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乱--槐树街上难以倾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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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清脆的交卷铃声响了。正淑便不再看书,一双眼紧紧盯住成水他们考场的门口。同学们一个接一个都出来了,却始终不见成水出来。正淑不由得就有些焦虑,正打算上楼去找他时,却见他被人扶着,一瘸一拐走出了考场,又一瘸一拐地向楼梯口走去。她便快步走到教学楼门口,默默站在一旁,静等起来。
  成水从楼门口出来了。他的脸上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原本就有点噘的嘴越发噘得长了,差点能挂住尿壶。正淑急忙上前搀住他的一条胳膊,柔声问:“考得咋样?”成水没有不言语,只是轻叹了一声。那两位扶成水的同学却都说:“今儿的题有些偏,题量还大得不行,估计多半都没答完。”见他们这样说,正淑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同他们一道扶着成水默默地往前走。
  眼看快到南关小学大门口了,她方淡淡一笑说:“麻烦你两个帮忙把成水送到我家里吧。随后了,我领他到诊所看看。”那两位同学异口同声笑道:“正淑的话,我们敢不听从?”
  ……那两位同学跟正淑一道将成水安顿在她闺房躺下后,一来因为屋里太挤掐,再一个心里还惦记着下午考试的事,还想抽空再复习复习,因此他们也不坐,急忙转身就走了。正淑少不得要将他们送到院门口。然后,她便去厨房瞄了一眼,厨房里却没有人。她便又掀帘子进了母亲的卧室,却见和胜坐在床前,正在给正秀往搪瓷缸里挤奶。
  正淑登时把脸红了,慌忙就往门外退。偏偏正秀已看见了她,问道:“你有啥事情?咋又出去了?鬼里么气的!”
  正淑在门外应道:“我没啥事,妈呢?”
  “妈到地里摘辣子去了。”
  正淑便又小声嘟囔一句:“不知道妈啥时才能回来?”低头朝她的卧房门口走去。和胜却人与声音同时追了出来:“正淑,你是不是有啥事情?有啥事情就给我说吧。要是给我说不方便,就给你大姐说吧。”
  “也没啥事。”正淑止步回头道,“就是成水栽了一跤,我想问妈要点钱,去诊所给看一下。”
  尽管刚才正淑跟那两个同学扶成水回来时,并不是没有动静的,和胜自然也知道成水现在就在正淑房里,却偏故意问道:“成水人呢?”
  “就在我屋里。”正淑老实作答。
  和胜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的闺房。成水急忙艰难地欠身坐起,叫了声:“和胜哥。”和胜一看成水那光景,心下早已明白他是被人打了,却并不点破,而是微微一笑说:“成水咋就能栽跤了呢?也怪你学习太用功了,只顾了看书,却忘了看路……”然后,他便与正淑一道,将成水扶起来,去了巷子外的槐树街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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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诊所当时的坐堂医生是赵富金,他老婆伍美珍出诊去了。赵富金看病用药相当胆大,一般病症都是一两服药即可见效,因此在槐树街小有名气。当下富金给成水检查了一遍,遂用早已裁好的土色小纸片包了好几包西药片剂,且在每个小纸包上均写了每日几次、每次几片之类的字眼,然后说:“没啥大的事,吃几天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用计算器算了账后,富金又说:“一共是五十八块七角钱,七角就算了,五十八块整吧。”和胜便掏出两张“五十零”来让他找。成水用那半边没肿的脸笑了下说:“能不能便宜一点?”
  富金笑道:“谁看病还搞价啊?”正淑便瞪成水一眼,小声说:“只有你才会说这不踏犁沟的话!富金哥是谁?还能给你多算?”富金笑道:“正淑真不愧是王家有名的三姑娘,这张嘴果然厉害!”
  从诊所出来后,正淑同和胜一道将成水搀扶着回到家里,仍旧让他躺在正淑的闺房里。然后,和胜便去了厨房。因为根茂婶还没有回来,而眼下离饭点也不远了,他便淘了米将饭蒸在锅里,接着便又开始择菜洗菜……
  正淑则首先倒水给成水喂了药,随后,她也去了厨房。见和胜又要经管灶洞里的火,又要在案上切菜,手忙脚乱的,便说:“和胜哥,你消停弄菜,我给咱搭火。”遂坐在灶洞前烧起火来。
  和胜边切菜边问:“今儿上午考得好吧?”
  “罢了。”正淑笑答,“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只要下午不答零分,至少考个中专是没问题的。”
  “我早就说过,正淑一定能考上。”和胜笑道,“才女嘛!”又问:“成水考得咋样?”
  “前几门考得还可以,可是今儿上午交卷子出来后,就一脸的不高兴。估计考得不太好,我也没敢多问。”
  和胜又说:“成水看起来蛮乖的,该不会跟人打捶吧?”
  正淑闻言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也不知不觉中红了,淡笑一下说:“和胜哥真会说笑话!我又不是多那啥的人,还能惹他们男娃子打捶?再说了,成水是一个瓷木疙瘩,能跟谁打捶去?他是昨晚上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正说着,忽听得院里响起了“汪汪”几声狗叫,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喊:“正淑、正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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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淑急忙站起身,跑了出去,站在大门口笑道:“你又买鱼呀?”李大明站在院门外说:“我一来就是买鱼!就不能有别的事?”
  “那是啥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
  “那进屋吧,立客难打发。”
  见李大明怯生生的不敢进院门,正淑便又将院中那条拴着链子的狗呵斥了一声,笑道:“没事,进来吧。一个狗嘛,有啥怕的?”
  李大明便进了院子,又随她进了堂屋,两个人在小方桌旁坐下。闲谝了两句后,李大明笑道:“听说你考得不错?恭喜你。”
  “你消息可真灵!”
  “咱做啥的人?天天都关心着你的情况呢!”
  正淑不由得飞红了脸,沉思半日,方小声说:“大明,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大哥看待的。你要是还有别的想法,以后我可就不理你了。”
  李大明没直接回应她的话,却笑了笑说:“我今儿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那啥事,不是咱以前说的吗?暑假里请你给我帮一段时间忙。你干脆明儿就去上班吧。叫你吃点亏,一个暑假总共给你开五百块工资,行不?”
  正淑笑道:“还吃亏呢?我有啥本事能挣这么高的工资?你还是把工资算少点,要不我不敢去!”又说:“明儿怕去不了。为了这个高考,紧张了多长时间?总不叫我休息两天?并且,我这两天还真有点事情。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肯定会去的。你给我一个星期时间吧,叫我好好放松一下。一个星期以后,不用你来请,我自己就来了。”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大明遂起身告辞,正淑便将他送到院中。
  恰好根茂婶用车子上驮了一蛇皮袋辣子回来了,一进院门就说:“正淑你瓷到那弄啥?正祥没在,你不会给这小伙称鱼?”正淑噗嗤一笑。
  李大明笑道:“姨,我今儿不买鱼,是来跟正淑说个事情。”遂过去帮根茂婶将那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卸了下来,又与根茂婶将蛇皮袋子抬进了堂屋靠墙放了,然后就向根茂婶道了别,来到院里,却又朝正淑一笑。
  正淑原本不打算送李大明出院门的,这会儿却突然心血来潮,便一直将他送到了王巷口。路上,她笑道:“你隔三岔五的就来买鱼,所以你一来,满屋的人都只当你是买鱼的。”
  “看样子我以后得把形象改变一下了。”李大明一本正经地说。
  正淑看着他笑了一下,却又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每一次都买那么多鱼干啥?你好像并没开饭馆呀?”
  李大明笑道:“我一个伙计开了个饭馆,所以我就义务替他买鱼。——当然了,主要还是想多见上你几回。”
  正淑一下子把脸红了,恰好已到巷口了,她便低声说:“我就不送你了,你走吧!”无意间抬头,却见他正在直着眼睛看她,忙又把头低了,心里“咚咚”狂跳起来,遂拧身就往巷子里走。走了不几步后,她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仍在巷口呆站着,就不由得有点恼了,遂皱眉道:“你咋还不走?”
  “好,我走。”李大明说,“那就说定了,一个礼拜后,你就来上班。”说着回身便走,却冷不防跟斜刺里跑过来的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撞了个满怀,趔趄一下,差点儿跌倒。
  那女孩说:“你这人咋走路的?”猛抬起头来,不由得又吐舌头一笑:“啊?是你?!没买下鱼啊?”
  “我没买鱼,跟正淑说了几句话。”
  “跟我姐说话?”那女孩神秘地一笑,一眼瞥见了正淑的背影,就飞也似的朝巷子里跑,且边跑边喊:“王正淑,你该咋给我表示?”
  正淑回头笑骂:“死正萍!只知道满嘴喷粪!”恰这时,正芳也从后面跑了来,喘吁吁地说:“三姐!赶紧改弦更张吧!我早就看出来了,李大明每一次买鱼都是假的,看你才是真的!”正淑骂道:“避!”心里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下午,成水是正淑用自行车驮去考场的。考完试后,她又用自行车将他驮了回来。
  这最后一门科目,正淑仍然答得很好。可是从成水脸上的神色看,她敢肯定他答得可能还不如上午,所以一路上就没敢问他,只默默地推着车子往前走。偶尔回一下头,便看见成水那双阴郁的眼睛呆愣愣地瞅着空气。那眼睛里装着惶恐,装着不安,甚至还装着绝望。她很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如果他真的考砸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安慰话,或许会像针一样,狠狠刺疼他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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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她轻叹了一声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但是并没说安慰他的话,而是说:“你一会儿就在我家歇着,我跟我二哥去学校把你的东西取回来。”成水却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取吧。你跟你哥帮我把行李送到车站,我想今儿下午就回家。”
  正淑道:“你这是啥话?你现在走路都困难,还咋回家?就在我屋住两天,等伤好了再说。”
  “在你屋住两天?”成水无奈地一笑说,“没看你那姊妹几个,都对我鸡嫌狗不爱的,我就算硬着头皮住下来,心里能好受吗?”
  正淑对他的话多少有点窝火,闷了半日,方柔声说:“你总得等腿能走路了再走吧?再说了,有我在,我就不信屋里有谁能不叫你吃饭?”
  成水苦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却突然眼窝一酸,滴下泪来。……
  正淑去喊正坤时,他正光着膀子躺在床上睡觉,落地扇在一旁“呼呼”地吹着。她连喊了数声,也没喊应他,便又伸手去摇他。摇了半日,方摇得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木愣愣坐了半晌后,他方问:“啥事?”
  “这大热的天,亏你能睡得着!”正淑笑道,“干脆锻炼一下身体吧,给我帮个忙,去学校把成水的东西拿回来。”
  正坤又闷坐了半日,方无精打采地下了床,穿上皮鞋。又拿抹布把皮鞋擦得乌黑铮亮后,他才站起身来,同正淑一道出去了。
  一来到街上,那无遮无拦从碧空倾泻下来的阳光便叫正坤很有些承受不住,埋怨道:“你那个同学也真是!他的东西,倒叫咱们拿!他自己却当起神仙来了!”
  正淑笑道:“他要是身体美美儿的,还能央及你吗?……你呀!亏你是我哥,还是国家栋梁之才,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早上睡到吃晌午,中午睡到吃后晌!要是那些大学生都像你这样,我看咱中国再过一百年也实现不了现代化!”
  “谁说我早上睡觉了?”正坤辩解道,“你不知道事情就不要乱说。我今儿早上比你起得还早,天没亮就去卖菜去了,中午饭都没回来吃,一直等菜卖完了才回来。你还说我睡懒觉!”
  正淑噗嗤一笑说:“好!好!就算我胡说还不行?可是咱现在是去搬东西,又不是去给我相嫂子,你打扮得‘咯吱板耶’地弄啥?天热得跟啥一样,还穿个皮鞋!还擦得蝇子拄拐拐都立不住!”
  正坤皱眉道:“你再作践我,我就不去了!你那个同学也实在颇烦!”
  正淑急忙赔笑道:“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
  兄妹二人来到市中学张成水的宿舍时,那宿舍里像是闹过土匪似的,已经狼藉一片了,旧书、就本子、废纸片等等扔得到处都是。正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朝成水的床铺走去,尽量不去踩那些旧书旧本子。正坤却管不了许多,便好些旧书旧本子上都留下了他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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