陈洪既不打死,又不打不过,你说这事儿可咋整。
农历七月十六寅时,天色微明、暴雨如注,北京城东便门外的码头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官船,当初押送芸娘与高翰文的那两个锦衣卫,身穿便衣头顶斗笠站在船旁。高翰文一身布衣,双手捧着个红色的琴囊,背着个包袱,神色黯淡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怔怔地望着那条小船。片刻之后远处走来了两顶四人抬的小轿,两个锦衣卫抓起两把油纸伞急忙上前相迎,高翰文也冒着雨走了过去,一个锦衣卫举着伞站在轿子前,黄锦从里面钻了出来,眼角余光扫了扫周围,看见了不远处的高翰文,漫不经心地问道,“没有找茬的吧”。黄公公问的是陈洪那边的动静,那锦衣卫信誓旦旦地答道,“没有,谁敢找咱们的茬”,黄锦笑着说,“没有就好,老祖宗打过招呼,一定要送回杭州,上船吧”。放芸娘回杭州,是吕芳的意思,给高翰文提前透个消息,自然也是吕芳的意思,反正吕公公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最后能不能成,就靠你们自己了。
(四百二十五)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放芸娘回杭州,正是吕公公的意思,如果当初芸娘跟了高翰文,俩人一起留在北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吕芳得派专人护着他们才行,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北京城里成天惦记着芸娘的人可是不少,有想把这片云据为己有的,也有想把这片云连着高翰文一起斩草除根的,一眼看不住,指不定高府台家里半夜一把大火,这人可就没了。也不知道这高翰文是生理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总之跟芸娘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一个月,俩人竟然还是“素丝无染”,芸娘倒是想跟着高府台走,可惜姓高的死活不表态,气的人家姑娘直嚷嚷着要回杭州。回杭州好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正中了吕公公的下怀,当初让芸娘跟着高翰文,是杨金水特地写信交代的,能安排的吕公公也安排了,可谁让这俩狗男女自己不给力呢,那就怪不得别人了,正好把这片云安置在杭州,离北京那些贼远远的,也省的他们整日里惦记了。行到水穷处,这水流去了蓝神仙的朝天管,坐看云起时,这云甭管最后飘去了哪里,道长想要看云起的时候,能在玉熙宫里坐着看就成,也就是北京、杭州两地来回折腾,路上多费点功夫罢了,其他啥也不耽误。
另一个锦衣卫举着把油纸伞来到芸娘轿前,说了声,“下轿吧,上船了”,芸娘掀开轿帘,踩着满地的泥水,跟着黄锦进了码头边上的一处凉亭,瞟了一眼站在雨中的高翰文,心中不由得一暖,随即低头对着黄公公躬身行礼。黄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外加一张银票,递到了芸娘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张是司礼监的文牒,你拿着它,哪个官府衙门也不敢找你的茬。还有一张银票,老祖宗给的,回到杭州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下,千万不要再招麻烦了。”秉笔太监亲自送行、两个锦衣卫一路护送、再加上司礼监的文牒,别说是浙江的官府衙门了,就是赵贞吉跟谭伦,也未必敢来找芸娘的茬了。吕芳的这张银票,面值也许不大,但却是重如泰山,这是吕公公给的安家费,收了吕公公的钱,就要听吕公公的话。黄锦也不避讳,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杭州那边早就给芸娘安排好了僻静地方,回了杭州踏踏实实地就在家里宅着,让你干啥就干啥,没事儿少出门,免的惹祸上身。
芸娘收了信封和银票,偷偷扫了眼远处如落汤鸡一般的情郎哥哥,也不知道是感叹那个近在眼前的负心薄幸郎,还是唏嘘自己身世飘零的悲惨命运,总之是几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抽泣着说道,“老祖宗和黄公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值得……”。劝妹子你还是开心点儿吧,毕竟人间不值的,芸娘从没有主动去招惹过什么麻烦,但有时候长得漂亮,本身就是种麻烦。这世上真的有人对芸娘好嘛,杨金水一直都在利用芸娘,即使后来对芸娘好了些,也只是为了报答好基友沈一石的情谊罢了;李玄倒是把芸娘当做天人,可那不过单纯的生理冲动罢了,睡一宿芸娘死了也值,不过一句戏言耳,不信你去问问李玄,妹子他倒是睡过了,可为此掉了脑袋,到底值是不值;沈一石貌似对芸娘爱的深沉,可爱情归爱情,生意归生意,毕竟斯文也不能当饭吃,把芸娘送给杨金水,换一套六品的官服,这买卖做的划算;高翰文就更不是东西了,当初在琴房里,还表现的像个正常男人,可到了北京就彻底变态了,连人带性一起扭曲了,要不是有吕芳在上面压着,指不定就把姑娘给白嫖了;至于说吕公公、黄公公还有那个陈公公,这些人其实都差不多,表面上对芸娘挺好,骨子里却都把她当个工具人,谁都想把她攥在手心里,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几位公公并不垂涎她的美色,虽然脱离了低级趣味,但却是所图深大。
对芸娘而言,掰着指头算一算,自己身边这些男的,甭管是有胡子的还是没胡子的,甭管是两条腿的还是三条腿的,甭管是死了的、疯了的、变态的还是性无能的,就特么没一个靠得住的,最后能依靠的还是她自己。当初芸娘想留在杭州,非要把她和高翰文押来北京;这会儿芸娘想留北京当北漂了,却硬要把她送回杭州,区区一介弱女子,被迫周旋于一大群男人之间,身上揣着司礼监的文牒、张真人的血经还有一大把的银票、还有一堆见不得人秘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叫阴差阳错、身不由己阿。
(四百二十六)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芸娘问黄锦,老祖宗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值的,值得不值得,老祖宗跟黄公公心里跟明镜一样,黄锦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杨金水是老祖宗最亲的儿子,也是我最铁的把子,他做的孽就算我们替他偿还吧。别想太多了,朝廷的事,宫里的事,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缘由。”杨金水是吕芳最亲的儿子,也是黄锦最铁的兄弟,只不过杨公公做的孽实在太多也太大,这笔债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至于说朝廷的事、宫里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就是事出有因、环环相扣、连绵不绝的,缘由因果都在,只是不足与外人道也,芸娘你也别想太多了,劝你以后管住自己上面那张嘴,不该你知道的事儿,最好少打听。高翰文站在雨中怔怔地望着芸娘,眼瞅着黄锦这边话说的差不多了,下意识地迈步走向凉亭,想跟芸娘说几句掏心窝子的体己话,却被一旁的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犹如落汤鸡般的高翰文,一脸诚恳的大声哀求道,“我来给她道个别,请黄公公恩准”,芸娘陪着高翰文从杭州来到北京,一路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不提;一个院子里住了一个月,独守空房、素丝无染也不提;高翰文冷言冷语、处处奚落,张嘴闭嘴就是秦淮名妓云云,这些都不提;好不容易熬到了高翰文刑满释放、官复原职,可姓高的这厮对芸娘该何去何从,竟然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哪怕就是在高府里当个通房的丫鬟也行阿;芸娘做不成北漂,要回老家杭州发展了,这本就是拜高翰文所赐,结果这厮却又大清早的赶来送行,还故意站在大雨里演了一出苦情戏,不知道是不是脑残的恋爱偶像剧看多了,还是文艺青年本来就是这么个下贱的性格。对于高翰文这路人来说,送到嘴边的肉不肯吃,等到煮熟的鸭子要飞了,才追悔莫及,套用一句《大话西游》里面的经典对白,“曾经有一份白嫖的奸情摆在高翰文面前,但是他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高府台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他会对芸娘说‘word很大,你忍一下’,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个月!”
黄锦冷冷地憋了一眼高翰文,转过身玩味地看着芸娘,轻声问道,“见不见他?”,也许黄公公心里真正想说的是,“贱不贱,他!”。芸娘看了看浑身湿透的高翰文,异常坚定地说了声“贱”,芸娘费了那么多的功夫,高翰文这匹白眼狼总算是入套了,如果姓高的今天早上不出现,那才真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黄锦冲着高翰文招了招手,无所谓地说了声“过来吧”,只见芸娘举着一把油纸伞,紧跑几步来到了高翰文身前,一双我见犹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挨千刀的负心汉,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了无语凝噎。高翰文望着芸娘这幅小鸟依人的样子,心中是百转千回绕指柔,胯下却是郎心似铁怒抬头,嘴里痴痴地嗫嚅道,“我本不配来送你,也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借用嵇康那句话吧,《广陵散》从此绝矣……从此,我也不会再弹琴了。”
实话实说,这文艺青年谈起恋爱来,还特么不如直男呢,高府台你要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麻烦你还是闭嘴吧,自己做个渣男就算了,求求你行行好,别特么再糟践人家嵇康了,成不成。没人在乎山寨版的《广陵散》到底绝不绝,芸娘也不关心高翰文以后弹不弹琴,高府台你就给句痛快话,芸娘这人你是收还是不收,反正北京到杭州也没多远,芸娘又不是再也不回北京了,无非就是京杭大运河走个来回罢了。高翰文先是把琴囊塞到了芸娘手中,又取下背着的包袱一并递了过去,情真意切地说道,“这是我记的一些琴谱,还有昨日买的几件衣服,这些你要嫌弃都可以扔到河里去。包袱里有几封书信,是我写给海知县、王知县的,烦请你转交给他们,报个平安吧。”高翰文自己copy的琴谱,还有临时买的几件衣服能值几个钱,真要说扔河里,芸娘此刻心里恨不得把姓高的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扔河里去,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老娘眼瞅着都要上船了,你还说这种片汤儿话,老娘陪你折腾了这么久,那天晚上大半夜的,都坐你高翰文床上了,你这会儿就跟我说这个!还烦请芸娘帮你送信,你特么自己不会找邮局啊,还特么报个平安,姓高的你自己倒是平安了,可曾考虑过芸娘此时的处境和感受嘛,高翰文这人简直是渣的稀碎了。
(四百二十七)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芸娘心里很清楚,既然吕公公已经发话了,这趟杭州自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姓高的这厮深情告白了半天,可愣是一句接盘的话也不肯说,自己眼瞅着都要上船了,俩人还搁这儿对飚演技呢,念及于此心中凭空升起一阵腻歪,眼中的泪水不由得多了几分酸楚与无奈。正所谓,“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芸娘怀里抱着琴囊与包袱,泪眼婆娑地对着高翰文看了又看,默默地把那把油纸伞递了过去,却被高翰文伸手拦住,此刻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终归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我一定会陪你睡觉也逗你笑,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安静地听你扯淡,看你装哔,一直到老。
芸娘欲言又止,高翰文欲拒还迎,各怀鬼胎的一对儿鸳鸯,就这么在雨中虚情假意地对视了半晌,海王遇到了茶艺大师,这一场雨中送别的苦情戏,俩人竟是棋逢对手般地打成了一波五五开,一旁的黄锦跟锦衣卫看的是津津有味、啧啧称奇,端的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阿。芸娘终归还是上了船,只留下一道举着油纸伞、背着琴囊的清冷背影,亭亭袅袅、娉娉婷婷、绝世而独立,既动人心魄又勾人心弦,送到嘴边的鸭子终归还是飞了,这世上多的是拔那啥无情、只尝不买的事儿,高翰文也不知道过去这一个月,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此时纵有千种风情、百般手段,只可惜是鞭长莫及了。有道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高翰文静静地伫立在瓢泼大雨中,目送芸娘进了船舱,两个锦衣卫收起了跳板,先用船篙一撑,再慢慢摇起了橹桨,那条官船渐渐离岸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铜锣声,一面“鄢”字大旗映入了高翰文的眼帘,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着码头缓缓走来。吕芳为了掩人耳目,竟真如芸娘当初说的那般,安排了一艘不起眼的官船,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鄢懋卿南下巡盐的船队之中,堂而皇之地在小阁老与陈洪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把芸娘大摇大摆地送回了杭州,这一招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用的堪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镜头一切已是深夜,一支挂着“浙江布政使司”灯笼的船队,停靠在杭州的水运码头上,络绎不绝的士兵和水手,正忙着将一袋袋粮食搬运上船,海老爷是个闲不住的人,眼里全是活儿,看众人干的热火朝天,也忍不住挽起袖口一起帮忙。王用汲迈着方步朝海老爷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刚峰兄阿,也就这些粮食了,装船吧”,说句公道话,前面郑泌昌、何茂才带领浙江的严党同志们,已经自发自愿地给胡宗宪捐过一个月的粮饷了,这韭菜才刚割过一茬,海老爷、王用汲又来割第二茬,这已经算是竭泽而渔了。海老爷黑着个脸,望着那几艘货船,幽幽地叹道,“锥心,十年倭患,毕其功在此一役,可眼下只抄出这么点儿赃财,也就够前方将士吃不到十天”。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浙江的严党同志们这回可是连棺材本儿,都被海老爷给抄出来了,也才够胡宗宪在前线多烧十天的。道长让胡宗宪年底前把倭寇给平了,可眼下中元节才刚过没几天,离着除夕夜可还差好几个月呢,如今浙江首富和贪官污吏家里都没余粮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今之计,大概也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抱怨也解决不了问题,王用汲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那就让前方他们慢慢地打,咱们慢慢查。他们多打一天,你我的钦差就多当一天,他们多打一年,你我在杭州就多待一年,一边查赃款,一边游西湖,呵,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美差阿。”还是王用汲看的明白,与其操心前线的军需粮饷,海老爷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不会真以为把那些重审的供词送到北京,自己就能无事一身轻了吧。多当一天钦差,就意味着能多过一天太平日子,等什么时候这钦差当到头了,只怕是海老爷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严阁老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已经出手去查齐大柱的通倭案了,“一边查赃款,一边游西湖”,终归只是王润莲的一厢情愿、自我安慰罢了。
(四百二十八)海老爷辞官(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听了王用汲那番苦中作乐的调侃,海老爷却不以为然地摇头微笑,重审的奏疏上盖的是海老爷一个人的印章,王润莲可以在杭州摸鱼划船,但自己却没办法躺平,海老爷就如同一个隐身的刺客,偷偷摸到一个重甲战士身后,连续打出了两记背刺,如果那两道奏疏不能把严嵩父子打趴下,刺客的结局可想而知,接下来必然是被战士的一波技能直接带走。“你说,新的旨意下来,会不会让咱们去查郑泌昌、何茂才,藏在其他官员家里的赃财”,海老爷看着王用汲,异常认真地问道。浙江的贪官差不多已经被海老爷给抄的家徒四壁、寸草不生了,最后的那点儿棺材本儿也都装了船,海老爷再想多抄,就只能去北京,打严嵩父子跟吕公公那边的主意了。海老爷心中也是万般焦急,算算日子,北京那边也该有个消息了,清君侧于一役,究竟成与不成、鹿死谁手,也该见分晓了。
海老爷问地隐晦,王用汲双眼放光,坦然答道,“那才是一注大财,全是严家和京里大员们,他们在浙江的分子,要是有这样的旨意,胡部堂这一仗也打赢了,朝堂清流这一仗也就打赢了”。料敌从宽的道理谁都懂,只不过事已至此,也真的没必要再说什么长严党志气,灭海老爷威风的话了,王用汲觉得与其杞人忧天、担惊受怕的活着,还不如过好裆下的每一天,时不时展望一下美好的明天,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了。实话实说,王润莲同志想的还是过分乐观了,如果清流真的打赢了倒严这一仗,按照裕王、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伙鸡贼的尿性,会允许胡宗宪这个严党余孽,去独揽扫平倭寇的不世战功嘛,严嵩一倒必然是清流全面执政,到时就算真的要的荡平倭寇,也该是清流派人下山摘桃子,有他胡宗宪什么事儿,反正实际指挥作战的是戚继光,换哪个文官当主帅其实都差不多。
王用汲忽然扯到了前线的战事,海老爷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伸手摆了摆大声说道,“严党不会让胡部堂打赢这一仗,也就一两天见分晓了,全看皇上圣明了”。严党不想胡宗宪打赢这一仗,清流也不想胡宗祥打赢这一仗,似乎只有道长和胡宗宪才想打赢这一仗。大明真正的敌人,既不是草原上飞驰的铁骑,也不是漂在海上的那些日本友人,更不是茹毛饮血的满洲建奴,敌在国会山、敌在内阁、敌在六部九卿、敌在玉熙宫,大明亡于党争,正所谓朝堂之中,十步之内,人尽敌国是也。没有道长的圣明烛照、力排众议、全力支持,光靠基层将士们的一腔血勇、马革裹尸,光靠胡宗宪的大公无私、忠君爱国,是打不赢眼前这一仗的,战胜于朝廷,才能决胜千里之外,否则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土木堡、萨尔浒。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海老爷定睛观瞧,看见一身布衣的赵贞吉与谭伦,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迈着方步款款向码头走来,急忙带着王用汲上前行礼。
赵贞吉满脸凝重,也顾不得寒暄,郑重其事地说道,“有要紧事跟二位商谈,朝廷的旨意下了,天黑前到的,郑泌昌、何茂才斩立决,家财悉数抄没。赵贞吉、谭纶、海瑞、王用汲一干钦案人员,尚能实心办差,查办江南织造局、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贪墨巨案,颇有劳绩,着,立刻将浙案具结呈报朝廷,内阁会同司礼监论功叙奖”。所谓“商谈”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赵巡抚可从来没有跟下属讨价还价的习惯,浙江的案子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两个月,从初审到重审,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既没有毁堤淹田,也没有通倭案请,只是一场单纯的贪墨巨案罢了。一干办案人员颇有劳绩,得到的评价却只是“尚能”实心办差,看似前后矛盾的行文,充分展现了北京方面对办案人员的不满,颇有劳绩最终换来了上司的颇有微词,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理学之臣从来就不奢望什么“论功叙奖”,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功过从来结伴而行,我不求有功,无过便是功”,甭管赵巡抚人品咋样,但这句话放在职场上,还是有几分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