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鸟语花香无?
——也论油腻中年妇女状
送孩子去上课外班,常要经过一个小集市,无聊时买过几根黄瓜西红柿后,深觉有趣在,这些瓜果蔬菜居然都是北京农家自己种的,农人每天早晚从平谷、密云、延庆等地赶来,货品随意摊在地上,有早市和夜市,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赶集。
于是,孩子上课后,我便在集市上溜达。
这个集市全长也不过4、500米,从头看到尾,常见的是老人和小夫妻,前面摆一堆新鲜青菜,三元一堆,偶有大车,放的是半青半红蕃茄一大车,我每次都买一大兜,生吃蕃茄,是一种口感怀旧,带回家顺便画一幅蕃茄图,可谓不亦乐乎。
因了平日这等“小恩惠”的欢喜,自然对这集市有了不设防式的亲近。
夜市上的商品除瓜果蔬菜外,还有花鸟鱼虫。
今天看到农人那彩色鹦鹉小鸟儿,怎么这鸟长得跟假鸟儿似的好看?
我便无端童趣顿生,围着小摊转了半天,摊主并无吆喝,只是对着他的鱼、仓鼠、小鸟儿忙乎,不时有来买走小鱼的,有来询问鱼食的。
“这些鸟,哪个鸟儿好?”我突然问。
摊主并没停顿手上的活儿,随口答我:“下面虎皮鹦鹉60一对儿,上面120一对儿!”
我紧盯那120的,如果眼睛不眨,这对对儿真以为是假的,一身颜色搭配得那么夸张,画下来一定好看!
我要了水槽、要笼、要窝、要粮,见多了我这种激情购买式狂热分子的摊主,并未理会我砍价的需求,而是“再加5元”,这个窝送你吧!
所谓欢天喜地大约如此了。
拎上笼子,心里想的是逗儿子开心去,脑里闪过的是从此可画鹦鹉了。
下课的孩子见到鸟儿,可想而知的喜不自胜。左看右看,伸手要提。我不让他拎笼子,说鸟会晕。
儿子说:“妈妈,你怎么活得象个孩子啊?”
“不好么?”
“好呀!”
这一问一答,对于我这一个中年妇女来说,甚是满意。
上了车,儿子一直盯着鸟儿,突然问我:“你不会是想画鹦鹉而买的的?”
“你怎么知道?”真是令人惊讶。
“别当我不知道,买个西红柿都画好几天,这鹦鹉你肯定画,瞒不过我!”
这00后果然了得!我这点小心思都洞穿了。
回到家中,粉百合正开放,小鸟儿们的到来,顿时一室鸟语花香了。
这些日子,被油腻中年的话题刷屏,其实,缺了鸟语花香,怎不会堆积了脂肪呢?
这等油脂,如腰身滚圆的幸福,那思想深处的,已只余下黑白可见的油腻,如同那年久的灶台抽烟机的风口,一口暗黑厚重的油垢。
有什么可美的。人到中年常常领悟到的这样彻底,我们没什么可美,劳心劳力的事,都堆在心上,生孩子,疼,养孩子,累,这个家里家外的一把手的生活,毫无美感,落到身上,一脸地心引力的理所当然,一身从不想轻离的膘肥,我们中年的幸福,竟只是落实到,有个不嫌弃自己的老公老婆,就是人生赢家了。
当下发明婚姻的那个人,一定是个人精,能不嫌弃丑恶的都是别有用心,我们以婚姻的模式捆绑了房子、车、存款和孩子,与之抗衡的是身段纤巧、年富力强,如果拆离,必当生劈了可见的物质。我们肥腻的活着时,不过是害怕失去财产,害怕居无定所,而只得选择失去形色,甚至鸟语花香……
生过孩子的腰身,都以遗传式的,被油脂填充,马甲线早就魂归故里,记得儿子断奶后,我当时146斤的体重,几乎埋进了得儿子的幸福里。
从此换号穿衣了么?夜深问自己,也换来男人那句“你看你现虎背熊腰状哟”
虽是戏谑,已让人对肥腻胆颤心惊。
婚姻让人有恃无恐,在于活得油腻,我也有一半权利。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女,油腻半生,也挑衅半生。
忘恩情的,以油腻为名,另觅新枝,却不提离婚,怕分财产,这辈子拉拉扯扯,轻则劳命伤财,重则家破人亡。
重新做人的,以油腻为名,净身出户,是因了自己还有创造财富之能力。
度日如年的,油腻蒙心的难得糊涂,寿终正寝。
我们何苦活在一场自我安慰里,原可以不用那么油腻,原可以活得卿卿我我、鸟语花香的,做个孩子一样的中年,多么有趣的事。
偶可书画,偶可商战,偶可,哼着小曲儿做顿饭。而后,将体重控制在55kg,做个友好的自己,可揽镜自照,亦可秋日下腰,腰身尚在。
2017.11.1
第七十八集
防风,你在吗?
这个早晨林连翘将林度送到学校,她和薛磊约了中午一起去看中关村的新办公室,他们的项目第一笔风险投资马上到位,他们要开始筹备新的公司了。
汽车上的蓝牙电话播报,林当归来电,林当归来电!
连翘冷冷地盯着汽车屏幕上林当归的名字。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又来找我干什么?自上次从老家归来,连翘赌气,和当归已经不联系了。
连翘放缓了车速,点了屏幕接听键,没好气地说,林当归,找我干嘛,不是有志气,老死不相往来吗?
二姐,你赶紧回,家里出事了!电话那头林当归说。
关我什么事?你不是很能吗,自己搞定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林连翘根本不相信林当归说的。
林连翘!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稀罕给你打电话哪!要不是,要不是爸去世,防风不开门,我永远都不找你~们!林当归在电话那头呜呜哭了。
林连翘一个急刹车,自己都快扑到了方向盘上,她忙将车慢慢移到了停车带。二个月前还说要还他钱的父亲林光明,怎么去世了?这怎么可能?
你乱讲,肯定搞错了,前些日子爸爸还给我发短信,说要还给我钱,他过得不好,还有钱还?!你搞什么鬼?不要咒自己家人!
连翘啊,小叔常胜把电话接过去说,是派出所发来的通知,我们也不知道太多情况,说是你爸在隔壁青石市一个旅行社过世,我们们准备去青石看看,若是你爸我哥,我们就要开门请回,现在防风的大门不开,你爸就无处安放,防风根本不理我们,就你和防风关系好,你赶紧让防风开门,你快给防风打电话,想办法让他开了大门!常胜匆匆将电话挂了。
连翘吓坏了,多么诡异的人生,难怪这几天她一直睡不着觉,家里的灯也无故从梁上落了下来,碎了。已经好几天看到家中的水龙头开着,却不记得几时打开过。这些无从解释的现象,频频发生,连翘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会没了。从父亲说将钱还给她时,她还在想着父亲大概现在过得很不错吧,否则拿什么还她钱呢?父亲怎么会这么快离世呢?肯定搞错了,但愿是搞错了。连翘心慌意乱的,她多么后悔在法庭那天没接父亲的电话,她还在和父亲置气,她为什么不在接短信的那天,给父亲打个电话去呢?
停在四环边上的连翘开始不断给防风家中打电话。一直打了二个多小时,防风没有接听。
后来当归发来短消息回信,哥哥没有开门,更不要提长子前往青石接父亲了,他和小叔常胜,包括其它表兄弟只能先去青石了。
连翘等了一天防风的回信,防风没有理睬他。连翘心痛欲裂,连新办公室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这么稀里胡涂地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连翘再试着给防风打手机,防风居然关机了。防风是怎么了?防风的手机都是被政府限制使用的,连翘想来想去,试着向防风的手机发了个短信:父亲过世了,这是真的。不是谣传,你是我家长子,如今我们家一无所有,只有你处还有一个父亲在这个人世尚可安身的陋居,也算是他的福份,你赶紧给父亲开门。
防风依旧没有回音。
第二天中午肖正拿着厚厚一摞文件袋赶到连翘西城的家。
肖正说,林小姐,第二次开庭,你没去,陈唐又提供了一些对你很不利的证据,其中,他提供了一张50万的银行卡的清单,他说二年多前,他第一次知道有林度时,交给你过这张卡用于孩子的生活费,以证明他有抚养过林度。第二就是第一次开庭你的表现,他们认为你作为单亲的身份,情绪上是失控的,他们抚养孩子,至少情绪上是稳定的,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林连翘感觉到胸闷,闷到自己都不能呼吸,陈唐,这个在她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个男人,从连翘的少年到中年,她是如此依赖的一个男人,如今,要真枪真刀地置她于死地了。林度是连翘的命,没有了林度便是命都没有了,这么想的时候,连翘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肖正看着林连翘说,你也不要害怕,我们还有办法的,如果真是要直面这个官司,我们要打赢它,还得要更有利于我们的证据出现,不过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多地取证调查,你与陈唐的官司,极有可能反转。
肖正一脸严肃地拿出其中一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内容,有一些照片和文档。
连翘,这个官司要赢,我们就得釜底抽薪,就看你要不要做。可以将对方陷入另一官司中,让陈唐就范。
上次我讲过,收集他的婚外情资料,资料显示,28岁之前的陈唐是国家某部委某处处长的,当时他的岳父是某副省级干部,他年纪轻轻就进了部委,并当上了处长,与其岳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陈唐在男女关系上,一向随便,他已经在女人身上栽过大跟头的,那个跟头让他迫不得已离开了政界。当年可谓是金蝉脱壳,否则他免不了轻则处分警告,降级,重则有牢狱这灾。
但这一切都让尚在位的岳父一手遮天给压下去了,并在当时支付了那位叫殷娜的女子40万人民币平息事端,该女子后来去了意大利,以后不知所踪,但这件事的影响一直秘而不宣,以至陈唐在33岁时完美辞职,成为第一拔辞职经商的干部,在当时被媒体称为打破金饭碗而下海的人,是勇士,还上了报纸。而他也成为了第一批南下淘金客,在海城混得风声水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是远离是非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离开政界后,陈唐的经商项目可谓名堂繁多,也跟他多年的人脉密不可分的,他一直项目不断,但也女人不断。
肖正又拿出另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来的卷宗更多。光我调查的,不算你,他在海城不少于四个女人,已经有三个生了小孩,在盐城和江城包括新加坡那边也有,目前没有孩子,有意思的是,现在这么多女人所生孩子都是女儿,只有你,生的是儿子。
现在的重点来了,法律只讲证据,不讲道德,男女关系混杂,不能作为法律依据,所以,如果单讲抚养权的争夺,他若咬定抚养林度,需要父母双全,更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我们有可能会输这个官司,但如果我们直指当年,他当政在位时,支付给对方殷娜的40万款项的来路,那就要有一翻撕掳了,这么多的退休干部最后的落马,莫不是当时所做的事的东窗事发。你要知道那可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了,40万也算是一笔巨额款项,就算经过这些年洗白了,不再成为一个刑事案件,也够调查一段时间方能落定。
可巧的是,这位去了意大利的女子殷娜于去年已经回国了,现在定居昆明,我已和她取得了联系,她愿意出庭作证她确实收受了这笔巨款。开始她并不愿意,但听说陈唐居然生了这么多孩子,让她很震惊,她之所以愿意出庭,也是因为没有想到陈唐居然从未收手过,这些让她很是愤怒,尘封了三十年的故事再翻出来,就有可能演变成一个事故了。
连翘看着眼前的照片和大堆复印件,她的心象被钝器打中了一样,这声闷响炸在心口,好半天,正一粒一粒地往外渗血,真实的事件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海城,陈唐没有来看她和林度,原来这个男人是根本抽不出空来的,象这样疲于奔命的生活,他怎么会有时间呢?
连翘定了定神,她抬起头来看肖正,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肖正,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很抱歉,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这个官司先压一下,我得回家奔丧去,我的父亲,过世了!说着连翘忍不住泪流满面
肖正大惊,啊,节哀顺便,林小姐,这样您先回去奔丧,这边我等你回来再商议接下来的打法!
连翘一边准备回家乡的手续,一边想办法,怎么让防风开门呢?突然连翘脑里灵光一闪,曲靖。
对,曲靖,这个在大学里跟防风谈过三年恋爱的女孩子,是防风唯一跟连翘提过的初恋,他说如果不是退学,他会娶曲靖的,但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封闭了的林防风,谁能让他再开门?远隔千里的连翘,心急如焚。
连翘只能在微信上问薛磊,如何找人?清华毕业的薛磊肯定有办法,从来清华北大不分家,他们肯定有联系方法的。
这个简单呀,上水木清华的BBS,或是校内网发帖问呀。薛磊说。
那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呵呵。
薛磊在微信那边笑了,怎么问,是要问,请问谁还记得未名湖畔的林防风呢,还是曲靖?
都行。
当天晚上,连翘的微信新加好友,曲靖。
网络之发达,真的是很惊人的。
林连翘你好,我知道你,林连翘,防风在学校的时候常提起你,防风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找我?我正在婺源写生呢,我的一个学妹告诉我,BBS上找我和林防风的,被刷屏都快刷疯掉了,我今天下午才回的北京。
曲靖的单刀直入,让连翘一愣,果然是和防风是一路人哪。
我已经和林防风失联了,清水河中学好象也找不到他了,我改用信件的方式也被退回,谢谢你找我,连翘姐姐。
防风从不叫我姐,你也不必叫我姐姐,曲靖。微信上的三言两语过后,她们约在了朝阳路上的小酒吧里。
我没有想到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忘记。曲靖掏出一颗烟来。
已经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女画家曲靖,还在另一个大学挂职教书,每年集中在九月将课全部上完,其它时间她都在云游四海。
过四十的人了,曲靖却依旧看上去象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不施粉黛的脸上,光洁透明,一身亚麻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卷发。一笑起来嘴角儿二个小梨涡。
我也是一个闲人,任的都是闲职。防风也是,他的理想国里,应该和我一样。但他不信任我,或者是,他已经决定了一个人走罢。曲靖两眼凄迷,这个傻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子。
连翘将防风的现状略讲了一遍,曲靖点了点头说,这就是防风,他是坚持自己的,一直就是。
曲靖轻轻地吟唱,这个傻子,这个悲伤的傻子/被灼烬了的神经/却留着洞明的心窍/所有的欲望都死了/可你却活着/是个悲伤的傻子/明明笑着/你却哭了/在众里寻她/明明哭了/你却笑了/独自归家
他不开门,我想他是被这个世道给伤了。曲靖这么说的时候,已然是两眼泪了。
他不应该不给老父亲开门的,我同意跟你去看他,他一定会开门的。曲靖说。
从京城直飞省城,这一天的雨非常大,穿着一身黑衣的林度,坐在飞机的靠窗位置,一直看着窗外,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他的血脉在他身上的冲突,他还不知道。连翘的眼泪不断往下流,一旁的曲靖紧紧握着连翘的手。连翘是在哭她的父亲没了,也是哭她的林度,小小年纪的他,他的父母马上就要开战了。
那个早晨,曲靖站在连翘后面,看到防风那低矮而陈旧的房子,她内心的震撼是极大的,这个总是一针见血的林防风,这个视世俗生活为草芥的防风,从来就是完整而清白的。这长着青苔的小屋,让曲靖感到亲切,而充满了一种看不见的生命力。
曲靖站到了林防风的窗台前,她轻轻地问,防风,你在吗?
这轻轻一问,在防风听来如雷贯耳。
他以为这是梦,他迅速开了窗扇,眼前的女人,依旧清瘦,一袭亚麻长袍,一头曲卷的长发,干干净净地站在了防风的窗台边,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曲靖?
是我。
防风的惊吓象是整个世界都忘记了复苏一样。
开门吧,防风。
防风赶紧套了一件外套,冲到外屋,打开了大门。
我不是让你独自逃生去了吗?
我是逃了,逃到一半,我把自己给丢了,想看你,捡到了没有!曲靖说完那汪泪便倾盆而下,你还好吗?防风?
自从清水河中学那年一别,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临别是少年,归来已然是听雨僧庐下,两鬓星星矣。
防风的家,一片缟素,重孝的防风,一脸凄然站在了雨里。
林防风他一直不相信当归,总在作戏的弟弟,除了祸害家人,就没什么好干的了,他以为当归骗他。他的手机,他的电脑,全部处在停滞状态,他和外界全部失去了联系。
但他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去世。想起父亲到狱中看自己,防风悲从心起,曲靖攥住防风的胳膊,任凭雨打风吹,他们自屹立不动。
大毛他们帮忙扎灵堂,布置孝架,忙着抬棺摆放在堂屋,各类家私都披上了白孝,最后,亚明二爷将一根草绳围在防风的腰间,防风仿佛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而跪下放声大哭。
二爷亚明说,防风,你已经错过了时辰,不能亲自去青石接你父亲,现在你父亲会在青石当地火化后方可带回,否则青石市不肯放尸身走的,你是长子,过午时后,跪接你父回家!
穿孝衣的连翘带着穿着白孝的林度走到防风跟前,防风一把抓住连翘的手,姐呵!
连翘大哭不止,防风从不会叫她姐的,这一句姐把他们所有的苦都叫了出来,两姐弟俩抱头痛哭,陆续来的亲朋一边劝说节哀顺变,一边送连翘进入里面,寿棺已经备好,父亲还没有回来,三毛已经开始着手亡灵引渡准备工作,诵念经文了。
敬请关注 第七十九集 光明魂归
官司缠身的连翘,开了门的防风,都在父亲死支的消息里,变得支离破碎,面对父亲魂归,他们能把持得住吗?而光明魂归,又能归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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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集
光明魂归
当归和常胜还有大毛细毛他们赶到青石时,已经是晌午,雨一直下个不停。
青石蓝田派出所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向当归出示了在宾馆里现场的照片,说,你们认一下是不是你们自家的老人,因为我们不能让尸身在宾馆停留太久,所以已经运往宾仪馆了。
照片上,光明仰躺在床上,床下全是擦拭口水的二尺多高的纸巾,床上的被子都被手脚撑成了条状,可见他临死之前有过多么剧烈地挣扎。
常胜捂着脸呜咽着,是我哥,是我哥!
当归泪流不止,我爸现在人呢,我要去看我爸!
宾仪馆里停放着的光明的冰柜被缓缓拉开,躺在冰柜中的光明,已经被殡仪馆的管理员换过了衣服,脸色铁青,隐隐出现脱水的现象,他在临死前都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到了青石,也没有人知道。只是蓝田宾馆接待人员说,这个老人来了,就交了一个半月的房钱,说到期了再续费,这二天老人没有出来吃饭,我们才用卡打了开门,老人具体走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了。
当归象傻了一样,直楞楞地跪在父亲面前,常胜怎么拉,他也不起来。
小叔,是我害了我爸,如果我不卖掉了院子,我爸怎么着也应该跟我享几年福啊,如果我不赌博,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我太不是东西了,是我,是我让我父亲客死他乡啊!当归不断打自己的耳光,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紧让大舅回家才是当务之急了,细毛捉住当归的手,死命想拉着当归起身。
当归泣不成声,他说他父亲活着没有沾他当归一点光,光明的葬礼他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办的。他要给父亲穿最贵的将军服火化,再配最好的棺椁入土。
当归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情绪,和常胜一起,连同几个表兄弟,三跪九叩地将光明送入了火炉,悲痛不已。
这一路上,当归死死抱着骨灰盒不撒手。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的林当归,此刻的痛苦,胜过众人百倍,他是带着林家的使命出生的,当年林防风四岁不说话,世人都认为防风大概不是一个健全的孩子,父亲为了家族有个健康的传承,想尽办法才生了自己,可是快要四十的当归,就一直生活在荒废里,活在家庭的四分五裂中,一事无成不说,还败光了家产,让家人流离失所。
当归本来是恨父亲的,他恨父亲的离家出走,他恨他自己几度结婚,父亲都缺席,父亲这一辈子在他林当归的生命里,就象是个过客一样来回。
可父亲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人世,让林当归肝胆俱裂。他觉得父亲没有给予他什么,同样,他也没有给父亲任何念想,不管是情感,还是物质,临到老来,他让父亲老无所依,这一点让当归不能原谅自己,他们原来就是一个平凡人家,娶妻生子,代代相传,子养父老,天伦之乐,就这一点盼望都成了一种空想,这么想的时候,当归连要死的心都有了。
常胜一行人从青石回来,雨一直在下,他们几乎是被淋透了,每个人都象个落汤鸡一般,悲悲切切地回到了他们的县城。
防风在亚明的指导下,提前一个小时,出了村口五里地,跪接父亲林光明,一串串长鞭响彻云宵,林光明的两个儿子,林防风和林当归,对跪着抱着自己父亲光明的骨灰盒,雨越下越大,他们各自伤心大哭,连翘牵着林度跪在防风后面,三毛一边筛锣,一边诵经文,不远处,一个道士在化钱纸,念念有词。
林光明,这个游离半生的男人,被这样的方式引回。路边的乡邻,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林光明幸亏有两个儿子,幸亏大儿子林防风的屋还在,要不然,这小儿子败光家产,他这死了都回不了家,要成孤魂野鬼了啊!
林防风带着大家三跪九叩地将林光明迎进了林防风的家门,骨灰盒暂时请上了堂屋供桌上,点上高烛,烧上香。林当归抹了一把泪,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家,他找到叶青说,你把那十二万给我吧,我要给我父亲办葬礼!
叶青一听急了,我们现在只有这十二万,你怎么能拿到办葬礼哪?你这叫活在不行孝,人死哭得跳,你做给谁看?有用么?!
当归恨恨地盯着叶青,你再说一次!
叶青一看当归这个要吃人的样子,将银行卡啪一下扔到了桌子上,说,林当归,这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当归一言不发地拿起银行卡,走出门去又折回来,说,叶青,我的父亲,死了,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你知道吗?说着泪流满面。叶青看着丈夫这个悲恸的样子,她放声大哭起来,林当归!我们不过了,我要离婚!!
离就离!当归铁青着脸拿着卡就跑出去了。
这是当归人生第一次没有骗人,他拿卖房子余下的十二万给父亲办葬礼。
他跟三毛说,他要以最高规格的祭祀,用九个道士送他的父亲,他请了这里最有名的哭丧女来帮他哭他的父亲,他说他这一生,从未给林家做过一件象样的事,这次他要风风光光送父亲。
当归和防风作了分工,防风在家负责接待亲友哭灵,陪着磕头,敬香,当归去给亲友送信,并邀请亲友参加父亲光明的葬礼。
当归一直忙到了晚上,才顾得上给紫苏打电话。
父亲的过世的消息让紫苏心头象是打了一个闷雷,怎么就过了世呢?许多年来,这个父女之情仅只是停留在那年省城的小屋头二年的生活里,而后他们便成了陌路人。今天猛然听到父亲过世了,紫苏的眼泪也哗的下来了。
怎么回事?她喃喃的,上次小叔不是说父亲跟母亲和好了吗?不是都回家了吗?
你赶紧回来吧,大姐,反正一言难尽,如果不是父亲过了世,我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电话那头当归泣不成声。
放下电话的紫苏,慢慢恢复了理智。
她决定不回去奔丧。
弟弟刚卖了房还赌债,家里现在大概是一塌胡涂的,她回去,这场丧事和娘家的未来打算,是不是又要她紫苏来扛,这个是紫苏万万不能去做的。
这个娘家,拖累得她够多了。
父亲光明当年为了那个省城的小房子,与她闹得水火不容,如今人过了世,死者为大,大约家里那些叔伯兄弟什么的,都要纷纷来找她麻烦的,而在那个地方,她紫苏还做声不得,平白无故的将受一场辱啊!
何况,当年当归与黄明洋的那场闹剧,到现在黄明洋提起来都要数落紫苏一顿,紫苏不敢给黄明洋提父亲过世的事。她觉得黄明洋肯定也是不愿意出现在那个地方,她也不想平白无顾去受黄明洋一顿揶揄。
现在医院项目都在黄明洋手上,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麻烦。黄明洋和她一样,将钱看得很重,他们俩谁也不会在其它地方露了破绽的。包括紫苏好多次都发现黄明洋与其它女人的开房记录,紫苏都采取故作不知的态度,真闹开了,都没什么好处,现在保持好夫妻关系,才是利益最大化呀!
敬请关注 第八十集 紫苏的祭拜
光明客死他乡,就这么悲惨地回来了。紫苏后来回来了吗?
第八十集
紫苏的祭拜
决定不回去奔丧的林紫苏,她把当归和小叔电话都设置了屏蔽。第二天她照样起床做好早餐,然后送儿子黄聪去上学,八点半,她去了公司上班。
没有人知道这个林总裁的父亲今天去世,也没有人发现平时林总裁总是穿着嫩粉明黄的套装的,今天穿的是黑西服,白衬衣,她的袖子里偷偷藏着一根白线绳。
还没到十点,公司突然燥动了起来,董事长秘书严红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脸凝重。
紫苏一看她神色不对,忙过去,低声问道,小严,怎么了?
我们徐董事长妈妈,刚才去世了,98岁。早上还起来吃早餐锻炼身体呢,说走就走了,董事正在上班的途中,现在正在返回,我过来拿一下董事长的物品,要赶紧赶去他的皖南老家。
紫苏一呆,怎么这么巧?
也没什么,98岁,是喜丧,林总,现在公司高层要分头安排好各门市部前往皖南送董事长老母亲一程的。您看您这边怎么安排才好?
严红看看紫苏身上的黑西服和白衬衣,不仅点了点头,林总,您看,冥冥中,就是一种安排,您都不用去换衣服了,看来,果真是徐董的得力干将,心有灵犀呀。您准备一下,我安排你们部门第一拔过去吧。
紫苏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还有陆总和方总,黄总处,他们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收拾好过去通知一下他们。
防风家门口搭起了十里长棚,四个子女缺了一人,道士三毛说,我们看的后天日子落葬,这已经三天了,紫苏怎么还不回?她说不回了吗?我们要不要等她?我还真没有听说过自己父亲过世,有不回家奔丧的子女,防风,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紫苏再打个电话,你将礼行到,她回不回是她的事,我们不能让乡邻们看笑话。
连翘拿过当归电话拨了一遍,电话出现的忙音,小叔常胜也用电话拔了一遍,依旧是忙音。当归刚从外面回来,他说,我有她公司电话,给她公司打个电话吧,我们也算尽心了,真不回,以后有什么事就不要怪我们这做兄弟的了。
电话打通了,前台回说,你们找林紫苏林总吗,他们一早去皖南了,我们董事长的母亲刚去世了,大家都要去送她老人家一程,所以,现在公司几乎是没有人了!
这个电话让整个灵堂安静了下来。
当归的脸煞白煞白的,他解下了身上的孝衣,这个我倒要去看看,那个董事长家我知道,我和黄明洋一起共事时,去给董事长送过特产,也专车送过紫苏去开会。现在我想去一趟皖南,我想看看我这个屋的大姐,真下作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当归,你冷静点,你爸爸还在这儿躺着哪,小叔常胜喝道。
连翘的心揪得紧紧的。
防风,你在家陪着爸爸,有你这长子在,没有说什么。我没事,我一定要去看看,我要看看林紫苏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她还是一个人吗?!当归说着冲了出去。众人拉都拉不住。
连翘将林度拉过来交给香姑,回头对常胜说,小叔,别出什么事啊,我跟着去,家里就交给您小叔,防风按原安排进行,我们很快回,这傻当归!
当归开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车,姐弟们一言不发,一口气开进了安徽省界,绕过几条公路,远远的,便见到了人群,一片黑白的人海洋。
虽然已经是下午,但来参加丧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已经入敛的董事长的母亲棺木上披着红色锻被,锻被上,竟站着一只活鸡。小广场上,站满了头戴白花,胳膊上戴黑孝箍的人。戴着黑孝箍的姐弟俩也很自然地溶了进去,人们都以为他们是来参加丧礼的。
人们徐贯而入,鞠躬行礼,献花。连翘攥着当归的手,他感到了防风的手冰凉而僵硬,突然当归的手猛地颤抖了。连翘看了一眼当归,顺着当归的眼神,她看到了紫苏。
几年不见的紫苏,此刻一身黑白衣饰,一脸凄然地站在了灵堂前,双手合十,而后款款跪下,陪着前来行礼的人,行着三跪九叩之礼,她嘤嘤恸哭的神情,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这家的至亲,但她明明是排在了至亲之外的队伍里。
当归反手死死扣着连翘的手,这些血脉相连的人,在这一幕面前经历着五脏六腑的扭曲,几乎失去了理智。连翘死拽着当归,不让当归往前冲,当归,我们出去等她,我有办法让她出来。
络绎不绝来吊唁的人来了放下手上的花,又去了,但紫苏一直并没有离开灵堂,连续三天,她一直呆在灵堂里,此刻她陪一个老年妇人,低头在说什么,那妇人看样子不是董事长的夫人,就是董事长的姐妹或是什么人了。
连翘走到一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模样的面前,她说我们是林总办公室的,有一份合约需要亲自给林总过目,有几个细节需要确认。
随着工作人员出来的林紫苏,见到当归和连翘,紫苏象是见到了鬼一样,大惊失色,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想要躲开。
可她不能,她知道,她强作镇定地迎了上去,
当归,连翘,你们,你们来了,快快,去那边休息室。她慌得都忘记打发引她来的工作人员,就径直快步向一旁蜿蜒的小路走去。
他们径直走出了老远,选择一丛竹子下停了下来。
当归盯着林紫苏说,林紫苏,你不是很忙吗?原来董事长也知道家中老了人,要给大家放假,他也不能上班,他们全家都不能上班,而要专心送老人,他不仅自己送,他还发帖子请人来送老太太,因为那是自己的父母。
连翘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显得贵气逼人的姐姐,原来一个人可以爬得那样的高的位置,为了梦想,错将他乡认故乡的手段都可以表现得如此天衣无缝,而心安理得。
林紫苏,哪个公司没有丧假婚假?你父亲死了,你知道么?你公司敢冒天下之不韪,一个人的亲生父亲死了,都不让她回?!你董事长都知道给自己放假,他逼你了吗?!
林连翘去你的吧!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做得很好吗?!你管过你家老爷子吗?!紫苏也冲着林连翘吼道
林连翘气得发抖,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林连翘,是啊,她难道比林紫苏做得更好吗?可眼前的林紫苏所做所为实在让人不可理喻之极,连翘往前踏了一步,说,林紫苏,现在是生你的人过了世你不回去送他一程,你要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不管父亲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不满,但他人已经走了,所有的恩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呢?作为这个家中的老大,你拿的是最好的资源,这个家是倾尽全力扶持了你,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说明,家庭起点太低了,但你不能全盘否认父母对你做的所有的努力!
紫苏听了连翘的话竟无以反驳,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地说,我可以当我没有父亲。
呵呵,是啊,你没有父亲!当归盯着紫苏,眼泪横飞,大姐,好一个你没有父亲!好,那我现在去问一问你的同事,你的领导,你的董事长,你如此有孝心,生养自己的人现在过世了,你都不回去,而忙忙来拜祭别人的父母,充当孝子贤孙,这种孝道是可以感动天地的,二姐,我们走,她没有父亲,林紫苏是从石头里迸出来的!那位董事长在哪里,我就只去问一声,所谓的高级总裁,只认得他的母亲,是不是就是一场更高级的孝德!这是他们公司的文化吗?我问一声就走!
当归!紫苏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我知道你们恨我,你们每一个人都恨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从那个乡村走出来,我受过多少排挤,经历多少次浮沉才到了今天?我在这个公司八年了,可这八年你知道我从一个一穷二白的人,能做到公司三把手,有多么不容易么?你们都活在社会底层,跟蝼蚁有什么区别?你们无非也想我象你们一样,你们不就是想将我打回原形吗?!你们去好了!其实我也不是不回去奔丧,我都没有想好,这个时候偏偏董事长母亲去世了,董事长对我的提携那都是众目可睹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们部门率先去参加丧礼,是对董事长最好的报答。你们如果要闹就去闹好了,大不了,我失去工作,被人耻笑,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紫苏,你这是人话吗?!身为长女,你看你给我做的榜样,你觉得你很成功吗?你晚上睡觉,心不会疼么?这个倾其所有来送你平步青云的父亲,在你眼里一钱不值了吗?你在这里人模人样的祭拜别人的父母,你贵为一公司总裁,你就是为了往上爬,你也甘心置自己的父母而不顾?连翘逼近紫苏说。
她觉得眼前这个叫林紫苏的人,那么熟悉,却又那么地陌生。她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你害怕鬼神,害怕棺木,害怕一切让你觉得不安的东西,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害怕棺木,和无法面对至亲死亡,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下作到如此地步,紫苏,我不会揭穿你,你继续做你的总裁去,希望你长命百岁,你也有儿有女!当归,我们走吧,林紫苏,他,确实没有父亲,我们回去吧,不要耽误了父亲的行程!
紫苏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足越走越远,她回过神来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她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原来人类灵魂中的小是不容人窥探到的,紫苏的手足太了解她了,每一句话都象一记重锤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惊魂不定,她回到灵堂时,人越来越多了,趁着人多,她向严红告了假,她说她头痛得厉害,她要提前返申城了。
回到家,紫苏象是要虚脱了一般,幸好黄聪在住校,黄明洋也没有在家。这些天,黄明洋一直在外地。上次因医院手术出了事故,赔了不少钱,那家医院现在都是黄明洋亲自在那里盯着。紫苏不敢将防风他们来找她的事告诉黄明洋。她现在需要心安,可是心象是倒过来的一只的沙漏,嘶嘶的,漏着沙,细细的,纷乱的,往下洒,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紫苏将防风小叔的电话限制解除了, 她先给防风打电话。
她低声说,防风,我,我回不来,你跟小叔他们说一下,我出所有的丧葬费。。。。这么说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明显底气不足。
果然防风冷冷地说,你以为用钱可以买到一切吗?林紫苏,你就不怕报应吗?
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将来落到跟他林光明一个下场好了!紫苏说,当年姆嬷,也是林光明他自己的母亲死了,他林光明回去了吗?现在要我回去看他?这难道就不是他的报应吗?你的卡号多少你给我,我先给你们打五万,不够我再打给你。
这个钱我不敢接,你留着慢慢用,林紫苏,做人不要太绝!防风啪挂了电话。
紫苏给小叔常胜打电话,小叔,我出丧葬费,你把你们的帐号给我一个,我这就汇过去!
小叔冷冷地说,紫苏,你要么回,要么不回,你知道你父亲好歹是退休干部,他由国家安葬,没有人缺钱,不要恶心你家兄弟!我也没有帐号提供给你。
这是有生以来,紫苏听到小叔说的最严厉的话了。
敬请关注第八十一集 光明的遗物
紫苏果然没有回来。他们彻底的决裂,让这个家庭更显得无能为力,光明留下了什么?他们还能醒悟吗?
@TY1139099108 2020-10-22 09:36:34
紫苏、连翘、防风、当归四味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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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医病医心,心病好了,生活也就好了。
小叔冷冷地说,紫苏,你要么回,要么不回,你知道你父亲好歹是退休干部,他由国家安葬,没有人缺钱,不要恶心你家兄弟!我也没有帐号提供给你。
这是有生以来,紫苏听到小叔说的最严厉的话了。
@十一月的辰辰 2020-10-22 14:11:14
希望当归幡然醒悟,好好过下去,紫苏名下财产不多,婆婆又不是善茬,以后有的受,防风也不要再折腾了,连翘这么厉害,官司肯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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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人们愿望总是那么美好,我也很希望他们都有幸福。
@天上云中雨 2020-10-22 18:35:51
在一个深井,一群人生活在那里,慢慢的不甘心,想看看井外的风景。最后决定搭人梯托举一人去看看再告诉大家外面世界。终于,那人趴着井沿看到了,这时他想的是回到井里再也看不到了,托举变成了拖累,他希望摆脱后能攀爬到井外。井内、井口、井外,好人?坏人?在于你拿到的角色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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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都沉默了。
注定不幸福的人,在城市有多少你知道吗?
@灵儿ty兔 2020-10-22 08:00:57
这场可怕的对决,将人性撕扯得鲜血淋漓,让人绝望和害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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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第八十一集
光明的遗物
翠莲呆坐在当归的出租屋里,一直没有挪窝,她知道光明已经请回,在防风家停放。
防风关门闭户已经很久了,有几次在吃早餐的路上遇见了,也只是跟她点个头就走了。这个不爱说话的儿子,一向跟她不是特别亲,也有些乡民说,她大儿子怪她偏疼小儿子,对她心里是有怨言的。
可是当归连个工作都没有,她不帮衬着点怎么行呢?大儿子老实,至少不会惹下大乱来,而且现在防风虽然没有上班,但至少还有工资可拿,小儿子却什么都没有,他象是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地雷,搞不好,就出了漏子,她若不上点心,大约小儿子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
这次光明能停放进防风家,也算防风明事理的。翠莲这么想,但她却不想去送光明。她觉得这个老头临到死都不忘旧情,对她那样一通大骂,一下子把她心给伤死了,她本来平静的晚年,因为这个老头主动找来给打乱了,临到死都伤她,这个她不能忍。
人的一生,不就是为了在另一个人心上占个一席之地吗?她打小嫁与他林光明,生了四个孩子,吃苦耐劳不说,也算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但这个男人心里何尝有过她呢?他到这二年找他,大约也是老了没有办法,浑身病痛得无可奈何吧?否则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她余翠莲的。
这么想时,余翠莲鼻头一酸,流下泪来,觉得自己真是不值呀!她甚至羡慕起那个叫柳英的,据说后来嫁的那个秘书也死了,现在又三嫁了。她就不受林光明干扰,最后还落在了林光明的心头上。
所谓为人妻为人母,到头来,图什么呢?余翠莲觉得挺没意思。
最终也没有回来的林紫苏,让乡邻们一片哗然。林二娘流着泪从防风家出来,一路走一路叹道,果然是贤儿不得贤儿力,爱儿偏有爱儿恩哪,想他林光明一生,如此喜爱他的长女,据说是没有帮衬这个做老子一点,临到死,都不回来送一程,这为人父母,图个什么呢,真是没什么意思啊!
紫苏的不归,让乡邻们叹息不已,但光明的葬礼还得进行下去。
按当地乡俗,族中老去的人,传统上,需要族长主持葬礼,再由族长指定族中的孝子贤孙抬棺上祖坟山。
当归戴着白孝去找族长来主持葬礼,族长四清抽着烟袋,半晌拿鞋底靠了靠烟灰说,当归,你家这葬礼我不能参加,更无法去主持,你父林光明这一生对乡里没什么贡献不说,抛妻弃子,让孩子们流离失所,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榜样,也带坏了后代,这样的族人,我不认,现在不兴祠堂,否则祠堂他都没资格进!
这翻话让当归如雷贯耳,他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他盯着四清,说,我们姓林!
我知道你是姓林,还有你林当归,你都快四十了吧,这么大的家业, 你一手败光,你知不知道这儿是林家湾,我们林氏家族在这里是旺族,旧时候都是由皇家赐牌匾的,那时候出几个进士是平常事,现在我们这里也叫教授县,你数数,我们林家出了多少个?嗯?现在大家生活在这里,哪家不是勤恳守业,孝敬父母,礼贤多德?你呢,你凭什么来请我?你家有什么脸面对列祖列宗,嗯?林四清说着站了起来,昂着头,就这么从林当归面前扬长而去。
林当归被族长这一翻抢白,几乎算得上是责骂,他竟半声也做不得,头上脸大的汗往下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回到家,他这才发现,除了林亚明一家人从光明打青石回到家中,一直都在现场外,果真林姓族人几乎没有人来。面对没有人主持葬礼,没有人抬丧的局面,常胜痛哭失声说,当归,他们不来,我们人来!我们付家人来帮忙办丧!他一家家去请他付家的族人前来帮忙办丧,防风跪在地上,爸呵!家门不幸,我让你受苦了!说着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多日未进米的当归一头栽在了父亲光明的灵前,人事不醒,大家慌作一团,将当归抬到了里屋的床上,撬开了当归的嘴,灌进半碗米汤,当归才缓过气来,小叔,小叔,我林当归,生不如死啊!!!满屋人没有人不流泪的。
请回家的光明,化作一盒骨灰,在穿着道士服的三毛的带领下,防风为首,当归连翘他们随后,三跪九叩,帖上金符,哀乐四起,被轻轻放入了金棺,香姑在盖棺那一霎那,悲鸣,我的哥呵!引发了一片哀声。
连翘和林度跪在二排,跟着三毛的一喝三呼跪叩行礼,她眼见着那具棺材封印,在烟雾缭绕里,在鞭炮齐鸣里,她那么多年想见的父亲,就这么变成了一盒空棺,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也不敢相信,她的父亲,因为子女不肖,居然还会被族人除名!
前来祭奠的光明当镇长时的镇上通讯员何文,现在已经是镇上社保局的副主任了。她一进门就跪倒在棺木前,泣不成声。
光明镇长呵,你这为儿为女掏尽心血的人呵,怎么落到如此田地!已是中年的何文不再是当年那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了,她的眼泪如此真诚。
连翘忙上前扶起何文,何文姐姐我是连翘,说着,眼泪长流不止。
我是光明镇长一手提拔起来的通讯员,我一生感恩这位老镇长呵,连翘,你们多年不通讯,这是不合适的。镇长过得太孤寒,太辛苦了呀!
连翘看着何文,一时有些懵,何文姐姐,怎么如此说我爸爸?他不是后来再娶了吗?不是过得还好吗?
连翘呵,这些谣言你都信,傻呀,你父是什么人,你们都不懂啊,他在外头省吃俭用,住得很差。我到省城必去看他,他这人要面子啊,总在黄鹤楼酒店请我们吃饭,我是有一次偷跟着他,才知道他住的就是那种还盖着石棉瓦的小平房,那个房子就是贫民窿啊,孩子!我怕他发现我,他没面子,我只好赶紧回了,我有几次给他送钱,他总是回来还要还给我,他每月的退休金我都叮嘱按时发,就怕他在外面不凑手没有钱用哪!后来他说他中了风,动不了,我再也无法见到他,我去那个地方找过好几次,都没见到,连翘啊,他是,他是穷死了呀!我难过,我太难过了,我自小跟着你父亲做通讯员,他总手把手教我,他对下属很好,业务能力强,又肯吃苦,他在的时候,我们镇真是三连冠,总是县里的标兵镇,年年拿奖,年年得到县里表彰的,他走后,我们镇就一直是个无名镇哪!我再也没有想到,我的林镇长走得这么凄凉呵!
连翘呆跪在地上,她那硬气的父亲,她那总是有办法的父亲,居然是穷死的!连翘心痛欲裂,她想她自己,开着路虎豪车,在北京住的是200平的豪宅,拿的是股票分红,请人吃饭动则上万,她和他的团队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花钱如水,而她的父亲,竟是,穷死的!
这个穷死了的事实很快就被当归证实,当归通过开具的死亡证明去查询了父亲所有的帐号和文件,父亲林光明现有所有的帐上加在一起钱,只有51234.18,而那单独一张卡里,里面存的是51000元,卡面写着林连翘三个字,里面的金额存取日是一年前的。
当归颤抖的手拿着死亡证明,哭得不能自已,不断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我爸一直那么有能量啊,一直那和强势呵,我还一直想沾我爸的光,我是个人吗?我不配做人!他将父亲光明随身带的包拿给连翘,说,二姐,我爸爸,,我爸爸,一无所有的,他给惊宵的就是他倾他所有呵!
光明的包里,只有零散的几块钱,几张彩票根,一本灰色日记本,一副眼镜盒,几包餐巾纸。
连翘从包里翻出那本灰色日记本,是爱读书的父亲林光明的读书笔记和日记,上面每一行字记录的光明穷困时分的日子,包括蹭空调和被房东驱赶,也详细交待了标有林连翘的卡上,是还给当年连翘让他去买房的钱。
光明的末路不仅打垮了当归防风,而这本由光明手写的日记也彻底将林连翘打垮了。
她宁可她的父亲象林当归那样,去花天酒地,不断向自己要钱去买尽世间繁华,去春风得意地过完他的一生,她不能接受她的父亲是如此寒酸的贫穷死去。
她眼中的父亲呵,是腰杆笔直,一头乌发,骂人山响,亦或是奔忙在他的酒宴,为他的生涯作报告,脱稿演讲,让属于他管辖的子民,感动到流泪欢呼……
有才的父亲,用极度的完美主义要求身边所有的人,最终凄惶离去,不管是二十年前狼狈逃离他经营了近三十年的家,还是选择客死异乡的绝情,他留给连翘他们的是一场嘎然而止的无语凝噎。
父亲光明持才自傲的本性,让他伤害别人而不觉,以至连翘每每在路上见到牵着小女孩的男人,她都悄然驻足停留,这爱女儿的父亲是怎么样的?那手温暖如何?
偏爱男孩的父母,不能简单去定义他们重男轻女,他们的封建残余。
连翘觉得父亲这个自我要求完美的男性,年少时以全县第一名的高中成绩,成为1966年取消高考那届的高考牺牲品,饱读诗书的他,从取消高考那一天起,便种下了病。
大约他终其一生都在上大学的路上狂奔,乐此不彼,他的长女以当时全区第二名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都让他跺脚骂娘,你是状元的料,怎能屈第二?!
他对长女呵护备至,他大概无数次想象过长女的风光,名校,出国,或者从政,这种荣耀让他能走路带风,甚至可让他忽略儿子们的不才,在他的执念里,学习拔头筹是多么理所当然呀!他连第二名都不能接受,对于其他子女的不出众的学习,他都嗤之以鼻。光明他诅咒,他打骂,用在儿子与女儿身上,绝对男女平等。
古人说矫枉过正,他尽全家之力,让自己的长女完成了大学梦,长女的龙门之跳,在当时的小镇多少也算光耀门楣,父亲半句没提儿子们的事,只要有人从这个家走出去,便是代他自1966年走了出去的,他感到光荣。
而长子林防风的北大求学,几乎快完成了林光明的人生梦想,可不想一场退学风波,将林光明一生的精气神儿全部耗光了,他在疲于奔命的救子路上,虚度了他自己的光阴而不觉。
敬请关注 第八十二集 光明的葬礼
林家人站在了族人的笞责下。一生浪荡的当归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奋斗的一生的连翘,只是要一个父亲的认可,可父亲致死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面对穷死的父亲,这一家人,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们还有机会吗?在光明的葬礼上,他们还会遭受什么??
@manmandesijia 2020-10-23 09:00:53
说实话,这样的父亲在中国有多少,纵使剧情不同,多少内心大多相同。一大早的又流泪了,楼主快更吧!很贴近现实很接地气。也许就是一个个小缩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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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这是一部中国父亲的书。
望子成龙的他们。
肩负着家族兴旺的重任。他们忍辱负重,却并不被人认可。苦哉,中国父亲。
@jinmaoshuzhan 2020-10-23 12: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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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后悔爱错了人的吗,不排在前面?
@manmandesijia 2020-10-23 09:00:53
说实话,这样的父亲在中国有多少,纵使剧情不同,多少内心大多相同。一大早的又流泪了,楼主快更吧!很贴近现实很接地气。也许就是一个个小缩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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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曲直莫辨 2020-10-23 09:16:26
是的。
这是一部中国父亲的书。
望子成龙的他们。
肩负着家族兴旺的重任。他们忍辱负重,却并不被人认可。苦哉,中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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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父母都一样。母亲也是同样苦。母亲因为能叫屈,叫苦,愤怒,就象大英那样,她懂发泄,而父亲更多的时候,伪装得象个敌人。直到死,也不为人所知。
第八十二集
光明的葬礼
按家乡乡俗,守灵的都是家中男丁。
连翘执意要为父守灵。她将林度安排睡了,便悄声走进了白色灵棚里,和常胜防风当归他们挤在一起。
防风笑了笑,让出自己的铺盖,姐,你坐这儿,我去抽根烟。
连翘盯着那暗红棺木,她甚至有些怀疑父亲真的在里面吗?那个在异乡去世的人,真的回来了吗?她还记得那次与离家数年的父亲那次相见,光明的豪情满怀,他要六十而立。他依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姿态,而他那成龙上天的长女,却在他整个中年时光时,保持着那样的刻薄与漠视,他们俩有着遗传式的骄傲与冷酷,父亲惊于这个打小听话的长女无情,而原生家庭的全力以赴,倾尽所有让飞得越高的子女,往往对自己的出身充满了恐惧:在职场丛林法则面前,起点太低,她羞于提起。这大概就是紫苏不愿意回来,也是不愿意面对的原因吧。
这一刻连翘原谅紫苏,也让当归原谅紫苏。相对于紫苏的刻薄,我们又做了什么?我们做子女的,没有谁做得更好的。
当归拿出他那有十二万的卡给到三毛说,他说尽十二万所用,三毛接了卡说,当归放心,这钱足够用。
他们用最传统的祭祀方式送光明,包括在这里久不用的跑奠与送神,他们在防风的家里设了二里地的灵堂灵位,并进行传统洗礼,在各个房间烧冥钱与点香烛。
专业的哭丧女哀声起,洪亮而做作,尤其那个肥胖的女人倒在父亲光明的棺木前,捧着条孝巾,哭得好不认真,让连翘鸡皮圪塔都起来了,她赶紧去找当归,让那人停,你多少钱请的?我们难道连自己的父亲都不会哭了嘛?!
不行,让她哭,我要听到!我要她哭我爸爸,当归泣不成声,我爸活在,没有沾我的光,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人间,什么最好,我就把什么都给他做到,呜呜呜!
连翘泪如雨下,只好作罢。她看到曲靖披着长长的孝带和防风跪在一起,一脸肃穆,防风的面色苍白,一动不动跪在那里,有人来烧纸磕头,他便陪着磕头,象个木偶一样。
那些来的乡党都说,这林当归这么大操大办他爸爸的葬礼,是在买自己心安呵!也算是个孝子。
雨一直在下,三毛带着付姓族人去了林家祖坟山,还没有进山,族长林四清就带着几个乡邻站在了路口,不准人进山。
三毛忙给当归打电话,正在接客的当归叫上连翘防风,赶去了现场。
族长四清拒绝林光明落葬林家祖坟山。他表明了,林光明不应该入葬祖坟山,一是林光明四五十岁还离婚,,二是林光明离家二十年,对子女不管不顾,以至二子一个触犯了国法,一个玩物丧志,倾家荡产,这在林姓家族里上下十几代闻所未闻,林光明只能择其它地方安葬,这是他作为族长最应把的关,也是符合族规的。
当归冲上前去,一把薅住了四清的衣领,林四清,我敬你是族长!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家拉扯着当归,四清挣扎着从当归手下挣脱,说,林当归,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也要见列祖列宗!何况你爷爷也没有进祖坟山,你姆嬷改嫁他人,现在也没有葬在祖坟山,所以,我有理由不让林光明葬入祖坟山!我们这一脉人也要活人,别坏了我们的风水!
四清这一举措,也激怒了本家二爷老中医林亚明。
八十岁的亚明,他带领了另一群林家族人出现在了山口。
四清,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死者为大,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你不参加不主持光明的葬礼,还鼓动林姓族人不参加葬礼,已属大忌,我姑且没说什么,现在你居然不让光明入祖坟山,你到哪里都说不过这个理字去。想他林光明,自幼丧父,自力更生,受过多少欺凌,但却屹然不倒,他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吃皇粮的后生,也曾贵为一镇之长,离职时,也是数百人相送,是为民众做过不少好事的,也算造福过一方百姓的好官!他生育四个子女,这也是为族群开枝散叶,要记头功,培养二个大学生,这也是为国为家光耀门楣的。
你现在不让光明上祖坟山,什么道理?光明父亲因历史原因没有葬入祖坟山,我想祖宗们也会理解,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殊性,但林光明是林家的血脉,他的归宿在这里!何况古人说,莫欺少年穷。现在当归是浪荡了一些,但古话也说得好,宁生浪荡子,不生傻痴儿。林防风林当归,他们尚且年轻,谁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谁没有犯过错,走过弯路?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不会有出息?你这么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我今年八十了,我是当下林家大户中,应该年纪最长的吧,人生在我眼里早已经参透,我想,我是有发言权的,我们不以一时论长短,四清,你也是做爷爷的人,谁能保证自己脚下人,这一生就走得溜直,没有闪失?我们做事,一是要凭心,二是要占个理,三要积德,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亚明叔,我晓得你说的都在理,但上祖坟山也是有规矩的。四清说,我是当下的族长,我也要面地列祖列宗,我不能死了无颜面对他们!
规矩也是人立的,光明,必须上祖坟山!亚明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我说得也不算,只怕林姓族人不同意。四清面无表情地说。
与族长四清不欢而散,连翘头一次感受到了家族的势力与压力,她没有直接回防风家,而是叫上防风当归他们,他们三人前去祖坟山。
林家祖坟山据说迁到这里也才三十年,原来是在另一个叫杨四岭的地方,因为政府修路,所以集中迁到了这里,连翘发现这里除了葬有林姓族人外,在东南方向,还也有一部分空山头变成了公墓,大约占到了祖坟山的四分之一。
连翘站在山头,问防风,你对进祖坟山这件事怎么看?
人死如灯灭,其实生死都一样,所谓祖坟,也是活着的人画地为牢的,我看不用争它。防风两眼迷离。
不对,防风,当归,父亲出走二十年,最后还是望叶落归根,无论是谁,多么提倡无神论,最终都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只有有了根基,才有了发展,我们现在有了林度,有了林惊宵,防风,你我的未来,也会有人顺着我们的足迹而来,我们是不能受困于祖坟山,但祖坟山埋着我们的传承基因,我们归祖是先天的。我们不能被这所谓的族规而震慑,父亲之所以能选择回归,也应该是知错了,抛弃祖业本身就是要受罚的。我们不用去和族长抗衡,当归,你去看看公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是才开放的呢,还是已经有主了?
中午当归返回说,这里的公墓也才开始不久,也仅葬了十几个墓,属于对外公开的,只要出钱就可以葬。
当归防风,社会是在进步的,亚明二爷说得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殊性,这次我们也可以敢为天下先,我们的父亲,不进祖坟山了,我们葬公墓,毗邻祖坟山,我们要买下余下的空墓地,我家所有的人都葬在这里,我要将父亲周围未葬之地全买下来,你去洽谈,要多少钱,全买下来,包括将我们的爷爷,通过法事也一并请到这边,我要我的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我要将这片山留给林度,林惊宵,要一代代传下去,我要永久产权的,你去办!
防风有些吃惊地看连翘,你可是个女儿身,有这个想法,也算是惊世骸俗的,不过我支持你!
曲靖说,我也支持你,林连翘,我们所有的故事都是前仆后继的,这个族长大人明欺你们家男丁羸弱,就应该给他们迎头棒喝!
当归不知所措地看看防风,再看看连翘,他的哥哥姐姐正一脸严肃看着他,他知道这是真的了,忙下山去与当地管理墓地的部门交涉。
通过交涉,实地丈量,确认了这座山差不多六分之一的空墓地,划归了林连翘。
闻讯而来的三毛和细毛拿着罗盘走位,他说这个地方风水好。
以50万买下了这座连着林家祖坟山,有六分之一的东侧整片山区为光明建坟的林连翘,久伫山头,时值黄昏,她看到山脚下,是万家灯火初起。
她陡然想起她姆嬷大英,在她十岁时,大英曾经跟追着打她的光明说过的话,大英说光明是爱儿不得爱儿力,嫌儿偏得嫌儿恩,这个家以后要靠她连翘的。这个这么早的预言,在这座属于她的祖坟山面前,十分惊人的灵验了。买了祖坟山的女子,怎么还会有退路可言?林连翘这么多年的颠沛奔波,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她苦苦去为林度求的结果,不就是这个吗?她与陈唐之争,不就是为了林度的归宿吗?
光明父亲想要的耕读世家之牌匾,光明想要的光宗耀祖,其实都是踩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呀!光明他们奔往城市的这条路,不就是缘木求鱼了么?他们完全错了呀!
光明的家乡处长江沿岸,这方土地处在古时的运粮河道,在三国时期,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个地方常被称为人杰地灵,连翘眼里的家乡,盛产荷竹与草药。儿时走亲访友,一路上打枝荷叶当帽,采只竹笋以食,追逐黄鹂鸟儿,羊肠道上,杉树顺两旁,三五户一池塘,七八户一岭畈,豁然开朗处,一望无垠的是十里稻花浪。
每每晨雾起时,姆嬷大英总在催促小孩子们别磨蹭,赶紧出发,好到亲朋好友家赶中午饭,穿山渡水间,是鸡犬相闻,偶有相识邻人灿然一笑,相互问候,这么逶迤而上,村廓尽头,早有亲朋迎来,接过他们准备好的礼品,笑语不断。
那满山遍野的杜鹃与耸立在山顶的板栗树,针松青柏,丛丛叠叠的山茶花开,桔树那时油绿而苍翠,几只青桔探出头来,都变成了几个顽童的口中餐,引得桔主人追出一路叫骂,那怕酸得打滚,也还是食之香甜。
如今在加速城市化进程中,大量土地农田,丛立着高楼大厦,那叫余大塘,何家湾早没了,连有名的八里湖能留下三里已经不错了。
曾经享有盛名的州府与白池白河板桥清水河等地名的地方,现在都已徒有虚名,大兴土木的乡村,有等拆迁而违建的,有在自留地上平地盖楼的,蜿蜒的河道久不见水,多年前曾在这里留下的照片,不过是人是物非了。
人们说叶落归根,大约是指这样心里根植着家乡的游子,离乡数载而念念不忘的乡音乡情吧。
那些靠记忆去弥补的,是那砂子小路笔直不见尽头的缠绵悱恻。三两村落间,沟渠婉约,青荷刚出,古朴石桥下流水潺潺,时有小鸭轻浮。
此刻,下了山的连翘,站在一汪清水池塘边,就这么绕梁而上,是几处黄鹂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她的老乡们,在麦田里间苗,在水田里耕地,在山坡上锄草,在桔园里采茶,围绕着这祖坟山坳,随处可见,依旧忙得欢声笑语,远离着城市的喧嚣……
三毛带着风水先生忙着上山点穴挖坟,当归指使大毛他们将已经明确的是他们家的坟基地全围起来,为了防止被人偷葬,现在就按每个坟规划出来,建成一个个虚坟,连翘说,以后我们这里的坟基全部要管理好,要每年修葺一次。
看好了的落葬日子那天,光明金棺裹身,八大丧夫抬起,披经盖被,花圈层立,重孝的林度和林惊宵跟着披麻带孝的林防风林当归跨棺,洒冷饭,摔瓦盆,亚明满含热泪送光明,连翘曲靖叶青带领乡邻他们跪在路边,哀声不绝于耳。
送葬前夜,连翘去了翠莲那里。
你真不去送爸爸吗?连翘问。
我不送他,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不送也罢。翠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表情落寞地说。
妈妈,父亲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这一生,不也是吃苦耐劳来的吗?他二次娶亲,那个女人都不知去哪儿了,父亲最终连个结发送他的人都没有,太孤寒了。妈妈,你想,父亲临走的时候骂你,如果按古话来说,说明这人要离开人世,他不想让你过度牵挂他,他想让你忘了他,免得他走了你伤心呀。我想,记挂一个人应该是很痛苦的,记得姆嬷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死之前,会将亲人们都得罪光,让他们不至于太想念而痛苦的。这么说的时候,连翘泪流满面,妈妈,你们是幼小夫妻,你若不懂,大概就没有什么人能懂他了,唉。你要确实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我代你去烧个香,我想爸爸应该也理解你吧。明天爸爸上山,我还要去给乡邻发放手巾和香烟,还要去买被面,他们说女儿要买被面父亲才能上路,我不能陪你了,妈,我先走了啊!
第二天,连翘挨家挨户送完了手巾答谢毕回来,意外看到了翠莲,戴着黑孝袖过来了。
妈,连翘迎了上去。
我来给你爸烧柱香吧!翠莲上前取了四根香,点上。再取了一把纸钱添进了火盆,她站在棺头,拜了拜,复跪下,已经泣不成声了。
光明,你一生对不起我,我不怪你,你这做人是解脱了,望你这一路走好,下辈子,如你所愿,不再受苦就好!
连翘扶起母亲,说,妈,谢谢你来送爸爸。
三毛筛了一遍锣,时辰到!
看着家里男丁们徐徐而行,一路上有人放炮送行,男丁们都一一行跪礼示谢。林度一身白衣跟在舅舅后面,林连翘觉得心里安宁极了,她所有的抗争都是徒劳的,她的归宿大概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确定好了的,她是林家的。她甚至觉得林光明的拒而不见,也是有预谋的,他将所有的福报留给了他的儿子,连翘觉得她该付给光明的养育之恩,全都要留给防风和当归,她肩负的责任,是对这个林家的责任,林家的兴起,林家的未来,便是她的未来。她在这场葬礼上找到了答案。
在山上,几个脚夫协助挖坟的时候,常胜指了指棺木说,连翘去陪你爸爸坐坐。
是呀,多少年来,我们互为陪伴的日子那么地少,如此不待见连翘的林光明,临到人间最后一刻,却是连翘坐在了他的身边陪他,远处残阳如血,不久,便暮色四起,而光明便变成了山林间,土馒头一堆了。
敬请关注第八十三集 艰难的和解
光明落葬,连翘大彻大悟,光明所有的身后事都有了明确方向,那么留给这个世界的难题,又是些什么呢?
@jinmaoshuzhan 2020-10-24 11:48:32
娶妻不贤毁三代,选夫不好毁一生!
愿大家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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