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短暂和平
一 依样葫芦
司马昭走了,儿子司马炎顺利接班,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公司,在司马昭死前几个月就大赦了一次,如此一年两赦,公司牢门也真的没必要上锁了。
大赦从员工角度,是一种恩惠,而从老板角度考虑,其实是一种信用透支,和如今刷透支卡提前消费相似。不过如今刷了卡在规定时间之前必须还款,逾期不还者,就会被拉入信用黑名单中。而司马炎是大魏公司掌权人,他刷信用卡是不需要还的,他可以学习孙皓,当老板16年,大赦14次,如此肆无忌惮地爆刷,就看炎哥愿不愿意这么干!
司马炎可不想这么疯狂透支,历史上所有开公司的谁不想公司经营的长久?信用透支虽说没有人催他还,但如果这么一直刷一直不还,日积月累,员工们会埋怨老板知法犯法,拿公司条款当儿戏,公司员工就会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自然会生乱象,便难以实现依法治理公司的目的,而公司经营时间也就不会长久。司马炎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很快兑现自己的刷信用卡后的承诺,那就是当上董事长第二年不再大赦。
老板也算仁慈,基层员工已在两次大赦之间享受了多犯一次罪的机会,至于员工会不会操作,真的不能怪老板了,会玩的知道借机干掉仇人、某夜拿了刀入了有钱人家快速致富,进了笼子可能像武松一样被狱友奉为老大;不会玩的吃了顿霸王餐,被人打了一顿押进牢房,或者某人换了笔桃色新闻,住了班房还被狱友耍玩。
大赦只是给作奸犯科的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而基层员工都是良民,如何让所有良民得到真正的实惠呢?司马炎决定恢复民爵的赐予,民爵就是普通员工享有的爵位,这个称号据《汉书》记载,有八级,一级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而往上还有十二级,是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列侯。这十二级是授予公司管理层的。管理层十二级和普通员工的八级构成了二十等爵制、此是秦商鞅为了壮大秦公司实力,为公司积极向上的员工划分的一级级晋升的名称,如同军衔,它是以砍杀敌人数量和级别为晋升办法,比如没级别的白板员工砍一敌方小领导,晋升公士等,所以商鞅时代的每个人的爵位以及爵位所带来丰厚回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到汉代时,民爵不再血腥了,成了高层奖励的一种荣誉,如同家户大门上贴了"光荣之家""优秀之家""极致之家"相似。而管理层的十二爵制后来以列侯为贵,员工们慢慢就以封侯为人生的最高追求了。
曹丕、曹睿时代一共给普通员工颁发了四次,曹芳上台后,公司内斗争不断,公司外三方混乱,民爵赐予就中断了。员工享有这种爵位虽不能像管理层获得股份,但年末可以享受公司赐予酒肉、布帛之类的年终奖,此举也是在重振底层秩序,从而告诉普通员工,以前大汉公司以大晋的名字即将王者归来,大家将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司马炎还决定树立一个人作为公司典型,让他做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此人是谁?他叫王祥。
王祥,山东临沂人,其爷爷曾做过青州经理,其父亲曾被公司推荐上班,却没有去赴任,王祥年少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深深明白儿女将来是靠不住的,为了自己余生不再孤独,又娶了个后妻朱氏,生下了王览。王览出生后,朱氏不知道是不是古代故事看多了,她彻底变了,她要学习舜老板的后妈,如何虐待继子。可是王览却不像舜的弟弟象一样,助母为虐,他一直保护着哥哥。曾有一次,朱氏想用酒毒杀王祥,王览知道后,欲揽下杯子自饮,而王祥也怀疑酒里有毒,硬是不给,二子争死场面,朱氏怕伤及王览,一把夺走了酒杯。
王祥很配合上古时期剧情,骨子遗传了舜老板的孝顺基因,秉承着"亲爱我,孝何难;亲恶我,孝方贤"的十二字箴言。任凭母亲在父亲面前说他坏话,从而被父亲摔打咒骂,他也不离家出走,反而被打一次,对父母的爱更深一次。这种孝行如果穿越到三皇五帝时代,显然是当老板的不二人选,可惜禅让制那一套早已被夏禹扔进垃圾箱了。但王祥的孝心似乎还是荫及了子孙,弟弟王览这一支的后人成了两晋南北朝时期公司高管承包专业户。
父母生病,王祥衣不解带,亲尝汤药。母亲朱氏大冬天说想吃活鱼,便要王祥去找,菜市场售卖的皆是死鱼,王祥只好来到河边,河面的冰已经厚的可以溜滑,他想到这么厚的冰,鱼儿应该会缺氧,便解开衣,准备用锄头去敲,谁知冰突然心灵感应般裂开了一个口子,口中竟然蹦出两条又红又大的鲤鱼,王祥高兴极了,赶紧抓住鲤鱼,说:"母亲可以吃到鱼了。"
王祥的孝心能感天动地,也渐渐感化了母亲,朱氏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从此以后,一家其乐融融。汉末丧乱时,因王祥的家乡山东是膏腴之地,成了几方争斗的大肥肉,王祥便和母亲朱氏、弟弟王览离开家乡,隐居庐江(安徽潜山)二十年,直到四十出头,才被曹魏徐州分公司经理吕虔聘用,直接担任分公司副经理(别驾),聘书下来,王祥并不想就职,经弟弟王览劝说,方知自己功名未立,书生老去,于是答应吕虔,以效犬马。当时徐州公司境内利城(今江苏赣榆境内)发生叛乱,员工们杀掉了利城经理徐箕,拥立唐咨。一时境内土匪强盗成群结队,经理吕虔为治盗大伤脑筋,很想当一阵甩手掌柜,于是全权交给王祥负责。老王不负期望,组织一支乡党纠盗队,联合总部人马,将唐咨打的从海路叛逃东吴,从此让唐咨也加入一生三叛的名单,诸葛诞被杀时,唐咨便又从东吴回归曹魏。
王祥把境内土匪强盗全部摆平,还实施一套以德治分公司政策,境内普通员工非常高兴,一时间徐州大治。徐州境内员工也就编了个段子歌颂老王,说:"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经理吕虔却也不嫉妒手下之功,反将王祥的事迹如数上报总部,由于王祥没有获得公司从业的正式文凭,而那个副经理也是吕虔在乱局中以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的非常规操作。总部认定王祥是个人才,允许他先上车后买票,给他补发了秀才证书,四十多岁的王祥从此进入大魏公司编制之内,史书载:举秀才,除温令,累迁大司农。后参与平定毌丘俭,获得公司股份,如今年过八旬的他已是公司最老的高管之一。
王祥道德模范的形象和大器晚成的英雄事迹,在任职后,便为为公司上下熟知,那个被父母打骂也不离家出走的孩子,反而剖冰求鲤去孝敬父母;那个没有通过任何历练,出道即是别人巅峰的人,的确是公司的人才,这种人才如果公司不加以树立,如何能体现公司孝治、德治、法治呢?
王祥这面旗帜必须树立,如果公司所有人向王祥学习,那公司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治时代,公司一句:"向王祥老先生学习。"八十多岁的王祥成了楷模,成了形象代言人。从此《晋书》管理层列传,王祥排在第一位。
底层发完红包,还给大家播放一个王祥的励志故事,公司基层员工也觉得大家只要好好工作,未来将是一个可以期待的好时代!
基层只是发了一个"民爵"的小红包,而管理层则是每人会迎来一个大红包,那得等到司马炎坐在老板椅子上才能打开。
公元265年腊月,曹魏曹奂为了体现名字的特殊意义,主动让位司马炎,法人变更,公司换牌,历史上的西晋公司在没有爆竹助兴的日子开业了。而曹魏的管理层彻底变更成西晋管理层,公司总部依然设在洛阳、老板办公大楼也是前老板的办公大楼,只是地毯重新铺了一遍,老板椅换了一只。
西晋公司管理层从上到下一片欢腾!
公司不过换了个法人,而管理层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他们究竟兴奋什么呢?他们一是九品中正制福利的延续,二是屯田制废除了。
当年曹丕代汉,管理层也很兴奋,当时曹丕给公司管理层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那个红包还不是即开式的,那是一个不怕风吹日晒、岁月侵蚀的红包,是一个长期有效,随时开随时都有东西拿出的红包,是一个比免死金牌还牛x的红包,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才福利红包,是一个牌子叫"九品中正制"的红包!
那个红包已经用了四十多年了,当初的管理层显然没有红包寿命长,死的剩不了几个了,但他们的子孙依然享受着红包带来的福利,只要大家细心地看一看公司如今的高管人员,贾充、裴秀、王浑、何曾,哪一个不是"高帝子孙尽隆准"式的纯血统的曹魏功勋高管子孙。
现在的西晋管理班子包括司马炎在内,多数都是曹魏公司成立初期那些管理者的子孙,他们享着曹家的福利,为司马家服务,这也是当年诸葛诞为什么要大骂贾充,其实要骂的何尝只是贾充一人呢?
陈群创立的九品中正选人制度,让曹魏高管子孙不需要拿着简历去找工作,生下来就有铁饭碗,这也是为什么曹魏高参钟繇七十多岁也不避孕,他是不怕子孙多,就怕没子孙。基层员工生两三个儿子,养起来都困难重重,而老钟七十多岁还敢生,这就是高管和基层人的差距,基层员工生下儿子是没钱养,将来工作也是扛锄头,干农活还得靠天收,收入自然也无保障。而高管们的子孙生下来就有奶吃,长大后,司马家会发一张上品证书,便可去公司上班!
基层员工如果想发达,只能走另一条路,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底层做起,像石苞、邓艾同志学习,但能成为石苞、邓艾的又有几人,多数在上升的途中就成了烈士,遇上好时期,发点抚恤金,非常时期,只能等同失踪人口。
管理层很少会考虑到基层员工,他们当前考虑的是西晋公司已经成立了,红包里面应该是加股份、加工资、加奖金的条条,这才是他们翘首期盼的,也是能实现的小目标,憧憬着这个目标,他们变的异常兴奋!
历史上所有公司换法人都意味着,管理层增加股份、增加工资奖金、提高福利,后来历史学家认为西晋公司开不长,是清谈家造成的,那只是继发性的病,其实真正病根他们没有掐到,是经济造成的,也是公司管理者未来一轮又一轮的给管理层加股份,加奖金,加福利,而底层员工却为他们的股份、奖金和福利买单,如此管理层愈来愈富足,而底层员工愈来愈贫乏。两极分化越来越明显,最后在内外合力的作用下,西晋公司倒闭。其实历代公司的崩溃一定是经济崩溃后带来的社会混乱,从而导致公司瓦解!
九品中正是职业无忧的体现,而这些公司老爷们衣食无忧,则体现在屯田制废除,屯田的废止其实是司马炎父亲司马昭晚年的政策,史书载:是岁(公元264年)罢屯田官以均政役,诸典农皆为太守,都尉皆为令长,司马昭此举也是为了讨好管理层,为自己正位董事长作准备的。
当年曹操用屯田壮大了自己公司实力,然而土地所有权却是公司的,并没有私有化,司马氏执掌公司后,官方的屯田渐渐被公司权贵侵占,那些屯田的员工渐渐成了公司权贵的田客,公田变成私田,当权的司马家不仅不管,相反还纵容他们这么干,当年毌丘俭讨伐司马师时,檄文十一条中便有一条"募取屯田、加其复赏"的罪状,可见司马氏在屯田上放任的政策是违背曹魏公司初始的,但这种违背却让管理层从心里感谢司马家的大恩大德,毕竟人是有私心,在他们眼中,不动产的土地越多生活也就更有奔头,而吃大锅饭是没有前景的,是缺少积极性的,只能徒生出更多抱怨。
大家也从心里认为曹魏老板小气,抱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想,而枕着土地入眠。而司马总经理大方,视公司不动产为粪土。如此管理层支持谁,就一目了然了。
待到后来,司马昭干脆废掉屯田,让所有的侵吞变成合法资产,这个红包对于管理层实在是太大了。不过屯田的废止只是限于内地公司,也就是中原地区被管理层破坏的地带,至于边疆的荆州,幽州地区,还是保留军屯的。西晋公司的两大红包在收获曹魏管理层的支持司马氏的同时,也让自己彻底轮为世家的天下,司马炎只是他们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而已,他们构建的公司更多是为管理者、为自己服务。
曹奂退出了历史舞台,这个默默无闻的老板使命完成了,他即将回到司马炎给他做好的房子里,他可以安心养老,作为一个才二十岁就退休的人,退休的生活的确有点漫长,可是他没有办法,做与不做老板,他完全做不了主,台上和台下,对于曹奂,只是每天见的人多还是人少的区别,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曹奂坐上专车,犹如曹芳别离的那一幕再现,没什么人相送,只有送别老板的专业户司马孚不惜拖着自己老迈的身子,在刺骨的寒风中,如一棵空心的柳树,用自己的光凸不柔软枝条,向曹奂道别,司马孚泪眼婆娑,缓步车前,用绽满青筋的手握着曹奂那凝滑脂嫩的手,说:"我生是大魏公司的人,死也是大魏公司的鬼。"曹奂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司马孚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没有必要在三任老板面前做出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
司马孚看着曹奂乘坐的车,滚滚向前驶开,他躬下了身子,说了一声:"再见。"司马孚送别的不仅仅是曹奂,也是曹魏公司!更是一个时代!
那边曹奂走了,这边司马炎即将正式加冕老板!
看着装扮焕然一新的公司大楼,看着衣履整洁的高管们,司马炎极其兴奋,他心想:三代终于出了一个贵族,出了这个公司最大的贵族。
司马炎坐在老板椅上,向众位高管宣布:"大晋公司今日开业!"
管理层鼓掌,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