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大明王朝1566》

  (四百五十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海老爷是一个极其执着的人,但很多时候执着和偏执之间只隔着一张纸,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早已经被郑泌昌、何茂才、杨金水、赵贞吉、谭伦等人,给捅的支离破碎、破烂不堪了。如今的海老爷除了自己,谁也不信,打定了主意,从此以后只做个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偏执发展到了极端,就是做事不计后果,此时距离《治安疏》的横空出世,还有三年时间,飓风起于青萍之末,草灰蛇线伏脉千里,这世上所有看似偶然的事,深究起来,其实都是必然的。海老爷目光灼灼地盯着胡宗宪,高声说道,“卑职就信得过部堂,天下的人都认为部堂是严阁老的人,可卑职认为部堂是我大明朝的人,江西分宜是严阁老的老家,部堂如果能推荐卑职到那里去,朝野自会认为部堂不是严阁老的私人!”

  胡宗宪与海老爷各自带着私心,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说穿了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海老爷早就看穿了胡宗宪的那点儿私心,以自己为筹码,硬生生地坐地起价。胡宗宪想跟严党划清界限,仅仅是出手保下海瑞这还不够,作为严党最核心的骨干、严嵩最中意的爱徒,想要做回大明的人,胡部堂,您还得再拿点诚意出来才行,比如说把海老爷派去江西分宜这样的诚意。胡宗宪把目光移向它处,语气坚定地回绝道,“这一条我无法答应你”,胡宗宪如果想倒严,当初在精舍里直接投靠道长就完事儿,人家连圣明天子的生意都不做,又何必来淳安的小破院里,跟一介鸟知县讨价还价呢,总之胡部堂的底线就是,只栽花不种刺、只救人不害人,自己明哲保身可以,倒严的事绝对不碰。

  这世上有些问题可以谈,有些问题没的谈,对胡宗宪而言,坑赵贞吉的事怎么都好谈,害严嵩的事儿根本就不必谈,对于海老爷自清去江西分宜的提议,胡宗宪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此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俩人都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海老爷黑着脸,率先打破了沉默,“部堂,还是念着严阁老的知遇之恩”,海老爷与胡宗宪是三观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彼此之间可以互相欣赏,却永远无法相互理解,知遇之恩当然要念,只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那点小恩小惠完全不值一提,海老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公事公办,比如逼着一路提拔自己的徐阁老,主动退掉五万亩良田之类的。

  胡宗宪望着海老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容淡定地说,“你把自己看得过重了,你是个刚正的人,敢说话、敢抗上,可要真是抗上,你个小小的七品,能抗得过谁呀?在浙江你能做些事震动朝廷,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人要震动朝廷,到了江西分宜,凭你一个人又能震动谁呀?皇上要用的你推不倒,皇上不用的你也保不了。”胡宗宪的话却又是另一番道理,站在山脚、半山腰和山巅,看到的风景截然不同,有些人只看到了大闹天宫的那只猴子,眼里全是上下飞舞的那根棒子;有些人则是在琢磨,为啥玉帝这个老阴哔,要派一只混不吝的猴子去看守蟠桃园,那个教了猴子一身闯祸本领的菩提祖师,到底是不是灵山的另一位老阴哔。有些事本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看久了自然就明白了,耍猴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无论是在杭州耍、安徽耍、还是江西耍,猴子永远都只能是猴子,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一只畜生的想法。

  “皇上要用的你推不倒,皇上不用的你也保不了”,胡宗宪这句朴实无华的话,远胜过圣人写在书上的千言万语,贤时便用、不贤便黜,这才是倒严的本质,而贤与不贤,全凭道长一人说了算。海老爷自以为是地整出了一堆铁证如山,到最后不过是火盆里的一捧飞灰罢了,就这,还是裕王一大堆人在后面偷摸帮忙的结果,光靠海老爷一个人,估计连点灰儿都剩不下,这便是胡部堂口中的道理。胡宗宪的这番话,海老爷确实听进去了,只不过可能在理解上稍微出了点偏差,既然小小的七品知县,谁也抗不过,那就等混到大大的六品主事之时,再去接着抗呗;既然皇上用的推不倒,那就直接推皇上呗,说不定效果反而更好呢;背后没人便不能震动朝廷,胡部堂你这个判断,是不是多少有点草率了,海老爷可不信这个邪,究竟谁对谁错,三年之后便见分晓。
  (四百五十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虽然胡宗宪的话听起来颇有一番道理,但海老爷认准的事儿,九头牛怕也是拉不回来,海老爷跟胡部堂谈的是生意,用江西分宜知县的位置,去换海老爷撤回辞呈继续留任,反正海老爷把条件开在这里了,谈得拢便谈,谈不拢也没事,即使买卖不成,至少仁义还在。海老爷冷冷地望着胡宗宪,不慌不忙地问,“卑职就要部堂一句话,是否愿意推荐卑职出任江西分宜”,胡宗宪思忖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愿意做欺瞒世人的事,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你如果真要调任江西分宜,我可以再给赵中丞写信,我的奏疏可以不上,我让赵中丞一个人上奏疏,举荐你”。胡宗宪与严嵩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就算表面上跟严党划清了界限,他也不可能完全跟严阁老切割干净,早晚还是躲不过清流的清算。

  海老爷早就看清了其中的利害,所以才劝胡宗宪尽可能地把倒严的投名状纳足,话不妨说的再直白些,胡宗宪想要明哲保身,就不能太爱惜自己的羽毛,总要干一些为人不齿的小人行径,只有自污名节才能过关。谁都知道长江水清、黄河水浊,偏偏你胡宗宪搞特殊,明明是个严党头子,却非要装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样子,弄的自己跟朵白莲花似的,恨不得比清流还清,这特么谁能忍得了,就胡部堂这尿性,清流们不弄死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贞节牌坊。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见海老爷态度坚决,胡宗宪索性也不劝了,大方地表示,保举海老爷去安徽的联名奏疏不上了,自己可以写信让赵贞吉单独推荐海老爷去江西分宜。实话实说,海老爷想去江西分宜当知县,本就是一厢情愿、胡搅蛮缠的事儿,根本不具备任何可操作性,江西巡抚大概率是个严党嫡系,何况吏部现在主事的还是人家小阁老,如果这样都能让鸟知县偷了严阁老的家,那严党估计是撑不到过年了。

  什么事能办、什么事不能办,什么事办的成、什么事办不成,其实领导心里都有数儿,海老爷这事儿能办,但绝对办不成,反正最后得罪严阁老的是赵贞吉,既然海老爷不信邪,胡宗宪也没必要拦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鸟知县不辞官,就随他去吧。该讲的道理胡宗宪都讲了,讲了海老爷又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还特么做错,错了又不认,认了又不改,改了又不服,不服也特么不说,还能让胡部堂怎么办,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教海老爷做人。讲道理,兴国县离着分宜县也不远,拢共就五百多里路,骑上匹快马,三五天就能跑个来回,有事没事的,欢迎海老爷常去分宜转转,好走不送!海老爷一世英名,竟然被一招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给糊弄了,明摆着是在阴沟里翻船了,放着好好的徽州知州不做,偏要去做兴国知县,这便是偏执的代价。

  见胡宗宪满口答应下来,海老爷也不疑有它,心中如释重负一般,毕竟胡部堂亲口答应的事儿,多少还算有点可信度,这么大的一个领导,总不至于忽悠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吧。海老爷急忙站起身,冲着胡宗宪深深地一揖,兴奋地说道,“卑职就等待着吏部的调令”,胡宗宪不动声色地瞄着海老爷,心中暗道,那你就踏踏实实地等着吏部的调令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摊上个朝令夕改的上司,赵贞吉也很无奈,胡部堂一会儿要联名保举鸟知县去安徽,一会又要自己单独推荐海瑞去江西分宜,恨得赵贞吉是咬牙切齿、左右为难;就这么一个海瑞,赵巡抚一会儿要参劾,一会儿又要举荐,整的自己跟得了老年痴呆似的;举荐就举荐吧,还非要把鸟知县给安排到江西分宜去,这特么也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儿嘛,你胡宗宪不敢得罪严阁老,人家赵贞吉就敢嘛,这不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良为娼嘛。

  此时画面一切来到了淳安码头,两个衙役引着田有禄上了一艘没有旗号的官船,田县丞在舱外探了探头,一眼便认出了里面的朱七,急忙提着下摆跑进船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身布衣的朱七,正悠哉悠哉地跟另一个锦衣卫下着象棋,见田有禄来了,那锦衣卫故意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朱七,大大方方地认了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暗示些什么,反正懂的都懂。朱七收了银子,也不看田有禄,同那锦衣卫一起码着棋,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还认识我们嘛”。田有禄吓地一个激灵,急忙答道,“两位钦差大人在上,卑职就是挖了眼珠子,也不敢不认识”,朱七转过头笑吟吟地说,“呵呵,废话,挖了眼珠子,我还留着你何用阿”,朱七要的就是田县丞这点儿眼力价,手里正好有个引蛇出洞的任务,需要田县丞来配合。
  (四百五十五)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跪在地上的田有禄抻着脖子抬头望着朱七,满脸堆笑地试探道,“是是是,卑职还要留着眼珠子,替钦差大人当差呐”,心里暗暗琢磨着,等一会儿办完了正事,自己争取也跟朱七下几盘象棋,怎么也得输它个百十两银子,权当是贽敬了。朱七双眼看着棋盘,随口问道,“胡部堂来了”,田有禄不假思索地说道,“哦,是啊,正在县衙跟海知县谈话呢”,“那个齐大柱也来了吧”,“是,正在县衙后堂帮海知县家做事呢”,田有禄一五一十地答道。朱七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你去给我办一件事”,田有禄忙着答应道,“钦差大人尽管吩咐,卑职立刻去办”,朱七再次看向田有禄,一本正经地吩咐道,“你直接到县衙后宅找齐大柱,就说赵中丞有重要的话要吩咐他,就说是关于照顾胡部堂的事,记住,叫齐大柱不要惊扰了胡部堂。”

  朱七把事情交待的事无巨细,一切细节都考虑到了,田县丞只管安心做事即可,田有禄转了转眼珠,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下来,“这个好办,卑职立刻把他叫来,”,田有禄对着朱七磕了个头,一路倒退着出了船舱,带着两个衙役急匆匆地走了。讲道理,齐大柱涉嫌通倭,又是严阁老亲自报的案,朱七亮出“北镇抚司”的腰牌,当着胡宗宪的面直接抓人,也没毛病,只不过人家胡部堂刚刚凯旋归来,朱七也没必要把事做绝,总要给“大忠臣”留几分薄面吧,既然胡部堂盯得紧,那就把人骗出来再抓,只要不是当着胡宗宪的面抓人,人家也未必会跟锦衣卫过不去。齐大柱饭才吃了一半,田有禄就到了,当面把朱七的话复述了一遍,齐大柱不疑有他,换了身衣服便跟着田县丞去了码头。

  齐大柱进了船舱,冲着朱七二人大喇喇地问道,“二位是赵中丞派来传话的”,朱七盯着齐大柱仔细地看了又看,双眼都有些冒绿光了,嘴角挂着一抹邪魅地笑,乐呵呵地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齐大柱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自己平时虽然也喜欢赤裸上身,可那都是故意脱给妹子们看的,如今换成个大佬爷们儿叫自己脱衣服,这心里别提多腻味了,有些生气地说,“两位要是没有正经事要说,我就失陪了”,说罢转身迈步就要走。“站住”,一旁的锦衣卫大喝了一声,朱七则是满脸戏谑,不以为然地打趣道,“怎么,男子汉脱件衣服害羞嘛”,齐大柱转回头,只见朱七缓缓起身,“唰”地一下脱去了上衣,露出了一身彪悍的腱子肉,直勾勾地对着齐大柱,一时也分不清他这是在挑衅,还是在挑逗。

  朱七的行为激起了齐大柱的好胜之心,毕竟比肌肉、比身材,大柱哥可从来没怕过谁,二话不说直接宽衣解带,亮出了自己的一身横肉,两个肌肉猛男,就这么赤裸着上身,面对面地站着,小小的船舱内,充满了一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弯弯的味道。朱七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齐大柱,那眼神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微微点头、由衷赞叹了一句,“虎臂蜂腰,上面很正,请把你的尊裤撩起”,看完胸部还要看腿,这朱七确实是个行家。齐大柱不耐烦地撩起了裤腿,露出了一整条小腿,朱七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胯下,不动声色地又坐了回去,眉飞色舞地对旁边那个锦衣卫夸道,“螳螂腿,正宗的身板”,那个锦衣卫点点头,转头又望向了齐大柱,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同情。满面含春的朱七,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好,把衣服穿上吧”,齐大柱则被朱七那饿狼一般的眼神盯地浑身发毛,不耐烦地催促道,“现在可以说正经事了吧”。

  既然谈到了正经事,朱七立刻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瞟了眼站在船舱口的田有禄,喊了声“进来”,田县丞躬着腰紧走几步进了船舱,“拿给他看看”朱七掏出快金色的腰牌递了过去,田县丞双手捧着腰牌举到了齐大柱眼前。盯着腰牌上“北镇抚司”四个大字,齐大柱如遭电鸡般楞在原地,片刻之后换了副恭敬地语气问道,“两位是宫里的钦差”。“拿过来吧”,朱七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收了腰牌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奉上谕,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四百五十六)柱嫂寻亲记(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齐大柱彻底地懵了,想不明白锦衣卫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讲道理,锦衣卫奉上谕抓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解释什么,套上锁链直接带走就是了,但朱七明显对眼前这位肌肉猛男,多了几分异样的好感,所以便破例多说了一句,“是关于倭寇头子,井上十四郎的事”。齐大柱当初在淳安,从十四郎手里买过粮食,就为这事儿被扣上了通倭的帽子,后来海老爷逼着何茂才签了结案的文书,又推荐自己去参军,齐大柱亲手掐死了十三郎,本以为通倭的事儿已经翻篇了,没想到两个锦衣卫竟然旧事重提,明显是来者不善。齐大柱反应再慢,此时也发现自己上套了,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这事总得先禀报下部堂大人吧”,“不用了,胡部堂那儿我们会禀报,你立刻跟我们走!”,朱七“啪”地一声把腰牌拍在棋盘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齐大柱沉默了,心思转地飞快,这会儿走肯定是走不了了,拒捕是不可能拒捕的,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汉子,死倒是不怕,只怕挨不过各种酷刑,最后还要连累胡部堂、海老爷跟妻子。

  齐大柱跟田有禄耳语了几句,穿衣出门从此便人间蒸发了,柱嫂急地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好在不久之后,胡部堂那里便传来了消息,齐大柱因为通倭的案子,被锦衣卫给抓走了。柱嫂一个妇道人家求告无门,老公被抓了,第一时间便去找胡部堂求助,齐大柱是自己贴身护卫的将官,出了通倭的事儿,胡宗宪第一个要避嫌,何况锦衣卫奉了上谕,抓人是迟早的事儿,人家没当着自己的面动手,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这事儿胡部堂也是爱莫能助。大柱嫂又去找海老爷哭诉,海老爷此时也看清了严党顺藤摸瓜的路数,只是齐大柱是自己推荐的,海老爷同样需要避嫌,思来想去,只能把柱嫂托付给好基友王用汲同志,让他去找按察使谭伦,赶紧想办法捞人,大家都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海老爷被拖下水,谭大人也未必就能独善其身。

  王用汲自然知道事情轻重,和柱嫂在杭州碰了头,立刻去找谭伦,可是俩人在按察使衙门口一连等了几天,愣是没等到谭大人,王用汲知道谭伦这是故意躲着自己避而不见,于是疏通关系上下打听了一番,得知谭伦躲去了巡抚衙门的签押房,二话不说带着柱嫂直奔巡抚衙门而去。谭伦正坐在签押房里批阅文件,身旁还站着一个书吏,只听大门“啪”地一声被推开,满面怒容地王用汲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女子,那书吏刚要出言阻止,却被谭大人伸手拦住,谭伦放下手边的文书,明知故问道,“怎么回事”,“找你”,王用汲毫不客气地答道。谭伦无奈地看看王用汲,又瞄了眼那个女人,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于是挥手把那个书吏打发走,黑着脸埋怨道,“找我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在按察使衙门,等我回去再说”。谭大人明摆着就是倒打一耙,但凡能在按察使衙门找到你,人家王用汲何必跑到巡抚衙门来堵人,王用汲也是真生气了,不留情面地说道,“哼,你们把一切都密谋好了,然后躲着我,按察使衙门等的到你吗?”

  被王用汲如此挤兑,谭伦也有些恼了,站起身大声呵斥道,“王润莲,这里可是一省处置公务的机密之地,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人进来!要谈公务,你这就立刻出去,到按察使衙门等我,要闹意气,就脱了官服,再跟我闹”。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这王润莲跟海瑞待久了,别的没学会,顶撞上司的臭毛病却学了不少。讲道理,王用汲能留在浙江做知州,谭大人也是做了不少工作的,不然依赵巡抚那个尿性,还不知道要把他打发到哪个省去呢,这王润莲才刚把一身蓝袍换了紫袍,就敢跟谭大人吹胡子瞪眼的,简直堪称大明版的农夫与蛇,也难怪谭大人急眼了。王用汲想要谈工作,就去按察使衙门等着,时候到了谭大人自然会见你;想要寻衅滋事,先把这身紫袍扒了再闹,闹完了带着身后那娘们,赶紧滚蛋,别影响谭大人工作。站在一旁的柱嫂越听心越凉,自己明明是上门求人帮忙的,结果正事儿还一句没说呢,俩位大人倒是先呛起来了,这次只怕又是所托非人了。
  (四百五十七)柱嫂寻亲记(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王用汲自然不可能再去按察使衙门口傻等,一气之下索性摘了官帽,用力往桌上一掼,随即坐在谭伦身旁,一板一眼地说,“我现在不是官了,可你还是浙江的按察使大人,现在可以闹吗?”谭伦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王用汲,这厮怕不是被海瑞给洗脑了吧,长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装糊涂,“到底什么事情,快说了,这可是赵中丞的签押房”。王用汲直勾勾地盯着谭伦,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知道赵中丞不打算见我,我也不想去问他,可是把我从昆山调来,把海刚峰从南平调来的是你谭纶。我现在只问你,毁堤淹田的事情,被你们一汪水给盖过去了,说是为了抗倭大局,不牵连胡部堂。可那个井上十四郎呢,并无一点牵涉胡部堂,更无碍抗倭大局。这么多证词在、这么多供词在,明明是严党的人干的,你们却把齐大柱给抓了?齐大柱是海刚峰从断头台上救下来的,接下来,你们是不是把海刚峰也要给抓了!”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句,锦衣卫是奉了上谕抓人的,跟谭大人和赵巡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天可怜见,谭大人也怕案子牵连到海老爷头上,一旦抓了海刚峰,下一个被抓的估计就是他谭子理了,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谭大人干瞪眼也没辙啊。王用汲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书生气,你手里证词、供词再多,也架不住人家烧阿,谁都知道严嵩是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可严阁老要的就是这种指鹿为马、只手遮天的效果,所谓杀人诛心便是这般,严嵩不仅要杀海瑞的人,更要诛清流的心,也唯有如此,才能震慑住那群居心叵测的清流。似乎是厌倦了谭大人那副虚伪的嘴脸,王用汲站起身背对着谭伦,愤愤不平地说道,“官场无朋友,朝事无是非,只有利害二字。你们把事情办成这样,我也不再讲什么道义,论什么是非,只讲利害。谭大人总得想想吧,海瑞和我王用汲,都是裕王爷给吏部打招呼派到浙江来的,你们总不能连裕王爷的处境也不想了吧?”

  “官场无朋友,朝事无是非,只有利害二字”,这才是至理名言,王用汲能悟道这一层,足见日后前途无量;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到谭大人只能讲利害,这便是因势利导、对症下药,小孩子才讲道义跟是非,成年人只认利害,恭喜王大人,你终于开窍了,welcome to the Matrix,may force be with you。通倭的案子真上了秤,谭子理、海刚峰,跟齐大柱也没什么区别,先是弃卒保车,再是弃车保帅,实在不行还可以壮士断臂,王用汲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谭大人自己都快要通倭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裕王的处境,这不是扯淡呢么。

  谭伦瞟了一眼义愤填膺的王用汲,依旧沉默不语,王用汲见状,深吸了口气,继续大声疾呼道,“那好,海瑞的辞呈已经上了,我也并未接受你们台州知州的荐任。我是你搬来的,你现在让我走,或者是就地免职,或者让我回到北京任何一个衙门,任我的七品。我就带着齐大柱的妻子到北京去,此处伸不了冤,我就去见徐阁老,徐阁老就是不见我,高大人、张大人总会给我一个说法吧。”王润莲虽然嘴上说,自己没有接受台州知州的荐任,可这一身紫袍却早已穿在了身上,毕竟身体才是最诚实的。王用汲生气归生气,可这知州还是要继续当的,什么就地免职啦,什么去北京继续当个七品啦,什么带着别人媳妇儿逛北京啦,这都是上头之后说的气话,人家王知州也未必是真想去北京伸冤。

  谭伦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竟似一语惊醒梦中人般地忽然开了窍,让齐大柱的媳妇儿去北京伸冤,争取先把事情闹大、再把水搅浑,这未尝不是个办法,反正也是病急乱投医,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呗。念及于此,谭大人面色稍缓,没有再搭理王用汲,而是扭过头认真打量着柱嫂,淡淡地问了句,“你就是齐大柱的妻子”。见谭大人开口问自己,柱嫂心中一阵忐忑,急忙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答道,“民女是齐大柱的妻子,民女的丈夫没有通倭”,谭伦神色复杂地望着柱嫂,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要不就让这娘们去北京试试呗,哪怕就是单纯给严党添点儿堵,搅合搅合也行啊。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