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莫道人笔记】这些年修行之感悟,读书之乱弹

  应帝王一

  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应帝王,不管说是教人如何做帝王,还是教人如何辅佐帝王。总之是和政治有关的吧。不过他谈政治,我未必谈的也是政治。

  啮缺向王倪提问题,问了四次,回答都是不知道。啮缺领悟了不知道的道理,高兴的跳了起来,去把自己的感悟告诉了蒲衣子。蒲衣子说,你现在领悟了这个道理吗?舜比不上伏羲的原因就是,舜还念念不忘用仁义来团结人心,虽然得了人心,但是他从未从人我是非的分界中超脱出来。伏羲睡觉的时候气息舒缓平静,醒来时心中无思无虑。随便别人认为他是个马,还是个牛。好像我们现在一般认为伏羲是半人半蛇的哦。他的才智是确实可靠的,他的德性是纯真无伪的。从来没有陷入到人我是非的分界中。

  这一篇可以看做齐物论里他俩故事的续集,王倪在齐物论里三次回答吾恶乎知之,可是这里为什么说是四次呢?各种说法,各种牵强附会都有,不过这不重要,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重要的是这三个字。不知道。这可真的是修心的强大法门啊。如果按照极端的逻辑,恐怕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问题,都应该用不知道来回答,就算宽泛一点,也不会差太多。可是世人,尤其是有些存在感的人,更多的是对这三个字避之惟恐不及,好像人家问个问题,自己说不知道,是个很没面子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面子这个东西,是多么肤浅而没有价值的,这里就不用多解释了吧,我只说说很多该说不知道的时候,不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举个例子,这个例子必然是我瞎编的。一对夫妻在路上看到另一对夫妻在吵架,然后他们离开之后就开始讨论到底是男的不对还是女的不对。人之常情是男的说女的不对,女的说男的不对,于是这俩人也会开始打嘴仗,最后扯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弄的俩人感情不愉快,给生活和心境做了一堆无用的加法。可是回过头来,他俩对人家一对夫妻为什么吵架,到底责任在谁,真的有足够的证据和逻辑足以进行判断吗?恐怕连人家俩自己都没法判断。既然没法判断,这俩人就直接表示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吵架不就是了么?可是一般人往往会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代表的不是事实,而是自己的立场,接下来为了维护自己的猜测,其实是维护自己的立场,不得不做出更多的猜测,猜的自己都不一定相信了,这也不重要,最后把一切气氛通通毁掉,自己也气得半死,脑子里一团乱麻,久久不能平复。人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别说修仙了,不得病都难。所以如果觉得庄子讲到现在,头绪繁多,无处下手,想起这个,忘了那个,觉得举手投足处处犯规,完全不得其法。那么不如先从学会说不知道,习惯说不知道,多说不知道开始。反正这个世界上一定知道的事情本来就不多。那么话题反过来说,如果面对确实知道的事情,应该说不知道吗?答案是不。因为撒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撒谎动用的脑细胞,要比说真话要多得多,这是给生活做了又一个大大的加法,一个谎往往要用几个谎来圆,圆来圆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了。所以我特别佩服网上那些能写几百万字小说的人,在我看来岂不是整个脑子都浸泡在自己营造的梦境,或者叫谎言中了么。那么面对自己真的知道的事情,又不想说,又不能说不知道,怎么办呢?不说就是了。或者打打太极,打打哈哈,一般也就过去了。文字写到现在,我可以说,必然有我不说的,但是我没有说一句假话。所以,我也不怕有人人肉我,我的世界迟早会知道广莫道人是我,我能做的是尽量推迟, 尽量平静,一个一个的知道,别炸窝。如果打太极过不去呢?那说明境界不够,才使自己陷入两难困境。没办法,勇敢面对,说实话吧。然后用经历提升心力,争取下一次不遇到这样的情况。再好的载道之器,也没有生下来就一帆风顺的,大事一帆风顺,还有小事,小事也一帆风顺,吃饭总有塞牙的时候。我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也不会沦为道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有真的过去了,真的放下了,回头再看曾经,才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好和坏的分别真的不是那么清楚,分野不清楚的事情,就没有意义。经历的多了,看过的多了,悟透的多了,自然能将人我是非,混同齐一。

  舜的境界不用讲,前面有很多,后面还有。伏羲的境界过几天讲壶子和列御寇的时候讲。政治上无非还是强调清静自然,别设立标准,别营造概念,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最终的宏观结果一定是好的。别的就没什么了。
  应帝王二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

  肩吾见到狂放不羁的接舆。这个接舆很有意思,在逍遥游里好像和尧同一时代,在人间世里又好像跟孔子是一个时代。到底是活了那么长时间呢,还是并非同一人呢,我怎么知道呢。这也不重要,全当寓言看就好。接舆问肩吾,往日,你的老师中始跟你说些什么呢?肩吾说,他告诉我,君主根据自己的意志定出常用的礼仪和制度,人们谁敢不听从感化呢?

  接舆说,这是骗人的。他想用这样的理论去治理好天下,就好像在大海里开凿河道,派遣蚊子去背负大山一样荒诞。圣人治理天下,难道会从外在讲究规则吗?他只用清静之道就会使人民顺化,要求确实搞好各自的事情就好了。小鸟尚且知道飞的高高的躲开捕鸟网的祸害,老鼠还知道深挖洞穴,躲在神坛下面避开烟熏和挖掘的忧患。人民各自生存的本能难道比不上这两种小动物么?

  先说最后的二虫。中国古代,把所有动物都叫做虫,还有具体分类,东方鳞虫,龙为长,鱼类属。南方羽虫,凤凰为长,众鸟属。中央倮虫,人为长,无属。西方毛虫,虎为长,狼熊属。北方介虫,龟为长,鳖蚌属 。所以别说老鼠和小鸟了,就连老虎,龙凤,人类,都可以叫做虫。

  讲政治的这一套,还是黄老之道的那一套,清静无为而民自化,不多说了,修仙的人志不在调理天下,而且这也是屠龙之技,没有天下让我们调理,就算有,现在的天下,也已经不是上古的天下了,真有读过我这些文字的人有缘调理天下,教条化的运用黄老之道,也必然身败名裂。道家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说有绝对的标准吧,似乎有,说没有绝对的标准吧,也似乎没有,凡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缺一条都不行,所以有人管这叫中国古典唯心主义辩证法。以黑格尔解老庄,如同把汽车发动机移植到人身上,出发点就错了,余不足论。调理天下如此,修炼自身也是一样。需要循序渐进,按照自然的规律,顺应宇宙大道的安排,一样一样按顺序修,按顺序练,慢了不妙,快了更糟糕,同样,在讲经济学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最大缺憾是,太慢了。政治人物等不及,老百姓等不及,敌国也未必愿意给你足够的时间。修仙也是如此,环境,家庭,人力,物力,各种因素纷纷扰扰,真的能耐得住寂寞,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修一辈子的又有几个。我不也耐不住寂寞在这发帖子得瑟了么。这时候再拿邱祖说的,吾在闹场学道,胜于静处百倍。来安慰自己,就纯属偷换概念,而且偷换逻辑原点了。不足取。合道就是合道,不合道就是不合道,坦然承认错误也是好的,吸烟还要三吸三戒,修道也要有三进三退。所以感觉处处犯规很正常,不必气馁,我连发帖子这么大的规都犯了,别人怕什么。修仙真正难的,是四不一没有,听不懂,做不到,坚持不了,等不及,没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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