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乱--槐树街上难以倾诉的往事

  “是这样?”张正平缓缓点了点头,又皱眉想了半日,说:“要不,你先找个临时工干干吧。平心而论,咱们这些大学生——当然我是中专生哦,讲起理论来,都头头是道的,可真要做生意,还是不行,根本没办法跟人家生意场里的人竞争。……如果你能信得过我这个朋友、老同学,我可以给你打听打听,看哪个单位需要临时工了,就跟你联系。”
  “那就拜托你了!”王正坤又喝了一瓶盖酒,笑道,“我把你这个老同学靠定了!”
  张正平一笑,又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中午问一下服装厂刘厂长,看需要不需要人?如果需要人,他还能不给我个面子?你考虑考虑,适合干些啥工作?我好给你联系。”
  正坤笑道:“只要能找到事做,还有啥挑拣的呢?当然了,我是学财会的,如果能当个会计啥的,就更好了,权当是实习呢……”
  “我知道了。”张正平点一点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过两天你到服装厂,嗯——,最好还是到鞋店找我,到时候,我给你准话。”
  ……两个人又继续划起拳来。
  突然,门“砰砰”响了两下,张正平急忙抬头问:“谁?”
  “张股长,是我。”门外的人答。
  张正平便站起身,从容地过去开了门,让进来一位中年汉子,又指了指正坤,笑道:“马主任,这是我表弟,正跟我叙旧呢!马主任,来,喝两口吧。”正坤已站起身来,冲马主任点了点头。
  马主任边往办公桌旁走,边说:“这位老弟既然是张股长的表弟,那咱就都是自己人,等一会儿咱一块儿走,还是老地方。”
  张正平已在办公桌后坐下了,笑道:“你们也太客气了,要不,今儿中午我做东吧。”
  马主任道:“张股长说的这是啥话?你到我们厂来指导工作,多辛苦的差事?又没有啥好东西招待,就是个工作餐,刘厂长和我心里都过意不去呢!”
  张正平抬腕看了看表说:“现在还早呢,咱走几拳。马主任,你来迟了,该罚酒,先喝三下。”马主任也不客气,连干了三酒瓶盖。
  接下来,便是张正平跟马主任划拳,王正坤看酒。连划了十二拳,马主任输了十拳,便喝了个面红耳赤,笑着嚷嚷:“今儿这拳邪门了!”接着他又跟正坤划拳,一拳还未决出胜负,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马主任说:“咱赶紧走,刘厂长来催来了。”
  三个人便一齐往门口走去。门开处,果然门外站的是刘厂长。
  出了厂门后,正坤却说:“我就不去了,屋里还有些事情。”马主任却一把将他拉住说:“咱又不是外人,你客气啥?”正平也说:“正坤,咱跟刘厂长、马主任都是自己人,不是我这当哥的说你,你也放洒脱一些,扭捏啥呢?”又回头跟刘厂长说:“刘厂长,该能管起我弟这一顿饭吧?”刘厂长笑道:“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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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坤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脸醉得红彤彤的,却醉中又满含着喜悦的笑。根茂婶坐在堂屋里,正拿一个瓶盖上扎满了小孔的塑料瓶子给菜笼里喷水,见他进来,便问:“你到哪去了?菜笼往街上一抡就不管了?!害得你春花姐又要招呼鱼又要招呼菜。”
  正坤道:“妈,这菜不消卖了,赔的钱我过一向还你。我现在找下工作了,下个礼拜就去上班。”
  “找下工作了?”根茂婶心里一阵惊喜,笑问,“啥工作?”
  正坤道:“在服装厂当会计,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给找的。”
  根茂婶“哦”了一声,默想半日后说:“那你这两天就去把你同学谢承一下。”
  “他跟我是同学,又不是外人,还有啥谢的?”
  “你才不走理!人家给你办了事,就白办了?”
  正坤道:“可是该咋谢呢?给人家送东西,人家肯定不收的。”
  根茂婶说:“反正得谢承人家,不能叫人家把事情白给办了。”
  正坤想了想说:“那就叫他到咱屋吃顿饭吧。等我跟他联系好了,你就给准备。”
  根茂婶便又说:“你找下工作了是好事。可是这些菜烂到屋里也怪可惜。趁这两天你还没上班,咱都赶紧卖,能卖多少是多少。”
  正坤“嗯”了一声。
  第六章
  次日下午。
  正淑一路哼着小调回到家中时,却猛见堂屋里坐了个陌生人,正跟二哥说话。厨房里菜炒在油锅里的“嗞嗞”声伴随着一阵阵菜香、肉香,飘进了堂屋。
  正淑也不说话,头一低,急急地就往自己屋里走,不想却被那陌生人叫住:“这不是正淑吗?才几年不见,越发出落得漂亮了!”正淑不得不止步回头,细看他两眼,笑道:“你是——你是不是以前老爱打篮球的那个?”
  “对,我以前是爱打篮球,那一年快高考时候,还跟你们初中部比赛过一场。我记得,你不停点地拍手。”
  正淑笑了笑,又说:“我们班女生不知道你叫啥名字,见你个子贼高贼高的,就都叫你傻大个儿。”
  正坤急忙说:“正淑,你咋说话的?”又回头对那人说:“正平,正淑就是这样子,总是由性子乱说,你可不要多心。”
  张正平笑道:“你这话就见外了。咱谁跟谁?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又问正淑:“你高中快毕业了吧?”
  正淑笑道:“这两天正在高考。”
  “考得好吧?”
  “马马虎虎。”正淑答,“明儿再考一天,心里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今年题不难,就是题量太大。题一答完,只能稀里糊涂检查一遍,铃就响了。”
  “听正淑这么说,一定考得不错。”张正平笑道,“你们王家净出些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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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淑把脸微微一红说:“我不敢有太大的奢望,只要能考个大专,就不错了。正平哥,你坐,我有点事情。”说话间急急回了闺房,“砰”一声把门关上。不大一会儿,她又出来了,却早脱去了长衣长裤,换上了一身露胳膊露腿的红色连衣裙。
  她在堂屋里默站了十几秒钟,又折身去了母亲的卧室。掀帘子时,她隐约觉得后背上盯着一双眼睛,忙一回头,果见张正平正在看她,不由得把脸一红,报他一笑,急急进门去了。却见正秀坐在床边,正给路生端尿,她便也在床边坐下,笑问:“和胜哥下午没在?”
  “过几天娃就满月了,”正秀说,“可他屋里还不知道我生娃了,他回去给说去了,顺便叫他屋里准备一下,出月了我想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正淑笑道:“那也好,乡下空气好,对你对娃都有好处。”又悄声问:“成水想叫我高考完了去他家耍几天,你说我去还是不去?”“我不知道。”正秀淡淡地说,“你最好问妈去。”正淑便低头不语了,却满脸的不高兴。
  正秀又说:“正淑,不是我说你,才多大个猴猴子,就恋啊爱的,是怕你以后嫁不出去还是咋的?不管你心里咋想的,那个张成水我就没看上,瓷不楞登的,比死人只多一口气。叫我看,就他那材料,要是能考上学,猫啊狗啊都考上了。我劝你一句,趁早跟他断了。考上学了,咱安安心心去上学;考不上了,咱一个街道上的娃,又不是长得有多丑,还愁找不下婆家?就算你死心塌地的想跟他,嫁到乡下去,人笑话不说,不出几年,就遭磨得不成样子了。”
  正淑默默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脸却越拉越长。半日后,她站起身来对已偎在床上,正给路生喂奶的正秀说了句:“大姐,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该咋做,我心里有数。”昂着头出去了,却又去了厨房,小声跟母亲说:“妈,我走了,今晚上我们有个聚会。”
  “啥聚会?试还没考完,就知道疯!”
  “等明儿试一考完,大家就各奔东西,再也见不上了。”正淑说,“再说了,晚上放松放松,叫头脑清醒一下,对明儿答题有好处。”
  “你不在屋吃饭了?”
  “不吃了。”正淑说着,扭头就走,到了堂屋,又对张正平一笑说:“正平哥,你消停坐。我有个事,得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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