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集
末路光明
省城的梅雨季开始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没了。
连续一个多星期,翠莲和光明被困在省城的屋里,人都快被潮透了,光明的腿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这天终于放晴了,太阳花子透过稀薄的云层投射下来,让城市稍有些生机。
翠莲忙拉了买菜的小车去买菜,她嘱咐光明说,你在家别出门,我先去前大街菜市场买些茄子和辣椒,还要称些鸡蛋,那边的新鲜。今天晚上我给你烫个蛋丝子。不过那边太远了,你不方便过去,那就等我回来我们出去溜个弯儿,透透气。
光明左等右等,翠莲还没有回来,他决定自己出去走走,他的腿得锻炼,医生反复强调,这虽然是个老病,但全靠个人调理,他得积极配合治疗的。
一出楼门,光明举手望天,这久违的太阳花子,晃得他头都有点眩晕呢,就这么看天功夫,光明一抬脚踩上路面的积水泥泞,脚下便打了滑,光明一下子摔倒,他就起不了身了。
路人打了120将光明送到医院后,翠莲才气喘吁吁赶到。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林光明,翠莲一个劲儿责备自己,哎呀,光明呀,都怪我,我应该买了菜就回,我真不该去那边买面粉,我想明天早上做点你喜欢吃的烫面叶子呢,你怎么能自己出来呢,你看你,哎呀,这怎么是好?我给当归打电话去!
接到爸爸住院消息时,当归早已搬好家,把房子腾给了那个一百万买房人,他带着叶青和孩子租住在了不远的一个镇上。
带着孩子和叶青再次来到省城的当归,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光明,他不知道怎么向父母解释房子的事,他只是反复叮嘱媳妇叶青不要说漏了嘴,就说这栋楼的风水不好,他们卖了,现在在县城镇一小附近买了东方城的学区房,明年交房,也是为了惊宵将来受教育考虑才这么做的,明年过年的时候就能搬进去了。
当归现在感觉到生活就象是一群葫芦漂在水里,按了这个那个又起来了,真是让他在疲于奔命。
光明和翠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多长时间呵,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在医院里,翠莲安慰光明,儿大不由娘,你让当归去折腾吧,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是看不懂,也许学区房对他们也很重要的,我们只要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儿子这么快将老家房子给卖了,让光明心情差到了极点,当归还是如此靠不住的啊,他左思右想,觉得现在回家去肯定不是个事,算了,等出院了,还是在省城里呆着吧,眼不见为净。
看着当归在医院进进出出的,光明默不作声,他打定了主意不回县城去,还有什么好讲的呢?
住在医院里的光明,这天接到房东打来的电话,说现在房子到下个月就不租给他们了,他们退一个月房租给光明。
房东没有说明原因,但电话里,房东儿子在旁边说话还是传进了电话里,象这个年龄的老人,就不应该把房子随便租给他们,这三天两头的病了,住院什么的,万一死在我们屋子里,搞不好以后还要赖上我们了。你看新闻,现在敲诈勒索的人很多的。
光明一时气结,放下电话,他犯愁了,离下个月也才十来天时间,也就是说,那个出租房,光明只能住十来天,又得找地方搬家了。
饱受找房艰难的光明,真正意义上体味到了什么叫穷途末路,什么叫身不由已了。
光明和翠莲办了出院手续后,回到了省城这个出租屋。
光明亲自将出租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写好了标签,他坐在床边看着翠莲将物品一样样按他的分类放进箱子里,一起打包,他觉得他真正意义上被城市给驱逐了。
翠莲说不要再找房子了,我们回老家吧,老家至少还有二个儿子,还有亲戚朋友,光明我们回去吧。
光明黯然点了点头,你告诉当归吧。说着,他便躺下了身子,面向墙壁,泪流不止。
林光明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愿望,在这个城市里全落空了。但凡有一条退路,他都不会跟着当归走的。但如今,他却无可奈何。他有四个子女,到头来,他却还是要跟着不成器的老四当归,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
他跟翠莲说,他现在是该受孝的时候了。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孝道与温暖。
在住院的时候,光明就想过,紫苏和连翘她们怎么没来看他。他快要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才发现他美好的日子总是出奇的短暂,他和翠莲,从年轻时候起,也就盖房子那几年有过红火,再就是这段时间,在这个都市里过了一段普通人的日子,每天天不亮,翠莲起来去买早点,吃完早点后他们俩出去遛个弯儿,中午去保健处针炙一下腿,晚上他们坐在一起看会电视,那时候心头是有个盼头的,盼着小儿子来接自己。
这些时光一去不返,林光明又得去体验仓促而无助的生活了,这么想的时候,光明悲从心起,他说,翠莲,我们俩的命为什么这么不好呢?
翠莲安慰光明,别瞎想,相信当归能安排好的,至少我们还能叶落归根,不是吗?
当归借了一辆轿车去省城给光明搬家。叶青带着孩子,赌气回了娘家。这日子几乎在一瞬间崩塌了一样,古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点也不假。
当归一个人回到出租屋,他没有开灯,整个房子没有烟火,平时儿子在,他和叶青要照顾孩子,二个人进进出出的,夹杂着儿子的哭声笑声,倒不觉得,现在冷冷的空气里,显得他林当归如此落泊。林当归也想不通,明明,从京城回来,高楼平地起,娶妻生子,人生看着就要往上走了,眼看着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
一大早当归就开车进了省城,他的父母已经收拾停当在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等他搬家了。
将父亲光明所有的东西搬上了车,当归扶着父亲说,爸,你跟我回去,现在暂时住在出租屋,我那出租屋也有三间房,肯定够住的,你不要担心,过年我们就搬到学区房那边,我肯定照顾你,你放心。当归在光明面前赌咒发誓。
光明和翠莲出现在县城街上时,光明觉得很难过,离家二十年,这次是真真实实地踏在了故土上,再也不用离开了,却是如此狼狈不堪。他想起二十年前走时那种悲凉心境,在今天的心上,依旧是愁肠百结,尤其在兄弟常胜赶到当归的出租屋看他时,更加凄惶。
常胜,你告诉我,我那祖屋,我那偌大的院子,当归为什么要卖了?怎么这么快说没就没了?
常胜看着自己的哥哥,几次欲言又止,他开不了口。
光明看着常胜,说,常胜,你打小就不会说谎的,不要帮当归圆谎,你就实话实说,我承受得住!
常胜看着眼前的哥哥,泪如雨下,四十多岁的汉子,哭得象个孩子,哥,你命怎么这么苦呢,侄儿当归,当归他,唉,我怎么说呢?事已至此,我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么大面积的宅院子,当归连同防风的院子也一并贱卖了。
听说还是还赌债,光明呆坐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听叶青说了,他们在东方城那边订了一套房,不知是不是真的。哥,你也不要太上火。只是,还有一件事,不知该怎么说呀,哥!常胜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大哥。
你说吧,还有什么我承受不起的呢?光明无神地看着窗外。
之所以当归能卖防风的院子,是因为防风他,又被抓到公安局去了,听说,他死不肯写悔过书,公安局也就不肯放人,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找谁?
光明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滑了下来,常胜吓坏了,大叫,哥,哥,你不要着急,哎呀,哥呵!
光明挥了挥手说,兄弟,我没事,你去,去把刘长春帮我找来,他是我老同学,不会不来见我!
敬请关注第七十四集 解救防风
光明归来,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要七十了。可他的七十空空余也,他的回来是那么地无奈,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作为儿子,他的失败已经到了极点,可是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接下来他又要遭遇些什么,他扛得住吗?
第七十四集
解救防风
长春出现在当归的出租屋里里,已经是晚上了。
他一把上前抓住了光明的手,老同学,你真回来了!
长春,我怎么办?我大儿防风又被抓到公安局去了,你知道吗?
我也是才听常胜说的。不过政府最近对舆论管控确觉比以前要严好些,但不至于有很大的事,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长春哪,我命怎么这么苦呢?
光明,不会的。当年班主任说了,我们凑成十个都不如你一个光明哪!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光明说着眼泪扑扑地落下来,长春,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的防风,当年你也说了贵人语迟的,他都考上北大了,他是贵人哪,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我如此想救他,从那年工地上的头破血流,到今天的牢狱之灾,怎么救都救不了?
光明你莫急,我先去给你打听一下,不至于有大事,放心!
长春第二天带来的消息是,只要防风同意签了悔过书,政府不会为难他的,那边干警甚至也同意家人前去探望,好好劝一劝,也是可以的。
拄着拐杖的光明,还是能走几步,尤其在这个时候,他更觉得他不能倒,他要救他的大儿子,他必须要去看守所一趟。
光明决定去看守所看看他的大儿子防风。
刘长春搀着光明前往县公安局,办好了探视手续,穿过一个放着监控设备的过道,那个开着门的房间,光明看到了防风。
坐在监护杆里的瘦弱的防风,更瘦了,简直象根竹竿儿,戴着眼镜的脸显得那么小,那么苍白,这个长子,在光明心里份量那么重,他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来帮助的长子,怎么会身陷囹圄?
防风看到自己的父亲坐在面前,吓了一大跳,爸?他赶紧站了起来,被狱警喝道,坐下!
防风,你怎么回事啊?光明泪流满面,儿啊,爸爸老了,再帮不上你了,你怎么了?这个曾经如钢铁般坚硬的父亲,此时在防风面前的瀛弱,让防风一下崩溃了,防风也不仅落下泪来,爸,你来干什么,您怎么能来呢,我,我让您操心了,我很抱歉!
他们说让你签什么东西,你签了吧,保命哪,防风!含着一泡眼泪的光明乞求地看着儿子防风。
爸,这个事您不用管的,您也管不了,我只是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我也没干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签这个悔过书,是悔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呢?
你这傻儿子啊,你这是蜉蚁撼树,你懂么?
爸,我的事,不好管,您别担心,他们一时不会把我怎么样,爸爸,您这些年过得好吗?以后不再走了吧?防风应该可以照顾好您的,现在连翘帮着当归把房子盖好了,爸爸,你保重你自己,不要管我!政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他们会放我回去的,您放心!防风说着就站了起来,转身进去了,他实在受不了父亲这样求自己,虽然他坚信他没有错。
光明泪如雨下。一座院子,一栋房子,这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对一个人,对一个家庭何等重要呵。唯有守住了家门,无论身陷如何的绝境,都是有希望的。面对归来的父亲,入了狱的防风以为有了房子,就有了栖身之地,他的父亲也可以托付给兄弟当归的,可惜,防风还不知道,当归不仅把自己名下的所有的家产败光,而且连带着兄弟俩人共有的院子,也一并败光了。
防风与警方的对峙,已让警方焦头烂额。
北京的崔波被抓后,从崔波屋里拿走的电子设备里,有防风给他发的防风县城各个区域的强拆现场和耕地上建房的大量照片和视频,以及防风的整篇详实的调查报告。这篇报告以崔波的名义发到的公众号,这个公众号迅速被网民关注,其内容被疯狂转发置顶,虽然这个公众号只一天一夜就被销号了。但很快这些图片依旧被大量转载,网民们呼吁政府查办,也引起了相关部门注意,并要求问责文章中所提到的相关职能部门。
很快就与防风的县城对号入座起来,这些详实的报道太真实了,以至政府部门只能先叫停了各地方的建筑,以及相关负责的副县长和城建部门的局长等也一一被停职反省。
同时,他们也通过崔波电脑查到了防风的另一个手机。
你以为你用另一个手机,不登录你家的WIFI就很安全对不对?警察问防风,你以为我这里就是一个摆设么?你的一举一动,或者这么说吧,整个县城每个人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下,还怪我抓你?
我承认照片是我拍的,但我并没有大量传播,你们凭什么抓我?防风问,对方崔波使用这些图片做这些内容,我并不知情,过去你们抓我,说我传播不当言论,不管转发还是我发的主帖,我有些言论过激,我姑且认了,所以你们找我,我从来没有二话,这次你们以这个抓我,我不服。
而且我拍的是不是事实?你们的合村并居,是不是你们地方的债务危机引起的救场行为?是不是置民众利益而不顾,你们这个利用集体建设用地,搞大拆大建,象我们这几个村的合村并居,是不是就为了尽可能拿到土地指标,你们好直接入市?现在中央都号召地方要过紧日子,按现在的干部体制,当下的干部如果本部门利益不能不断增加,那大家以后还会投他的票吗?这些收益从哪儿来?
现在搞这一套拆村并居,一定会搞得鸡飞狗跳的,你要知道,现在很多农民根本不是一户一宅,你我都是我们本地的人,难道不清楚吗?当年政府强行把人家多少口人集合在一户里,就给人家限定一个证,人们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早就分家另盖房了,你非得说人家房子不合理,是违建,你要给人家收回,大家有点责任感好不好?
好,说回现在,我拍的照片只是被人利用了,我并不没有刻意去传播,你让我签什么悔过书?你们也可以一直不放我,我不介意这个牢底坐穿!防风说完就不做声了。
回到家的光明,痛哭失声,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的防风怎么办?常胜扶着哥哥,陪着流泪。
光明哭过后,他从包里拿出五千块钱给常胜,常胜,现在只能走这条道了,你去看看乡邻们,一家给点钱,看能不能帮忙签个字,就是证明防风打小精神不正常,有精神病倾向,精神有问题的,可以不承担法律责任的,看政府能不能网开一面,放过防风呵!
常胜擦干了泪,说,哥,这条路我看可行,当年防风生下来到四岁不说话,乡邻都知道他呵!哥,我不要钱,我那怕去跪着一家一家求,也要求他们给我防风签上字,想我们防风,从来不害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多本份的一个好孩子,这么对他,真没有天理啊!
光明给长春打了电话,说,你还能想办法找到当年给当归开的那个出生申请证明么?就是证明防风有问题,我们申请生育当归的那个指标的?
这个有点难度,不一定找得到,当年的申请在三渡乡报批的,我去三渡乡找人去!长春说。
敬请关注 第七十五集
死无葬身之地
防风的倔强,象是白月光。而光明的赤诚,天可见。他们的命运看似分离,其实是一个整体。
暮年光明,在这个人世的时光,也不多了,他还能做什么呢?他救得了防风吗?
第七十五集
死无葬身之地
光明回到家乡二个月了。
他从省城带回的中药,翠莲每天都给他煎熬,眼看要用完了。光明开始去县医院找熟人,他找到了林亚明。
林亚明是当年住大英家隔壁的名医林五公的二儿子,五公过世后,亚明现在已经是这一带的名中医了。在当地举足轻重,宛如五公再世,他常看病不收钱,自己的退休金多半都花在了购买草药上,对乡邻们若有小病小灾,他真可谓是有求必应,当地民众,对亚明医生,老远都是要行礼以示尊敬的。
二哥,多年不见呵!我光明回来看您来哪!在晒药房见到了亚明,光明亲切地叫道。
啊,光明!亚明喊。
见到光明,亚明很是激动,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呵!将光明让进里屋,亚明上下打量光明,习惯性地搭了一把亚明的脉。
我比你足足大十岁哪,打小就看你光明,有能耐,虽然说打小没有父亲,自律,勇敢,有责任心,林光明是我们这里高中状元,也是我们村第一个吃商品粮的人,光明,你是能人!
二哥,快莫说这些,我现在混得生不如死呵!光明说着泪流满面。
孩子的事,我们要少操心,光明,你这脉象不是很好,我开点中药你去调理调理?亚明说着拿来了药方纸准备开药。
二哥,你看我这病,还有药医吗?
光明,生老病死,这是人生规律,我们现在的身体肯定不能跟年轻人去比,放宽心,多活动,我给你开十二副药,你按时吃了,先把左边的脉络清通,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是好现象!亚明开好药方子叠好交到光明手中。
听了亚明的话,光明心灰了一半,这说明他的左边身体是好不了了,在省城医院时,护士打针都说找不到左边的血管。
提着亚明给配的十二副中药,光明回到家,翠莲已经做好饭了。
当归不在家,叶青也没有回来,自从光明和翠莲回到这个出租房,叶青就带着惊宵一直住在了娘家。这个让光明很不好想,这小夫妻俩都不在家住,他总觉得当归应该有事骗了他的,总在躲着他似的。
香姑是在一个黄昏时分,带着她的泥瓦匠的儿子大毛来到当归这个临时家的。
舅,您让我查的房管所的房屋登记信息,我托二个人查了,两个人反馈回来,全城的房屋登记里,没有您的名字,也没有舅娘的名字,也没有当归和叶青,更没有林惊宵的名字,假如真订了房子,也会有一个预售信息,都没有你们任何人的名字。大毛说。
哦,我知道了。光明点了点头,就不作声了。
听了大毛的话,翠莲呜呜哭了,当归,你这个死儿子,又欺骗了我们,说在东方城买了房的,把我们骗回,呜呜!
光明说,你不要哭了嘛,我们不必管他,以后我们俩在外面去再买个小房子,不跟当归一起过就是了。
香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哥嫂,只得说,哥,你不要担心,反正你也回来了,一切会好的,当归也算是吃了亏上了当的人,他该改好的,他还年轻,路很长,哥嫂不要过于在意了。
翠莲说,香姑啊,还是你踏实呀,孩子们虽然都没读什么书,每个孩子都有手艺在身,古话说得好,远走不如近爬,儿女们都在身边,他们都把自己照顾好才是香姑你的福气啊!不象我们。。。翠莲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嫂,快别这么说,当归只是一时胡涂,听说防风也并没有犯什么大事,他们还年轻,还有机会,你和哥也不要太过操心,一切会好起来的。香姑牵着翠莲的手,连声安慰说。
光明一个人躺在床上,好象是睡着了,香姑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大毛,我们走吧,舅舅累了,睡着了。
光明那里会睡着呀,他心里翻江倒海,他觉得他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尽头原来依旧是没有曙光的。
晚上他没有吃饭,迷登了一会儿,他突然醒了,他叫翠莲,没有人应她。一看表,晚上九点了。
这么晚了,翠莲没在家呢,她会去哪儿呢?光明突然一个激灵,莫不是她又去打牌了吗?
他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地方了呢?他的生活还要再从这里周而复始吗?翠莲打麻将,然后他再去抓吗?他已经没有力气抓了。一想到又回到了从前,这么想时,光明觉得周身发冷。
这个时候光明有点饿,他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看到了翠莲留在灶台上的一半萝卜,几茎青菜和半块豆腐,她是饭做了一半,被人叫走打牌的吧?
而这半块豆腐,让光明悲从心起,他想起了有一个叫柳英的女子,也曾经在厨房里留过半块豆腐和萝卜,后来呢?那天他们举杯庆贺的是,儿子防风考上大学了的,是吧?那天他们彼此眷顾,彼此好上的,是吧?光明不敢再往下想,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多么令人心碎的场景呀。
光明将萝卜和豆腐切块煮在了一起,搁了点盐和酱油,他将就着吃了。
他想着他曾经放弃了这里的一切,他以为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都错了。那个叫柳英的女子,一直那么鲜活地活在光明心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回到房间,光明打开了一个纸箱,从纸箱里找到个小包袱,那个小包袱是一块钩针钩的小桌垫儿,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但很精巧,那年柳英钩了好几个,说是等他们结婚时,好放在桌上作装饰用,是呀,他和柳英,也曾经热烈地讨论过结婚的事呢,光明没有忘。
他将那个小包袱打开,看到的是当年柳英送给他的笔记本还有一只小发卡,柳英那时候真是可爱又单纯啊,我这算不算欺骗了她的感情呢?可我明明也是挺喜欢她的呀!我没有给她所希望的,但我的心是这么想的,是欢喜的,谁又能明了呢?
而翠莲依旧是那个好赌的翠莲,那怕将儿子当归推到了不归路,但她依旧不改初衷。
对于打牌,她是有多爱呀,真是无可救药。光明无声地说。
翠莲什么时候回来的,光明不知道。只知道他睁开眼睛时,翠莲在为他煎药,那股本来很好闻的药香,现在也不香了。
从二哥亚明的言语里,他已经知道他的病已经无可救药。他现在更为担忧的是,如果他真的在这个出租房死了,人家该多怨恨当归呀,那时候当归该怎么做人呢?他的两个儿子一定会被人嘲笑,说自己家老人居然死在别人家了,不吉利不说,主家肯定会找当归麻烦的。
防风依旧关在看守所里,长春早将他们申请证明防风是精神病患者的材料全提交上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防风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平常的人,光明曾经有过的指望,从防风从北大退学回来后,就已经泯灭干净了。当归呢,还有自己的孙子惊宵,他们都要活着,在这个县城里,他们不能没有脸面吧,被人骂到家中老人死在别人家里,这在本地是很重的骂人的一句话啊!
可去哪儿死呢?俗话说,死无葬身之地,原来是说他林光明的呀!
翠莲此时一边收拾 屋子一边说,光明啊,昨天大毛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当归怎么办?什么都没有了,只怕孙子都要被叶青带走了呢,你昨天不是说我俩再去买个房嘛,我看我们不要去买了,把这笔买房的钱省了,资助一些给当归,我们帮他买个地基再建一栋房吧!
你这猪油皮蒙了心的老家伙,我哪还有钱,嗯?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嗜赌成性,儿子怎么会滥赌到这一步?!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钱,这孩子就是这么被你带坏惯坏的呀,知不知道余翠莲,你是我们林家的大罪人哪!勃然大怒的林光明指着余翠莲大骂。
他突然下了地,他的声音如年轻时候一样,洪亮如敲钟,他骂翠莲不知死活,他骂翠莲毁家灭室,如果当初没有娶翠莲,他的生活不会到这个地步的,他恨眼前这个人,他骂得唾沫横飞,骂得翠莲珠泪暗垂。翠莲说,我照顾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骂我算什么回事?!
谁要你照顾?我才不要你照顾咧!光明拿了他的拐杖,戴上了一顶草帽,背上了他平时背的小包,提上一袋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瘸一拐的,下楼走了。
被骂得一楞一楞的余翠莲就这么吃惊地看着老头林光明走出了家门,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翠莲哭着开始四处找电话,她要赶紧打电话叫光明回来。
一进房间,她看到了摊开在床头柜上的柳英的日记本和那只绿发卡,这是在省城时,光明就告诉他,他在乡里的老相好柳英的东西,看到这些,翠莲变得恨恨起来,我说怎么突然对我骂骂咧咧的,原来又想起老相好了,真不要脸。
想她余翠莲跟着林光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怎么也比不过这些在外面的烂相好的了?她想到林光明都病成这样了,依旧不是一心一意跟自己过,她便气不打不一处来,我不就是昨晚去李老师家打了二圈牌么?有必要这么对我吗?余翠莲咕哝着,有必要这么对我吗?还要去找你的相好的,去吧你,最好再别回来,你看你这鬼样子还有没有人要你!只是12副药只吃了三副,而刚才光明下楼才提走了一副,这老头儿大概是准备着去死嘛!翠莲留心地听楼下的声音,她想光明应该不一会儿气消了还会回来的。
走在县城街头的林光明,他发现他一出门就是旧县政府大院,这让他觉得有趣,柳英不是副县长么,莫非她也住这里?哦,不对,依柳英的年纪,她现在应该退休了吧?县长早应换人了。
他一路上打听县政府家属楼,人们告诉他,现在不叫家属楼了,县政府的还建房在三路那边的雷溪河边上,可好找了。
光明顺着雷溪河畔慢慢地走下去。
他就这么一路找过去,一路上,他很认真地看每一个人,并向人打听,原来副县长柳英的家,直到人们告诉他原来的柳县长家就在河西头第三家。
他在第三家门口停了。
光明觉得好象是第一次到柳英税务所的宿舍似的,那里有一个大辫子的姑娘,总住单身宿舍呵,今天他站在这个姑娘的门外,他能说什么呢?
说他想她吗?多大年纪了,多不好意思啊!告诉她,他回来了?太没有感情色彩了。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婴儿小车先从那个开着的铁院门推了出来,接着走出来一个瘦高个的女子,头发是花白了,但都烫着很好看的卷,脸上有些皱纹了,但一眼看上去,就还是那个高挑的,笑盈盈的柳英。
此刻她正笑盈盈地跟婴儿车上的婴儿说话,呀,楠楠,不要急呀,奶奶带你出去,去和阳阳玩啊,好不好?不要着急,我关一下门呀。说着,她反过身去关门,那背影儿还是和青年柳英一个样儿的,只是不见了那对大辫子。
柳英注意到路边的老头时,她也一愣,您是———
柳英呀!光明叫了一声。
柳英听到的声音熟悉得让她心轰的一下,但这个声音和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对上号,她哦了一声,呀,是您啊,您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就想着来看看你,你也没变,看你还是老样子啊!
柳英说,呵呵,老了,退休了,带孙女呢,您看,这是文杰第二个孩子,可淘着呢,天还没亮就闹着要去广场玩,我正准备带她去人民广场呢!
光明往路边让了让,嗯,去吧,陪孙女好好玩玩,他裂嘴笑了。
柳英推着孙女就这么越走越远,光明拄着拐棍就这么看着柳英消失在眼前,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一直到眼前的铁门哗打开了,一个年轻妇人拿着奶瓶和小伞出来,看到门口的光明一愣,您找人吗?
没有,路过的。光明很礼貌地点点头。
妇人快步追上了柳英,妈,你们都忘记带伞和奶了,一会儿又该急着回来拿了!将奶瓶和伞交给了柳英,妇人说,妈,刚才我在我家门口看到一个长得可丑的老头了,头发和眉毛全掉光了,一脸的老人斑,老吓人了,望着我家大门,站了好久。
他长得丑吗?他长得可不丑,柳英无声地笑了,笑得隐隐有些苦涩。当时,在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有一个最漂亮的浓眉大眼,高大挺拔的林光明啊!柳英推着她的孙女,她的眼前,浮现出的光明呀,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衣,海军蓝的长裤,急匆匆地向她走来,那时候,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只一闪就不见了,她的孙女晃着小身板要喝奶了,她得喂她的孙女去。
光明漫无目的的走在这熟悉又不熟悉的家乡小路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寻的了,他这么从翠莲身边走了出来,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连翘骂他的话来,你自己爬上山去吧!自己怎么爬上山去呢?他倒想自己爬上山去呢,光明无声地笑了,他们这个家庭,现在老个人都老不起,不是吗?当归和防风的一无所有,光明的归宿便也一无所有。
光明最后决定去外乡,还是去外乡吧,光明说服自己,走到哪儿黑了哪儿歇,反正人终归是一死,怎么死,两眼一闭,就是了。想到死时,光明突然不那么害怕了,有一种慷慨就义的感觉。
他想去商业大楼买件象样的衣服,这个商业大楼是连翘曾经上过班的地方,如今扩建了,更气派了。
站在这儿想到了连翘,那年送连翘上班的那天,好象就在昨天似的,他觉得他有必要给连翘去个电话了。
他拔通连翘电话二次,连翘都没有接电话。他只得在大楼休息区找了一个沙发坐了下来,他给连翘发了个短消息,说,连翘,你有银行卡吗?把卡号告诉我,我把钱还给你。
敬请关注 第七十六集 对簿公堂
光明连死都找不到地方死了,眼前的光明就象一只老年的狗,行走在街头角落,他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就这么死掉,可是还是有诸多的顾虑,他只得拖着他残缺的躯体继续行走在人群中,原来人生最高的敬礼竟是寿终正寝。他们的儿女却一无所知,他们儿女都在自己的人生中颠沛流离,就象是受了什么诅咒一般,一切还有救吗?
@ty_Janny623 2020-10-17 09:02:04
小说里的父亲林光明和她曾经的情人陈唐,其实就是不同年龄段的同一类男人形象。女儿连翘从小时起到成年所受的原生家庭创伤,让她憎恨渣渣父亲,讨厌不负责任的男人,但又因为缺乏父爱,偏又不小心找到同类型的渣男,想在渣男陈唐的身上寻找父爱,这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应该是潜意识里想寻找缺失的父爱,为弥补自己的心里住着的那个小女孩所缺失的父爱,但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看似偶然的必然,让她注定爱情婚姻道路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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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含金量极高的回复,这段回复将整个故事提到了某个高度。我们在有了家庭之后,责任二字,堪称千斤重担背负在身上,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养育,却不知道一言一行里,将导致着下一代的成长与生存。
光明一家,堪称标准案例,在父母失和,在家庭核心价值观崩塌,在婚恋崩盘那一刻起,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倾覆下,以一已之力,抵抗着来自家庭的伤害,紫苏的功利,连翘的悲情,防风的执着,当归的沉沦,他们的生命都鲜活地沾染着尘世里尘埃,一步一脚印,印印印在心。
我喜欢这个回复,作为一个作者,我们人到中年。我们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也深懂了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陪着对方走一段而已,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子女是父母的延续,这个延续或是重复,或是颠覆,但却从未走出家门半步。
愿天下婚姻美满,互为扶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
祝看小说者,行行得幸福。
第七十六集
对簿公堂
坐在法庭被告席上的连翘,看到静音的手机屏幕上闪着一个F的来电,心头跳了跳。这是她备注在电话上父亲光明的电话,但她在法庭上,所有的手机必须静音,根本不允许接电话。
法庭对面,坐着的是原告陈唐,和他的二婚妻子齐宣,他们居然没有请律师。
这二个排对排坐在对前的人,让连翘周身发冷。她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齐宣,这个和众多女人几乎同时纠缠着陈唐的女子,此刻昂着头,脸上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陈唐低着头,那个平易近人的陈唐在今天的法庭上,大约也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要招呼二个女人,这二个女人,他谁也不打算多看一眼的。
连翘心里冷到了极点,这种招摇,这种毫无顾忌的掠夺,让她愤怒而悲伤,但这些情绪她来不及整理,她得战斗,象个士兵遇到了敌人一样,将子弹推上堂去。
来争夺林度的陈唐,准备得十分充足,他的口才一向就是极好的,他的侃侃而谈,让整个法庭没有任何声音。他将他与连翘从相识到分离,讲得丝丝入扣,让人甚至都忘记了这是一段不伦之恋。而后他语风一转,他对林连翘当下的经济状况,和生活状况简直是了如指掌,他将他的所述全形成了纸制的文字和图片资料,并将资料一样一样地拿出,一一递到了法官手上。
法官拿到卷宗看了一会儿,说,被告以下问话,你只回答是和不是就好。
他对着材料开始一项一项地发问。
林连翘你已经有一年没有上班了对吗?
是。
林连翘你在北京没有住房?
是。
林连翘你没有北京户口对吗?
是。
林连翘你现在是只身一人带孩子是吗?
是。
坐在连翘旁边的肖正站起来说,我反对这种问话方式,这些材料不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不适合抚养其子林度。我的当事人只是将北京的房产变卖了,她还可以再买,而且会买得更有利于林度的生活和学习,比如本来卖房就是为了买到学区房,解决就读好的学校问题,这是我的当事人可以做到的。我的当事人只是暂时不在工作,说明她目前的财力足以支撑她一段时间不工作的,她的股票基金和她的银行存款足够证明这一点。我的当事人她带了林度九年,这九年间,陈唐并没有过问孩子的任何生活起居,都是由我的当事人照顾,现在这孩子已经大了,本着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长,不建议改变孩子的生活环境,导致一些不必要的不确定事情发生,我们不同意变更抚养权!
坐在连翘正对面的齐宣说,
一个孩子的成长并不是有衣穿,有饭吃就是抚养好了,要养育一个优秀的孩子出来,是需要更大的财力支撑的,我们可以给林度提供私立学校和出国求学的机会,我们有更好的条件让林度进入更好的教育机构,而让孩子成长得到更好的保障,而且作为一位单亲妈妈,林连翘在对孩子的抚养和教育上,我认为肯定不全面,孩子需要父母,我和陈唐,我们夫妻是可以做到的!
连翘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脑门上,很多场男女之间的战争最后都会点燃女人之间的战火,这个成功上位的女人,现在就坐在另一个落败的女人面前,义正严辞,充当起了圣母的角色,这个角色让连翘极度不适,她那所谓的爱情,如今就象是一块烂抹布一样,上面爬满了绿蝇,让她自己恶心。
林连翘大怒,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你哪儿来的,怎么,你自己生的是女儿,就敢来和我抢儿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脸,臭不要脸的东西!你这种用下三滥手段抢别人老公的货色,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充当圣母!怎么,年纪大了,现在生不了是吗?让姓陈的再找女的生呀,你他妈的,挺豁达呀,居然有脸坐在这里跟你这种下流老公一起来抢别人的孩子,你是不是吃屎长大的呀!连翘啪将一支笔扔向了对面,笔在齐宣桌子弹跳了一下,直接砸在了旁边陈唐的前胸,陈唐身上那件雪白T恤的前胸迅速染上了笔墨,陈唐呀的一声跳了起来。
齐宣一拍桌子直接向连翘冲了过来,肖正马上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齐宣。
法庭之上,岂能如此喧哗!不要骂人打架,你们要保持安静!法官不断拍着法锤,不要冲动,大家保持克制,再喧哗,以扰乱法庭秩序为名全部拘留!
齐宣说,法官同志你看你看,这人就这素质,这样还能带好孩子吗?嗯?孩子跟着这样的母亲,不是全毁了吗?
陈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法官同志,是啊,她的情绪从来就不稳,这么带我的儿子,我不放心,我一百个不放心,我继续申诉,我一定要要回我的儿子!
都不接受调解的双方暂时休庭,择日宣判,法官说,最好争取庭外和解。
永不和解!连翘恨恨地说,肖正,你开始收集资料吧,不仅仅要赢官司,我一定要弄死他!
回到家,还不到十二点。坐在车上连翘觉得累极了,根本也不想动。她觉得人生竟如此失败。
如果没有林度,连翘觉得自己活着好象都那么多余的啊!她林连翘,从一个小县城走向了都市,她的隐忍与努力,难道上天都视而不见吗?人们说九九八十一难,她也该经历了八十难了吧,怎么这么难?
回到家,连翘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她太累了。手机上的短信提醒再次响了。连翘躺在沙发上,看到了父亲林光明的短信“连翘,你有银行卡吗?把卡号告诉我,我把钱还给你。”
一看到这个短信,连翘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多大的藐视啊!这个父亲从不肯见面不说,这个时候还要还钱,是来羞辱她的吗?不要说这些年,连翘从来没有给过父亲钱,已是亏欠,就算是当年她给了父亲这钱,还能要回来么?子女还要父母还钱么?
连翘这个时候厌恶父亲,到了极点。所有做父亲的,都又渣又无情,连翘觉得。她不想理她的父亲,也不想林度理陈唐。她也,不想理这个世界。
连翘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冷酷了,一个父亲离家出走数年,对儿女不闻不问,而另一个父亲,居然带着别的女人,来掠夺另一个女人的亲生子,不惜对簿公堂,这是什么世道?她想起那句很著名的喜剧导演的电影台词,还有王法吗?
敬请关注第七十七集 光明的死讯
对簿公堂的林连翘,可谓被伤得彻底,这个世界在这个女人面前大概再也没有生机了。一切都就这样完了吗?还有王法吗?
@ty_冬日暖阳940 2020-10-18 12:42:04
怎么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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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写呀。
你们要回复我你的感受,我好决定接下来如何写,感谢大家关注与阅读
终于可以顶帖了。
故事到了这里,是不是很惨?人生在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等峰回路转。
可真正峰回路转的,都不过是人生的暂住地,我们都在奔向结局。结局都是不可逆转的。
第七十七集
光明的死讯
一张上百人签字,请求放防风的签字申请书,和一张发黄的出生申请证明文件,由长春托人递到了当时的公安局局长办公桌上,彼时,也正逢将农民的耕地还给农民的红头文件下达下来。
林防风是无罪释放的。
林防风的无罪释放多少是有一些戏剧性的,他是以一个精神病患者身份给放出来的。
防风放出来的那一天,光明正从县城的汽车站搭乘了一班往离县城200里地的青石市的汽车。
光明决定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又抛弃了他的县城,也带着他的梦想和失望一并离开了这个叫做光明的家乡的县城。
那时候,光明和防风,这一对父子在生他们养他们的这一方土地上,擦肩而过,只不过,一个往生,一个往死去了。
回到家的防风,关上了大门,林防风以精神病的名义放出来,这让他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而更让他惊怒的是,当归居然将这个家全给卖了!他不仅卖掉了新建了三层小楼,也将属于他们兄弟俩的地全给卖了!站在屋前的林防风,一阵眩晕,如果当时防风能打开他的家门,是不是也会将他这个小楼给卖掉了?
高六儿的拆迁房随着林防风被抓,也不了了之,高六儿现在怎么样,防风脑海里飘浮着高六儿一家人窝蜛在那个石棉瓦的棚子的样子,防风觉得自己此刻象极了高六儿,真可谓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的家是被自己兄弟卖了。
林防风对这个世界充满疑虑,没有人关注他在说什么,他觉得为民请愿,是一个多么理想的想法,这些农民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灾难的来临,拿了拆迁款的农民甚至以大款自居,大摇大摆的在村里出入,开始都看不起人了。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地,都变成了一张张钞票,他们的灵魂散落在这乡间角落里,飘忽不定。
防风久伫在自己的家门口,旁边本该属于当归的房子的门现在紧锁着。
防风有那么一瞬间想起,那父亲林光明现在住哪儿?他们去哪儿了?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被当作精神病释放的林防风,他与世界已经毫无关系了。
防风开了自家的门,久不开锁的门竟沉重得推开很得费一把力气,开了门进屋,防风回身便又关上了大门。
防风的自我封闭,不仅是关上了大门,他不接任何人电话,包括连翘和小叔常胜,那些乡邻们也很少再见到他,偶尔在路口遇到,他象没看到一样,也不叫人。他的出门也不过是买了几包方便面,一瓶酒,而后骑上他的小摩托车,回到家,继续关上了大门。
过去还能在棋牌室见到他笑眯眯和人下象棋,他总是会赢的,大家都叫他棋王,有时候他还跟人赌一局,反正没有人能赢得了他的。那时候的防风还是满怀希望的,他一直觉得学校迟早会来找他去上课的,他还有那么多学生呢,可今天的林防风再也不在乎了。
唯一的快递人员能联系到他,无外乎是防风在网上买了宣纸和毛笔,有时候人们从防风扔的垃圾包里,可以看到画得非常好看的花鸟笔墨,但都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
不管是防风的归来,还是光明的离去,在这个县城里,没有引起半点波澜。小叔常胜到过防风的窗前叫防风,防风也没有应。而翠莲只是给当归打了个电话说,你爸又走了,去找那个女人了,我们不管他了。
当归回到家,看到出租屋里,父亲留下的这一堆纸箱子,当归觉得这个父亲在他的生命中,仿佛也是一个过客,他甚至也觉得有些恨,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给孩子一些帮助与启发,他的人生,结婚生子,和在最难的时候,父亲从来就是缺席的,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下面该怎么办呢?
他认为母亲向父亲提的提议怎么不对呢?他是这个家的男孩,房子是卖了,确实错了。但当初建房是二姐连翘和母亲建的,又不是父亲留下的房,那个房早就不值钱了,现在父亲就应该拿钱出来他再去建房才对,他能拿出十二万给惊宵说明这老头儿在外面挣了钱的,手头应该还有不少。看防风的样子,防风大概这辈子不会再结婚,那父亲光明的钱不留给他,还打算带到土里去吗?父亲他就是小器。
这么想的时候,当归越想越气,这老头儿,生怕我沾了他的光,赶紧又跑了,居然又去找其它女人了,走了也好,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当归去将叶青和惊宵接回到出租房,叶青现在对当归爱搭不理的。
自从她嫁给当归,她觉得她每天跟玩过山车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归又要来一次刺激之旅。现在房子没有了,院子也没有了,也就这卖房款12万捂在她的口袋里,她其实也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12万又被当归给盯上了,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给当归拿走了。
那天早上当归还在睡觉,一个电话打进来,说,我是派出所的,问个事呵,你是林防风什么人?
当归一听防风,头皮一麻,坏了,哥哥林防风怕又出什么事了吧?当归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是他弟弟,有什么事吧?
哦,是这样的,我是青石市蓝田派出所的,我这里有一位老人在宾馆去世了,他的通讯录里,有一位叫林防风的,是我们公安系统的监居人员,我们一直在打电话确认其身份,林防风的电话无人接听,如果你是林防风的弟弟,那林光明就是你父亲,他已经于今天早上在蓝田宾馆发现过世了,宾馆的人来报的警,你们赶紧来人!
当归一下子懵了,父亲才走不到二个月,怎么会过了世?是不是搞错了?不是说去找其它女人去了吗?
林当归吓得赶紧大叫,妈,妈,爸爸去世了,说是在隔壁青石市,怎么回事?
翠莲正在准备起床,她一下子呆坐在床上,光明才走不到二个月,怎么可能呢?莫不是搞错了吧?
当归赶紧给小叔常胜打电话。
大家迅速都赶到了常胜家,包括香姑家的儿子大毛细毛三毛,这一家子的男丁都聚在了一起,泪流满面的常胜说,这都是派出所通知的消息,八成是真的。我们怎么办,当归,我们现在得去青石,去接你爸回来!
当归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啊,我爸怎么会死啊?
大毛说,当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去把大舅接回来再说!
做道士的三毛说,先商量一下,大舅接回,停哪里?
这个问题把大家问住了。当归是出租房,当地风俗,房东肯定不肯让别家老了的人进屋的,常胜虽然是兄弟,一是成了家,另立门户,另一个,跟当归他们又不是一个姓,按乡俗也是不能接的。
可防风自牢里回来后,对世事不闻不问,他的家从来就是关门闭户的。
三毛又说,而且接老人,按风俗,得长子带路,防风去接才行!
当归满脸是泪地跑到了防风大门口大叫,哥,哥,你得开门,爸不在了!在青石市那边,我们要去接爸回!你开门呵!如此凄惨的声音,让这边满屋的人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些都跟光明沾亲带故的人,每个人想起来的光明,都是鲜活的,他是他的哥,他的舅,他的大爷,他的父亲,如今说没就没了,怎能不让人柔肠百结?
防风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常胜气坏了,他一边哭一边说,算了,他若不同意他父亲进屋,我开我家大门迎我哥算了!
三毛说,那怎么行呢?大舅不能不进自己家的屋,细舅你姓的是付,到时候亡灵怎么超度?
我给连翘打电话,防风跟连翘好,他肯定听连翘的,我好久没和连翘联系了,当归说着又哭了。
敬请关注 第七十八集 防风还在吗?
光明真就客死他乡了?生命就此烟消云散,可真就一了百了了吗?
是基因的作用吗,我在写的时候没注意,写到这里才发现是的。从杨蕊的追求解放,翠莲的追求生活,防风的追求自由,真是一脉相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