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莫道人笔记】这些年修行之感悟,读书之乱弹

  列御寇六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慎狷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悍。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侧,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徵至,不肖人得矣。"


  孔子说,人心比山川还要险恶,比预测天气还要困难。自然尚且有春夏秋冬和早晚变化的周期规律,可是人却总是不露声色,深藏情感。有的人貌似谦逊却内心骄横,有的人虽然是长者却没有长者的德行,有的人举止拘谨却通达事理,有的人外表坚韧却懈怠涣散,有的人表面舒缓而内心强悍。所以人们向往仁义犹如口干舌燥想喝泉水,而他们抛弃仁义也像是逃离炽热避开火焰。因此君子总是让别人远离自己任职而观察他们是否忠诚,让别人就近办事而观察他们是否恭敬,让别人处理纷乱事务观察他们是否有能力,对别人突然提问观察他们是否有智慧,交给期限紧迫的任务观察他们是否守信用,把财物托付给他们观察是否清廉,把危难告诉给他们观察是否有节操,用醉酒的方式观察他们的仪态,用男女杂处的办法观察他们对待女色的态度。上述九种表现一一得到证验,不好的人也就自然能挑捡出来。


  这一段讲的是,如同道不可知,不可说一样,别人的人心也是无法准确察觉和衡量的,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逻辑上只有自己有可能知道。其他人只能从客观的表面表现来揣摩和猜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可怕的是,在很多情况下,自己的人心,连自己都未必时时刻刻每件事都能知道。那么所谓修行,就应该时刻内观其心,把握自己内心最真实最可靠的想法,而不要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别人的人心上面。因为无论拥有多么丰富的经验,多么过硬的技术,本质上都不可能得到真实的情况,所以还不如,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更不应该就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跟别人争辩,只要人家不愿意承认,就永远不可能有结果。
  列御寇七


  正考父一命而伛,再命而偻,三命而俯,循墙而走,孰敢不轨!如而夫者,一命而吕钜,再命而于车上舞,三命而名诸父。孰协唐许?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睫,及其有睫也而内视,内视而败矣!凶德有五,中德为首。何谓中德?中德也者,有以自好也而吡其所不为者也。穷有八极,达有三必,形有六府。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俱过人也,因以是穷;缘循、偃仰、困畏,不若人三者俱通达;知慧外通,勇动多怨,仁义多责,六者所以相刑也。达生之性者傀,达于知者肖,达大命者随,达小命者遭。


  正考父三次被任命,官越做越大,他的态度却越来越谦卑,态度如此谦卑其他人谁还敢做出不轨之事。有的人,三次被任命,官越做越大,态度却越来越骄横,像这样谁还会成为尧和许由那样谦让的人呢。


  最大的祸害莫过于有意培养德行而且有心眼,等到有了心眼就会以自己的想法主观臆断,这样就必定导致失败。招惹凶祸的官能有心、耳、眼、舌、鼻五种,内心的谋虑则是祸害之首。所谓内心谋虑的祸害,是指自以为是而诋毁自己所不赞同的事情。


  困厄窘迫源于八个方面的自恃,顺利通达基于三种情况的必然发展,形象表露来源于六项内在因素。貌美、须长、高大、魁梧、健壮、艳丽、勇武、果敢,这八项长处远远胜过他人,于是以此傲人必然导致困厄窘迫。因循顺应、俯仰随人、困厄怯弱而又态度谦下,三种情况都能遇事通达。自恃聪明炫耀于外,勇猛躁动必多怨恨,倡导仁义必多责难。了解生命实情的人心胸开阔,了解真知的人内心虚空豁达,了解长寿之道的人随顺自然,了解寿命短暂之理的人也能随遇而安。


  这一段很接地气,讲的是我们的任何表面的属性和内在情绪的属性,都会因此导致自己行为的属性,而行为的属性,会影响自己周围环境的变化,最终影响自己的人生。那么最好的属性是什么呢,当然是没有属性,就算一定要有属性,处下要比处上好,柔顺要比刚强好,负面属性,在某些方面甚至要比正面属性好。
  列御寇八


  人有见宋王者,锡车十乘。以其十乘骄稚庄子。庄子曰:"河上有家贫恃纬萧而食者,其子没于渊,得千金之珠。其父谓其子曰:取石来锻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骊龙而寐,子尚奚微之有哉!今宋国之深,非直九重之渊也;宋王之猛,非直骊龙也。子能得车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寐,子为赍粉夫。"

  或聘于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及其牵而入于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


  有人进谏宋王,获赠十辆车,他就去庄子面前炫耀,庄子说,河边有家穷人,他家儿子潜入河中深渊,得到一枚价值千金的珍珠。他父亲说,砸碎它。这珍贵的珍珠必然是在极深深渊的黑龙下巴下面的,你能得到珍珠,一定是遇到黑龙在睡觉,假如黑龙那时候突然醒了,你就没命了。现在宋国的情况如此凶险,宋王的凶残可怕比黑龙还甚之。你能获赠十辆车,一定是宋王神志不太清楚,一旦他清醒过来,你就会粉身碎骨的。


  有人用厚礼请庄子做官。庄子回复使者说,你见过那充当祭品的牛么,披着锦绣,饲料很好,等到它要被宰杀的时候,他只想做一只没人照顾的小牛犊,却已经做不到了。意思是我去当官过好日子,迟早要倒霉。


  这一段其实就是道德经五十八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诠释。意思很浅显,就不必在这多说了,但是可以讲讲的是,庄子对隐藏的灾祸的判断,不是单纯通过逻辑,更不是通过怪力乱神的吓唬和恐吓,而是对客观世界的洞察和分析。他清楚知道宋王的性格,宋国的局面,就如同知道祭祀用的牛迟早都要被宰杀一样。所以老庄哲学并不是单纯只有唯心主义的一面,也强调能用唯物主义解决的问题,先用唯物主义解决,确实解决不了的,首先承认其存在,承认唯物主义的局限性,然后才用唯心主义解决。而使用唯心主义的方向,就是传说中的道。从而构建起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桥梁。
  列御寇九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以不徵徵,其徵也不徵。明者唯为之使,神者徵之。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而愚者恃其所见入于人,其功外也,不亦悲夫!


  下面的天下篇是庄子学派对当时诸子百家的评论,所以这里,可以讲庄子死了的故事了。是否真的死了,我也不知道。既然前面都当寓言了,这里逻辑上也应该当寓言。


  庄子快要死了,他的弟子准备厚葬。庄子说,我把天地当作我的棺材,把日月星辰和万物当作我的陪葬品,这些殡仪用品不就齐备了么,还需要别的什么。弟子说,我怕猛禽把老师的尸体给吃了啊。庄子说,要么被鸟吃,要么埋在土里被虫子吃,不给鸟吃却给虫子吃,不是太偏心了么。按照人情的爱憎偏见来齐物,这种人为夺与带来的齐物是不可能真正齐物的。按照未曾应验的设想来追求应验,这种主观追求的影响是不会应验的。自以为明智有能力的人只会被外物所驱使,顺应宇宙大道的人才能自然感应万物。依靠才智,奋发有为的人赶不上追随大道寂静无为的人。然而不明白大道的人总是以自己的一孔之见来处理人事,和追求功利等身外之物,这样太可悲了。

  这一段主要还是说齐物,而且齐物的标准,应该来源于大道,而不是来源于自己的情绪,好恶,和利害。虽然我也主张先齐自己觉得容易齐的,愿意齐的物,但是一定要明白,这只是一个浅显的开始,更重要的作用是锻炼自己使用逻辑和庄子思维体系的能力,养成一种习惯。迟早要齐原来对自己不利的,自己不想齐的物,那时候恐怕才是修行的开始。因为宇宙大道,从根本上是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考虑的,更不会刻意的偏向谁,只不过谁掌握了规律,谁就能生活的舒服惬意一些。就如同切肉和锯木头,纹理就在那,谁都有顺着纹路处理的权利,谁顺着谁省事,但是有人不知道这个道理,有人知道也不会使用这个道理而已。
  天下一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谓之君子;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


  这是庄子三十三篇的最后一篇,其实是一部简明扼要,以老庄思想为主旨,立场鲜明的先秦诸子哲学史。


  天下搞学术的人很多,都认为自己的学问达到了顶峰。古代所谓的道,究意在哪里?答案是无所不在。如果问,神由何而降,明从何而生?答案是,神的由来,王业的成因,都源于,一。


  能做到不偏离道的根本的称为天人。能做到不偏离道的精纯的称为神人。能做到不偏离道的真谛的称为至人。以效法自然为主旨,以上德无为为根本,以遵循规律为途径,能预知关于事物的消长变化的称为圣人。以仁义布施恩惠,以道义的是非标准来辨明事理,以礼仪规范约束行为,以音乐调和性情,温和慈爱的,称为君子。以法律为尺度划分职责,以名号来建立标准,以比较来取得验证,以考核来判断决定,等级之数像一二三四那样明白,百官以此为序列,以各自的职务为工作内容,把生产粮食衣物为重心,重视生产储藏,关心老弱孤寡,使其都能得到照顾,这是关注民的道理。


  上古时代得道的人是很完备的,合于神明,效法自然,养育万物,泽及百姓,以天道为根本,以法规为末节,六合通达而四时顺畅,无论小大精粗,作用无所不在。古时候的文化和学术,很多还保存在传世的典籍中。保存在诗经,尚书,礼记,乐经中的,邹鲁一带的学者士绅大都知晓,邹国和鲁国是儒家思想的发祥地和儒生的聚集区。诗经用来表达志向,尚书用来记载事情,礼记用来规范行为。乐经用来调和音律,易经用来说明阴阳,春秋用来规定名分。这其中一部分散布在天下的,诸子百家的学问还常常引用它。


  这一段是全文的绪论,后面的一点点是仅有的提到儒家思想的内容,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是庄子一书对儒家思想的抨击和挖苦已经够多了,所以无需再赘述,还有一种可能是这篇文章的作者本身也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所以不便于说那么多。只是简单的说他们传承了典籍和文化而已。
  天下二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天下大乱的时候,圣贤的主张不能发挥作用了,道德标准出现了分岐,天下人多各得一孔之见而自我欣赏。就好像耳目鼻口,它们各有各自的功能,但却不能互相替代通用。好像百家众技,各有所长,也只在某一时刻某一方面发挥作用。虽然如此,但这些学术都不完备和全面,这些学者都是孤陋寡闻的人。割裂天地的完美,离析万物的道理,把上古时代完美的道德弄得支离破碎,很少能具备天地自然的完美,配得上宇宙大道的形象。所以,内圣外王之道就暗淡无光无法施展了,天下的人各尽所欲而自己做自己的学问。可悲的是诸子百家各走各的路而不回头,必定不能相合。后世的学者,很不幸的不能见到天地自然的纯真和古人的全貌,从此大道和思想将被天下百家的一己之见所割裂了。


  这一段是感叹诸子百家的学问都距离宇宙大道相差甚远,或者不合于道,或者只是道的一部分表现而已。当然从后面的论述看,这里面是不包括老庄思想的。
  天下三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为之大过,已之大顺。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闇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墨子称道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屐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若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以自苦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不以奢侈影响后世,不糜费万物,不炫耀礼法,用规矩自我勉励,以应付社会的危难,这是上古时代思想的内涵之一。墨翟和禽滑厘对这种思想很喜欢。禽滑厘是墨子的大徒弟,读秦古哩。但他们实行得太过分,局限性太大。提倡非乐,主张节用,生不作乐,死不厚葬。墨子倡导博爱兼利而反对战争,主张和睦相处;他本人又好学而渊博,不标新立异,但是和先王的立场不相同,主张毁弃古代的礼乐。


  黄帝有大韶,尧有大章,禹有大夏,汤有大蓡,周文王有辟雍,周武王和周公作武这些音乐。古代的丧礼,贵贱有规定,上下有等级,天子的棺椁七层,诸侯五层,大夫三层,士两层。现在墨子独自主张生不歌乐,死不服丧,只用3寸厚的桐木棺而没有椁,作为标准。以此来教导人,恐怕不是爱人之道。自己去实行,也是不爱惜自己。墨子的学说尽管是成立的,然而应该歌唱而不歌唱,应该哭泣而不哭泣,应该作乐而不作乐,这不合乎人情常理。生前辛勤劳苦,死后简单薄葬,这种主张太苛刻了。使人忧劳,使人悲苦,在社会上实行起来是很困难的,恐怕不能够成为圣人之道,因为它违反了天下人的心愿,天下人是不堪忍受的。墨子虽然独自能够做到,但对天下的人却无可奈何。背离了天下的人,也就远离了王道。


  墨子赞颂禹说,从前禹治理洪水,疏异江河而沟通四夷九州,大江三百,支流三千,小河无数。禹亲自持筐操铲劳作,汇合天下的河川,辛苦得连腿上的汗毛都磨光了,终于安定了天下。禹是大圣人,为了天下还如此劳苦。从而使后世的墨者,多用兽皮粗布为衣,穿着木屐草鞋,白天黑夜都不休息,以自己身体的辛苦为要求,并说,如果不能这样,就不是禹之道,不足以称为墨者。


  相里勤的弟子,五侯的弟子,还有南方的墨者若获,已齿,邓陵子这些人,都学习墨子的墨经,而理解各不相同,互相称其他人是修正主义别墨。他们互相争辩,以各自拥护的巨子为圣人。都愿意为他卖命,希望成为墨家思想和组织的继承人,这种斗争到现在还在继续。


  墨翟和禽滑厘的用意是很好的,具体做法却太过分。这将使后世的墨者,以极端劳苦的方式互相竞争。这种做法乱国有余,治国不足。尽管如此,墨子还是真心爱天下的,这样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即使非常辛苦也不舍弃自己的主张,这样的人也算是怀才救世的人。

  关于墨家,前面有专文讲过了,就不再重复了,说点没说过的。包括儒家,墨家在内的这些试图影响别人,甚至影响社会和天下的学说,对于老庄之道,尤其是庄子中一味的强调无为,自私自利,只关注自己的生命和心性,对其他人不管不问,毫无责任感的意识形态是非常嗤之以鼻的。但是人生在世,谁能从头到尾都完全无为呢,一呼一吸,一餐一饭,不都是有为么。道家的无为,有为,再到无为,也是个正反合的过程,先无为,只为自己考虑,然后有为,完成自己内心想要完成的事情,最后内心的情绪被填平了再回到无为,谋求修成正道。如果想要完成的事业非常大,那就叫内圣外王之道,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野心,更多人只是想要有点钱,有碗饭,有块地,有个院子,有个道观,有老婆孩子,衣食无忧等等。这和帝王将相的野心也只是小大之辨。基本上无论野心大小,每个修道者都会经历这个正反合的过程。所以道家思想并非是完全对社会不负责任和无用的。老子一书中有大量治国的论述自然不必说,庄子中也有庄子频繁和社会接触,频繁和政治产生交集的记载。更何况,他们著书立说本质上就是有为的行为。从另外一个角度说,道家讲究身国同构,修身和治国的道理一样。我们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弱国无外交,国家弱小跟其他大国谈判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遑论战争手段了。那么如果想屹立在世界之林,甚至影响国际社会和人类文明进程,应该做的是什么?首先自然是要富国强兵,也就是关心本国的私利。对于国家是这样,对于人身不也是这样么。一个人如果想要有所成就,甚至影响别人,影响社会,那么首先要做的是要拥有发挥影响力的实力和技术。无论是掌握知识,财富,权利,还是学习辩论,交际,处事,说服的技巧。总之不还是要先顾自己,为自己考虑么。就算是国家领导人要兼济天下,改变国家,为什么不在成为国家领导人之前就进行那些举动,宣传自己的思想呢?为什么反而一位位都不温不火,明哲保身,显示无为呢?要怪只能怪庄子一书太过庞杂,没有容易理清的顺序,有时候在说正,有时候在说反,有时候在说合。很多时候大家也不知道他在说哪个阶段。所以后人以及持其他思想理念的学者自己在正的时候,浑然不知,自己在反的时候却大肆抨击道家修行人处于正和合的状态,岂不是一叶障目。

  天下四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钘、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日夜不休。曰:"我必得活哉!"图傲乎救世之士哉!曰:"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以为无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己也。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


  为世俗牵累,不用外物矫饰,不苛求于人,不与众人发生矛盾,希望天下安宁使人民活命,生活上以饱暖为满足,以此来表白心愿,这是上古时代思想的内涵之一。宋钘,尹文对这种思想很喜欢,他们制作了形状像华山一样的帽子以表示上下平等的主张,应接万物以不带偏见为先;谈论内心的思维,称之为心理活动,以柔和的态度投合别人的喜欢,以调和天下,希望树立上述主张作为行动的主导思想。他们提倡受到欺侮不以为耻辱,调解人民的争斗,禁止攻伐平息干戈,从而将天下从战争中拯救出来,希望用这种主张周行天下。所以说人们都讨厌而他们还是硬要宣扬自己的主张。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替别人考虑得太多,为自己打算得太少,说我们只想要五升米的饭就够了。不仅老师吃不饱,弟子们也常常挨饿,但他们仍然不忘天下,说,君子不苛刻计较,不使自身被外物所利用。他们认为对天下没有益处的东西,与其提示它不如禁止它。以禁止战争为外在活动,以清心寡欲为内在修养,无论从大的方面说还是从细微的方面说,他们的作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宋钘,尹文都是战国时期齐国稷下学派的代表人物,宋钘读作宋平,就是逍遥游里的宋荣子。他们的思想介于道家儒家墨家名家之间,大概就是和平主义的意思,不谋求影响民众,只希望影响上层建筑。但是他们虽然自身有一定境界和修为,但是天赋一般,又生不逢时,在战国时代的乱世,更加根本行不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影响力,慢慢消亡了。
  天下四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钘、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日夜不休。曰:"我必得活哉!"图傲乎救世之士哉!曰:"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以为无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己也。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


  为世俗牵累,不用外物矫饰,不苛求于人,不与众人发生矛盾,希望天下安宁使人民活命,生活上以饱暖为满足,以此来表白心愿,这是上古时代思想的内涵之一。宋钘,尹文对这种思想很喜欢,他们制作了形状像华山一样的帽子以表示上下平等的主张,应接万物以不带偏见为先;谈论内心的思维,称之为心理活动,以柔和的态度投合别人的喜欢,以调和天下,希望树立上述主张作为行动的主导思想。他们提倡受到欺侮不以为耻辱,调解人民的争斗,禁止攻伐平息干戈,从而将天下从战争中拯救出来,希望用这种主张周行天下。所以说人们都讨厌而他们还是硬要宣扬自己的主张。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替别人考虑得太多,为自己打算得太少,说我们只想要五升米的饭就够了。不仅老师吃不饱,弟子们也常常挨饿,但他们仍然不忘天下,说,君子不苛刻计较,不使自身被外物所利用。他们认为对天下没有益处的东西,与其提示它不如禁止它。以禁止战争为外在活动,以清心寡欲为内在修养,无论从大的方面说还是从细微的方面说,他们的作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宋钘,尹文都是战国时期齐国稷下学派的代表人物,宋钘读作宋平,就是逍遥游里的宋荣子。他们的思想介于道家儒家墨家名家之间,大概就是和平主义的意思,不谋求影响民众,只希望影响上层建筑。但是他们虽然自身有一定境界和修为,但是天赋一般,又生不逢时,在战国时代的乱世,更加根本行不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影响力,慢慢消亡了。
  天下五


  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于虑,不谋于知,于物无择,与之俱往。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齐万物以为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故曰:"选则不遍,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是故慎到弃知去己,而缘不得已。泠汰于物,以为道理。曰:"知不知,将薄知而后邻伤之者也。"奚髁无任,而笑天下之尚贤也;纵脱无行,而非天下之大圣;椎拍輐断,与物宛转;舍是与非,苟可以免。不师知虑,不知前后,魏然而已矣。推而后行,曳而后往。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全而无非,动静无过,未尝有罪。是何故?夫无知之物,无建己之患,无用知之累,动静不离于理,是以终身无誉。故曰:"至于若无知之物而已,无用贤圣。夫块不失道。"豪桀相与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适得怪焉。田骈亦然,学于彭蒙,得不教焉。彭蒙之师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其风囗窢然,恶可而言。"常反人,不见观,而不免于魭断。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韪不免于非。彭蒙、田骈、慎到不知道。虽然,概乎皆尝有闻者也。


  公正而不结党营私,平易而没有偏颇的私心,排除主观的先入之见,随着自然万物变化而不三心二意,没有顾虑,不求智识,对万物毫无选择地随顺,和它一起变化,这是古代思想的内涵之一。彭蒙、田骈、慎到对这种思想很喜欢,以齐同万物为首要,认为天能覆盖万物却不能承载,地能承载万物却不能覆盖,大道能包容万物却不能分辨。知道万物都有所能,有所不能,所以说,选择则不普遍,教导则有所不及,大道则无所遗漏。


  所以慎到抛弃智慧去除己见而随任于不得已,听任于物作为道理,他认为,强求知道其所不知道的,就会被求知这种情绪和欲望损伤。他们随便任用人,而嘲笑天下人推崇贤能,放任不羁不拘形迹,而非议天下尊崇的圣人。就算受到伤害,也应该随着事态的发展而不断地变化,抛弃了是非,才可以免于伤害。不依赖智巧谋虑,不瞻前顾后,巍然独立。像刮风的往返,像羽毛的飞旋,像磨石的转动一样自然而然的活动,这样就不会有过失。原因在于,没有知觉的东西,就不会有标榜自己的忧患,不会有运用智谋的牵累,动静合于自然之理,所以终生不会受到毁誉。所以说,达到像没有知觉的东西就行了,不需要圣贤的教化,土块也不会失于道。豪杰们嘲笑他说,慎到的道对活人没有用而只适用于死人,非常怪异。


  田骈也是这样,他是彭蒙的学生,得到不言之教。彭蒙的老师说,古时候得道的人,达到了无所谓是非的境界。他们的道术像风吹过一样迅速,怎么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呢?常常违反人意,不受人们所尊敬,仍不免于随物变化。他们这些人所说的道并不是直正的道。然而,他们都还大概地听到过一点道。


  如果说唯物主义有极端的机械唯物主义,那么这些人就应该算是机械道家思想的宣扬者。老庄之道强调的是人事物发展的方向和规律,而从来不是人事物应该停留的具体状态。完全可能出现有的人出将入相,有的人衣不遮体,都是在修道,而且境界差不多。而这些人主张的是我们就停在这个看起来很齐物,看起来很接近无的状态,并且鼓励大家都停留在这个状态,认为这样就可以得道。用庄子秋水篇里的话说,就是典型的邯郸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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