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操作前请注册或者登录。

故国晚秋-两宋繁华往事(第一部 最爱东京)我用心写 你认真读

  哈哈哈
  感谢大家支持!
  稍后更新!
  (42)
  杭州好,西湖美。
  可惜,人已近黄昏。
  湖光山色、名胜美景,从来都是与青春和心情做伴的。青春远了、兴致没了,再美的景色、再好的山水,入得了眼,却入不了心。很多时候,那些记忆深处的景色,不过是青春的底板,或者是某个人的背景。
  西湖的暖风,无法抚平蔡襄的心情。杭州的日子,蔡襄郁郁寡欢。仕途了了,白发苍苍,人生的末端,悲凉已是主色调。好在,他还有老母可以孝敬。这几乎是他唯一的寄托。
  可老天从来反复无常。他能让你17岁就扬名天下,能让你一只笔就纵横古今,他也能在你最虚弱的时候,夺走你的拐杖。
  这就是人生。
  到杭州仅仅半年多,蔡襄的母亲卢氏,去世了。
  蔡襄的心情,真的难以想象。除了绝望,不知还能有什么?
  多年来,他和母亲几乎没有分开过。家乡的岁月,东京的时光,还有那些往返京城的路上,无论风光、还是落寞,母亲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蔡襄,事母极孝。关于母亲,除了洛阳桥,还有个小故事。
  据说,早年在东京时,有次蔡襄办完公事,步行回府。路上碰到一位老妇人,眉眼之间很像其母,但年龄看上去要大许多。他走过去问好,并询问年纪。老妇人说,我今年一百零二岁了。蔡襄闻之,拜了又拜,感慨地说,希望家母也能如此高寿。
  有人说,蔡襄母亲后来真活到了一百零二岁。果真如此,那卢氏该是四十八岁左右生下的蔡襄。如此高龄,在那个年代,似乎不太可能。这是人们美好的心愿吧。不过,即使未到百岁,卢氏应该也是高寿。
  虽然如此,蔡襄依然痛不可当。按制度,他需要回乡丁忧。
  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蔡襄,离开了杭州,再次扶棺南归。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这是蔡襄,最后一次归乡之路。
  万般悲痛中,他安顿好了母亲的后事。母亲的故去,似乎耗尽了他生命最后的能量。他甚至都觉得,快熬不住了。
  这时,他等来了,人生最后一件大事。
  又一件,让他名垂千古的事。
  哈哈哈
  感谢大家鼎力支持!
  稍后更新!
  (43)
  百衲碑。
  粗通书法的人,或许都知道,这是个神级的存在。
  而精通书法的人,可能做梦都想亲手触摸碑文。
  事情还得从韩琦说起。
  韩琦,出将入相、一代名臣。西北前线,他和范仲淹共同抵御西夏,人称“韩范”;庆历年间,又与范仲淹等人共同主持庆历新政。仁宗末年拜相,为相十年,历仁宗、英宗、神宗三朝,颇有作为。故去后,神宗为他御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追赠尚书令,谥号“忠献”,配享英宗庙庭。徽宗年间,追封魏郡王 。到清代,韩琦更是先后从祀历代帝王庙及孔庙。
  生前、身后,都是典范,堪称完人。
  韩琦,河南相州人,比蔡襄年长4岁。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韩琦早中进士三年,在朝中无论辈分还是官职,都在蔡襄之上。朝堂之上,韩琦对于蔡襄,也多有提携和帮助。
  在蔡襄为母丁忧时,韩琦也回到了家乡为官。他在家乡建了一座堂舍,作为修身养性之地。堂顶覆盖绿色琉璃瓦,东有狎鸥亭,西有观鱼轩,后有忘机楼,还修有藏书楼和康乐园。建筑雄伟秀丽,庭院古朴幽雅,为一时之盛。
  韩琦很满意,取名昼锦堂。
  衣锦还乡,对很多人,是人之常情。项羽曾说过,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韩琦反其意而行之,取名昼锦堂,就是以此告诫自己,切不可小人得意,而要为民做事、泽备乡里。
  堂舍落成后,韩琦差人请好友欧阳修为昼锦堂写记。欧阳修与韩琦,多年同朝为臣,又同为庆历新政的核心人物,对于韩琦的心思自然明了。他沉思片刻,提笔就写,直入主题,一挥而就。
  文章写好后,欧阳修送走来人,如释重负。事后,他在院子里踱步,反复诵读刚刚脱稿的《相州昼锦堂记》,总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便又重新修改了一遍。
  改完后,他命人快马去追,想换上新稿。殊不知,还是慢了一步。韩琦几乎同时收到两篇文稿。他新旧对照再三读之,发现新稿仅在文章头二句,加了两个“而”字而已。欧阳修,对文稿要求之高可见一斑,不愧一代文豪。
  文章千古事。千年后,当年亭台楼阁,早已湮没无踪,而精妙美文,却依然代代传颂。
  文章写好后,要勒石树碑,欧阳修便想到老友蔡襄。对蔡襄的字,他向来都是最推崇的。
  接到欧阳修的书信和文章,蔡襄一气读完,不禁拍手叫绝。欧阳修的文章,借着称赞韩琦的功绩和品性,把一个官员,或者说一个人,应该以什么为荣、以什么为功,该在意什么、该做什么等,说的入木三分。人生暮年的蔡襄,历经宦海浮沉、饱经人世沧桑,对这一切感触更加深刻。
  这样的好文章,千古难遇。
  对书法大家来说,更是可遇不可求。
  一段传奇,就此注定。
  (44)
  好文章,得配好字。
  为写好这幅作品,蔡襄费尽心思。他将文章的每个字,都在纸上反复写上几十遍,然后挑出最好的,再请工匠刻字。因此,此碑被后世成为“百衲碑”。
  又被称为“三绝碑”,人绝、文绝、书绝,韩琦的功绩,欧阳修的文采、蔡襄的书法。政坛、文坛、书法的三位领袖,三位庆历名臣、三位大家,共创了这华夏文化史上的绝品。
  也被称为“五绝碑”,在前面三绝之上,还有两绝,邵必的题额和司马光的碑阴。在碑额,“昼锦堂记”四个字,是邵必的篆书所写。邵必,进士及第,官至龙图阁学士,在书法上颇有造诣,尤擅篆书和隶书。在碑阴,则刻着司马光撰文的韩琦在大名府救灾的事迹。
  此碑落成,即便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的盛事。昼锦堂前,驷马高车,繁华喧嚣,韩琦,立于堂前,笑容可掬。
  有人,因文章流传千古;有文章,因人而流传后世。百纳碑,人、文章、书法,都被刻进了这方寸的石碑上。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因此如钻石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闪闪发光的东西。我们也不例外。
  数千年来,华夏民族,经过无数的血雨腥风,有过无数的坎坷波折,有过英雄豪杰,有过开国雄主。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始终傲然挺立?是刀,是剑,是赫赫武功吗?
  是,也不是。刀、剑,武功,固然可以开疆拓土、抚远靖边,但是德育天下、感化人心,混同车书、四海一家,更多的还是靠我们的文明和文明的力量。
  文明不灭、道统不绝,无论谁主浮沉、无论朝代更替,华夏依旧是华夏,华夏始终立潮头。
  有人说,文明、历史、道统等等,听上去太大、太虚,摸不着边际。实际上,一篇文章、一贴书法、一块石碑足矣。
  熟悉我们的历史,知道我们的过去;热爱我们的文明,知道我们的骄傲;遵循我们的道统,知道我们的归依。如此,才能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为什么而存在,我们终将归于何处。
  这样的神迹,如果今天依然安在,那该是怎样的美好。
  可惜,原碑早已毁于战火。这样的结局,我们并不意外。
  好在,如今的安阳古城还有存碑,是元朝时期重刻的仿制品。虽是仿制,也是历史、神韵犹存。如此,文化不绝,代代流传。
  这块碑,耗尽了蔡襄的心力。
  蔡襄,人生进入倒计时。
  哈哈哈
  清晨
  鸟语花香
  稍后更新!
  (45)
  公元1067年9月,福建仙游,老家。
  蔡襄,安然去世,享年55岁。
  那个大书法家,那个煮茶人、那个修桥者,那个名冠京华的少年才俊,那个庆历新政的热血青年,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中年男人,那个扶棺葬母的白发孝子,那个一遍遍书写百纳碑的苍苍老者,蔡襄,魂归天际。
  这个少年得志、一生颠簸、晚年坎坷的人,最终还是幸运的。
  幸运的是,他这一生,正是北宋中期,是一段最好的时光。他遇到的皇帝,是北宋颇受推崇的仁宗、英宗。特别是仁宗,生性宽厚大度、开明包容,开创了一代盛世。他的同僚朋友们,从范仲淹、韩琦、到欧阳修、苏轼等,都是千古人杰。就连他的政治对手们,与后世相比,也算的上是谦谦君子。
  幸运的是,他死在了时代大变革的前夜。这年1月,英宗驾崩,神宗继位,纠缠北宋后几十年的变法即将上演。以蔡襄耿直的性格,若他是高寿之人,在后面的激烈党争中,难免遭打击报复、流放贬官。官不官的,他倒未必在意,关键是要遭那份折腾、受那份气。
  幸运的是,他死在了故乡,可以直接安眠在老家。在那个时代,对踏入仕途为官的人,这是莫大的幸运。有多少人,客死他乡,要千里扶棺回家;有多少人,万般无奈,只能葬于异乡,难以魂归故里。即便在今天,无论人生成就、成败得失,无论读多少书、行多少路,能够生于斯,又最终葬于斯,也是幸运的人。
  对蔡襄来说,他一生至孝的母亲,刚离世一年,魂兮不远,或许他能在另一个世界追上母亲,结伴同行。
  人生一世,生死有常。活的长,未必幸福,死的早,未必不幸。幸运的人,是活的恰到好处。有的人,千难万难,苟活几年,天翻地覆,看到了崭新的世界。有的人,享尽荣华,多活几年,沧海桑田,被扔进了黑暗的地狱。
  蔡襄,是幸运的。他被葬在家乡,枫亭铺头村蔡岭。
  福建蔡家百余年的兴旺发达,由他而开启。蔡襄后世子孙繁盛,人才辈出、家业兴旺。时至今日,蔡氏子孙开枝散叶,早已遍及海内外。逢有祭祀日,那些操作各种语言,生着不同面孔,来自五湖四海的子孙们,都虔诚地跪在他的坟前。
  蔡襄,是幸运的。他的墓前立着一块碑,所刻《端明殿学士蔡公墓志铭》,是一生挚友欧阳修所撰。洋洋洒洒,在老友的笔下,他的一生,光辉灿烂,他的功绩,千古流芳。
  墓志铭,是留给后人的,也是留给历史的。
  对欧阳修来说,老友故去,往事如风。回忆过往岁月,他似乎又回到了东京城,在当年仁宗主持的殿试上,初见那个十七岁的俊逸少年,蔡襄。
  @宋裔 2020-04-18 07:47:19
  顶贴,等更新!
  -----------------------------
  抱歉,宋兄!
  耽搁了!
  哈哈哈
  昨晚实在太困了,
  闭上眼睛
  再睁开
  天就亮了。
  哈哈哈。
  精神抖擞
  稍后更新!
  才发现,
  昨晚更新没成功。
  稍后!
  (46)
  蔡襄去世十五年前,范仲淹,就已经故去,终年63岁。
  蔡襄去世五年后,欧阳修,驾鹤西去,终年65岁。
  再三年后,相州昼锦堂,韩琦病逝,终年67岁。
  至此,这些庆历新政的主导者们,相继离世。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新政虽已是昨日黄花,但更大的变法浪潮正在酝酿。一批青年才俊,已然成为朝廷新的中流砥柱。
  这其中,就有蔡确。
  他是蔡襄之后,大宋朝堂之上,再度崛起的蔡姓重臣。
  蔡襄、蔡确、蔡京,三人同一高祖。其中,蔡襄与蔡确,血缘更近一些,为同一祖父。也就是说,蔡襄、蔡确的曾祖,蔡京的曾祖,是亲兄弟。
  蔡确,字持正,福建泉州人。他生于公元1037年,比蔡襄小25岁。当庆历新政如火如荼之时,蔡确还是个学童。不过,和那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虽然未能亲历,但对新政耳濡目染、十分向往,并最终投身更加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蔡确,开始读书识字时,蔡襄作为兄长,早已名满天下。蔡襄,正是他儿时的偶像和榜样。他和蔡京一样,都是临摹着蔡襄的书法,开始了科举之路。不过,相比蔡襄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蔡确的人生路要艰难许多。
  说起来,蔡确的人生起步,是应该高过蔡襄的。蔡襄的父亲,没有考取功名,终身只是个农民。而蔡确的父亲,蔡黄裳,则是进士及第。
  蔡黄裳,经过科举踏入官场后,主要是在地方任职。他为官清廉,素有贤名,历任多处地方官,百姓都是交口称赞。据说,他在建阳任县令数年,临别之时,囊中无一件建阳的物品,其清廉可见一斑。仕途辗转,他的两个儿子,长子蔡确、次子蔡硕,也跟着他居无定所、天涯漂泊。
  直到,年近七旬时,蔡黄裳来到陈州为官。或许,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他就想着在陈州多干几年。不过,事与愿违,他的顶头上司,不这么想。
  陈执中,蔡黄裳的顶头上司,曾经官拜宰相,这次离京主政陈州,正想有一番作为。他见蔡黄裳,垂垂老矣,步履蹒跚,处理公务手慢脚满,十分不满,多次暗示他请辞离职。
  上司的心思,蔡黄裳自然明白。但他,故作不知。
  倒并非是他贪恋权位,而是因为穷。确实,就是因为穷。他虽为官多年,但清廉自守,家境清贫,家中数口人,全靠其薪俸勉强维持。为了一家人的口粮,面对上司冷言冷语,古稀之年的蔡黄裳,只能选择装傻。
  陈执中,出生宰相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知道谋生之苦、养家之难。何况,他是做过宰相的人,很有些官威。眼见蔡黄裳不识抬举,他也就不客气。他令人找来蔡,直言不讳地说道,你若自行辞官,尚有体面,如果你坚持不辞,我定会向朝廷上书。
  陈执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句句都扎向了白发苍苍的蔡黄裳。
  蔡黄裳,一生虽未能出将入相,但也是读书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何曾受过这番折辱。士可杀不可辱。他只能含泪请辞。
  知府门外,蔡确正焦急地等着老父亲。
  眼看,父亲走出衙门,他还未及问话,老人已是老泪纵横。作为家中长子,父亲的坚忍、陈执中的苛刻,他再清楚不过了。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家父子,悲从中来,抱头疼哭。为了生计,更是因为羞辱。
  高坐大堂的陈执中,正为了却一桩烦心事,而心生惬意。这时,有下人来报,称蔡氏父子正在府门外痛哭,他不置可否,心中更是暗暗不屑。
  所谓,天理国法人情,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执中此举,是否完全是出于公事,不得而知。作为读书人,即便他心底无私,至少也该有恻隐之心。作为当过宰相的人,即便为国谋事,至少也该有宰相的气度。可惜,面对一个为国为民操劳半生、素有贤名的老臣,他不仅弃如敝帚,还肆意羞辱,实在令人汗颜。
  世间事,有因有果。陈执中,如果能知道今日种下的,是怎样的恶果,将会给他们陈家带来怎样的滔天大祸,他定会冲出府外,当街向这父子俩磕头谢罪。
  可惜,人只能追悔过去,却无法看到未来。
  哈哈哈
  看来周末大家都很忙。
  这是好事,说明疫情快结束了,
  大家不用窝在家里了。
  稍后更新!
  (47)
  陈执中,无法看到的未来。蔡确,一样无法看到。
  在当时,蔡确只能悲愤地,搀着老父亲蹒跚离去。这一幕,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一幕,也深深地影响了他的一生。
  说起来,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和脾气秉性,在他的童年和少年,多少会找到一些根源。如果这段日子阳光灿烂,人多数会宽厚仁慈,如果乌云密布,人多数会阴暗狭隘。当然,凡事并不绝对。
  至于蔡确,到底是哪种,还得看他的人生造化。
  被迫辞官后,蔡黄裳最好的归宿,自然是告老还乡。叶落归根,这是所有中国人,不变的情结。可惜,他走不了。原因还是穷。说来心酸,仕途忙碌一生,老了连回乡的盘缠都凑不齐。
  他只能继续客居陈州。没有了俸禄,一家人的生活,就完全没了保障,就连居所的门坏了,也没钱更换,只能挂张凉席遮蔽。家中,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就是比当街乞讨略好些罢了。
  蔡黄裳,已逾古稀之年,别说穷困清苦,就是生死,对他来说,也不是大问题。他之所以咬牙苟活,是因为人生还有两个愿望。一个,就是两个儿子能考取功名。另一个,他则深埋心底。
  蔡确,天资聪颖,虽然自小生活漂泊,但读书不辍,素有才名。作为家中长子,目睹父亲被陈执中羞辱,悲愤之下,读书更加用功。为了给家里省口粮食,他借宿陈州郊外的寺庙苦读。由于家贫,他衣衫破陋、食不果腹,就连庙中僧人都瞧不起他。
  人在低处的时候,最能尝到人情冷暖,最能感知世态炎凉。对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有人哀叹、有人不愤,有人悲伤、有人自嘲,有人自惭形秽、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怒发冲冠、有人一笑而过。
  蔡确,心如止水。他有鸿鹄之志。
  皇天不负苦心人。苦熬数年后,22岁时,蔡确高中进士。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那个时代,科举对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影响,尤其是对寒门子弟的影响,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小时候,我们读《范进中举》,都当笑话来看。如今,当我们自己,走到了或者走过了范进的年纪,再回头看范进。一个被生活、被世俗反复蹂躏和折腾的中年男人,他的憋屈和苦闷,我们是否似曾相识?如果,我们现在有了,那样扭转乾坤、人生重塑的机遇,我们就能确定,自己不会高兴的发疯?
  至少,蔡确是欣喜若狂。在一场大哭之后。
  放榜之日,他心中背负的万斤巨石,终于卸了下来。这些天来,他甚至都不敢去想,离家时父亲最后望向他的目光。老父已经卧病在床,那是最后的希望的目光。
  东京虽好,花团锦簇,可蔡确无心流连。他必须马上赶回陈州,向父亲报喜。而陈州的陋屋里,蔡黄裳,早已气若游丝,就留着一口气,还在苦苦坚持。
  他在等蔡确。
  哈哈哈
  星空蔚蓝。
  稍后更新!
  (48)
  儿子的喜讯,让老父亲两眼放光。
  奄奄一息的蔡黄裳,精神大为好转,甚至都能扶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了。他喃喃自语,终于可以死而无憾了。
  当然,他还得交代最后一件事,也是余生第二个心愿。这个心愿,他深埋心底许久,就等着儿子考取功名。如果儿子科举不利,他也只能把它带进棺材。或许没有棺材,那就带进草席吧。
  他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严厉地告诫他,陈执中所辱,是其平生最痛,此仇必报。这一刻,他死死盯着儿子,目光如炬。
  蔡确,不住地点头,他向父亲发重誓,此仇必报。
  蔡黄裳,心愿已了,数日后,安然离世。
  蔡确,长跪父亲面前,泪如雨下。办完父亲后事,丁忧守制。
  几年后,蔡确回到京城,正式踏入仕途。
  到了东京,第一件事,他便打听陈执中的情况。不想,几年前,陈执中已经去世。蔡确闻之,愤然不已。不过,当听到陈执中还有独子,他又转而心中窃喜。还有机会。
  不过,他首先得努力奋斗。无论是为了仇恨,为了仕途,还是为了抱负。这三条,都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得努力往上爬,只有爬的越高、官做的越大,才越可能实现心中所想。
  蔡确的第一个官职,任邠州(今陕西彬县)司理参军,是个管理刑狱的九品小官。这是个正常的安排,很多出将入相的高官,也都是这样从基层做起的。
  原本,蔡确也要循迹而上。可是,仕途刚起步,就出了岔头。他被人告发了,说是受贿。史书没有记载细节和原因。其实,也不用揣测,应该还是因为穷。
  受贿是重罪。受贿事实清楚,蔡确也供认不讳。上级领导,直接过问了此事,想要重办他,以儆效尤。年轻的蔡确,仕途刚刚开始,就面临着提前结束。这时的蔡确,内心充满悲凉。别说什么抱负、志向,就连老父亲最后的目光,他都不敢去触碰了。
  按规定,上级领导在最后做出处罚前,要见蔡确一次。这不是领导发善心,只是例行程序。这根本不是机会,但偏偏让蔡确抓住了,并且起死回生。
  当我们读史时,经常会心生感慨。看那些历史人物,明明已是命悬一线,转眼间,却又柳暗花明了。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命运。人生无常,命运难测。历史不断告诫我们,永远不要过于乐观,但也永远不能过于悲观。祸福相依、否极泰来。有时候,即便已是绝境,也要再坚持,或许转机,就在下一秒。
  熟读史书的人,看多了这样的命运反转,往往会更加乐观豁达,不去计较一时得失。这是历史的经验,也是人生的智慧。
  上级领导名叫薛向,是个爱才之人。他见蔡确仪表秀伟、举止得当,就颇有好感,再看蔡确的应对,思维缜密、文采斐然,更是大为赞赏。他认定,此人非比寻常,日后必前途无量。薛向不仅没有治蔡确的罪,还帮他摆平了案子,甚至还向他的好友极力推荐蔡确。
  就这样,刑前的例行谈话,成了蔡确人生开挂的起点。
  蔡确,死里逃生。薛向,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贵人。而薛向极力推荐的朋友,则成为了他仕途起飞的关键人物。
  薛向的朋友,叫韩绛。
  @秋水长天远孤鹜 2020-04-21 21:32:35
  老板就可以肆意折磨员工吗?!
  善恶到头终有报
  -----------------------------
  哈哈哈
  很遗憾
  这样的老板很多啊
  (49)
  韩绛,时任陕西宣抚史。陕西,宋对西夏的作战前线。
  在宋代,宣抚史最初职责是巡视地方,后来演变成地方军事统帅,位高权重。其地位相当于执政大臣,一般由二府高官兼任。二府,即掌管军事的枢密院(西府)和掌管政务的中书门下(东府),为最高国务机关。
  韩绛,此人甚为了得。仁宗庆历年间,他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探花郎。那年的科举,也是一期龙虎榜。状元杨寘,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连中三元的奇才(解元、会元、状元)。榜眼王珪,文采了得,后来也官居宰相。他有个外孙女,叫李清照。
  而位列韩绛之后的第四名,正是王安石。
  韩绛的家族,更不得了。
  北宋时期,韩氏为中原地区名门望族。当时,分相州韩氏和真定韩氏,两支韩氏均是名人辈出。
  韩琦,相州韩氏的代表,后世称为梅花韩氏。其后人包括徽宗朝宰相韩忠彦、南宋权臣韩侂胄等。
  韩亿,韩绛的父亲,真定韩氏的代表,因其家门前栽有梧桐,也被称作梧桐韩氏。陆游的祖父,陆佃,曾有诗云“棠棣行中为宰相,梧桐名上识韩家”,说的就是韩绛他们家。
  韩亿,字宗魏,真宗年间进士及第。他博学多才,深受真宗赏识,后来还娶了宰相的女儿。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数任外官,颇有政绩。后来,到朝廷任御史中丞,执法不避显贵,得到仁宗的器重,担任副宰相,封陈国公,去世后谥号“忠宪”。
  韩亿教子有方,八个儿子,韩纲、韩综、韩绛、韩绎、韩维、韩缜、韩纬、韩缅,全部高中进士,个个官居显要。
  其中,韩绛、韩缜担任过宰相、韩维和父亲韩亿但任过副宰相,父子两代九人,竟有四位宰相。时人美誉,兄弟同胞八人三学士,祖孙共列一朝四国公!
  所谓,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不过如此吧。
  韩绛,虽是高贵显贵,却素有伯乐之名。他听多了朋友的赞誉,对这个叫蔡确的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利用巡视陕西各地的机会,提出专门约见蔡确。
  论官职,韩绛为政府大员,蔡确,不入流的小官。
  论家世,韩绛是豪门大族,蔡确,寒门陋户。
  差距如此悬殊,韩绛礼贤下士,约见蔡确。这对蔡确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每个人一生,都有几次跳龙门的机会。有时候,我们面对的是一张试卷,答对了、答好了,走上康庄大道。但更多时候,我们面对的,还是一个个的人。所谓龙门,就在这些人的举手之间。
  读书不易,但书就是书,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书终究越读越薄。人,就说不好了,有时候交往越深,越觉得深不可测。人,阴晴不定、深藏不露,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对你笑的,可能袖里藏着刀;对你哭的,反而心里装着爱;来罚你的,可能变成帮你的;来帮你的,反而变成推你的。谁知道呢?
  蔡确,是有过体会的。他只能尽其所能,精心做好准备。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49)
  韩绛,时任陕西宣抚史。陕西,宋对西夏的作战前线。
  在宋代,宣抚史最初职责是巡视地方,后来演变成地方军事统帅,位高权重。其地位相当于执政大臣,一般由二府高官兼任。二府,即掌管军事的枢密院(西府)和掌管政务的中书门下(东府),为最高国务机关。
  韩绛,此人甚为了得。仁宗庆历年间,他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探花郎。那年的科举,也是一期龙虎榜。状元杨寘,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连中三元的奇才(解元、会元、状元)。榜眼王珪,文采了得,后来也官居宰相。他有个外孙女,叫李清照。
  而位列韩绛之后的第四名,正是王安石。
  韩绛的家族,更不得了。
  北宋时期,韩氏为中原地区名门望族。当时,分相州韩氏和真定韩氏,两支韩氏均是名人辈出。
  韩琦,相州韩氏的代表,后世称为梅花韩氏。其后人包括徽宗朝宰相韩忠彦、南宋权臣韩侂胄等。
  韩亿,韩绛的父亲,真定韩氏的代表,因其家门前栽有梧桐,也被称作梧桐韩氏。陆游的祖父,陆佃,曾有诗云“棠棣行中为宰相,梧桐名上识韩家”,说的就是韩绛他们家。
  韩亿,字宗魏,真宗年间进士及第。他博学多才,深受真宗赏识,后来还娶了宰相的女儿。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数任外官,颇有政绩。后来,到朝廷任御史中丞,执法不避显贵,得到仁宗的器重,担任副宰相,封陈国公,去世后谥号“忠宪”。
  韩亿教子有方,八个儿子,韩纲、韩综、韩绛、韩绎、韩维、韩缜、韩纬、韩缅,全部高中进士,个个官居显要。
  其中,韩绛、韩缜担任过宰相、韩维和父亲韩亿但任过副宰相,父子两代九人,竟有四位宰相。时人美誉,兄弟同胞八人三学士,祖孙共列一朝四国公!
  所谓,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不过如此吧。
  韩绛,虽是高贵显贵,却素有伯乐之名。他听多了朋友的赞誉,对这个叫蔡确的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利用巡视陕西各地的机会,提出专门约见蔡确。
  论官职,韩绛为政府大员,蔡确,不入流的小官。
  论家世,韩绛是豪门大族,蔡确,寒门陋户。
  差距如此悬殊,韩绛礼贤下士,约见蔡确。这对蔡确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每个人一生,都有几次跳龙门的机会。有时候,我们面对的是一张试卷,答对了、答好了,走上康庄大道。但更多时候,我们面对的,还是一个个的人。所谓龙门,就在这些人的举手之间。
  读书不易,但书就是书,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书终究越读越薄。人,就说不好了,有时候交往越深,越觉得深不可测。人,阴晴不定、深藏不露,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对你笑的,可能袖里藏着刀;对你哭的,反而心里装着爱;来罚你的,可能变成帮你的;来帮你的,反而变成推你的。谁知道呢?
  蔡确,是有过体会的。他只能尽其所能,精心做好准备。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50)
  决定人生命运的,是一场饭局。
  看来,古人也未能免俗。
  为了这顿饭,蔡确做了精心的准备,特意请了韩绛家乡的厨子,做的都是韩大人的家乡菜。陕西、河北,千里之遥,纯正的家乡菜,还是会让人,心暖暖的。
  果然,一入席,韩绛眼见家乡菜,胃口大开,心情大好。当然,这只是开胃菜而已。蔡确准备的大菜,是他的文采,这是真正的硬功夫。宴席上,他为韩绛即兴赋诗一首。
  诗云:儒苑昔推唐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
  唐吏部,正是韩愈,汉淮阴,正是韩信。这两人,一文一武,韩愈是文坛领袖,一只笔纵横古今;韩信是军事天才,战必胜、攻必取。在韩姓先人中,他们是两座巅峰。韩绛,探花出身,又是统兵边帅,世人恭维他文武双全,这也是他最得意之处。
  蔡确,瞄的就是这一点。他仅用十四个字,就成功地将韩绛推到,可与韩愈、韩信比肩的高度。这当然是文采。这更是马屁。但这样的马屁,又真是才气逼人,让人佩服。
  果然,韩绛大悦。他不住地赞扬蔡确,绝非池中物。爱才心切,他现场手书一封,将蔡确推荐给东京开封知府。而时任开封知府,韩维,正是韩绛的五弟。
  一切顺理成章。一场饭局,一首诗,蔡确成功跳过龙门。由陕西边陲之地,入了京城,由不入流的地方小吏,做了京官。
  这看似容易、轻松愉快,实则万难。毫不夸张地说,不论古今,有的人,奋斗一辈子,也跨越不了这一步。对此,有点生活阅历的人,想必都是感同身受。
  跨越地域,难;登上新的舞台,难上加难。
  人生,说到底,舞台最重要。人是万物之灵,人与人之间自有差别,有天才、有愚夫,但多数人的体力、智力,其实是差不多的。而人生命运的千差万别,其根本在于舞台。
  站在什么舞台上,才能演什么戏。有些人,站在台下,看到台上人的拙劣表演,愤愤不平。其实,这是找错了愤怒的方向。关键是台上、台下,而并非表演的技能。无论才华,能上台,最重要。只要上了台,多学着点、多装着点,台下总有鼓掌的。假以时日、机缘巧合,就成了腕,也说不定。
  对有抱负的人来说,舞台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蔡确,胸怀大志,要的正是舞台。
  @rachelpjh 2020-04-22 23:37:18
  说到底,舞台最重要
  -----------------------------
  哈哈哈
  感同身受?
  看来,您也是大有阅历之人。
  (51)
  京城,当然是个大舞台。
  大舞台上,也有更多的大人物。
  韩维,就是其中一个。他在官场的能量,毫不逊色于哥哥韩绛。实际上应该更强,因为他出身非比寻常。
  他是神宗皇帝的故人。当神宗还在藩邸的时候,韩维就是他身边亲信。准确的说,韩维算是他的老师。登基之后,神宗对韩维,依旧是言听计从。
  这样的人,政治能量有多大?不言而喻。韩维府前,多少人趋之如骛。而蔡确,凭着韩绛的推荐,昂然入府。
  韩维,受到哥哥的委托,自然对蔡确高看一眼。而蔡确,也确实很争气,见面一番答对,韩维很满意。他直接将蔡确安排身边,负责机要事宜。
  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顺遂。对蔡确来说,短短数月间,傍上了豪门大族,顺利来到京城,还跟上了皇帝的红人。这样的际遇,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更重要的是,如今他与皇帝之间,只隔了韩维一个人。锦绣前程,似乎就在眼前。
  安顿下来后,他打听了陈执中独子的情况,原来也在京城任职。不过,他没有声张,现在还不是有想法的时候。
  他需要做的,就是等机会,就是积累,就是往上爬。
  他以为,以现在的位置,机会多的是。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就出了岔头。韩维,由于朝廷变法党争,被调离了京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蔡确很沮丧。这就好比,狂风暴雨中,你刚顶了个荷叶,转眼就被大风刮走了。
  新来的开封知府,叫刘庠。
  此人博古通今,是名能吏。就连王安石,都对其赞不绝口,称其博闻强识、能力超群。据说,王安石主政变法后,门庭若市,很多人前来毛遂自荐,并由此飞黄腾达。王安石,却专门辟出一日,交代下面,此日只待刘庠,余者一律不见。可刘庠对此,却并不领情。 他对王安石本人没意见,但对新法,坚决反对。
  这中间就有些微妙了。
  韩绛,进士排名第三、探花郎,王安石,排名第四。这样的同年缘分,让韩绛、王安石成了至交。对于王安石变法,韩绛鼎立支持。韩维,韩绛之弟,也是支持变法的人。
  蔡确,韩绛所荐、韩维所用。 蔡确身上,有明显的新党底色。而新来的顶头上司,偏偏是坚定的旧党骨干。蔡确尴尬了。
  旧制,新任知府上任。衙门所有官员要行庭参之礼。具体来说,就是知府立于中庭,文武官员小跑着进来行礼。如是文官,知府站着受礼。如是武官,还要自报官衔姓名,知府则坐下受礼。
  这日,刘庠上任。衙署中,所有人都向刘庠行了礼,独缺蔡确。刘庠诧异,质问蔡确何故?这难不倒蔡确,他早已准备。
  他说,此礼源自唐末五代。当时,衙署中官僚,都由节度使个人征辟。换句话说是私人幕僚,并非国家官员。受人俸禄,向人行礼,无可厚非。太祖建宋以来,太宗、真宗,做过开封知府,因为地位尊崇,属官向其行礼,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属官与知府,同朝为臣,共同侍奉天子,又有何理由要向知府行礼?
  蔡确此说,有理有据,纵是刘庠博学,也无法反驳。上任之前,刘庠就做过功课,如今验证了,蔡确果然是颗钉子。他愤而向神宗上书,弹劾蔡确不受旧例、以下犯上。蔡确自知顶撞了刘庠,无法再安坐衙署,也主动上书请辞。
  自古京官难做,蔡确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开局如此不利。再想想刚到京城的抱负,不禁黯然神伤。他默默收好行装,等着朝廷诏书,准备离京受贬。
  数日后,惴惴不安中,他等来了诏书。
  而诏书的内容,则让他大为意外。
  @似是故人1982 2020-04-24 23:21:30
  继续顶
  -----------------------------
  感谢支持!
  稍后更新!
  (52)
  京城,最快的就是消息。
  蔡确拒绝向刘庠行礼的事,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很多人,拍案叫好。这里面,就有宋神宗和王安石。
  神宗觉得,蔡确熟悉朝廷典故,反驳的有理有据,是个人才。王安石,对蔡确并不陌生,韩绛、韩维兄弟向他反复推荐过。王安石,只是公务繁忙,还没有机会深入了解他罢了。无疑,这次事件是观察蔡确的好机会。
  当时,最大的官场试金石,就是变法。
  王安石,变法的主导者,是变法的精神领袖。刘庠,保守派的重要骨干。王安石对他先礼后兵,一直在寻找机会,准备将他赶出京城。当此时机,蔡确硬怼刘庠,王安石自然心有所喜。
  其时,新法开展的如火如荼,正是用人之际。王安石见神宗对蔡确颇有赞赏之意,便顺水推舟,正式向神宗举荐了蔡确。
  命运,再一次展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就这样,蔡确顶撞长官,不仅没有贬官,反而受到重用。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名堂?或许是有的,蔡确应该是花了大心思的。他由边陲到京城,实属不易。换了个顶头上司,少了个庇护人,按说更应该隐忍以待时机。为了虚礼,出面顶撞上司,不惜冒着被贬出京城的危险,似乎不应该是蔡确所为。
  他出生微寒,更加知道珍惜,生活不易,也更加知道隐忍。蔡确这看似自毁前程,不合逻辑的鲁莽行为,背后定有其符合逻辑的地方。真相,从来都需要探求。那些看似反常的事,换个角度来看,或许就合乎其理了。
  换个角度看,蔡确所作所为,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秀,也是一种赌博。目的,就是给一个人看,王安石。
  韩维离开了京城,韩绛远在西北,蔡确在京城已无庇护之人。他急于另外寻找靠山。而在当时,还有谁能比王安石更炙手可热,还有谁比王安石这个靠山更牢固?
  其时,变法派和保守派,在朝堂上势如水火。刘庠反对变法,顶撞王安石,世人皆知。而他对抗刘庠,或许正是在向王安石递投名状?
  当然,这中间是有巨大的风险。他毕竟初到京城,人微言轻,一旦王安石不接这茬,他可能就将常年潦倒在某个偏远州县。
  好在,他赌成功了。从此,蔡确拜在了王安石的门下。而王安石对蔡确也很满意,很快便举荐他出任监察御史。御史,虽然品阶不高,但手握监察大权,举手之间、兴人废人,从来都是炙手可热的官职。
  由薛向到韩绛,再到韩维到王安石,蔡确,终于找到了神宗朝最硬的靠山。
  从此,他追随王安石,鞍前马后,成了变法派的一员悍将。蔡确,也确实有才华。办了几件漂亮事后,官职也是一升再升。
  看上去,蔡确的升迁之路,谁也无法阻挡了。除非,他的大靠山,王安石出了状况。而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个伪命题。
  神宗、王安石,几乎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千古君臣之遇的典范。黄河水可能倒流,但神宗、王安石之间,不可能出现问题,王安石必将长期手握大权、推进变法,成就千年伟业。
  可惜,很多人都看走了眼。
  而眼尖的蔡确,却发现了神宗和王安石间细小的裂缝。
  这对蔡确来说,又将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
  大家周末愉快!
  稍后更新!
  哈哈哈
  最近涯叔不稳定啊
  昨天又没更新成功
  稍后!
  (53)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蔡确,是在颠簸中成长的,对危险有天然的敏感性。
  如今,王安石是他的最大靠山。一旦王安石在神宗那里失宠,他则仕途难料。他现在的问题,是过于发力,在新法上表现过于坚决,对王安石则是跟的太紧。
  官场之上,站队跟人固然重要,但跟某个特定的人太紧太急,却是大忌。一旦有变,连转圜腾挪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坚定了蔡确的判断。
  那年正月十四,王安石陪同神宗一起赏花灯。之后,皇帝又请他进宫看戏。这都是规定动作。既是规定动作,王安石也就循旧例而来。
  可当他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宣德门时,事情有了变化。当时,在门口巡视的正是宦官总管张茂则。他不仅拦下了王安石的马头,还示意守门的卫士,不由分说将马夫暴揍了一顿。
  虽是马夫,却是宰相的马夫。可即便马夫报出了名号,卫士们也没有收手,下手似乎还更重了。这让当朝宰相,王安石,目瞪口呆、颜面扫地。双方互不相让,闹到了开封府。开封府的有司官员,为讨好王安石,不由分说,就将卫士一顿暴揍。
  这件事,很快引发了朝廷的舆论风暴。
  新旧两党,各执一词。
  令人奇怪的,是神宗的态度。变法以来,神宗对王安石言必听、计必从。他对王安石的尊敬,更是无以复加。可这件事发生后,神宗的态度却很暧昧。他既没有下诏安慰宰相,也没有处罚卫士,而是不置可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很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因。这点反常,让敏感的蔡确迅速捕捉到了。作为新党骨干,蔡确时任监察御史。他当机立断,决定上书神宗。
  不过,上书的内容,却是替卫士说话,还顺带批评开封府溜须宰相。虽然,蔡确没有直接批评王安石,而是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但这也无异于公然背叛。新党内部炸了锅。王安石,背后中刀,且来自蔡确,让他大为惊诧。
  蔡确此举,还是在赌。是朝堂的舆论,特别是神宗的态度,给了他赌的勇气。结果是,他赌赢了。神宗接到他的奏章,虽然不置可否,但却私下对人说,蔡确忠于国事,可重用。
  王安石很愤怒,因为蔡确的反水,更因为神宗的暧昧态度。他上书神宗,称宰相在宣德门内下马,是朝廷陈例,他不过依例而行。宫中卫士,敢当众羞辱宰相,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他再三强调,羞辱他本人不打紧,但断定这些人是冲着新法来的。简单地说,他认定这是政治事件,是旧党籍此攻击新法。
  至于,这些人是谁,王安石没明说。但他反复提张茂则。张是宫中宦官之首。能让他出手的,除了皇帝还有谁?自是两宫太后,这不言而喻。
  神宗明白王安石的意思,但却没法接这个茬,只能和稀泥。当然,和稀泥也是一种态度。他令人查宫中条例。言下之意,是希望当成治安事件处理。
  没想到查了一圈,也没什么固定说法。不过,有位三朝老臣明确地说,他从来都是在宣德门外下马。有了老臣这句话,神宗把手向王安石一摊。王安石,则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很显然,神宗和王安石之间的裂缝,在慢慢加大。
  蔡确是则是名利双收。他的断然出手,不仅为自己博得直名,升了官,还由此获得了神宗更多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籍此与王安石拉开了距离。自此,他依旧是新党骨干,但却不再依附王安石。这点至关重要。
  其后不久,神宗的祖母曹太后和母亲高太后,亦多次向神宗哭诉“王安石乱天下”。这下,神宗也没法再和稀泥了。
  如日中天的王安石,终于被罢了宰相。很多跟他又紧又急的人,不仅闪了腰,甚至落了马。新旧两党勾心斗角,权力斗争翻云覆雨,看的蔡确心惊肉跳。
  好在,因为提前布局,抢先出手,他不仅安然无恙,还仕途看涨。接替王安石的,正是他的官场伯乐,韩绛。

  哈哈哈
  大家周末愉快!
  稍后更新!
  (54)
  韩绛,王安石同年好友,新法支持者。
  神宗任命韩绛接替王安石,意思很明显。他只是否定王安石,并不是否定新法,新法还要继续推进。他只是希望用换人的做法,来平息朝臣对新法的不满。
  实际上,韩绛也是一肚子不满。他是支持新法,但对王安石的很多做法,也大不以为然。昔日好友,如今最大的公约数,是都主张变法。不同的是,王安石更激烈,而韩绛则温和的多。
  或许,正是因为对王安石的不以为然,所以对蔡确背后捅了王安石一刀,韩绛也选择性地忽略了。
  伯乐主政,蔡确,依然是新党核心人物。他当然希望,伯乐就这样干下去。可韩绛坐上相位,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火山口,根本坐不住。很快,他便极力劝神宗,召回王安石。
  事实上,王安石罢相后,虽然新法还在继续,但神宗并不满意。随着朝堂上,要求王安石复相的呼声越来越高,神宗也就顺水推舟,召回了王安石。
  这一下,让蔡确心惊肉跳。好在,王安石复相不过一年多,还没腾出手来收拾蔡确,就再次去职。而在此之前,韩绛也自请去了地方任职。朝堂之上,又是一轮人事洗牌。
  数年间,伴随着新旧党争,朝政波谲云诡,人事变化无常。
  蔡确,躲过一劫又一劫,闪过一箭又一箭,不仅没有倒下,还在迅速成长。不仅是官职累有升迁,政治手腕也越发老练。渐渐地,他已不再依附某个人,似乎也不再需要某个特定的靠山了。就连伯乐韩绛的离去,他也不再感到惊慌失措。
  事实上,经过几次精巧的设计和果断的出手,他不仅连续扳倒几个朝中重臣,还赢得神宗的信任。转眼,他已官居御史中丞。
  在西汉,监察机关叫御史府,东汉以后叫御史台,明清叫都察院。御史台最高长官为御史大夫,副长官为御史中丞。所谓三公九卿,御史大夫即属三公之一,是顶级高官。自唐朝以后,御史大夫不常设。宋代,也只是作为荣衔。因此,御史中丞,就是御史台实际上的最高长官。
  蔡确,已成功迈入大宋官场顶层。换句话说,朝堂之上,他自己已成为了山头。面对脚下的东京城,他开始有了主人的感觉。
  既然当家作主了,有些事,就可以认真张罗了。比如,父亲的临终遗愿。当年陈执中对父亲的羞辱,这些年来,无论逆境、顺境,无论落魄、发达,他从来不敢忘记。
  如今,他身居高位,终于可以复仇了。他只需要一个机会,或者是借口。而机会,居然说来就来,而且还是对方主动送来的。送机会的人,正是陈执中的独子,陈世儒。
  他卷进了一起轰动全国的大案。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