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四)陈公公也有春天(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对于小万历口中那句“不许让大伴走”,陈洪并没有多在意,毕竟让冯保去朝天观做苦力那可是道长的旨意,极其敷衍地回了句,“世子爷,我不让大伴走”,又对冯保低声说道,“你在这儿陪着世子爷,叫他们带我去”。五岁的小万历还比较单纯,陈洪此时说“我不让大伴走”,人家孩子还就真信了,后面陈公公出尔反尔,硬是把冯保带走了,等于是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这仇恨的种子从此就算是生根发芽了,陈公公即使躲的过裕王,怕也是躲不过万历了。冯保脸上闪过一抹冷笑,抱拳拱手阴恻恻地说,“是,二祖宗”,又冲着近处的小太监吩咐道,“陪二祖宗去”,随即对着陈洪伸手一引,又追了句“二祖宗,请”。这冯保很明显已经杀疯了,算上前面三句,片刻之间已经连说了六次“二祖宗”,连那陈公公听地都有些麻木了,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跟着几个小太监走了。
此时王府的书房内,李时珍双目紧闭正在给裕王诊脉,李妃站在裕王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帅气的李先生,此时突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裕王与李妃同时抬头看向门外,裕王看见陈洪等在书房门口,心中一阵悸动,忙喊了声“李先生”。李时珍发觉裕王脉象有变,说了声“别动”,裕王半是尴尬半是无奈地解释道,“李先生,宫里的陈公公来了”,说罢便要起身,李时珍提高了声音,一丝不苟地说道“不要动”。裕王瞟了眼等在门口的陈洪,轻声叹道,“是传旨来的,我得接旨”,不由分说便站起身去更衣,李时珍睁开眼,满脸不悦地迈步向外走去,等在门口的陈洪抱拳拱手刚想打声招呼,却看见李太医根本不鸟自己,目不斜视地拂袖而去,只有李妃似笑非笑地冲自己点了点头,陈公公心中一阵腻味却无处宣泄,快走几步来到书房正中站定,朝着换上正装的裕王朗声宣道,“圣上有口谕,裕王听旨”。
裕王撩开衣摆缓缓跪倒在地,陈洪继续说道,“有个户部主事海瑞,到六必居替朕写了几句话,裕王知否”,此时若是回答知道,那就等于变相承认,海老爷去六必居作妖的幕后主使便是自己,何况裕王也是刚刚才知情,于是坦然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陈洪继续问道,“那个海瑞说,写这几句话是为了替朕‘正人心而靖浮言’,真欤假欤”,裕王心中暗暗吐槽,这问题你该直接去问那海瑞啊,我特么哪知道什么真欤假欤的,只能皱着眉头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更不知”。裕王爷是一问三不知,揣着明白状图,李妃陪着李时珍坐在不远处的圆桌前品茶,不动声色地听着陈洪宣旨。“是真是假,知与不知,你都把这幅字抄写一遍,落你的款,刻块匾挂到六必居去,钦此”,其实道长根本就不在乎裕王怎么想、怎么答,是真是假、知与不知都无所谓,反正是摆出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架势,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乖乖照做就是了,丢人现眼也是你咎由自取。
抄海瑞的字,落自己的款,还要刻成匾,就挂在严嵩那块匾下面,让天下臣民都来看裕王的笑话,道长这一招敲山震虎,不仅阴损而且还顺便诛了裕王的心,裕王这心病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裕王心中苦不堪言,可也只得打碎牙和血吞,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轻叹一声“儿臣领旨”,一个头磕在地上却没有立刻起身,陈洪见状忙喊了声“王爷,王爷请起”,上前双手搀起裕王,扶他坐在了软榻上,又从袖中掏出海老爷的那副字,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这才对着裕王磕头行礼。裕王展开那副字扫了一眼,装作疑惑不解地问道,“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明白”,这特么还能是怎么回事,明显是报应来了呗,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谁让裕王你手欠,非要把那海瑞调来北京,结果人家海老爷前脚刚进城门,道长后脚就罚你抄字、落款、刻匾,这就叫自作自受。陈洪斟酌了片刻,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表情,高声答道,“回裕王爷千岁的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那个新任的户部主事海瑞,吃饱了撑的,刚进京就到六必居写了这几句话,还说什么是为了替皇上‘正人心而靖浮言’。奴婢揣摩着,皇上是认可了这几句话,这才叫裕王爷写了挂到六必居去。”
(五百三十五)陈公公也有春天(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有一说一,海老爷在六必居作妖,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除了陈洪派去的那个太监和两个锦衣卫,统共也就赵老板外加一个伙计,看过海老爷那幅字,本来也没人敢把这玩意刻成匾挂出去。奈何陈公公见猎心喜,忙着去给道长递消息,道长又趁机小题大做,非要在这幅字上做文章,结果严嵩那块匾没摘,下面还多了块裕王的匾,这哪里是什么“正人心而靖浮言”,分明是在打裕王的脸,裕王竟然亲自给一个酱菜铺写广告,这特么也是大明储君该干的事嘛,想想就觉得跌份。别看陈公公嘴上对海瑞一顿数落,其实心里却把他当块宝,三年前海老爷逼疯了杨金水,还把吕芳撵去了吉壤;三年后海老爷王者归来,一进京就给陈洪送了份大礼,碍事的吕芳终于可以卷铺盖走人了,碍眼的冯保也一并发配去了朝天观,从此司礼监只剩陈公公一人大权在握、独领风骚,海瑞这厮简直就是陈洪的福将。
处在陈洪那个位置,随便揣摩圣意,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揣摩圣意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厮还大言不惭地逢人便说,现在屋里除了裕王、还坐着李妃跟李时珍、以及帮裕王更衣的婢女、帮李时珍上茶的管家、还有两个领路的太监,陈公公搞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一张嘴就露怯,就这业务水平怕是快赶上老刑名何茂才了,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曹操什么心思,人家杨修是一猜一个准儿,所以杨修后来被砍了,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道长什么心思,陈洪瞎琢磨了半天,说出来准是满拧,所以陈公公就留给冯保去杀,这大概就叫傻人有傻福吧。道长要是能认可了海瑞的鬼话,那才真叫白日见鬼呢,裕王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不动声色地把那副字放在一旁,继续假装糊涂,“这个海瑞,我连人都没有见过,父皇为什么叫我写呢”。讲道理,裕王你连海瑞人都没见过,就敢推荐他去淳安做知县,还敢调他去户部做六品主事,这选拔干部也太特么草率了吧,当初严世蕃派高翰文去杭州当知府,好歹还跟人家见了一面呢。难怪道长把国家交到裕王手上两年半,大明就变成了这幅鸟样子,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裕王爷确实是工作作风有问题啊。
事情牵涉到了道长与裕王,饶是心大的陈洪,也不敢再信口开河了,毕竟是疏不间亲,只能讪讪地回道,“这个奴婢就不敢妄自揣摩了”,裕王面色平静地朝旁边的婢女挥挥手,那婢女端过了一银色托盘,里面放着一块和阗玉佩,裕王不经意地瞥了眼那玉佩,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是跟了我多年的东西,赏你吧”。裕王似乎是算准了陈洪今天要来,特地把自己随身的玉佩取了下来,放在托盘里等着送给陈公公,送礼的时间,也是拿捏的相当精准,这玉佩早不送晚不送,偏偏等到海瑞在六必居作完妖才送,其中自然是大有深意。裕王为什么要挑今天给陈公公送玉佩,因为他不仅知道陈洪会来给自己传旨,更知道吕芳很快便要离开司礼监了,而接任者就是陈洪。这些隐藏信息,自然是吕芳通过冯保告知裕王的,也正因为此,冯保刚刚看见陈洪,才会极其反常的,一连叫了六声“二祖宗”,在冯保看来,哪怕干爹是自己主动要走的,那也是糟了陈洪的暗算,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冯保与陈洪之间,这次算是结下了死仇。
道长与裕王常年处于二龙不相见的状态,所以吕芳、冯保这对干父子,很自然地成了道长父子之间,私下沟通交流的管道,过去有什么事,这父子二人还能商量着来;只可惜现在道长选择了跟裕王和清流硬脱钩,双方再也不用私底下互通有无了,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后如果有事,道长便派陈洪去传旨,大家还是公事公办来的好,少整那些有的没的。吕芳、冯保这条线断了,裕王再想打听道长的消息,就只能通过陈洪这条线了,过去几年由于种种原因,裕王对陈洪基本上是爱答不理,徐阶与陈洪之间似乎还有些小龃龉,如今陈公公眼瞅着就要上位了,虽然没到高攀不起的地步,但也没必要把关系处的那么僵,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能够用一块玉佩外加自己的面子,让双方冰释前嫌,裕王这波操作,绝对不亏。陈洪瞟了一眼那块玉佩,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心中却是暗自窃喜,若不是自己即将取代吕芳,一向眼高于顶的裕王,又怎么可能将随身之物赐给自己,这就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哪怕裕王只是临时抱佛脚,陈公公也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
(五百三十六)一哭、二闹、三上吊(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王爷,奴婢没有功劳,怎敢受王爷如此厚礼呀”,陈洪嘴上拒绝,脸上却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一半是因为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一半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裕王的笼络。裕王淡淡地说道,“难得你替本王伺候皇上,这便是天大的功劳,拿着吧”,讲道理,吕芳替裕王伺候了道长四十多年,还把冯保派进王府一边当大伴、一边传递消息,不说是天大的功劳至少也是天大的苦劳,也不曾见裕王赏过吕芳什么东西,当然就算裕王肯赏,吕公公他也未必敢收,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放下屠刀才能立地成佛,前提是你手里得有把刀,而且还真的砍过人。陈公公端的是个实在人,只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句,听裕王说自己有天大的功劳,这哥们还真就心安理得地认了。陈洪兴高采烈地跪倒在地,满面的笑容将五官挤成了一朵菊花,忙不迭地说道,“奴婢谢王爷的赏,谢王爷的赏”,说罢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从托盘中一把抢过玉佩,先是爱不释手地欣赏了片刻,随后便挂在了腰间,挂上后还止不住地用手反复揉搓扣摸,那如痴如醉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个中年痴汉。
不吹不黑,这陈洪胆子也是真的大,自己就在道长身边当差,还敢接受裕王的笼络,收了贵重礼物也不知道避讳,竟然堂而皇之地挂在腰上到处炫耀,看来吃里扒外这事儿,也不是只有芳草才会干,陈公公照样不能免俗。道长为什么执意要换园丁、除芳草,就是为了斩断自己身边人同裕王之间的联系,结果道长刚把冯保罚去朝天观做苦力,陈洪这厮又公然收受裕王的贿赂,这不明摆着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裕王有些无语地先看看玉佩、再看看陈洪,心说,哥们你就这么把玉佩挂在腰上,万一被我爹撞见,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裕王心中一阵吐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你当着大差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回宫复旨吧”。陈洪闻言却是面露难色,故意踟蹰着不肯走,裕王见状眉头微挑,轻咳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嘛”,陈洪斟酌了片刻,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您正在病中,这句话奴才实在难以启齿,可圣命又不能不说……”。
裕王闻言心中一紧,阴晴不定地望着陈洪,故作镇定地问道,“有什么事儿,说吧”,陈洪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低声说道,“皇上对王爷府上有个人十分不快,叫奴婢把他送到朝天观扫地服役去”,哪怕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二,裕王仍然问了声“谁”,“冯~保”,陈洪拖着长音笃定地答道。道长竟然亲自出手惩罚冯保,这个消息多少让裕王有些意外,毕竟等吕芳走后,冯保除了继续做他的大伴,已经是不具备任何功能了,道长连这样一个废人也不放过,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在收拾冯保,实际还是冲着裕王来的。裕王皱着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忍无可忍的李妃已经拍案而起,气冲冲地嚷道,“父皇怎么会有这样的旨意,谁在父皇那儿进谗言了”,一句话说完,满脸怒气地李妃已经走到了陈洪身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进谗言的人。裕王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住口”,李妃柳眉倒竖、用力地拍了下椅背,声色俱厉地直接开喷,“我不住口,父皇就这么一个孙子,也只有冯保能带好他,谁这么没有心肝,要坏我朱家的事!”
陈洪刚收了裕王的礼物,根本想不到李妃会为了冯保和自己翻脸,一张嘴就上纲上线,竟然扯到了天子的家事上面,吓地陈公公,呆若木鸡般地楞在原地,心头一阵狂跳,背后冷汗直冒,早已是六神无主、乱了方寸。见李妃公然与陈洪撕哔,裕王额上青筋暴起、浑身发颤、拍着大腿跺着脚,连吼了三声“住口”,又咳了几声,两眼一翻,直接栽倒在软塌上,也分不清裕王是被气晕的,还是故意在装晕,反正就是不省人事了。李妃见状扑上去一把抱住裕王,高声喊着“王爷、王爷”,陈公公也如梦方醒般地冲到裕王跟前,脸色煞白地嚷着,“王爷,王爷,怎么了”,李妃杏眼圆睁,深深地剜了陈洪一眼,犹如河东狮吼般地嚷了声,“起来”,把陈公公吓地浑身一个激灵,不敢说话,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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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七)一哭、二闹、三上吊(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此时门外又冲进来几名太监、婢女,大呼小叫、手忙脚乱地围在裕王、李妃身旁,李妃心烦意乱地吼了一声,“你们来干什么,都下去,叫李太医”,一个婢女急忙朝着李时珍跑去,其余人也立刻作鸟兽散。裕王精湛的演技能骗过陈洪,却骗不过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眼见着一群人乱作一团,李太医却在边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裕王装晕,根本没有半点儿过来抢救病人的意思。直到听见李妃喊自己,李时珍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气定神闲地迈着小方步,缓缓走到裕王面前,先瞄了眼吓的失魂落魄的陈洪,再瞟了眼哭的梨花带雨的李妃,最后瞅了瞅假装不省人事的裕王,既不把脉也不探鼻息,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云淡风轻地说了声,“不急”,转身便去取药箱。李妃怀中抱着裕王,泪眼婆娑地连声喊着“王爷,王爷”,李时珍不慌不忙地翻着药箱,等了片刻吩咐了声“拿火来”,李妃紧跟着也喊了声“火”。
两个婢女一个举着烛台,一个拿着火石火绒站在李时珍身侧,那个婢女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打了半天就是打不着火,李时珍也不催促,颇有绅士风度地等在一边,陈公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急如焚地喊了声“拿来给我”,两步窜了过来一把夺过火石火绒,深深吸了口气,双眼微闭定住心神,双手稳稳一划,打着了火点燃了烛台,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李时珍嫌弃地瞥了陈洪一眼,心说我这儿正跟妹子交流呢,你跑过来添什么乱,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拿着个粗粗的艾条放在烛台上点燃,随手甩灭了明火,撩开裕王衣服前襟,直接对着胸口就摁了上去,还时不时地用手指捻捻那艾条。兴许是那艾条有些烫,装晕的裕王额头也冒了几滴虚汗,眼皮也止不住地抽动了两下,裕王心说,李太医你特么也太损了,我要是再不醒过来,这胸口怕是要被你烫秃了皮吧。
裕王硬着头皮咬着牙,在李太医的艾条下又强撑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敌不过那股汹涌澎湃的热浪,眼皮微动,慢慢吐出一口长气,看样子似乎是要醒了,李时珍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这才不声不响地撤了艾条。陈洪见状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落了地,李妃面色稍缓,轻轻唤了声,“王爷、王爷”,裕王微微睁开眼,冲着李妃递了个眼色,有气无力地说道,“让冯保跟陈公公走...”。李时珍把艾条放回了药箱,淡淡地说了句,“没事的人都可以出去了”,李妃站起身紧紧盯着陈洪,眼中仿佛带着一丝恨意,不咸不淡地说道,“把人带走就是,还在这里干什么?”见李妃这幅含羞带愤的模样,陈洪哪里还敢走,急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王爷、王妃冤死奴婢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圣谕,千差万差来人不差,奴婢真正里外不是人了!”
陈洪再一次发挥了他口无遮拦的特长,光顾着给自己洗地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把锅全都推给了下圣旨的道长,千差万差来人不差,那差的自然是道长本尊了,陈公公只担心自己里外不是人,却压根没想过,自己挑拨道长一家人的关系,干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李妃一言不发地望着陈洪,眼神中带着几分鄙视,裕王用手扶着额头,气若游丝地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回宫复旨吧”。陈洪抬头看看裕王,又偷眼打量了下李妃,知道眼下也不是分辨的时候,只得悻悻地说道,“王爷千万要珍惜玉体”,站起身低头退了出去。出了王府书房,惊魂初定的陈洪心中也不禁起了疑,先是裕王送玉佩,再是王妃翻脸撕哔,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对自己是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我特么该不会是被这夫妻俩合伙给演了吧。
陈洪此时有些心绪不宁,一手捏着裕王给的玉佩,脑海中时不时地浮现出李妃那刀子似的目光,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突然想起来,这一切都是拜那冯保所赐,而且这厮刚刚还喊了我六声“二祖宗”,冤有头债有主,新仇旧恨一起算,今天定要让那冯保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冯保还在专心致志地陪着小万历在后院里捉迷藏,他只知道干爹不久之后便会离开司礼监,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要从裕王府退到朝天观,没有了裕王和干爹的庇护,自己怎么才能继续活下去,这将是冯保真正的生存大挑战。
(五百三十八)一哭、二闹、三上吊(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冯保蒙着双眼在后院陪着小万历玩捉迷藏,循着世子爷的时断时续的笑声,躬着背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行,伸开双臂胡乱摸索,不住地笑着问,“世子爷,你在哪儿呢,世子爷,奴婢来了”。见冯保兀自玩的兴起,陈洪面沉似水、脸色铁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双手负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冯保,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那冯保摸来摸去竟一步步地摸到了陈洪身旁,然后鬼使神差地半跪在地,一把抱住了陈公公的大腿,笑着说了声“奴婢抓住你了,世子爷”,赫然发现这世子爷的形状不大对劲。陈洪眼中闪过一点寒芒,阴恻恻地说道,“世子爷,奴婢给您请安了”,“我在这呐”,不远处的小万历着急地喊了一声,冯保急忙扒下眼罩,一眼便看见了板着脸的陈公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退后两步跪地磕头,下意识地又补了一句“二祖宗”。
陈洪嘴角抽了两抽,也不多废话,扯开嗓子恶狠狠地吼道,“上谕,奴婢冯保听了,你这奴婢,在宫里当差便不守本分,飞扬跋扈!朕听了吕芳求情才将你送给裕王,实指望你洗心革面老实当差,你竟然秉性不改,多次潜返禁城、王府之间,暗递消息挑弄是非,尔之祸心朕忍有日也!姑念你伺候世子不无微劳,朕也不杀尔,送你到朝天观服苦役去!三清上仙或可以无上法力,化解尔之蛇蝎之心。着陈洪传旨后,即将这个奴婢逐出王府,解往道观不许稍有逗留。钦此!”有一说一,过去冯保当东厂提督那会儿,确实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但自从被吕芳用“为官三思”教育后,已经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几年时间,几乎是将全副精力都用在了小万历身上,像冯保这么尽心尽力地育儿嫂,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别说裕王这个便宜爹了,即使是李妃这个当妈的,有时候也是自愧不如。
讲道理,冯保当初进宫去找吕芳通消息,那也是道长默许的,虽说是“二龙不相见”,但消息总还是可以通一通的,本来都是为了革命工作需要,冯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没想到道长他翻脸不认账,过去的功劳成了现在的罪过,这就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道长罚冯保去朝天观做苦力,一是为了打狗给主人看,这是冲着裕王去的;二是为了杀鸡儆猴,这是冲着其它芳草去的,其实道长也承认冯保照顾小万历有几分苦劳,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熬过了这一关,冯保才有资格去杀陈洪。趁陈公公宣旨的功夫,李妃带着四个婢女来到了后院,此时正冷冷地盯着陈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在心中快速的盘算着。
道长明明已经罚裕王抄字、落款、刻匾了,却还要把冯保送去朝天观,这等于是先打了主人给狗看,再打一遍狗给主人看,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关键是这群臭男人斗来斗去的,根本就顾及孩子的感受,这让李妃如何忍得了。裕王碍于大明储君的身份,又要恪守孝道,自然不能为了一个冯保,去违背道长的圣旨;但李妃不同,她一个妇道人家,人到中年荷尔蒙又容易失调,就算是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在自家院子里借题发挥大闹一番,道长作为长辈也不会跟儿媳妇斤斤计较,毕竟是老朱家的家事,圣明天子总不至于跟个中年妇女一般见识吧。李妃这是算准了道长的心思,故意要给陈洪一个难堪,道长收拾冯保,是打狗给主人看;李妃拿捏陈洪,同样是打狗给主人看,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就是父子之间互相伤害嘛,真把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也别想好看。
冯保听完圣旨,只觉得肝肠寸断一般,不觉间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中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裕王府相当于冯保的半个家,小万历相当于冯保的半条命,所有的一切,只因为道长轻飘飘的几句话,便都化作了浮光泡影,这种巨大的绝望与无力感,直接让冯保破防了,重重地对着陈洪磕了个头,便瘫软在地上止不住地啜泣。
(五百三十九)一哭、二闹、三上吊(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陈洪那一大段话,小万历懵懵懂懂地听了个大概,只知道眼前这位怪叔叔,要带自己的大伴走,又扫了眼跪地哭泣的冯保,已是皱紧了眉头,撅起了小嘴。李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唤了声“世子,跟母亲到后宫去”,说罢刚要伸手去拉,小万历却甩开了母亲的手,一下扑到冯保身上,用稚嫩的童音哭求道,“我不让大伴走,我不让大伴走,我不让...”。李妃用双手拽住小万历的胳膊,摆pose般地轻轻扯了几下,表面上像是在拉孩子走,其实就是由着小万历任性哭闹,故意引陈洪上钩。陈洪在旁边等了片刻,心中不禁想起了李妃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立刻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嘴角挂着一抹怪笑,阴阳怪气地提醒道,“王妃,奴婢要奉旨行事了,请将世子爷抱走吧。”
李妃闻言,只是冷冷地瞟了陈洪一眼,心中做好了碰瓷的准备,继续不紧不慢地拉着小万历,有些敷衍地劝道,“听话,你撒手,听话”。陈洪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又仗着有旨意在身,肆无忌惮地走到冯保身前,弯着腰用一双大手去掰万历的那双小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世子爷,要听皇爷爷的话,世子爷乖,世子爷真乖”。小万历眼中擒着泪光,奶声奶气地喊着“你走开,你走开,你走开”,对着陈公公是又用手推、又拿脚踹,陈洪无可奈何地扭头望向李妃,求助似地说道,“王妃你看,世子爷他...”,话音未落李妃使足了力气,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陈公公的脸上。陈洪被扇的一个激灵,用手捂着脸,瞠目结舌地望向李妃,李妃则是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锋芒毕露地厉声训斥道,“狗奴婢,竟敢动世子爷,还敢说出世子爷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这样的话也是皇上教你说的,还是你这个奴婢自己说的”。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洪此时也是满头雾水,自己确实不该对小万历动手,但那句“世子爷乖”,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的话,这李妃竟然还把道长给抬了出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李妃,陈洪愣了片刻,急忙后退两步跪倒在地,大声分辩道,“王妃息怒,奴婢没有伤世子,说‘世子爷乖’的话,那也是奴婢传皇上万岁爷的口谕,王妃要是饶不过奴婢,奴婢请王妃责罚奴婢好了。”陈洪反应堪称无语,本来说句“世子爷乖”也不是多大的罪过,但硬说这话是道长的口谕,这就叫矫诏了,真要拿去上秤的话,足够陈公公喝一壶的。陈洪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李妃在书房里便一直针对自己,如今更是拿世子爷做文章,明摆着是要借题发挥、公报私仇,为今之计只能把话挑明,点出来是王妃故意找茬整自己,就算李妃要责罚,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道长的口谕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世子爷乖”这类的片儿汤话,明知道陈洪是在睁眼说瞎话,李妃也不说破,更不可能去责罚陈洪,虽说是打狗给道长看,但也没必要给自己留下把柄。李妃心中一阵冷笑,嘴角微微抽搐,骂了声“狗奴婢,你还敢顶嘴”,转瞬之间已是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还象征性地掏出一块手帕,在眼眶边擦来擦去,掩饰自己没有眼泪的尴尬。陈洪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妃如教科书般的变脸,整个人都傻掉了,心说这特么地也行,只有小万历不明所以,看自己老妈哭的撕心裂肺,急忙放开冯保,一把抱住李妃的大腿,哽咽着喊道,“母妃你别哭,母妃你别哭”,李妃看着自己儿子伤心的模样,总算是触动了几缕愁肠,竟被她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清泪,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陈洪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李妃在哭、万历在哭、那冯保也在哭,后院里一片哀嚎,只有自己一脸懵逼地跪在地上,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个傻哔。
冯保见状膝行几步跪在李妃面前,情真意切地劝道,“主子,都是奴婢惹的祸,主子可千万不要为了奴婢伤了自己的身子,误解了陈公公,主子,奴婢求主子了!”冯保也是个机灵鬼,看似在为陈洪求情,实际是在对着陈公公补刀。院中三人哭作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家子,是在给裕王哭丧呢,这裕王也是个狠人,老婆孩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硬是不肯站出来露个脸,这特么都快赶上豹子头林冲了。
(五百四十)蓝颜知己英雄救美(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陈洪万万没想到,李妃、万历、冯保三人,能在自己眼前撕心裂肺地哭作一团,偏偏裕王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会摊上这种倒霉事儿,情急之下也只能入乡随俗,立刻换了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裂开嘴干嚎了几声,带着哭腔喊道,“哎呦...,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呀,王妃既不责罚,奴婢我自己责罚自己”,说罢陈公公举起右手,摊开巴掌在眼前晃了晃,狠了狠心,咬着牙对着自己这张脸,左右开弓地扇了起来。陈洪此时大概也猜出了李妃的心思,知道人家今天是故意找茬,要给自己难堪,说穿了就是打狗给道长看,人家娘俩都哭成这个熊样了,自己要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回了宫,这以后怎么跟道长、裕王交待啊。只要李妃、万历那边哭声不停,陈洪这边掌声便不会停,没一会儿的功夫,陈公公的两颊已经肿的老高,心中是又惊又俱、手上是又热又麻、脸上是又红又亮。
冯保用余光瞄了眼陈洪,见陈公公兀自抽地起劲,也不好搅了他的兴致,于是装模作样地把小万历拉到身前,哭着哄道,“世子爷,世子爷,不哭了,不哭”。李妃泪眼婆娑地望着陈洪,鼻子吸溜个不停,却也不打断陈公公自我摧残的行为艺术,小万历则是火上浇油地骂道,“你给我滚出去”。冯保略微等了一会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敷衍着劝道,“二祖宗,使不得啊,使不得呀,二祖宗,使不得呀,二祖宗”,连喊了三声“二祖宗”,爬过去刚要拉陈洪的手,便听见身后传来李妃的怒吼声,“冯保,你住手,你让他打,他不是在打他自己,他是在打我,他要是还不解气,就把裕王爷也请出来,我们朱家的人一个一个都让他收拾了,大明朝断了子、绝了孙,让他一个人伺候皇上去!”陈洪的苦肉计,自然逃不过李妃的一双慧眼,陈公公毕竟是替道长来王府传旨的,他如此这般地作践自己,等于是在替李妃打道长的脸。
像李妃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连“大明朝断了子、绝了孙”,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往外喊,就问陈公公你怕不怕,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陈洪连根胡子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斗的过李妃。天地良心,陈公公哪敢对老朱家的人出手啊,最多就是拳打老干爹、脚踢干兄弟罢了,更不可能去掺和道长的家事,李妃这番话一出口,那陈洪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叩头如捣蒜,大声求饶道,“皇天在上,奴婢哪敢有这个心思!请王妃替奴婢伸冤,伸冤,伸冤...”。陈洪喊一声“伸冤”,便重重地朝地上磕一个头,声音配合着动作,体现出极强的韵律感,只可惜陈公公没有朱七那般硬功夫,能一头把地砖给磕碎,片刻功夫额头上已是见了红,再这么磕下去,只怕是要磕出脑震荡了。冯保此时也不敢再劝,喊了声“二祖宗”,便跪在一旁等着看,人脑子磕出狗脑子来。李妃仍旧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脸上挂着一副无动于衷地表情,小万历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抱着妈妈的腿哇哇哇大哭,心里恨不得这怪叔叔直接磕死在地上。
陈洪也是真的倒霉,裕王躲着不见人、李妃站着不说话、小万历一个劲地哭、冯保特么只会喊“二祖宗”,这群人压根就不搭理自己,陈公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头,到底要磕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双方都已是骑虎难下,裕王不出面、李妃不松口,陈洪也只能磕头磕不停,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陈公公光顾着以头点地了,虽然不至于磕死自己,但早已是头破血流,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准还得留下点后遗症。既然敢挑事,李妃当然也不怕事,早就安排好了后手,自家那便宜老公死活不肯露面,自然有人抢着来献殷勤,果然片刻之后,一身布衣的张师傅手里拿着本教科书,恰逢其时地踏进了院门。张师傅扫了一眼院内几人,步履从容地走到李妃面前站定,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妃”。李妃也不说话,只是扭过头,深深地盯了张居正一眼,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仿佛融进了千娇百媚,带着一抹叶底藏花般的秋波,狠狠地勾动着张师傅的心弦,把张师傅看地都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