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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卑职就去,卑职马上就去,卑职立刻带人把那个人,送到胡部堂那儿去”,田有禄磕了个头,捡起地上的那根木签,哭笑不得地望着海老爷,“去吧”,海老爷挥了挥手便不再看他。田县丞举着木签子先是看向王牢头,王牢头不动声色地扭头看地,又望向赵班头,怯怯地说“你带些人跟我走”,赵班头此时犹如老僧入腚一般,怔怔地看着前方,竟把田县丞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海老爷冷眼旁观了片刻,用力一拍惊堂木,吼了声“跪下”,吓的田有禄跟赵班头两个人齐齐跪了下去,等到双膝落地田县丞才反应过来,原来海老爷吼的不是自己,好似弹簧一般又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大写的尴尬。赵班头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心虚地问道,“老,老爷有什么吩咐”,海老爷面无表情地盯着赵班头,淡淡地问道,“田县丞派你差使,为何不答?”
胡部堂的公子又不是淳安桑农,你海老爷随便扔根签子,说抓就抓了,赵班头也没有背着忤逆不孝的罪名,实在犯不上陪着田有禄去蹚浑水,赵班头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什么差使”。海老爷也不再废话,直接用力又拍了下惊堂木,“啪”的一声响,吓的赵班头一阵心悸,忙不迭地应道,“小的听到了,小的听到了,去拿人,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磕了个头起身便要招呼衙役往外走,“你不用去了”,海老爷目光炯炯地看向众人,用手轻轻一指,“这个赵班头,在街市上遇见我,以为我待罪在家便视若不见,此番又见田县丞有了干系,更是置之不理,可见这个人平时对小民百姓何等凶恶。常言道,‘身在公门,手握人命’,如果你们都像他这样,淳安县的百姓不知该遭多少罪孽!”对付赵班头这种不入流的微末小吏,海老爷连《大明律》也省了,走在大街上眼里看不见领导,这便是赵班头的罪。
海老爷为了逼田有禄就范,捧着本《大明律》,罗织罪名陷人于罪,一言不合就把不听话的赵班头关进大牢,如果不论动机只看手段的话,海老爷收拾田有禄、赵班头,跟严嵩收拾海老爷、齐大柱,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归根结底,长江、黄河本就是同源之水,都可以灌溉两岸数省之田地,也都会泛滥地一发不可收拾,“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道长讲的便是这番道理。“王牢头,你不是抱怨你的牢里是空的吗?现在就把这个姓赵的班头关进去,听候处置。”海老爷望着王牢头,举重若轻地说道,王牢头应了声“是”,走到赵班头身旁努了努嘴,说了声“走吧”,便要动手抓人,赵班头急忙抱拳拱手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地说,“小的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坐牢啊”。“无视上命,凌虐百姓,你不坐牢,大明朝就不用再设牢房了,带下去”,海老爷一声令下,王牢头不由分说,薅起赵班头的衣襟就把人往外拽。在淳安县,海老爷的规矩就是规矩,同样都是凌虐百姓,王牢头屁事没有,赵班头却要牢底坐穿,这俩人差就差在“无视上命”这四个字上了。说来也是讽刺,海老爷自己才刚撕完赵贞吉的公文,转头就用“无视上命”的理由,把倒霉的赵班头关进了大牢,合着只许你海老爷自己放火,还不让底下人点灯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双标嘛。
心有余悸的田有禄带着两个衙役,急匆匆地赶去捉拿胡公子,待田县丞出了大门,海老爷招了招手,把所有人都唤到了大堂正中,苦口婆心地说道,“淳安今年全县被淹,家家户户颗粒无收啊,有很多倒塌了房屋的百姓,至今还住在窝棚里,全指着这些生丝度过荒年,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嘛?居然还到处抓人,夺民口中之食,你们于心何忍?巡抚衙门追税的公文我已经撕了,请求朝廷免税的公文我也已呈了上去,有人不想让淳安的百姓活,可是朝廷不会让淳安的百姓死。从今天开始,任何人不得向百姓追讨税赋,尤其不许抓人,谁再抓人,就到牢里跟那个赵班头做伴去。听到了没有?”海老爷给衙门的公差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床摇人,别说是“夺民口中之食”了,哪怕就是老百姓吃进肚里的,也要打到他们吐出来为止,这才是衙役们心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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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三)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只要海老爷还在淳安当知县,赵贞吉追税的公文便是废纸一张,哪个衙役再敢去滋扰百姓,赵班头便是他们的榜样。海老爷也知道自己只能护淳安百姓一时,所以早早便给朝廷上了一封请求免税的公文,凡事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这就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海老爷也算尽力了。很多事从一开便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海老爷即使给淳安县免了税又能如何,浙江又不是只有淳安一个县,反正今年死也要死出五十万匹丝绸来,淳安百姓免了税,其他县的百姓就要多缴税,淳安县的百姓吃饱了肚子,其他县的百姓怕是连三两五钱米也没的吃了,海老爷想救斯民于水火,谈何容易,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镜头一切,杭州沈一石曾经的一座作坊内,上百架织机吱呀呀地响个不停,赵贞吉亲自到了作坊视察工作,朱七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浙江的案子虽然结了,但朱七也不着急回北京复命,每天都在赵贞吉眼前晃来晃去的,摆明了是给那五十万匹丝绸来当监工的。其实赵贞吉心里也急,当初是杨金水和徽商签的约,合同规定每五座作坊今年交十万匹丝绸,以后每年上交三万匹丝绸,二十五座作坊今年刚好能收五十万匹丝绸,可这群天杀的徽商只给杨金水付了一笔定金,赵巡抚收了五十万两银子,后面就再没动静了。徽商的五十万匹丝绸不只买了沈老板的二十五座作坊,还包括6万5千亩桑田、107家绸缎庄、180万石粮食呢,这眼瞅着立秋都过了,赵巡抚没办法,名义上是下工厂督促生产的,实际上却是上门来催收尾款的。
赵贞吉在生产车间里装模作样、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架织机前,扯着嗓子问那五个徽商,“现在每天的织量是多少啊”,一个中年徽商一本正经地答道,“现在每天能织一百匹,过几天只怕要停工了”。沈一石的二十五座作坊每年可织造丝绸20万匹,正常生产的话,每天的产量大概是550匹左右,徽商接手后,产量暴跌到原来的18%,而且过几天还要停产,照这么干下去,一年也就能织3万多匹丝绸,刨掉给宫里上缴的三万匹,再扣掉成产成本,这买卖说不定还是亏的。赵贞吉在心中算了算账,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个徽商,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停机”,旁边一个年长的徽商似是早有准备,坦然答道,“不瞒中丞大人,我们的本钱也有限,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买丝了,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要开工钱呐”。赵巡抚上门来要债,这些徽商却串通好了一起哭穷,一会说过几天要停工,一会说自己本钱有限,一会又说连生丝都买不起了,总之就是兜里没钱。至于那五十万匹丝绸,人家徽商也没说不给,反正现在一天能织一百匹,只要赵巡抚不嫌时间长,那就慢慢等呗,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终归是能凑齐五十万匹的。
理学之臣今天终于领会到了,什么特么的叫做无奸不商,恶狠狠地怒斥到,“半价买丝你们都拿不出本钱,当时为什么签约书?告诉你们,耽误了朝廷的大事,胡部堂也保不了你们。”收生丝这事儿其实跟价格无关,说穿了就是,非不能也,实不愿也,那约书本就是被杨金水给逼着签的,要是能毁约,徽商早就毁约了,又何必使这么一出苦肉计,故意消极怠工,摆烂给赵贞吉看。赵贞吉不提胡宗宪还好,一提胡宗宪,徽商反而还急眼了,大声嚷道,“做生意我们也不要谁保,只讲一个信用二字,赵中丞,你能担保,按约书给我们兑现吗?”赵贞吉原想吓唬吓唬这群徽商,没想到这些奸商摆出一副舍命不舍财的架势,竟然跟赵巡抚杠上了。做生意讲的是信用二字,可惜赵中丞只做官不做生意,约书虽然签了,但对徽商而言,只有义务没有权利,除了锤子和毛线,赵中丞啥也担保不了。按常例,每年织的二十万匹丝绸,宫里确实只需要上交三万匹,但道长个人还要拿走七万匹,各级官员也要分掉五万匹,所以说这约书上写的那些,千万当不得真。至于那6万5千亩桑田、107家绸缎庄、180万石粮食,不管最后挂在谁名下,归根结底那都是织造局的财产,徽商们最多也就是过过眼瘾,多看两眼罢了,真要上下其手去摸两把,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四百四十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谁说不按约书兑现了”,赵贞吉面色铁青、郑重其事地说道,“织机一天也不能停,五十万匹丝绸一匹也不能少。你们谁敢停机,我不抓人,请你们的本家胡部堂派兵抓人”,说罢也不理那几个徽商,扭头迈步便走。几个徽商竟敢跟浙江巡抚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如果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必然是背后有人撑腰,幕后主使显而易见,就是徽商的本家胡宗宪,所以赵贞吉才故意说,要请胡部堂派兵抓人。胡宗宪的诉求也很简单,那就是破财免灾,徽商的订金,权当是做公益送给赵贞吉了,麻烦赵巡抚受点儿累,把沈一石的家产再卖一遍,也算帮胡部堂解套了;如果坚持要卖给徽商,那便对不起了,五十万匹的丝绸,今年肯定是没有了;二十五座作坊,每天最多就织一百匹,隔三差五的还要停工,反正就是消极怠工、躺平摆烂,赵巡抚你要觉得无所谓,那咱们就互相耗着呗,看最后谁能把谁给耗死。
徽商背后站着胡宗宪,就算被赵贞吉抓去吃几天牢饭也无妨,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真要是撕破了脸,别说是五十万匹丝绸了,就是那一天一百匹的丝绸,怕也得打了水漂。如果只是为了捞快钱,那事情就简单了,找一批冤大头,差不多的条件,把沈一石的家产再卖一遍就是了,五十万匹丝绸也有了,赵巡抚还能白赚一笔徽商的订金;可杨金水当初执意要让徽商去接沈一石的盘,甚至还掏出一封吕芳的信,赵贞吉也拿不准道长的态度,再加上身旁还有个如影随形的朱七盯着自己,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擅做主张,既要抓生产、又要讲政治,端的是难煞人也。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挖坑害人的是道长,躺平摆烂的是胡宗宪,要想套住胡宗宪便拿不到五十万匹丝绸,想要五十万匹丝绸就得先给胡宗宪解套,事情便僵在了这里,陷入了死循环。赵贞吉也很无奈,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今年要想凑齐五十万匹丝绸,最后还得去苦一苦百姓。
赵贞吉意兴阑珊地回到巡抚衙门,下人禀报说淳安县丞田有禄等候召见,还带着胡部堂的公子,正常情况下,像县丞这种不入流的芝麻官,是没有资格当面向巡抚汇报工作的,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淳安的事赵贞吉跟朱七都知道,但总还需要有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实名检举揭发海知县,恰好这个时候,田县丞踩着七彩祥云就这么来了,可不是巧了嘛。签押房内,赵贞吉正襟危坐,朱七和另一个锦衣卫端坐在侧,田有禄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卑职叩见中丞大人”。“海知县已经递了辞呈,我说了,淳安县的事由你来署理,又闹出什么了?”,赵贞吉双眼盯着桌案,不动声色地开始带节奏。“中丞大人把追讨淳安百姓欠粮的差使,交给卑职去干,卑职好不容易派些人下去收丝,海知县却把他们都叫回来了”,田有禄抬头望着赵贞吉,小心翼翼地说道。赵贞吉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循循善诱地问,“巡抚衙门的公文没给他看嘛”,田有禄则是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嗫嚅着不肯答话。
赵贞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不回我的话”,心中暗道,不就是海瑞手撕公文那点破事儿嘛,来都来了,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有话快说,别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加戏。田有禄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答道,“卑...卑职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中丞大人回话”,赵贞吉盯着手中的茶杯,云淡风轻地说,“如实回话”。“海知县把巡抚衙门的公文给扯了”,田有禄双手比划了一番接着说道,“海知县说,织造局的那些粮,是皇上赈给淳安百姓的赈灾粮,谁要追讨就是玷污圣名。他还说,说淳安今年是重灾县,他已经呈文朝廷请求免去全县赋税。”海老爷的原话是“于理不当、于事不合”,经过了田县丞的二次加工,一下子就把海老爷对赵贞吉的指责,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好一个“玷污圣名”,赵贞吉强压着怒火,面无表情地用余光扫向了旁边的朱七。朱七只是静静地望着田有禄,另一个锦衣卫却忍不住了,有些不忿地说,“这个人难道真的是脑子有病”,朱七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的手下,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责备,在职场中,随便评论同事那可是大忌,尤其是还当着外人的面。
(四百四十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田有禄检举揭发完毕,朱七却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一言不发,赵贞吉见状,重重地把茶杯掼在桌上,声色俱厉地说道,“什么病,对抗上司、对抗朝廷的病,二位在这里都听到了,我要上疏参奏,请二位也向宫里禀奏”。赵巡抚玷污圣明,海知县对抗朝廷,这两位简直就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冤家。田有禄的话当然是专门说给朱七听的,赵贞吉此时也明确表了态,自己要上疏参海瑞一本,记得当初徐阶可是对裕王承诺过,“赵贞吉和谭纶要是连一个海瑞都不保,他们也就连人都不要做了”,看今天这个架势,赵巡抚就是拼着自己不做人了,也要弄死海老爷,从保海瑞变成了参海瑞,就问徐阁老你尴尬不。赵贞吉也是真的急眼了,徽商那边一毛不拔,姓海的又带头嚷嚷着要给全县免税,这要是别的县都学淳安这般,赵巡抚还特么苦个锤子的百姓。甭管高拱、张居正那边怎么想,赵贞吉都要杀鸡儆猴,拿海老爷开刀了,为了凑齐五十万匹丝绸,想必老恩师也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朱七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扭头望着赵贞吉,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一定如实禀奏”。所谓“如实禀奏”,代表着绝对客观、中立的立场,朱七只负责向道长描述客观事实,绝不会掺杂任何主观判断,比如“这个人难道真的是脑子有病”之类的话,更不会如那田有禄一般,带着主观情绪故意夹带私货、歪曲事实。赵贞吉是道长的臣,朱七则是道长的奴才,二者决不可混为一谈,对手下的大臣,道长的原则是贤时便用、不贤便黜;对身边的奴才,道长的要求是绝对的忠诚,不允许他们有任何事瞒着自己,因为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只要肯说实话,哪怕是参与了毁堤淹田,道长不但不追究,说不定还能赏点什么;如果故意隐瞒,哪怕只是背着道长偷摸组了个酒局,也要罚去吉壤睡凉炕。对于海老爷在淳安的所作所为,朱七只会冷眼旁观、如实禀报,没有感情、没有立场、没有态度,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如果做不到,那就是一株有毒的芳草,纵使留在道长身边,也只会害人害己。
海老爷如果只是撕了公文,不准衙役去追讨税款,田有禄也未必会跑去杭州揭发检举,毕竟海老爷已经交了辞呈,不过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阔罢了;可海老爷却以杖四十、流三千里来威胁,逼着田有禄捉了胡公子,还要把人送到胡宗宪的大营去,这是生生地把人往绝路上赶阿,既然海知县不仁,也就怪不得田县丞不义了。田有禄带着胡公子,绕路去杭州求见赵贞吉,打海老爷的黑枪还在其次,主要是恳请赵巡抚出手救下胡公子,只有甩掉这颗烫手的山芋,自己才能解套。至于海老爷这边,田县丞心里有数,只要不回淳安复命,海知县也奈何不了自己,最多再等个十天半个月,海老爷这边不是离职就是被免职,还怕他作甚。田有禄只知道赵巡抚跟胡部堂是二十年的知己,讲道理,好兄弟的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总要出手捞侄儿一把吧,可好巧不巧,这老哥俩前阵子才撕破脸,胡宗宪刚刚又用几个徽商狠狠阴了赵贞吉一把,赵巡抚心里正憋着一股邪火呢,偏偏田县丞这个时候带着胡公子来了,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结果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把胡部堂的公子也扯了进去,这事怎么回事儿”,赵贞吉正襟危坐,只是话锋一转忽然问起了胡公子,田有禄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是愁云惨淡,长叹了一声,百般委屈地说道,“州里给卑职打招呼,说胡部堂公子来台州看望父亲,从淳安县经过换船。卑职只是按照惯例,接待了一下,海知县就说卑职是奉承上司,还说胡公子是假的,命卑职押送给胡部堂,卑职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行文都察院参卑职的罪。中丞大人,卑职在淳安实在是没法干下去了,请中丞大人开恩,就让卑职调、调个地方吧。”说到伤心处时,田县丞不禁狠狠鞠了一把清泪,竟有几分假戏真做的感觉。赵贞吉曾经是胡宗宪二十年的知交,这大侄儿到底是真是假,人家赵叔叔心里还能没数嘛,只不过俩大人怄气,倒霉的却是熊孩子,田县丞你也别抱怨了,赶紧收拾收拾,接着送胡公子去台州吧。
(四百四十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田有禄跪在地上哭的是梨花带雨,赵贞吉却已站起身,唤了声“来人”,对着当值的书吏问道,“送到胡部堂军营的军需粮草,最后一批什么时候起运?”赵贞吉口中的“最后一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朱七,以后不会再有军需粮草送到前线了,至于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那是胡宗宪和戚继光该操心的问题,反正赵巡抚这边肯定是爱莫能助了。严党不希望胡宗宪打赢这一仗,清流又何尝希望胡宗宪打赢这一仗,剿灭倭寇的不世之功,凭什么白白送到一个铁杆儿严党手里,何况胡部堂不倒,严阁老自然也不会倒,赵贞吉给胡宗宪供应粮草,这不就是妥妥的资敌嘛。连严党自己人都在掣胡部堂的肘,难道还能指望那群清流去雪中送炭嘛,如果不是道长这边盯得紧,只怕胡宗宪的军需补给早就断了。
就算赵贞吉和胡宗宪还是二十年的知交,在政治立场与大是大非面前,那点儿个人情分根本就不值一提,又何况俩人早已是心存芥蒂、反目成仇了,赵贞吉这个时候再帮胡宗宪,不就等于是在坑自己嘛。谁能想得到,势如水火的严党、清流,为了阻止胡宗宪打赢这一仗,竟然还特么地联手了,真是活见久了。当值的书吏答道,“回中丞,这一次是好几万人的军需,还有十几船今天下午才能到齐,到齐后立即起运。”赵贞吉闻言,转过身冲着朱七大义凛然地说道,“剿灭倭寇这是最后一仗,一粒粮、一颗草也不许短缺。再去催,到齐后三日内运到。”剿灭倭寇,是不是还差最后一仗,这事儿赵贞吉说了也不算,反正道长下的任务是年底前把倭寇平了,眼下才刚立秋,离过年可还有好几个月呢,赵巡抚你这最后一批粮草运完,万一前线战事胶着,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这仗你让胡部堂还怎么打阿。
原著里有一段情节电视剧里没有拍,这里一并补上,赵贞吉扫了一眼哭哭啼啼地田有禄,冲着书吏吩咐道,“把他还有海瑞抓的那个人一并带上,送到胡部堂那里去”。田有禄闻言登时就傻眼了,本来盘算着借赵贞吉的手放了胡公子,没想到人家赵巡抚还给自己送上船了。田县丞本来可以带着胡公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偷偷摸摸溜去台州,结果让赵巡抚这么一安排,几十条船上千号人,一路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把胡公子押去台州,这特么不就是公开在扇胡宗宪的脸嘛,跟当初挂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也差不多了。估计田有禄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杭州求救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就上了赵贞吉的贼船了,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彻底得罪了胡部堂不说,自己暗算海老爷的事儿也露馅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阿。
镜头一切来到台州,此时已是深夜,海风呼啸、暴雨如注,齐大柱手里握着胡宗宪送给他的那把剑,顶着雨幕,一动不动地守在中军大帐门口,胡宗宪穿着布衣半躺在椅子上,正在和一身戎装的戚继光对弈,不远处一个亲兵正在专心致志地煎着中药。胡宗宪心不在焉地下着棋,空洞的双眼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心里却在琢磨着几天前严嵩的那封亲笔信,“今国库亏空如此,再打下去,为师也拿不出钱给你了,暂且修兵歇战吧”。严嵩也很郁闷,自己借严世蕃的名给胡宗宪写过 ,劝他给倭寇留点种子,结果胡部堂不但不休兵,反而是亲临前敌、不避炮矢,还差点为国捐了躯,比青春期的中二少年还要逆反。既然学生不听劝,那就不要怪老恩师上手段了,严嵩亲自给胡宗宪写了封信,再也没提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养寇自重的道理,通篇都是官方用语,乍一看像是良言相劝,其实就是釜底抽薪,公事公办的态度下还藏着几分疏离,胡宗宪知道,老恩师这次是真生气了,后果怕是很严重。
东南沿海这一仗打到现在,胡宗宪手里,从最初的几千戚家军发展到几万明军,对面的倭寇却是越打越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胜利的天秤已经在向大明这一边倾斜了,只要胡总督稳住别浪,不要再干送人头的蠢事,年底前全歼倭寇,应该问题不大。正当胡宗宪带着戚继光,在通往胜利的坦途上一路狂飙之时,自己后方这些猪队友,毫不犹豫地纷纷选择了掉链子。曾经的好基友赵贞吉,不但送来了最后一批粮草,还顺路捎来了自己那个败家子,老恩师的那封信犹如一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胡宗宪的心头,胡部堂明白,以后不会再有粮草了,这一仗打还是不打,这个决心难下啊。
(四百四十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集
当初辽沈战役打锦州前,101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我准备了一桌饭,来了两桌客人,这饭怎么吃”,打不打锦州,这个决心确实难下;如今胡宗宪的处境是,准备了一桌饭,也来了一桌客人,可是饭吃到一半,厨子特么端着剩下的菜跑了,胡部堂此刻也不知道,是该接着把饭吃完,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个决心更难下。胡宗宪心猿意马地在棋盘上随手落了颗黑子,戚继光则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胡宗宪,军需粮草不济的事,胡部堂自然不会瞒着戚将军,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还是要听听职业军人的意见。眼下这个局面,明军粮草告急、军心不稳,无非是两条路,要么就按严阁老说的,罢兵休战,一线部队撤回后方整补;要么就是主动出击,提前发起战略决战,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虽然说顺风不要浪,但搏一搏单车也能变摩托,这一仗打赢了,东南数省从此风平浪静、海波不惊;打输了,日本友人可能还要加大自由行的力度,东南沿海从此再无宁日,打还是不打,全在胡部堂一念之间了。
胡宗宪回望着戚继光,自顾自地说道,“大战在即,站在行兵布阵的位置,看看帐外这场大雨,然后再想想这步棋该下在哪里”,领导下决策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胡部堂这副样子,站在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点出几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再说几句高屋建瓴却大而无当的空话,貌似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其实领导心里头特么也没底。这一仗到底该不该打,具体又该怎么打,胡宗宪和戚继光肯定是反复探讨、论证过的,能说出“大战在即”四个字,代表着胡宗宪还是要打这一仗的,只不过事到临头天象突变,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在胡宗宪心中搅起了一丝涟漪,于是又把戚继光找来,想问问天气因素会不会影响最后的决战。
胡宗宪问地很隐晦,但戚继光却是洞若观火,领导心里还是没底,只能多给他喂几颗定心丸了,于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据属下十几年与倭寇再沿海作战的阅历,每年这个时令这场大雨后,都会有一两天的大雾,有利于奇兵突袭”。东南沿海夏、秋两季,多雨多风,但是不是大雨之后必有大雾,还能持续个一到两天,这谁也说不准,毕竟不是诸葛村夫在借东风。各路明军已经按照部署抵达出发阵地,眼下的形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戚继光心里清楚,管它是下雨还是下刀子,有没有大雾,这一把都得all in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至于能不能打赢,估计只有天知道。胡宗宪闻言,心中暗道,原来这场大雨不是减分项而是加分项,这是老天爷在帮我开雾抓人呢,真是天助我也。一念通达,身体也不由得轻了几分,胡宗宪只感觉体内热血奔涌,好似吃了那啥哥一般,直直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难得的战机呀,逐水草而居,顺天时而动,这才是最大的理呀”。戚继光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宗宪,生怕一不留神就让老领导看出自己的心虚来,所以说有时候这专家的话吧,你也得辩证地听,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别说是行军打仗了,就算是跟着DY大神炒股,也没有稳赚不赔的道理。
其实胡宗宪早就没有退路了,当初谭伦来浙江当参军,拉他带枪投靠裕王,被胡部堂当面给否了;然后道长在精舍亲切会见了胡宗宪,让他在圣明天子和老恩师之间选边站,胡部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老恩师;严嵩借着严世蕃的名义给胡宗宪写信,劝他养寇自重,结果胡部堂亲临战场不避炮矢,打算以死明志,逼的老恩师只能下狠手,直接掐了大军的粮草。不到半年时间,胡宗宪把大明朝最有权势的那几位,挨个都得罪了一遍,就连二十年的好基友也跟自己翻了脸,打赢这一仗,也许还能有个全身而退的机会;如果打输了,道长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而且朝里也绝不会再有人替自己说话了。道长给的期限是年底之前平定倭寇,但留给胡宗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军所剩的后勤补给,最多还能发动一次大规模作战,而且还得是速战速决那种。既然没有退路,那便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胡宗宪也是豁出去了,胜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赌上自己的全部,放手一搏,倒要看看这单车最后能不能变成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