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盗将行(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严世蕃波澜不惊地望着朱七,不徐不疾地说,“都是钦命,没什么越礼不越礼的,把这个倭贼背后的人好好审出来,到时候我请七爷喝酒”,这倭贼都能跟朱七同乘一辆马车了,通倭的案子到底能审成什么样,小阁老心里也是实在没底,生怕朱七这厮故意拖延时间、偏袒回护,耽误了杀海瑞的大事,所以提前打个招呼,这就叫勿谓言之不预也。朱七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鄢懋卿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忧虑,严世蕃则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摸了摸鼻尖上的雪片,大喇喇地笑着说,“好大的雪,好兆头阿,哈哈哈,一步雪便是一锭银子,咱们也不坐轿子,踏着雪去见老爷子,报喜去。”鄢懋卿南下巡盐这一路,确实走一步便是一锭银子,挣得全是特么的砍头钱,这场雪对大明而言,的确是个好兆头,因为严世蕃终于带着严党,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小阁老,你还是赶快给自家老爷子报喜去吧。
镇抚司诏狱的大门被从里向外推开,一个千户领着一群锦衣鱼贯而出,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队人马护着辆马车缓缓走到门前。马车刚停稳,一个锦衣卫率先跳了出来,朱七则是不慌不忙地掀开帘子露出了半个身子,“七爷辛苦”,众人此时异口同声地喊道。“七爷,这趟差出的时间真是长啊,您多多受累”,那千户迎了上去,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朱七在浙江待了足有大半年,总算是回了北京,见到一群自家兄弟在门口迎接,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感动,亲切地说道,“本来我打量,这个年要在浙江过了,总算回来了”,这也就是司礼监那边催的实在太紧,要真是按照朱七的性子,这齐大柱怕是要等年后才能到北京了。朱七和一群老兄弟寒暄了几句,扯了扯闲篇,便命人把齐大柱带了出来,那千户早早就安排好了牢房,又嚷嚷着让众人都来给七爷接风,朱七冲齐大柱挑了挑眉毛,说了声“走吧”,便迈步朝里走去。
齐大柱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诏狱的大门,耳边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爷!”,齐大柱倏地转过身,望见了不远处的柱嫂,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楚,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你怎么进京来了”。柱嫂手里捧着个蓝布包袱,紧走几步来到齐大柱面前,跪了下去,呜咽着说道,“我是你的人,活着给你送饭,死了给你送灵,我到京城已经半个月了,拿着海老爷的信,住在翰林院高大人的家,爷,这是你的冬衣”,说罢便把那蓝布包袱递了过去。听着柱嫂那朴实无华的话语,齐大柱只感到五内如焚,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阿,只不过齐大柱想的很明白,正如杨金水所说,“家破人亡就该入十八层地狱,逍遥法外才能升大罗升天”,通倭罪若是坐实了,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与其让柱嫂在自己这颗歪脖树上吊死,还不如劝她早点改嫁从良,说不定还能做个漏网之鱼。
不过有一说一,齐大柱被朱七抓走后,柱嫂在浙江上下奔走,如无头苍蝇般地四处碰壁,也不知虚耗了多少时日,最后好不容易搭上了芸娘的顺风船,一路颠簸来到北京才发现,自己那死鬼丈夫竟然还在路上,足足等了半个多月才在诏狱门口见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退兔赛跑的故事呢,朱七的船早早出发,却好像在半路上睡着了,愣是让芸娘的船后发先至,最后竟然还能领先了半个多月,简直是没天理了。谭伦特地嘱咐过王用汲,柱嫂的事自己跟王用汲都不能直接插手,王润莲思来想去,觉得谭大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这句就该听,于是带着芸娘、柱嫂折回了淳安,找海老爷说明了缘由又补了 ,这才送二位姑娘上的路。翰林院的高大人家,这半个月想必是很热闹吧,本就不大的一处小院,不仅住了一个秦淮名妓,还住了一个快要守寡的年轻少妇,邻居们的反应可想而知,正经人家谁特么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来,也就是这些放荡不羁的艺术家了,确实是玩的溜阿。
(四百六十三)盗将行(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这里不许送东西”,旁边的锦衣卫伸手抓住包袱用力往后一拽,柱嫂险些被扯地摔倒在地,齐大柱眼中闪过一丝火花,却也是无可奈何,“让她送吧”,朱七拍了拍那锦衣卫的手,无所谓地说。齐大柱没有接那包袱,强忍着心中的苦楚,冷冰冰地说道,“京城不是你待的地方,再说,我现在已是一个没有好下场的人了,你想个办法,搭个便船回去吧”。对于自己的处境,这一路上齐大柱早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作为内阁首辅亲口指认的倭贼,自己注定是难逃一死了,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这通倭案到底还要拉多少人下水才算完,柱嫂是个妇道人家,有些话齐大柱不方便明说,总之就是让她赶紧改嫁,没必要两口子都被人给一锅端了。柱嫂跪在原地,满脸凄楚地反问,“我一个人,你让我回哪去”,齐大柱把心一横,强忍住泪水,咬着牙狠心说道,“回浙江,找个老实人嫁了吧”。
哎,感情找老实人接盘这事儿,打嘉靖那年就有了,也不知道这老实人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想到他们的时候,一准儿没好事,所以说这男人阿,还是不能太老实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是。齐大柱是有苦难言,只得狠下心肠,扭头便朝着诏狱里走去,柱嫂此刻已是泪如雨下、心如死灰,望着齐大柱那决绝的背影,把包袱一摔,“阿”的大叫了一声,站起身一头便扑向了旁边的石狮子。亏得朱七眼疾手快,发现情况不对,一闪身便跳到柱嫂身后,直接把人给拉了回来,柱嫂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冲着朱七声嘶力竭地吼道,“大人,你现在不让我死,回去我还是个死”。柱嫂,咱们也稍微讲讲道理,你老公不要你了,你想一死了之,这个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拜托你也替锦衣卫们考虑一下,你这不明不白地撞死在诏狱门口,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儿阿,你老公这不是还没判呢嘛;你如果真是一心要寻死,麻烦你换个地方,比如说翰林院高大人家,那里就挺合适的,你看他家哪个房梁顺眼,把自己往上面一挂,正好让高大人红白喜事凑一块办了,你说这得有多热闹。
“好刚烈的女人”,朱七一手扯着柱嫂的衣襟,转过头冲着齐大柱严肃地说,“齐大柱,我说了算,这个女人不许休了她”,朱七平生最欣赏两种人,一种是刚烈的女人,另一种是肛裂的男人,自然不会平白看着柱嫂在自己眼前丢了性命。齐大柱的心思,朱七自然明白,无非是怕连累了媳妇白白丢了性命,可看柱嫂这性格,齐大柱要是真敢休妻,柱嫂绝对是会去奈何桥边找他讨公道的。泪水在眼眶里反复打转,许久之后齐大柱长叹一声,“你这是何苦呢,你真愿意待在京城,那就待着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诏狱。来也匆匆去也冲冲,生离死别从来如此,很多人甚至连一个体面的告别也没有,再见面时却已是阴阳永隔,只能叹一句,“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镜头一切来到了严嵩的书房,窗外漫天飘雪,窗内却是温度适宜,严嵩此时正舒适地靠在躺椅上,双眼微闭似乎睡了过去,严世蕃见状轻轻走到严嵩身旁,拍了拍老父亲的手臂,低头唤了声,“爹,他们来了”。严嵩点头嗯了一声,缓缓坐直身体,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鞠躬行礼的鄢懋卿与罗龙文,淡淡地问了一句,“船上冷吧”,鄢懋卿一本正经地奉承道,“见到阁老早已经温暖如春了”。严嵩脸上挂着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转头问严世蕃,“什么如春呐”,严世蕃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冲着鄢懋卿解释道,“这都是三个月前那件事闹的,原来眼睛就花,现在耳朵也背了,声音小便听不清楚”。三个月前道长亲手烧掉了海瑞的奏疏,严嵩亲口指认齐大柱通倭,自此之后,严嵩便在装聋作哑的道路上彻底放飞了自我,一发而不可收拾了,正应了道长那句话,“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也许只有小阁老这种熊孩子,会认为自己老爹是真的耳聋眼花,脑子糊涂了吧。
严世蕃俯下身,对着严嵩耳边大声说道,“他说见到你老就如沐春风,不冷了”,严嵩端着茶杯不耐烦地打了个哈切,有些嫌弃地抱怨道,“哎呀,听得见,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严嵩是装聋又不是真聋,严世蕃在他耳边这么扯着嗓门地吼,差点把老人家耳朵给震聋了,再说了,人家鄢懋卿明明说的是“温暖如春”,到了严世蕃嘴里就变成“如沐春风”了,一个快五十岁的人,连个鹦鹉学舌的事儿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他干点啥儿啊。
(四百六十四)老乡坑老乡,两眼泪汪汪(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呵,阁老都听见了,坐吧”,严世蕃丝毫不以为意,招呼众人落座,又扭过头对着鄢懋卿大声说,“把这次去两淮、两浙,替朝廷收了多少盐税银子,跟阁老禀报一下吧”。鄢懋卿却没有说公事,而是有些伤感地说道,“这才几个月呀,没想到阁老老的这么快”,“说点高兴的事情”,严世蕃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又高声接着说,“赶紧把收了多少银子,告诉阁老”。鄢懋卿不动声色地瞟了严世蕃一眼,继续东拉西扯,“小阁老还是那般性急呀,公事是谈不完的,阁老春秋高了,巡视盐务的事,我详细写了个帖子,让阁老慢慢地看”,说罢捧着一本厚厚的帖子,双手递给了严世蕃,严世蕃又把那帖子举在了严嵩眼前,好让老父亲能看的清楚些。
这次巡盐一共收了多少银子,哪些是入户部账的,哪些是私底下入道长小金库的,自己又拿了多少回扣,本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事,可鄢懋卿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一会儿感慨严阁老老的快,一会儿调侃小阁老性子急,一会儿又扯什么公事谈不完、阁老春秋高一类的,全部都是在找借口。知道严嵩老眼昏花,还故意递了厚厚一本折子上来,洋洋洒洒数千字,一张纸上写的是密密麻麻,还美其名曰说是“让阁老慢慢地看”,看个锤子的看,等这个折子看完,阁老的眼睛怕都要瞎了。严世蕃和鄢懋卿摆明了就是在严嵩面前,一唱一和的演双簧,难怪小阁老不让鄢懋卿坐轿子,坚持要踏着雪回家报喜,感情这俩人是在路上对词儿呢。
关于南下巡盐收回来的银子,有些事可以放在台面上讲,比如额外孝敬了道长100万两银子,有些事却要瞒着严嵩,比如严世蕃自己做主,私底下收了100万两的回扣。水过地皮湿的道理谁都懂,小阁老想赚点砍头钱,大家也能理解,可严世蕃这个熊孩子竟然敢跟道长拿的一样多,而且道长那100万两里面,还有50万两被他提前截留,用作盖别墅的工程款了,这就属于老寿星吃砒霜,自己找死了。小阁老舔着脸拿100万两也就算了,毕竟人家亲爹是内阁首辅,可你鄢懋卿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就你这路货,也敢跟道长、严世蕃拿的一样多,这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端的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呐。严嵩早就对严世蕃说过,“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只可惜小阁老他硬是不信,还自以为是地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帮着外人一起糊弄他爹。
严嵩确实老了,很多事就算知道了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党这个庞然大物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坟墓,这次南下巡盐,除了拉回北京的三百三十万两白银,还有两百万两的银子早早就装了船,一条驶向江西分宜,另一条驶向江西丰城,还有一条装作上船偷偷驶回了北京,等严阁老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银子都送到自家门口了,再想补救也来不及了,这才叫老乡坑老乡,两眼泪汪汪呢。严嵩不禁想起了道长告诫自己的那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回自己怕是真要变成贼了,道长老早就提醒过严嵩,要他多看着点严世蕃,果不其然到底还是没看住,毁堤淹田的事儿才刚摆平,这熊孩子又开始出来坑爹了。严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位江西老表,在自己眼前卖力地表演,心中早已是波澜不惊,憋了一眼那折子,不动声色地问了句,“这,详细的账册呈给皇上了嘛”,“送去了,银子送进了国库,账册呈给了皇上”,鄢懋卿大声答道。
“那就好”,严嵩默默点了点头,随手翻看那道折子,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摇着头说道,“不要了,我也看不清了,你跟我说吧,这一次一共收了多少税银呐”,折子确实没必要看了,上面写的再详细,记的也全是假账,有什么瞎话,鄢大人你还是自己亲口说吧。见严嵩亲自发问,鄢懋卿知道推脱不过,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高声喊道,“阁老,二百三十万”。就为了这么一句瞎话,耽误了大半天功夫,本来应该是二百五十万两的,结果鄢懋卿心血来潮,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个戏班,嘴上说是给严阁老买的,鄢大人自己却先试驾了好几个月,发现视听体验确实物有所值,这才放心地把礼物送给了严阁老,顺便把费用也一并给报了,所以就剩下二百三十万两银子了。
(四百六十五)老乡坑老乡,两眼泪汪汪(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严嵩幽幽地望着鄢懋卿,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片刻之后方才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二百三十万,补今年京官的俸禄和各部衙门的开支应该够了,宫里呢?”,不过是带回了区区二百三十万两银子,看把小阁老和鄢懋卿激动的,这哥俩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为国家做了多大贡献吧。嘉靖三十九年国库亏空843万两,嘉靖四十年又亏空了200多万两,靠着南下巡盐好不容易才把今年的口子补上,可去年的亏空该怎么补,这明年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严嵩这边总得给道长一个交代吧,毕竟现在还是严党当家,照这个节奏亏下去,根本不需要清流出手,道长今年不倒严,明年、后年必出手倒严。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严阁老的话也只是点到为止,严党忙活了一整年,先是改稻为桑、再是毁堤淹田,抄了沈一石的家、又南下巡了一圈盐,折腾了一溜够,去年国库的亏空是一两没补上,严党欠道长的一百万匹丝绸是一匹也没还,结果严世蕃跟鄢懋卿倒是赚了200万两银子,道长要是不办了这群鳖孙,这特么的还有天理嘛。
听严嵩问起了宫里,严世蕃自以为是地答道,“放心吧,爹!宫里的埋伏早打下了,二百三十万是送到国库里的,我还留了一百万收到工部。一半,年前送到宫里给皇上赏人,还有五十万,过了年,打算帮皇上把去年烧了的万寿宫再修起来。”小阁老确实是精打细算,一共就分了道长一百万两,还特么有一半被当做工程款给截留了,说是要重修万寿宫,鬼才知道有多少钱能真正花到工程上,讲道理,道长与其花五十万修宫殿,还不如买两个芸娘再加半个戏班子划算呢。严嵩眉头紧锁、眼神黯淡,沉吟了一声,语带双关地说道“嗯...,这样不好,会授人以柄啊”,严世蕃却不以为然地说,“你老也太胆小了,这都交到了国库里,再拨出来可费劲了,这么做皇上只会高兴,谁敢拿皇上的把柄啊,是不是”。小阁老似乎是误会了,道长的把柄自然没人敢拿,你爹口中的“授人以柄”,说的是你和鄢懋卿的把柄,那200万两银子,代表着严党的态度与诚意,无论是拿去补亏空,还是直接还给道长,都可以,结果却被你俩装进了自己兜里,这样真的很不好,
严世蕃、鄢懋卿拿了200万两,才分道长100万两,还说“这么做皇上只会高兴”,小阁老你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吧,严嵩烦躁地用手敲了敲折子,意味深长地问,“那一百万两入了皇上的明细账了嘛”,国库的账无所谓,关键是要入道长的明细账,如果把严阁老这句话里的“一”改成“二”,相信所有人便都能听懂了。严世蕃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都是瞒那些人的,怎么能瞒皇上呢”,严嵩心中一声长叹,痴儿阿,你明知道不能瞒皇上,为何还要干这杀头的勾当,为了区区一百万两银子,搭上了整个严家,值得吗?拍了拍手中的折子,严嵩神情落寞地点点头,无奈地苦笑道,“恩,写上了就好,写上了就好啊”。
见老爹不再追问银子的事儿,严世蕃又换了副幸灾乐祸地表情,兴冲冲地说,“有了这三百三十万,让皇上看看,谁是大明朝的忠臣!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这伙人想倒我们,弄了个赵贞吉接管了织造局,这都快年底了,五十万匹丝绸还不够一半的数。怎么样,现在他们那伙人已自己干上了,等着看戏吧!”谁是大明朝的忠臣,这个不好说,但小阁老你跟鄢懋卿确实是欺天了,五十万匹丝绸织了一半,这只是技术问题,有没有往自己兜里揣,那可是态度问题,甭管年底任务完成了多少,在道长眼里,至少人家赵巡抚态度没问题,这就足够了。实话实说,小阁老你摊上的事儿,一点儿也不比海瑞的小,海老爷只不过被赵巡抚参了一本罢了,小阁老你可是被道长给惦记上了,清流内讧,哪能比得上道长倒严的戏精彩。
“他们,干上了什么”,严嵩稍微整理了下心情,选择继续装聋作哑,严世蕃洋洋得意地炫耀道,“高拱、张居正他们推举的那个海瑞有通倭的嫌疑,我叫人参了他一本,逼着赵贞吉下令抓了人。锦衣卫的朱七,今天已经把人押回京里了,这下好,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得自己斗去了!”有一说一,小阁老做事不仅猴急而且颠三倒四,讲道理,人家齐大柱今天才进的诏狱,案子都还没开始审呢,就问小阁老一句,海瑞通倭这事儿,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难不成你和周云逸一样,随便看看天气就能未卜先知了?
(四百六十六)曲有误,周郎顾(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齐大柱通倭一案,严嵩可谓是煞费苦心,特地去找道长请了旨意,又安排锦衣卫动手抓人,不仅试探了道长的态度,也让清流投鼠忌器、无话可说,抓人是为了顺藤摸瓜,齐大柱是那根藤,海老爷跟谭伦才是那颗瓜。本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着,可严嵩也没料到,半路竟杀出来个严世蕃,现在这藤都还没攥在自己手里,小阁老就要伸手去摸瓜了,明显是轻敌冒进、操之过急了。赵贞吉参海瑞对抗上司、对抗朝廷,严世蕃见状也不甘寂寞,立刻安排人去参海老爷通倭,全然不顾倭贼齐大柱此刻还在进京的路上,严世蕃以为自己是在趁热打铁、锦上添花、实际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妥妥的又当了一回猪队友。
严世蕃讲到动情处,不自觉地又吹起了牛哔,说什么“逼着赵贞吉下令抓了人”,把严阁老吓地一个激灵,心想,你特么参海瑞通倭已经是蠢到家了,怎么还把人给抓了,事前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此时也顾不得装聋作哑了,变颜变色地问道,“你们抓了那个海瑞?”严世蕃见老爹误会了,急忙高声解释道,“眼下还没动他,抓的是淳安县的那个桑户头子,这个人从改稻为桑一开始就领头造反,后来又通倭,被何茂才抓了,竟然让那个海瑞给放了,还送到胡汝贞那儿去打仗,这不是反了天嘛。抓了他,这海瑞就跑不了,怂恿海瑞闹事的那些人都脱不了干系。”听严世蕃说只是抓了齐大柱,并没有动海瑞,严嵩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随即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眼下的局势。
碍于严嵩的面子,道长虽然下旨抓了齐大柱,可从淳安到北京这一路,锦衣卫竟然足足走了两个多月,眼瞅着就要冬至了,齐大柱的案子连审都没审,这就是道长对通倭案的态度。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个月过去了,严党竟然连区区一个齐大柱都没搞掉,就更别提去搞海瑞、谭伦了,严世蕃他们现在连根藤都没捋顺呢,还指望他们去摸瓜,这不是扯淡么。道长故意使了一手缓兵之计,就是要让严嵩知难而退,反正齐大柱、海瑞、谭伦,这仨人一个比一个难杀,严党如果不信,大可以来试试,看看这场生存大挑战,倭贼齐大柱到底能撑多久。本来齐大柱的事,就已经够让严嵩烦心的了,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的宝贝儿子又伙同鄢懋卿,明目张胆地黑掉了道长200万两银子,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小阁老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要用齐大柱拉海老爷他们下水,严阁老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闭着眼摇摇头,沮丧地说道,“不要惹事了,毕竟背后还牵着裕王呢”。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得放手时须放手,严嵩其实看的很清楚,能杀掉齐大柱已经是严党的极限了,严世蕃竟然还想着杀海瑞、杀谭伦,怕不是失了智吧,毕竟齐大柱通倭是假,可小阁老兜里的银子却是真的,真说该杀,严世蕃第一个就该杀。严世蕃此时也有些懵了,齐大柱通倭当时可是老爹亲口指认的,这才过了三个月,老人家怎么就打起退堂鼓来了,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想了片刻实在是不甘心,往严嵩跟前又凑了凑,倔强地说道,“爹,有些事你老不清楚,一个举人出身的七品小官,就能把浙江闹得天翻地覆,这郑泌昌、何茂才的命,有一半是丧在他的手里。这一次鄢懋卿去江南,他又公然叫板,跟老鄢过不去,哎,你说他凭什么,不就是仗着他背后有人嘛!老鄢也不争气,嗨,你说这老鄢愣是怕了他,连淳安县都没有敢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阁老的话说的也是入木三分,海老爷虽然无党,但他背后确实站着不少人,郑泌昌、何茂才的命,有一半是丧在了海老爷手里,剩下一半却是丧在了严世蕃手里。鄢懋卿南下巡盐本来是要路过淳安的,结果看了看胡公子的前车之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安全第一,果断选择了绕道。倒也不是鄢大人不争气,确实是犯不上,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山有虎,自然要绕道走,鄢大人是来捞钱的,又不是来打老虎的。有一说一,严世蕃当着自己亲爹的面,一口一个“老鄢”叫的欢,也不知道这爷仨之间的辈分,到底是怎么论的,“小严”当着“老严”叫“老鄢”,这感觉确实怪怪的。
(四百六十七)曲有误,周郎顾(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一集
似乎是不想再听严世蕃聒噪,严嵩靠在躺椅上,闭着眼故意把头偏向一旁,假装睡了过去,鄢懋卿满脸尴尬地解释道,“也不是怕他,跟他干有什么劲呐”,老鄢这话说的确实在理,跟海老爷对着干,有什么劲呐,就算是要干,也该对着那戏班子干才对,毕竟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严世蕃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发现自家老爷竟然睡过去了,顿时就急眼了,也不怕吵着老人家,提高了嗓门,大声吼道,“我们越是退,人家越是上前。浙江的事情,我们的人都被他们杀了,这次不办他几个,我们就翻不了这个身。爹,这事你老就别操心了,让儿子收拾他们。”凡事都要讲究个审时度势,严党保持了20年的顺风局,终于在小阁老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逐渐变成了逆风局,独木难支的严嵩只想退守高地,尽可能地帮严党多拖一段时间;心比天高的严世蕃却一心要翻盘,坚持主动出击,嚷嚷着要在野外开团,恨不得把清流一波带走。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很明显小阁老是个“贱”人,既不自知、也不知严嵩、更不知道长,从一开始便错判了形势,明明是盲人瞎马夜半临池,还非要亲自上手秀操作。严嵩说了严世蕃又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又做错,错了又不认,认了又不改,改了又不服,不但不服,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爹,这事你老就别操心了”,严阁老倒是想不操心呢,可是摊上这么个熊孩子,不操心行吗,好在这心也就快操到头了。严嵩心中憋着一口闷气,险些被严世蕃气的晕过去,长吁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把手中的折子甩在了严世蕃的身上,小阁老也只好闭嘴,满脸不服气地去捡地上的折子。罗龙文见状急忙出来打圆场,“还是阁老说得对,小阁老,有些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严世蕃心说,杀海瑞的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狠狠瞪了罗龙文一眼,不服不忿地吼道,“通倭也要从长计议”。鄢懋卿也怕严嵩跟严世蕃当面吵起来,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转移话题,“公事还是慢慢谈吧”,说罢站起身,冲着严嵩高声说道,“阁老,儿子们还真有件欢喜的事情,还没对您说呢。”
心力交瘁的严嵩斜靠在躺椅上,连眼都懒得睁,意兴阑珊地说道,“要是闹腾的事情,我就不听了”,严阁老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海瑞身后牵着裕王,通倭的事就不要再折腾了,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齐大柱杀了便可以结案了。鄢懋卿一脸媚笑,插科打诨地说道,“还真是闹腾的事,你老一定欢喜”,小阁老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鄢懋卿,冷嘲热讽地说,“他耳朵背,欢喜马屁拍得再响,他未必听的见”。鄢懋卿则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小阁老就不明白了,不喜欢的事情耳朵就背,喜欢的事情耳朵准不背”,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真正知父的却未必是亲儿子,鄢懋卿、罗龙文都看出来了,这严嵩是耳不聋、眼不花、心里头清楚地狠呢,要说糊涂那也是严世蕃糊涂,自以为是个王者,实际就是个青铜,人菜瘾大不说,还特别喜欢哔哔。
严世蕃瞄了眼装睡的严嵩,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好,这公事今天就不用谈了,拍你的马屁吧”,有一说一,严阁老今年都八十一了,二十万两的戏班子再好,老人家最多也就是听一耳朵、看两眼,要说全方位的沉浸式体验,那肯定还得是小阁老亲自来才行。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九房媳妇儿外加一个戏班子,就算浑身是铁,小阁老这胯下也只有一根钉啊,想想都觉得虚,真是替他捏把汗阿。严世蕃说话夹枪带棒,鄢懋卿则是满不在乎,高声吆喝道,“唱起来,比平时奏的响亮些”,听鄢大人这口风,估计平时也没少手把手、口对口地调教这群戏子,这二十万两银子肯定是没白花,得!啥也别说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吧。凤箫鸾管、轻挑漫剔,鼓乐齐鸣之中,传来阵阵低吟浅唱、软语嘤嘤,严嵩仿佛睡着了似地一动不动,严世蕃抬眼瞟了瞟屏风后那个搔首弄姿的花旦,不由地一阵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一腔热血如脱缰野马般直冲胯下,害的小阁老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端的是宝剑锋从磨砺出,妹子香自豆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