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天子门生,单骑救主(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讲道理,就为了等海老爷这份贺表,人家道长在精舍里等的花儿都谢了,差点就脱裤子了,结果海老爷你就给道长看这玩意儿,这特么也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儿嘛,所以也难怪道长跟赵贞吉较真,听到“贺表”两个字,圣明天子差点被气炸了肺。道长幽幽地望着赵贞吉,冷哼了一声,字字诛心地逼问道,“你是想说,这个海瑞写的这个东西,你事先一点也不知道,是嘛?”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道长这会儿甚至都怀疑到吕芳头上了,又怎么会凭空信了赵贞吉,毕竟赵贞吉事先知道不知道,只有天知道,反正道长肯定是不知道的。赵贞吉无奈地看着道长,一脸正色地答道,“臣回奏陛下,臣确实不知道”,道长面色铁青,眼中带着一抹戏谑,放肆地大笑了一阵,瞥了眼陈洪,阴阳怪气地调侃道,“看见了吧,一个比一个厉害,嗯,先是把自己洗刷干净了,再来跟朕斗法。赵贞吉,你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道长似乎认定了眼前这个赵贞吉,是特地跑来跟自己斗法的,信心满满地开启了嘲讽模式,连“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般垃圾话,都直接说了出来。赵贞吉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明明是跑来投诚的,本想着一会替道长,出去给老恩师他们带个话什么的,怎么敢跟道长斗法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赵贞吉有心反驳,却碍于道长的身份跟面子,只能装作听不懂,含糊其辞地说道,“臣愚钝,不知圣上所指,请圣上明示”。道长眼中闪着寒芒,冷冷地说道,“好!那朕就明示,你是户部尚书,是吧,海瑞是哪个部的主事”,“回奏陛下,海瑞是臣主管的户部主事”,道长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海瑞的这个东西,是谁拿来的”,“是臣亲自到他家里拿来的”,道长忽然加重了语气,大声质问道,“是谁让你去拿的”。按照道长这个逻辑捋下去,似乎是谁派赵贞吉去取的贺表,谁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只能说道长父子隔空斗法,徐阁老又一次莫名躺了枪,道长此刻头脑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不再逼问黄锦幕后黑手是谁,而是自己带起了节奏,想借赵贞吉的口,把黑锅扣在徐阶头上。
赵贞吉迟疑了片刻,目光闪烁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大殿里的徐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屏住了呼吸,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绝望,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道长换了副老猫戏鼠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说道,“哑住了?不敢说出你背后的人了”,赵贞吉斟酌了片刻,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答道,“回奏陛下,是徐阁老,叫臣去催拿贺表的。就是在大殿之外,当着众人叫臣去拿贺表的”。催拿贺表这事,是徐阶当着众人吩咐赵贞吉去办的,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道长此刻非逼着赵贞吉供出徐阶的名字,还故意要让外面的老恩师听个真切,如此赤裸裸的玩弄人心,端的是有些恶趣味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从赵贞吉踏进精舍的那一刻起,他和徐阶之间的师徒关系,便已是名存实亡了,赵贞吉之所以迟疑了片刻,也无非是半推半就、惺惺作态罢了。赵贞吉说出“徐阁老”三个字的时候,内心没有半点波澜,既然裕王和老恩师不仁在先,那也怪不得自己不义在后了,赵贞吉努力装出一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的姿态,却不肯开口替老恩师解释半个字,赵阁老的立场此时已经表露无疑。
道长冷笑了几声,朝着陈洪挑了挑眉毛,不咸不淡地叹了一句,“好一张利嘴,现在还说是贺表”,陈洪立刻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冲着赵贞吉开启了嘲讽模式,声色俱厉地责备道,“赵贞吉,你是英雄、是好汉,就敢做敢认,你属下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都知道把棺材备好了,你这个当堂官的,反而连他也不如”。讲道理,英雄好汉不一定都长胡子,比如旁边跪着的黄锦,人家虽然断了根,但绝对算得上一条硬汉,至于这浓眉大眼的赵贞吉,他那条根倒是有时软有时硬的,可他这个人,却是完全硬不起来。若真是英雄好汉,自然是敢作敢当,可赵贞吉确实没做过,人家凭什么要认,何况赵阁老从来就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酒色财气、声色犬马它不香嘛,自己活地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学海瑞那厮,为了博眼球、博出位,硬要往死了折腾自己,没有十年的脑血栓,怕是根本干不出这种蠢事来。
(六百一十一)天子门生,单骑救主(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讲道理,人家道长贵为君父,阴阳怪气地奚落赵贞吉几句也就算了,你陈洪又算个神马东西,凭你这断了根的阴阳人,冲着赵阁老冷嘲热讽,明摆着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这也就是赵贞吉涵养好,又碍于道长的面子,不屑跟陈公公一般见识罢了,若是换了高拱跟严世蕃,只怕裆下便要骂娘了。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见赵贞吉不说话,道长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挑唆道,“赵贞吉,你被陈洪问住了”,听道长这口风,分明是希望自己跟陈公公battle一下,赵贞吉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四射,中气十足地答道,“回奏圣上,臣不是被陈公公问住,而是臣不屑回答陈公公这样,大逆不道之言”。有一说一,读书人打起嘴炮来,确实是武德充沛,陈洪管赵贞吉叫英雄好汉,赵贞吉却骂陈洪大逆不道,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见赵贞吉不分青红咋白张嘴就骂街,陈洪登时便急了眼,梗着脖子大声嚷道,“主子,海瑞就是这个赵贞吉指使的,至于赵贞吉背后是谁,主子,将他交给奴婢,奴婢有办法叫他开口”。
批判的武器毕竟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赵贞吉的嘴再硬,也没有镇抚司的板子硬,道长若真把赵阁老交到陈公公手里,理学之臣能剩下半条命就不错了,赵贞吉额头冷汗直冒,双手死死地撑在地上,却是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屏住了呼吸,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道长。精舍内此时鸦雀无声,道长先是看看赵贞吉,又扭头看看陈洪,故意沉默了片刻,冲着陈公公努了努嘴,拿捏着语气问道,“你不想听他,如何说你是大逆不道吗”。“是”,陈洪脸色一僵,暗暗咽了口唾沫,指着赵贞吉,有些心虚地吼了声“说”,赵贞吉眼中一亮,知道这是道长在给自己机会,于是抬起头,义正辞严地朗声答道,“海瑞是臣的属下,他欺君,等同于臣欺君,此臣罪一;海瑞写的这个东西,是臣亲自拿来呈奏给圣上的,呈奏者与书写者同罪,此臣罪二,海瑞呈奏上来的,是何等狂悖犯上之言,臣知与不知,有此二罪已难逃其咎。海瑞既然备下了棺材愿意伏诛,臣无非也备下一口棺材,伏诛罢了。陈公公问臣,是不是英雄好汉,臣这就回陈公公的话,海瑞狂悖犯上,陈公公何以称他为英雄好汉?海瑞既不是英雄好汉,陈公公何以把臣也叫做英雄好汉?陈公公这话本就是大逆不道之言,臣恳请皇上命陈公公收回此言,臣方可有下言陈奏”。
赵贞吉抓住“英雄好汉”四个字较真,就同刚才道长刚在抓住“贺表”二字较真一样,看似是在小题大做的抠字眼,于道长而言是在给这场风波定性,于赵贞吉而言,则是在立场鲜明的表态站队。在裕王跟黄锦看来,海老爷何止是英雄好汉,简直就是大明为数不多的良心,堪称帝国最后的遮羞布;在道长、陈洪跟赵贞吉看来,海老爷则是狂悖犯上、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而且赵阁老还顺手给海老爷安了个欺君的罪名。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海老爷,或是英雄好汉、或是乱臣贼子、或是无君无父、或是为国为民,但海瑞就是海瑞,他也许是不一样的烟火,却依旧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并不是那个贴在门上的门神,至少现在还不是。赵贞吉一番话说地是掷地有声,令道长深有同感、令陈洪哑口无言、令黄锦侧目而视、令徐阶六神无主、令高拱腹诽心谤,更是令一众官员惶恐难安、不知所措,
道长思忖了片刻,瞥了黄锦一眼,恶狠狠地调侃道,“佩服了,心里在想,这才叫真正的英雄好汉是吗。陈洪,你有眼力,那个海瑞是英雄好汉,这个赵贞吉也是英雄好汉,你这话不但没有说错,而且说得极对,极对,极对,极对”。黄锦一脸懵逼地望着道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佩服赵贞吉些什么,是他赤裸裸的当众反水,借着批判海老爷的机会,狠狠地打了裕王跟徐阶的脸;还是该佩服他那摇唇鼓舌、口若悬河、颠倒黑白的嘴上功夫。黄锦低着头不说话,赵贞吉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不知道长是抽了什么疯,竟把自己跟海瑞并列为英雄好汉,还冲着陈洪连夸了四次“极对”,简直是语无伦次、匪夷所思。欺君犯上的海瑞,是英雄好汉;投机取巧的赵贞吉,同样是英雄好汉,就连那为虎作伥的陈洪,也被道长夸地跟朵花似的,知道的这是道长在学杨金水的骚套路,故意在人前装疯卖傻,不知道还以为道长他老人家是被猪油蒙了心呢。
(六百一十二)天子门生,单骑救主(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道长扭头看向赵贞吉,眼中闪着一抹疯狂,信誓旦旦地大声说道,“你不知道吧,朕这一生就喜欢英雄好汉!包括你的什么恩师,什么靠山,什么同党,什么...是英雄是好汉都站出来。朕都喜欢!”道长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既喜欢窈窕淑女,也喜欢英雄好汉,虽然性趣爱好独特了一些,但人家毕竟不是凡人,半仙之体自然是男女通吃,再说了,谁规定了万寿帝君就非得是直的了,说不定天上这些神仙就好这一口呢。此时徐阶就跪在精舍外面,听了道长这几句诛心的话,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眼前忽然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亏旁边高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徐阁老,徐阶半依在高拱怀中,堪堪缓过一口气,兀自强打精神佯装镇定,心中却已是方寸大乱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这精舍赵贞吉来都来了,此刻还有必要在乎什么脸面嘛;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还需要顾及什么老恩师的脸面嘛,更何况还有那些莫须有的什么同党、靠山一类的,赵阁老自是内心一片坦荡荡,此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拿给道长去看,能够抱紧道长这条大腿,还需要特么什么恩师、什么靠山、什么同党啊。
赵贞吉满脸正色,从容不迫地高声答道,“臣不是英雄好汉,臣也没有同党,臣是嘉靖二十一年的进士,是天子的门生,要说恩师,陛下就是臣的恩师!嘉靖二十四年,臣从翰林院任检点,后升侍读、升巡抚、升户部尚书,一直到两月前升列台阁,每一步都是皇上的拔擢。要说靠山,陛下就是臣的靠山,要说同党,臣也只是陛下的臣党!君不密则失臣,陛下适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臣恳请陛下收回”。一个当众背叛师门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英雄好汉,赵贞吉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摇身一变就成了天子门生,恩师立刻从内阁首辅换成了圣明天子,这“师相”二字,以后确实是不能再叫了。正所谓饮水思源,二十年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赵贞吉好似坐了火箭一般,从翰林院检点,一路升到了内阁大臣,如今却昧着良心,硬说每一步都是靠着道长的拔擢,对于徐阶的提携却是只字未提,人性凉薄至此,端的是个负心薄幸之人。
赵贞吉堂而皇之地当众宣告,道长即是他的恩师、也是他的靠山,既然做了天子的门生、君父的臣党,自然要跟忤逆不孝的裕王、还有以下犯上的清流,势不两立、划清界限,虽说“君不密则失臣”,但无论道长是否收回刚才的话,于赵贞吉而言,他从此便只能跟着道长,一条道走到黑了。赵贞吉的政治选择,看似意料之外,实际却在情理之中,因为裕王最核心的那个圈子里,从来就没有过赵贞吉的位置,在裕王眼中,别说是徐、高、张三位师傅了,哪怕就是谭大人,也比赵阁老的分量重许多,当然裕王也不是完全没有给过他机会,只可惜浙江大案的时候,赵贞吉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也难怪他入不了裕王爷的法眼了。
赵贞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大半是仗着老恩师给力,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但这已经是他仕途的天花板了,既然从来不曾拥有裕王的青睐,此时又何必患得患失,赵贞吉为何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道长,还不是因为裕王自始至终,都对他爱搭不理嘛。如果“师相”还是那个“师相”,如果海老爷不是户部的主事,如果这封贺表不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赵贞吉也许未必会舔着脸,去争着做什么天子门生,只是人生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若是一步行差踏错,从此便是覆水难收,只怕连个回头是岸的机会也没有了。
听完赵贞吉这番肉麻至极的表白,道长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眼前这货刚才还是海瑞的同党,怎么一转眼,忽然就成自己的臣党了,偏偏赵贞吉这厮,一会儿“恩师”,一会儿“靠山”的,叫地还分外亲切,硬是把盛怒之下的道长,都给整不会了,只得单手扶着额头,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好一阵。有一说一,理学之臣这人品,也是忒次了些,胡宗宪是他二十年的知交,徽商的事,就因为杨金水掏出了吕芳的信,他毫不犹豫地就把胡部堂给坑了,这叫不义;徐阶是他二十年的恩师,海瑞死谏的事,道长问他谁是幕后主使,这货二话不说就把徐阁老给卖了,还当场改换了门庭,心安理得地做起了天子门生,这叫不忠。就这么一个不忠不义的鸟人,却莫名其妙成了君父的臣党,道长心里其实也挺别扭的,听赵贞吉管自己喊“恩师”,就跟听吕布喊自己“义父”效果差不多,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六百一十三)英雄插英雄,好汉插好汉(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有一说一,对于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学生,道长是从心底里瞧不上的,明知道这理学之臣不靠谱,可道长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无它,因为此时自己身边是真的无人可用了。严嵩和吕芳都走了,胡宗宪死了、杨金水疯了,就剩下个笨人黄锦,还特么地反水了,赵贞吉这厮就是再龌龊,至少遇到事儿,人家还知道主动过来,给道长表个忠心,喊声“恩师”呢,再看看大殿里那群货,道长在里面骂骂咧咧地哔哔了半天,这帮人跪在外面连个屁也不敢放一声,好似一堆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如今道长跟前,就剩下理学之臣跟陈公公还能使唤地动了,再说道长连心狠手辣的陈洪都敢用,还怕多搭上个两面三刀的赵贞吉嘛,这二位一个背刺老干爹、一个出卖老恩师,本就是一丘之貉,把这两货放一起,绝对是天作之合,毕竟恶人还需恶人磨嘛。
道长面色凝重,坐在八卦台上沉吟良久,心中盘算已定,方才抬头不咸不淡地问道,“陈洪,这个赵贞吉一定要你收回那句话,而且要朕也收回那句话,你收不收回”。海老爷狂悖犯上、以博直名,赵贞吉背叛师门、见风使舵,陈洪此时讲出,“英雄好汉”这四个字,实在是不合时宜,只不过此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更何况这四个字,道长也跟着喊地贼拉起劲,若是陈公公自己一人,这话收也就收了,可事关道长的面皮,陈公公若是这把话给咽了回去,那圣明天子的金口玉言,又该置于何地。陈洪坚定地望着道长,异常强硬地朗声答道,“回主子,奴婢绝不收回!今天这件事,不只是我大明朝从太祖高皇帝以来所未有,历朝历代亦前所未有,这个赵贞吉分明是巧言令色,大奸似忠!恳请主子切勿被他欺瞒了,更不要被他背后的人欺瞒了,那个海瑞要立刻抓起来,这个赵贞吉也得立刻抓起来!以往跟海瑞有关联的人都要抓起来!要彻查,彻查到底!”
眼瞅着赵贞吉在道长面前摇唇鼓舌、巧言令色,陈洪心中早已是妒火中烧、忍无可忍了,都说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在陈公公眼中,这个大奸似忠、厚颜无耻的天子门生,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只不过这厮学历高一些、还长着胡子罢了,真心想不到,这年头连当个无耻小人都要这么卷的嘛,这特么该死的世道,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这赵贞吉也是,放着好好的清流不做,非要争着做什么臣党,这让陈洪这个阉党情何以堪啊,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同行之间才是冤家,这天子门生硬是要从天子家奴的锅里,分一杯羹,那就怪不得陈公公心狠手辣了。别看陈洪气急败坏地叫嚣着要彻查到底,可他真正想抓的,也只有海老爷、赵贞吉、黄锦三人而已,讲道理,天底下跟海老爷有关联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一篙子打翻一船人吧,再说了像裕王、徐阶、高拱、张居正这几位,就算真的牵涉到了,道长不发话,陈公公也未必真敢一查到底。
道长眉头紧锁,心中不由得一紧,刚才光顾着生气来着,这会儿平静下来,才意识到海瑞的这封《治安疏》,给自己惹下了天大的麻烦。若是按照陈洪的说法,把这案子一路彻查到底,万一顺藤摸瓜真查到了裕王跟徐阶头上,引起朝局动荡都算轻的,弄不好还会动摇了大明的国本;可如此一桩泼天大案,不查又不行,海瑞的这封《治安疏》,惹得道长怒发冲冠不说,还耽误搬家的吉时,徐阶带着内阁和各部堂官,此时就跪在门外,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道长都要给他自己、给百官甚至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道长面沉似水,也不看陈洪,喃喃地问道,“都查谁,谁来查”,陈洪眼中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毛遂自荐道,“奴婢来查,牵涉到谁便查谁”。
道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陈洪,不禁暗自摇头,心念一转,又用眼角余光扫向赵贞吉,幽幽地问道,“赵贞吉,陈洪的这句话,该不是大逆不道吧”。讲道理,赵贞吉此时已是到了穷途末路,清流那边,自己肯定是回不去了,道长若是认不下他这个天子门生,与其在陈洪手里受皮肉之苦,还不如学了胡宗宪,早早找一根白绫,自挂东南枝算了。赵贞吉脸色煞白,心中一片惨然,眼中满是绝望,咬着牙委屈地说道,“皇上既然听信了陈公公的话,臣现在就去诏狱”。
(六百一十四)英雄插英雄,好汉插好汉(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于赵贞吉而言,面对道长的雷霆之怒,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跪在大殿外,陪着老恩师徐阶等候发落,自己大概率是落到陈洪手里,严刑拷问之下屈打成招,最后稀里糊涂地做了海瑞的同党;要么闯进精舍,抱紧道长大腿临时改换门庭,事情若成了,赵阁老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毕竟这年头储君的师傅一大堆,天子的门生真心没几个,事情若败了,无非就是继续给海老爷当同党罢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想要升大罗升天,要么学那杨金水,对自己狠一些,卧薪尝胆、装疯卖傻;要么学这赵贞吉,对别人狠一些,破釜沉舟、改换门庭,虽然吃相属实难看了些,但总比胡宗宪那般冤死狱中强吧,毕竟斯文当不得饭吃,脸面诚可贵,恩师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赵贞吉此刻也摸不清道长的心思,一脸的如丧考妣,语气中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道长见状,心中止不住地一阵得意,猝不及防地翻了脸,装模作样地大声咆哮道,“朕谁的话也不听,你想去诏狱,现在还早了些,你刚才不说是朕的门生吗,是朕的臣党吗,是与不是,朕现在不会认,也不会否你,朕就认你是个英雄好汉,这句话朕也绝不会收回!让英雄去查英雄,好汉去查好汉!对,让英雄去查英雄,好汉去查好汉...让英雄去查英雄,好汉去查好汉...陈洪”。案子肯定要查,但绝不能让陈洪一个人去查,案子哪些该查,哪些不该查,怎么查,总要有人替陈公公把着点儿才行。当初是赵贞吉审案,道长让胡宗宪把着点儿;如今是陈洪审案,道长让赵贞吉把着点儿,道长这边是谁的话也不听,谁也信不过,所以这经办、复核,是一个也不能少。
赵贞吉想当天子门生不是不可以,但总不好空口白牙地喊一声“恩师”,道长便收了他这个便宜学生吧,束脩不束脩的道长也不稀罕,可这当学生的,总该给老恩师纳点投名状吧。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就让赵贞吉协助陈洪,俩人一起去查海瑞的案子,道长美其名曰,“让英雄去查英雄,好汉去查好汉”,赵贞吉这厮究竟是天子门生,还是海瑞同党,到时候一试便知!陈洪眉头微皱,疑惑地盯着有些语无伦次的道长,心中不由得一紧,莫名想起那个杨金水来,只觉得两个人的表情、语气,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听见道长点了自己的名字,心不在焉地答了声“奴婢在”。道长眼神有些发直,梗着脖子吩咐道,“你一个、赵贞吉一个、刑部一个、都察院一个、大理寺一个、东厂一个、镇抚司一个、朝天观一个、玄都观一个,去查海瑞,去查他的后台,他的同党,去查...”。
陈洪、赵贞吉一个主审,一个监审,然后便是三法司各出一人会审,东厂、镇抚司各出一人陪审,到此还都算一切正常,可不知道长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让朝天观、玄都观各派一人也掺和进来,俩牛鼻子老道能审个毛线的案子,难不成要靠着卜卦相面,去查海瑞的后台跟同党嘛,这分明就是在故意说胡话了。陈洪、黄锦、赵贞吉三个人,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道长,不知道眼前这位圣明天子,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故意在耍大家玩,等了片刻,陈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怯怯地问道,“启奏主子,奴婢该从谁查起呀,先抓哪些人呐?”陈洪刚才还嚷嚷着要彻查到底呢,转眼就被道长给整不会了,派个赵贞吉过来帮忙就算了,弄一大堆官员来陪审,陈公公也忍了,连朝天观、玄都观的道士都出马了,道长到底是要搞哪样,这案子还特么查不查了。
道长也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索性学杨金水那般,关键时刻来了一招装疯卖傻,案子不能不查、又不能真查,到底该怎么查、又该查谁,道长自己心里也没谱,那就先对付着随便查查,容道长缓缓,想出主意来再说,实在不行就让那俩道士起个挂,直接去问三清老爷算了。道长斜依在八卦台边,眼神呆若木鸡,一只手止不住地发颤,喃喃自语道,“从谁查起...从谁查起...吕芳”,黄锦见状心中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什么,喊了声“主子”,膝行几步爬了过去,一把将道长抱在了怀里,陈洪此时也是如梦方醒般地跑了过去,扶着道长,“主子、主子”地兀自嚎个不停。
(六百一十五)英雄插英雄,好汉插好汉(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海瑞的案子,该从谁查起,又该抓哪些人,兹事体大,道长心中一时也没有决断,否则也不会硬拉上两个牛鼻子老道,一起审案了。道长本想靠着装疯卖傻,先把今天糊弄过去再说,所谓查案本就是虚应故事,既不能不查、也不能真查,主要还是拿时间换空间,等自己琢磨出个稳妥的法子,再徐徐图之,奈何陈洪这厮居心叵测、步步紧逼,明摆着是要借题发挥,查案子是假,整人才是真。道长被陈洪一句一句逼在墙角,心中无奈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冲着黄锦喊了声“吕芳”,随即又装出一副胸闷气短、摇摇欲坠、口不能言的模样,也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黄锦和陈洪各自扶住道长一支手臂,黄锦那边带着哭腔,号丧似的叫着“主子,主子”,陈洪眼中带着不甘,满脸猴急地催道,“主子快下旨意吧”。讲道理,真病也好、装病也罢,只见道长额上青筋暴起,嘴唇发紫、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无光,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陈公公此时不关心道长的身体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拉着老人家谈工作,这事儿干地确实让人寒心,也难怪道长一直信不过这厮。
黄锦紧紧抱住虚弱无力的道长,双眼赤红、目眦欲裂,摆出一副要跟陈洪拼命的架势,扯着嗓子哭喊道,“陈洪,你还是不是人!要查谁你去查,你想害死主子吗,来人传太医呀”,陈洪闻言面色一僵,悻悻地住了口,跟黄锦一起搀着道长,缓缓走上了八卦台。屋里的动静,徐阶在外面听地一清二楚,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高拱、李春芳二人,一路小跑着冲进了精舍。道长用余光看向姗姗来迟的徐阶等人,傲娇地喊了声“撒手”,双手猛地一甩,挣扎着坐到八卦台上,兀自大口喘着粗气,徐阶带着内阁几人跪在道长面前,以头点地,大气也不敢吭一声。黄锦默默地替道长摩挲着后背,喘息了片刻,道长总算是缓过了这口气,这人上了年纪,确实是力不从心,本来是想装病唬人的,结果表演地过于投入,表情和状态是到位了,可也险些弄假成真,道长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差点就抽过去了。
道长此刻冷汗直冒、面色铁青,斜眼睨着脚边这几个人,斟酌了片刻,再张口时已是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叫道“陈洪”,陈洪眼中满是怨毒,弯着腰恶狠狠地回道,“回主子,奴婢在”。“先把朕身后这个吃里扒外的奴婢,抓了...”,此言一出,道长神情忽然落寞了几分,如今自己身边,就剩黄锦一个贴心人了,偏偏这厮还是个吃里扒外的货。道长英明一世,成日里都在算计别人,想不到最后,自己竟然栽在一个笨人加一个直人手里,端的是讽刺至极,只能感慨一句,时也运也命也。黄锦闻言双手一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垂头丧气地低头不语,陈洪则是满脸振奋,嘴角含着一抹怪笑,立刻朝外面挥挥手,耀武扬威地高声喊道,“是,来人,把这个黄锦给我拿了,先关到司礼监去”,两个小太监应声而入,黄锦则是缓缓走到道长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道长板着脸、撇着嘴,默默地望着黄锦的背影,故意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其实道长心里清楚,黄锦可比不得朱七、齐大柱他们,这次落到陈洪手里,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眼前这颗芳草不除也不行,要是再由着黄锦这么瞎折腾,这芳草怕是要变成道长的坟头草了。正所谓大义灭亲哪家强,玉熙宫里找陈洪,老干爹吕芳,外加杨金水、黄锦、冯保这仨异姓兄弟,全都在陈洪手里吃过亏,不得不说,陈公公对付起太监来,那确实是战斗力爆表,越是沾亲带故的,越是下手狠辣;只可惜陈公公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真碰上像徐阶、赵贞吉这种长着胡子、满腹经纶的衣冠禽兽,没有道长给他撑腰,这厮完全就是个弟弟。
处理完了黄锦,道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阶,眼神枯井不波,冷冷地喊了声“徐阶”,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徐阶急忙抬起头,惶恐不安地答了声“皇上,臣在”。“是谁让你进来的,想来逼宫嘛”,道长满脸疲惫,眼中闪着倔强的光,无精打采地说道,“是海瑞的同党现在跑还来得及,不是同党就到内阁的值房去,候查!”讲道理,道长在精舍里吼了半天,除了一个主动来抱大腿的天子门生,连个人影也没等来,逼宫的事自然是子虚乌有,一颗悬着的心早就落了地。真正让道长发愁的是,自己该如何处理海瑞的这封《治安疏》,至于徐阶等人是不是同党,观察下这群人以后的具体表现,也就一目了然了,总之就是论迹不论心。至于说“现在跑还来得及”,这话须得反着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海老爷那些提前出京的家眷,最后都没跑得了,徐阶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六百一十六)英雄插英雄,好汉插好汉(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听道长说让内阁众人去内阁值房候查,徐阶三人如蒙大赦般齐齐喊了声“臣遵旨”,磕了个头便被道长给撵走了。赵贞吉瞥了眼离去的徐阶等人,却兀自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满脸通红、心中一阵唏嘘,昔日的恩师与同僚,如今俨然是泾渭分明、形同陌路,奈何自己已作为天子门生,自然不能与这些太子党同流合污,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无关对错,皆因立场不同罢了。道长端坐在八卦台上,神游物外、沉默不语,赵贞吉只得跪在地上枯等,一片静寂之中,只感觉空气仿佛凝住了似的,赵贞吉心中掂量了片刻,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倒退着往门口挪了几步。赵贞吉打算脚底抹油偷偷开溜,却迎面撞上了道长刀子似的目光,一声“站住”,吓地他浑身一个激灵,直接扑倒在地,止不住地瑟瑟发抖。道长满眼嫌弃,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调侃道,“做了一回英雄好汉,你也想走”,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赵贞吉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做了个记名的天子门生,却只想吃肉不想挨打,天下哪有这等便宜可捡。
赵贞吉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答了声“臣候旨”,道长目露凶光,声色俱厉地吼道,“朕没有旨给你,听陈洪的吧,拿着那个畜生写的这本东西,该查谁、该抓谁、该审谁、怎样审,你心里明白”。道长余光扫向陈洪,陈公公急忙跪了下去,答了声“奴婢明白”,忙不迭地捡起那封《治安疏》,又冲着赵贞吉调侃了一句,“英雄好汉,跟我走吧”,说罢一伸手,赵贞吉眼神闪烁地瞟了眼道长,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随即跟着陈公公便出了门。讲道理,当初审浙江大案的时候,类似的话道长也嘱咐过胡宗宪,只可惜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剩下的陈洪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赵贞吉言伪而辩、记丑而博,让这两人搭班审案子,明知是所托非人,道长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毕竟道长身边已经无人可用,对付海瑞这种畜生,自然是要放狗去咬了。
玉熙宫里鸡飞狗跳,道长第二次搬家又被搅黄了,徐阁老领着内阁和众堂官,去值房候查,陈公公急吼吼地派人去捉拿海老爷,这些琐事暂且不提。夜色中,一大队提刑司的太监,手中举着火把、刑具,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钱粮胡同,来到海瑞家门前,发现院门大开,便一股脑地涌了进去。院中北面正房门窗大开,屋里灯火通明,只见一身布衣的海老爷如老僧入腚般端坐在正堂,身后还摆着一口白木棺材,一个管事太监带着四个小太监,趾高气昂地走到房门前,先瞥了眼海老爷又瞄了瞄那口棺材,心中暗骂一声晦气,捏着公鸭嗓满脸倨傲地问道,“户部清吏司主事海瑞是吗”。海老爷眼中古井不波,云淡风轻地答了声,“我是”,说罢便从容不迫站起身,摆了个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的pose,只可惜遇到个不解风情又公事公办的死太监,还未等海老爷装完哔,便大喊一声“锁了”,四个如狼似虎的小太监一拥而上,直接把锁链子往海老爷脖子上一套,跟拖牲口似的就把人给拖走了。
“搜,细细地搜”,那管事太监不再看海老爷,背着双手进了屋,走到那口棺材前,随口吩咐了一声“打开”,两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打开棺材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海老爷那套六品官服。海老爷带着手铐脚镣,脖子上还套着锁链,虽然表情依旧从容淡定,但走起路来难免有些步履蹒跚,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出院门,缓缓走进了昏暗的巷口。正所谓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不得不说这几句儿歌歌词,用来形容此时海老爷的状态,其实还算满应景的。
此时司礼监值房的大院内早已站满了人,东厂、镇抚司的所有头目都被紧急召了过来,陈洪盛气凌人地站在值房门口,左手边站着垂头丧气的赵贞吉,身后站着石公公与孟公公,值房的石阶下面还站着奉旨陪审的,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以及两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的牛鼻子老道。
(六百一十七)关门打狗,陈公公逞强(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天色将明未明,陈公公瞪着一双死鱼眼、板着一张死猪脸,一言不发地垂手而立,带着众人在院中枯等了好一阵儿,突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去捉海瑞的管事太监,一溜烟地跑了进来,跪倒在陈洪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禀道,“禀老祖宗,海瑞抓到诏狱了”。陈洪经过一番韬光养晦、卧薪尝胆,终于名正言顺地当上了“老祖宗”,也不知到底是“二祖宗”变老了,还是“老祖宗”变二了,总之这司礼监终于是变了天。这一声“老祖宗”,毕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喊了出来,大家似乎也都默认了,陈洪心中欢喜的紧,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摆足了架势,用一副指点江山的语气吩咐道,“好!陪着赵大人这位英雄,立刻去审那个好汉,问的话、答的话,一个字也不能落下,给我记好了”。那太监站起身,用手往旁边一引,冲着赵贞吉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是,赵大人,请吧”。
如今的海瑞明显是块烫手的山芋,而且还是又臭又硬的那种,可是这厮到底该怎么审,道长在精舍里哔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了,只是钦点了天子门生赵贞吉,让他先顶上去跟海老爷solo一把,美其名曰说什么“让英雄去查英雄,好汉去查好汉”,其实就是抛砖引玉、投石问路,先帮道长去探探虚实,顺便再看看整个大明官场,对这件事的反应如何。面对陈洪的挖苦,赵贞吉心中不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剜了陈公公一眼,一个字也不说,仰着头、甩着手、迈开方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门。望着赵贞吉桀骜不驯的背影,陈洪眼中闪过几缕寒芒,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黑着脸,一本正经地高声喊道,“你们听着,朝廷出了谋逆大案,一个户部的主事上了本,要逼皇上退位!至于他背后牵着谁,一个个都要查出来。现在先从我们身边查起,把那个姓黄的奴婢,给我押进来”。
陈公公毕竟只有刷尿盆子的政治觉悟,一张嘴便是口无遮拦,案子审都没审,直接就给定性成了个谋逆大案,硬说海老爷要逼道长退位。讲道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现在最不想道长退位,甚至盼着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动手改革的,也就剩海老爷一人了。真给海老爷扣上个谋逆的罪名,道长那边暂且不提,陈公公你这么干,打算置裕王于何地呐,毕竟谁都知道,当初举荐海瑞的人正是裕王殿下,何况若是道长退了位,最大的受益人也是他,这瓜田李下的,你又让裕王情何以堪呐。就为了名正言顺地弄死黄锦,陈洪不惜炮制出一场谋逆大案来,听起来好像骇人听闻,看起来貌似牛刀杀鸡,仔细琢磨一下,这厮估计是被猪油蒙了心。陈洪一声令下,两个小太监押着五花大绑的黄锦走进院中,虽然自己被捆地好似一个岛国艺妓,但那黄锦依旧是头颅高昂、鼻孔朝天,看也不看陈公公一眼。
陈洪心中一阵冷笑,先打量了黄锦一番,又故意抬头看看天,阴恻恻地调侃道,“你的头,昂的好高啊,是不是想看天上的星星,掌嘴”,讲道理,人家黄锦啥也没说,只是抬头看天就要被打脸,老祖宗做事,确实嚣张跋扈了些。“跪下”,两个小太监朝着黄锦的膝盖窝,猛地踹了一脚,黄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兀自强撑着挺直了腰板,依旧举头望天。陈洪脸上挂着狞笑,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说道,“让他多看些星星”,早有一个小太监,绕道黄锦身前,抡起右手运足了力气,狠狠地朝他脸上,一下接一下地扇个不停。院中此时一片死寂,只剩下“啪、啪、啪”的耳光声,绳缚艺术再加上疯狂施暴,陈公公的暴力美学,出尽了风头也赚足了众人的眼球。黄锦倔强地咬牙死撑,直到被打地满嘴鲜血,脸颊肿的好似隆了硅胶一般,依旧是一声不哼,也不知过了多久,想必是看遍了漫天的星辰,黄锦双眼一闭,终于是一头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陈洪饶倒背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对头黄锦被当众打脸,心中竟莫名多了几分异样的快感,意犹未尽地说了声“扶起来”,两个小太监把黄锦架了起来,摁着他跪在地上,陈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黄锦,故意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冷冰冰地吩咐道,“给他浇醒,让他指认同堂”。有人提着桶井水进来,不由分说便泼了两瓢凉水过去,黄锦浑身一个激灵,缓缓醒了过来,勉强睁开双眼,眼中早已没有了一丝光彩,实话实说,黄公公被绑成这样还挨了顿毒打,此刻又是全身湿透,他这幅模样看在别人眼中,确实有几分抖M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