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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前朝隐士》第4~8章


第四章 大师的忠告
“阿弥陀佛,一晃经年,尺子别来无恙啊。”这时身后传来了问候声。
我转过身来,拱手施礼:“多年不见,无色大师宝相依然,可敬可佩。”
“呵呵,尺子当年英姿勃勃,如今发际斑白,更添些许沧桑之感。怎么,不再露着半拉屁股流浪了?”无色大师上下打量着我,微笑道。
无色大师乃是当年在流浪途中,夜宿易县镇国禅寺时相识的,曾经与之彻夜长谈,甚是投缘。
那夜,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了“蠕头蛮”这个名字。
“大师,我十年前开始写一本书,名叫《青囊尸衣》……”我将这次仓促会面的来意大致述说了一遍。
无色大师听罢良久不语,我默默的等待着。
“尺子,你此行危险至极啊,”大师的面色异常严肃,“当今世上亲眼见过蠕头蛮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其中大都死于非命,唯有老衲一人幸存。”
我沉思片刻,然后语气郑重的说道:“大师,尺子已将有关蠕头蛮的事儿写进了书里,世人皆知,即便现在不去追寻,它们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此刻,已近日暮时分,秋风萧瑟,古塔风铃阵阵,耳边仿佛响起当年荆轲赴秦临行前,在易水河畔击节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时的悲壮吟诵声。
“我意已决,请大师告知尺子当年所发生之事。”我目光坚定的望着他。
无色大师思忖良久,最后伸手撩起僧袍,褪下僧裤,在其一侧的臀部可以清晰看见五道隆起的紫红色抓痕……
“你瞧,这就是当年蠕头蛮留下的……”无色大师苦笑道,接下来开始叙述起年轻时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无色大师出家前俗家本姓石,祖上系古燕赵雕刻世家,名动京师,家境富有而殷实。五十多年前,他在关外辽东偶遇一绝色女子,两人一见钟情,相爱甚笃,并私定了终身,立誓今生非此女不娶。
数月后,他说要返回易县家中,筹备中秋节前迎娶之事。临行前的那个仲夏之夜,两人一番云雨过后,该女说婚姻乃是人生大事,需要禀告祖先,于是便带其来到一爿荒凉的乱葬岗上。两人双双跪在一座荒冢前,该女默默的祷告着,就在这时,月光下的坟头上突然伸出一个男人的脑袋,长长的脖子还“咯咯”直响,吓得其几乎晕厥过去。
那怪头居高临下的默默俯视着他……
“爷爷,您看着还满意么?”该女喜盈盈的问道。
男人脑袋怪笑着点了点头,刹那间地底下伸出来一只大手,自己蓦地感觉到臀部火辣辣的一阵剧痛。
该女笑靥如花,口中嘤嘤说道:“爷爷今夜留下个印记,是想让你记住自己的承诺,永远不忘初心。”
第二天,他强忍着臀部的不适,匆匆忙忙的入关返回了易县老家。关门思前想后,这个女人和那坟墓里的怪人实在是太诡异可怕了,可是如何才能甩掉她呢?最后终于想到个法子,那就是“诈死瞒名”。
他剪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找人于中秋节前送至关外该女家中,告知其未婚夫已经抱病身亡。数日后,他便前往镇国禅寺剃度出家了,法名“无色”。
无色大师讲到这儿,苦笑道:“一缕头发,古人称作‘青丝’,与‘情丝’同音,意思是人虽然已经暴病身亡,但情丝仍在,未忘初心。”
听罢无色大师的讲述,我心下已然明了,当年的那位“绝色女子”定是李翠花无疑了。辽东,从广义上来说,也包括黑龙江与吉林的大部。
“大师,当年的那个仲夏之夜,荒冢伸出来的怪头,其鼻头处是否生有一粒硕大的黑痣?”我问。
无色大师闻言面色愕然,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原来大师与老者的相好为同一个人,只不过相隔了几十年而已,是在黄龙府的拉拉屯对么?”
无色大师沉默了会儿,口中怅然说道:“世事无常,想不到当年镇国禅寺那晚与尺子的一席话,竟引来今日之果,天意啊……翠花她,她还好么?”
“李老太太如今已经七十三岁,人老珠黄,再也不是大师当年记忆中的模样了。”
“岁月如梭,往事如烟,数十年过去,人事早已全非,”无色大师感叹道,“尺子,听完了老衲的往事,你还是执意要去追踪李翠花么?”
“当然。”我说。
“万万不可啊,”无色大师急忙摆摆手,“如今老蠕头蛮破墓出土,自然担心身份暴露,因此便会不择手段的加以掩饰,包括杀死所有的知情者。当年老衲若不是诈死瞒名,及时的遁入空门,又岂能苟活到今天?”
“大师,这部《青囊尸衣》,已呕心沥血写了十年,虽然书中对蠕头蛮着墨不少,但也都是些褒赞之词,倒不至于得罪它们。更何况这种来自远古的生物,尘世间实属难得一见,如今已近在咫尺了,又岂能轻易错过?”我的话语异常的坚决。
无色大师闻言踌躇半晌,最后无奈的说道:“尺子,请务必记住老衲的一句忠告,日后万一见到蠕头蛮爷俩并与之交手,于生命攸关之际,一定要说出这几个字,或许可以保住性命……”
“请大师明言。”我颇感好奇。
“石郎仍在世。”无色大师面现苍凉悲壮之色。
“大师这是要引火上身。”我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不由得肃然起敬。
“老衲年事已高,世间已无可留恋之人,若是西行前能在再见一眼翠花,便死而瞑目了。”大师的眼眶已然发红。
唉,我不由得长叹一声,想那无色大师早已遁入空门数十年,却还难以堪破红尘,这世间的男女情爱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大师,尺子就此告辞了。”我拱手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凉风吹颈,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老蠕头蛮既然当年就能出手抓伤大师,说明其早就可以破墓而出了,但其却又在地底下蛰伏了半个世纪,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个契机。那又会是什么呢?
夜空中,蓦地一颗飞火流星悄然划过天际,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由得苦笑了下,人生又何不是如此呢?
次日清晨,我们一行三人告别荣府,驱车前往山西河东风陵渡。
在车上,我默默的沉思着,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李老太和她的爷爷离开黄龙府拉拉屯,时间上虽然早于我们数日,但老蠕头蛮没有身份证,是无法乘坐火车与飞机的,很有可能是租车入关南下。
从李翠花记事本所留下的线索看,第一站应该就是风陵渡。她是熟读过《青囊尸衣》的,镇东的郭家老宅、风陵寺白果树地脐入口以及风后冢,都曾是蠕头蛮先祖郭儒昌曾经待过的地方,也许老蠕头蛮爷俩会去那儿寻觅凭吊一番。
“尺子,到了风陵渡以后,我们到哪儿去找翠花呢?”老者焦急的问道。
我凝视着老者,心想他与无色大师究竟谁对李翠花爱的更深一些呢。
山西河东风陵渡,地处秦、晋、豫三省交界,自古以来便是黄河最大的渡口,也是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郭襄与杨过最初邂逅的地方。
“尺子,李翠花是蠕头蛮吗?”豹王一面开车,嘴里嚼着口香糖问道。
“不是,”我肯定的回答说,“蠕头蛮不会因岁月而衰老,李翠花年轻时曾是一绝色美女,如今已变成个老太太,因此不会是蠕头蛮。”
老者闻言面露喜色:“尺子也知道她年轻时是美女?别看翠花都七十三了,那身段才叫一个柔,那皮肤才叫一个嫩……”
豹王按了几声喇叭,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尺子,按照导航提示,风陵渡到了。”
抬眼望去,镇上随处可见贴着白瓷片,安装着密密实实防盗网的低矮楼房,造型不但丑陋,而且千篇一律,早已不见了当年朴实恬静的乡村渡口模样。
郭家老宅以及那株千年老槐树也已不见了踪影,代之是铁皮和石棉瓦搭建的乱糟糟菜市场,人流熙熙攘攘,污水横流,声音嘈杂。
“这就是书中描写的河东风陵渡?”豹王大跌眼镜。
我长叹一声,下车找人问路。
“老哥,您可知道此地有座风陵寺么?院内有株千年老白果树的。”我拦住了一位路人。
“当然知道,”那人热情答道,“小时候还去寺里偷摘过白果呢。”
“太好了,请您告诉我路怎么走?”
“拆啦,前些年修高速公路的时候。”
“可是那株老白果树应该是国家挂牌保护的吧。”
“那树早些年就死了,所以连寺院一同推平了。”那人遗憾的摇摇头。
我有些怅然若失,遂接着问道:“那您知道风后冢还在吗?”
“哦,风后冢还有,就在赵村后面的野地里。”说罢,那人拎着菜篮子晃晃悠悠的走了。
看来在风陵渡寻找李翠花,只剩下风后冢这一条线索了。
第五章 夜探风后冢
赵村村东头,一座蓬蒿丛生的大土丘静静的躺卧在野地里,旁边矗立着一块方石碑,上面刻有“风后陵”几个大字。尺子围绕坟冢转了几圈,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风后是传说中黄帝的宰相,迄今已有五千多年了,那时的坟冢是绝无可能保留到现在的,否则早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了。
“尺子,风后冢不是在关中地脐里面吗?”豹王疑惑的问道。
“嗯,这个土丘看来是后来人为纪念风后而堆的。”我含糊着回答说。
老者四下里左顾右盼,一脸的失望,哪里有李翠花的踪迹嘛。
“你们是干啥的?”远处站着一名穿制服的保安,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老乡,风后陵的游客好像不多啊。”我迎上前去打起了招呼。
“嗯呐,不多。”那人答道。
“这几天,有没有看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中年男子来过这儿?”我接着问。
保安皱起眉头想了想,说:“夜隔早起,倒是有个东北老太太来过的,说是专门研究风后的历史学教授。”
那一定就是李翠花了,我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总算是追踪到了。
“那太好了,我就是来此地收集有关风后的民间传说和轶事资料的,不知在哪儿能找到她?”我试探着问。
“她说今儿夜里还要来祭拜风后,”保安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河北。”我答道,这保安肯定是看到我们的车子了。
他“哼”了声,转身准备离去。
“这位教授是一个人来的吗?”我追问道。
“嗯呐。”保安点点头,鼻子上贴着一块创可贴,声音有点瓮声瓮气,不过看着有点面善,曾经在哪儿见过的。
我道谢后,转身来到土丘前,摆手招呼他俩上车。
风陵渡镇上,先找了家干净的小客栈住下,然后吩咐他俩休息,养足精神后准备夜探风后冢。
我则独自上街逛了一圈,采购了点必需用品,于日暮时分返回到了客栈。
晚餐很丰盛,我特意叫了酒,还点了本地的名菜“风陵卤肉”和“油炸黄河小鱼”,并多吃了碗米饭,酒足饭饱才好对付老蠕头蛮。
“记住,你俩一切不可擅自行动,尤其是不能和老蠕头蛮的关系弄僵,因为合我们三人之力也绝非是其对手。”我特意加重语气叮嘱道。
出发前,老者背地里偷偷将老黄皮子塞进背囊,挎在了肩上,我也权当没看见。
是夜,一轮明月隐匿在了薄云后,赵村东头野地里升腾起淡淡的白色雾霭,四下里一片静寂。
我吩咐他俩躲藏在不远处的一片杂树林中,尺子没叫就先别出来,老蠕头蛮至今都未现身,定是在暗中觊觎窥伺。总之,江湖险恶,凡事都要留有后手。
夜色朦胧,我独自一人朝着风后冢走去。
蓦地,感觉到了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农安县,三大乏,嗯呐、夜隔、不远遐。”这句顺口溜突然间从我嘴里冒了出来,吓了自己一激灵儿。
终于想起来了,今天遇见的那名保安并非本地口音,而是说的东北话,包括黄龙府一带的土语。没错,此人当时就觉得有点面熟,只是鼻子上黏着块创口贴,一下子没认出来。我掏出手机,找到了李翠花家墙上的画像照片,果然与那保安的容貌极其相似,无非是画像上中年人的鼻头上有粒大黑痣。怪不得当时看那保安的面色惨白无血色,当是常年蛰伏于地底下不见阳光之故。
哼,老蠕头蛮终于现身了,竟然伪装成一名看守风后冢的保安,与李翠花一起在这儿守株待兔,果然是老奸巨猾啊。
如今东北经济不景气,南下打工的人不少,来到赵村找份保安的工作,似乎也顺理成章。
我一面寻思着,一边朝风后冢走去。
目前,估计老蠕头蛮爷俩并未猜到今天来风后冢的三名游客真实身份,连汽车牌照也是河北籍的,如此,周旋余地便会大许多。
石碑前,燃烧着三炷香,月色清冷,一位身穿白衣的老妇默默的站立在草丛中……
“你就是那个想要搜集‘风后陵’资料的人?”老妇冷冰冰的说道。
没错,正是黄龙府一带的口音。
“是啊,本人研究风后已有十年,可是还有不少疑惑之处想要求证。”我客客气气的回答。
“你想要求证什么?”她的语气很是生硬,似乎不太友好。
“有关上古时期风后的资料很匮乏,民间野史传说亦不足为信,”我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当今只有一本《青囊尸衣》介绍的较为中肯。”
“《青囊尸衣》?”老妇随即警觉了起来。
“没错,是一个名叫‘鲁班尺’的人写的,不知您有否看过?”我问。
老妇的面色逐渐缓和了:“嗯,当然知道,不就是一个露着半拉屁股的流浪汉么?虽然肉皮儿黑了点,但却是相当的性感呢。”
“性感?”我不免有些愕然,心道这李翠花果然风骚的紧,难怪迷得老者神魂颠倒。
“哈哈,”我笑了,随即就势大吹法螺,“何止是性感,简直是太性感了。流浪汉需要四处奔走,臀部肌肉自然极为发达,更何况常年裸露在外,经受雨淋日晒,寒冬北风吹袭,俗话说‘霜打的柿子最甜’,道理是一样的。”
“你这人倒是蛮有意思的。”她莞尔一笑,防备之心渐去。
我望了眼杂树林,那边依旧是静悄悄的,老者不错,还真能沉住气。
“《青囊尸衣》您看了多少?”我进一步的试探。
月光下,这位老妇的话也多了起来:“咱家的电脑死机了,不过《虫师》已经看了不少,那个姬大师真有意思,原来是只大公鸡。唉,我早该猜到的。”
嗯,这老太太童心未泯,这也许就是吸引老者的地方。
“你知道书中最感兴趣的人物是谁吗?”李老太兴趣盎然。
我还未回答,她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就是邢书记……”
当然,和你爷爷是同类嘛,我心里嘀咕着。
“唉,邢书记同可儿的爱情真是令人向往……可惜当年之事就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了。”李翠花抬起头来,凝视着夜空中洁净的明月,眼角处似有泪花一闪,口中喃喃自语着。
我明白,那是石郎。
这个李老太太看来也是性情中人,五十年前的恋情至今都难以忘怀,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想起南山老者对李翠花的一片痴情,口中不禁念诵起宋代词人晏殊的那首《浣溪沙》来,真心希望她能忘却过去,怜惜眼前之人。
哪知李老太太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色,口中冷冷道:“这个‘眼前人’说的是你么?”
坏了,本想帮南山老者一把,结果似乎引火上身了。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世事无常,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不妨……”
李老太太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不好,怎么越描越黑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与右臀,自己已经为应付最坏的情况作了准备。
“你摸屁股干什么?”李老太太的目光恶狠狠的盯过来。
“没什么,只是这里有点刺挠而已。”我淡淡说道,心想眼下局面尴尬,是时候叫南山老者出来见面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黑影四肢伏地,横着如螃蟹般悄无声息的跃至跟前,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正是白天见过面的那个保安。
“翠花,别怕,有爷爷在此,无人能伤害到你。”老蠕头蛮傲慢的说道,鼻子上的创口贴仍在,声音依旧是翁声瓮气。
“爷爷,这人言语轻浮,孙女自己便可将其打发了。”李翠花轻松的说道。
老蠕头蛮微笑着站过一边,负手而立。
“且慢,”我赶紧摆下手,故作疑惑的说,“您不是白天时的那位保安么?怎么又是她的爷爷,况且年纪也根本不相符啊。”
老蠕头蛮冷笑道:“废话少说,你的那两个同伙儿,嘿嘿……”
“你把他们怎么了?”我吃了一惊,这老蠕头蛮迟迟未现身,原来是对付他俩去了,这下可是吃了哑巴亏。
“已经被老夫制住了。”老蠕头蛮似乎根本就不屑一顾。
我知道这一战已在所难免,于是索性便将话挑明了说:“老先生在地底下蛰伏了七八十年,如今终于破墓而出,可喜可贺啊。”
这次轮到这爷俩吃惊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目瞪口呆。
“你……你什么意思?”李翠花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冷笑一声:“伪满洲国时期,黄龙府伊通河边妖窝铺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人突然得暴病身亡,死因甚是蹊跷。新京警察局和日本宪兵队都下来调查,可都一无所获,最终成为一桩无头死案。”
老蠕头蛮沉下脸来,没有吭声。
“解放后,人民政府接收了这批日伪时期的档案,由于年代久远,便将其封存了。直到八十年代中期,妖窝铺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件,尘封了几十年的往事这才重新提起,农安县政府也进行了调查,但却始终未有头绪。后来从台湾来了个老太婆,这才最终解开了谜团……”我停顿了下,目光瞟了老蠕头蛮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这名台湾老妇领着警察掘开了数十座老坟,有些墓穴是空的,尸体早已破墓而出。但还是抓到了十多具蛰伏着的蠕头蛮,取名为‘农安虫人’。这件事儿在当年很轰动,你去问问县城里的老人都知道。”
老蠕头蛮听到这里,禁不住的关切问:“那些‘虫人’都哪去了?”
“死了,都被李地火烧成了灰烬。”我淡淡答道。
“爷爷,您别听他胡诌,这都是那本《青囊尸衣》书里面的情节。”李翠花叫了起来。
第六章 老蠕头蛮
“《青囊尸衣》?爷爷走南闯北,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本书?”老蠕头蛮诧异道。
“爷爷,那是十年前‘鲁班尺’写的,您怎么会知道?”李翠花撅起了小嘴儿。
老蠕头蛮“呵呵”笑了:“爷爷当年走村串巷做木匠活儿的时候啊,就有一把黑红色的枣木鲁班尺……”
“我说的是个人。”李翠花气囔囔的说道。
“哦,”老蠕头蛮回过神儿来,“这个‘鲁班尺’是何许人也?”
李翠花摇摇头,叹息道:“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只晓得是个光着半拉腚的流浪汉。”
我下意识的摸了下右臀,有点小得意。
“嗯,翠花啊,此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底细,就要赶紧立马除去。”老蠕头蛮晃了晃脖颈,口中催促道。
“爷爷,俺娘祖传的‘黄龙府蹦蹦拳’,翠花还从未与人交过手呢,今晚就让您老人家开开眼界。”李老太太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绣花方帕,随后扭动腰肢,动作妩媚,像极了“东北二人转”。
我见状不禁哑然,心中则暗自寻思着,这个李翠花随着年岁的增长,也从当年的小姑娘变成了老太婆,因此确定其不是蠕头蛮。但若如老者所言,她翻墙时的动作姿态像螃蟹般的横行跳跃,又符合蠕头蛮的特征,此事须得弄个明白才好。
“推开庙门拜佛像,打开地狱揍阎王,黄龙府里蹦蹦拳,专杀奸佞保贤良。得儿呀呼嘿……”李翠花甩了个“水袖”,竟然张口唱起了“二人转”曲调,然后身子“嗖”的窜起多高,径直蹦了过来。
早年在东北流浪时,为防身自己曾跟随名师学过几天“达摩点穴拳”。那是一门极高深的内家功夫,需要苦练指力十年达以上,最终能将树身的白色粉笔点一指戳掉,才能出师。我想到了个偷巧的办法,找了截树枝打磨光滑藏于掌中,即便是认穴不准,照样可以把对方点的吱哇乱叫。
月光下,但见李翠花冲我嫣然一笑,露出了两排黄色龅牙,这是黄龙府水质含氟量过高所致,当地人基本都患有这种症状。
我暗藏那截木棍于掌心,准备即刻出手。
一丝怪异的甜香之气飘了过来,与女人化妆品的气味儿迥然不同……
不好,那方帕有毒!我紧忙屏住呼吸,就在李翠花蹦蹦跶跶来到身旁之际,假装身子虚晃两下,脚下站立不稳……
李翠花见状以为对方着了道,嘴角边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放松了戒备。
但凡江湖上高手过招,一两个照面就即刻分出输赢,绝不会死缠烂打,完全不似武侠小说里动不动就上来个几十或上百回合。  我假装倒向李翠花,左手臂朝空中胡乱抓了两下,然后落在其肩膀上……  李翠花上当了,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扭转,似乎是某种擒拿术。  蓦地,我的右手瞬间暴涨,那截坚硬的树棍直捣其前胸膻中穴。
此穴乃人体十大要穴之一,属任脉,位于两乳之间,平第四肋骨。当年师父曾经说过,“达摩点穴拳”的要旨就是一击致命,往往高手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自己虽然手指力道不足,但坚硬的树棍则弥补了这一缺陷,只要认穴无偏差就无问题。  “流氓!”李老太太面色绯红,勃然大怒,口中叱喝着,但其显然已是躲避不及。
“噗”的声闷响,那截树棍如戳中棉花般,竟然泄去了力道。李老太太身子后仰倒退数步,险些摔了个仰八叉,嘴里骂道:“不要脸!”  我惊讶的望着她,奇怪,明明点中了她的膻中要穴,怎么没能一击成功?  “好小子,竟敢对翠花如此下作……”老蠕头蛮见状大怒,随即张开嘴巴“啵”的吐出了一个大泡泡凌空袭来。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些蠕头蛮幼虫隔着透明的泡壁兴奋的盯着自己。  不好,我心中大骇,急忙伸手入衣袋,掏出一瓶250ml的枪手牌杀虫剂,朝着迎面而来的大泡泡“噗噗噗”连续不停的喷射……
月色迷离,大泡泡周遭笼罩在一团淡淡的无色透明雾霭之中,空气里散发着除虫菊刺鼻的气味儿。  药力瞬间侵入气泡,那些蠕头蛮幼虫们顿时乱做一团,“吱吱”痛苦的尖叫着……  “啵”的一声,泡泡破裂,幼虫们的尸体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  哈,成功了,亏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在风陵渡镇上的超市里买了这瓶杀虫剂,七大品牌之一,果然好使。  “原来阁下竟然是江湖上的使毒高手……”老蠕头蛮大骇。  我嘿嘿一乐,老蠕头蛮在墓穴里呆了七八十年,还不知道这只是瓶化学杀虫剂,十几块钱而已,便宜的很。
“且慢,阁下使用的是何种毒药,可否告知一二?”老蠕头蛮似乎产生了敬畏之心,语气也有些恭敬起来。  “除虫菊。”我毫不保留,实话相告。  “能否借来一观?”老蠕头蛮的泡泡被对方一招轻易破解,愕然之下心里痒痒的,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小罐子里的秘密。  “自己去买。”我耸耸肩。  “爷爷,他在骗你呢,”缓过气儿来的李翠花面色潮红,嗔道,“这瓶驱虫剂根本不算啥,咱屋里头的‘百草枯’和‘敌敌畏’比他的厉害百倍。”  “啊,”老蠕头蛮呆怔住了,似有不信,“竟有此事?”  “爷爷,不光咱村里,整个中国到处都有的卖,遍地都是,稀松平常。”  “那当今世上岂不是毒物横行了?”老蠕头蛮仰天长叹道。  “正是。”我答道。
须臾,老蠕头蛮突然面露诡异笑容,目光在李翠花和我的脸上扫来扫去,然后嘿嘿两声,说:“爷爷看你俩挺般配的,不如今夜就成亲了吧。”  “什么?”我闻言愕然一惊。  李翠花似乎也颇感意外,脸上顿起红晕,嘴里嗫嚅道:“爷爷,您乱说啥呢……”  老蠕头蛮见状大笑道:“呵呵,乖孙女儿别害羞嘛,爷爷看这小子温文尔雅,谈吐得体,必是出自大户人家或是书香门第。自古圣人云‘男女授受不亲’,他既然敢摸你的胸,表明其爱慕之深,早已情难自禁。我看,索性不如就嫁给他了吧。”
说罢,他的目光径直盯过来,表情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子,你可愿意娶翠花为妻?”  我冷笑不语,心想这老家伙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相必是另有企图。  “嗯……”老蠕头蛮看出我拒绝的态度,“这个嘛,翠花虽然是老了点,但身材妩媚,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比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可爱多了。”  “爷爷,人家才七十三岁嘛,怎么就老了呢?”李老太太不乐意了。  “对对对,人生漫长,七十三岁也才刚刚开始嘛,日子还久着呢。”老蠕头蛮点头称是,同时对李翠花偷偷的使了个眼色。  我瞧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自警觉起来。  李翠花见状噘起了嘴巴,眼角间突然现出妩媚之色,目光斜斜的乜着我,然后将手掌轻按于胸前,口中羞羞答答的埋怨道:“你刚才的手指力道好大,人家这儿现在还疼呢……”
我冷眼注视着她,空气中的怪异甜香气和除虫菊的刺鼻味儿都已散去,方才自己的“点穴橛”力道不可谓不大,认穴也无偏差,但怎么对其丝毫没起作用呢?
“你好坏啊,看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嘛……”李翠花抿着嘴巴,隐藏起黄色的龅牙,故作忸怩之态。  我转过身来,问老蠕头蛮道:“我的两个同伴呢?”  “放心,他们没事,你只要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老蠕头蛮面现诚恳之色。
我倒背着手,抬眼眺望夜空中那轮淡淡的明月,口中悠悠叹道:“当年有个来自古燕赵易水河畔的青年才俊,在黄龙府一个名叫‘拉拉屯’的小村庄,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两人情意深厚,私定终身,山盟海誓。那姑娘为使其不忘初心,竟然让人抓花了他的屁股……”  月光下,李翠花的面色遽变。
“你……”她的声音颤抖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坦然微笑道:“自然是石郎告诉我的。”  “他,他还活着?”李翠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没错,石郎仍然在世。”  李翠花幽怨的目光直视着我,一言不发。渐渐的,那眼神儿变成了怨毒,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原来当年石郎是假死,传讯病故是为了背弃承诺,哈哈哈……还说什么不忘初心,到头来却是负心汉!”  老蠕头蛮终于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那个叫‘石郎’的负心汉如今人在哪里?爷爷这就去宰了他。”  “石郎现在何处?”李翠花也咬牙切齿的问。  “他开了一家东北餐馆,名叫‘翠花,上酸菜’。”我回答说,心想好好气气这个老太婆,这爷俩竟敢打尺子的主意。  “餐馆在何处?”李翠花追问道。  “位于西百老汇大街。”  “这个白什么大街在哪儿?”  “在温哥华。”  “瘟个花又在哪里?”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  “废话少说,究竟是在哪儿?”李翠花急了。  “北美洲加拿大。”我笑容可掬的回答道。
此刻,老蠕头蛮浑身发抖,嘴里哇哇叫道:“岂有此理,竟敢埋汰我们家翠花是‘酸菜’,简直气煞老夫了!”
李翠花疑惑的盯着我:“你小子是在玩我吧?”
我耸耸肩,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心中却暗道,无色大师想在临终前最后见一面当年的恋人李翠花,谁料尺子刚一试着抛出石郎,竟然引发她如此之深的怨恨,甚至于连漫长的五十年都无法冲淡,难道世间的女人都是如此么?
老蠕头蛮此刻面色一沉,伸手扯去鼻子上面的创口贴,口中发出了“桀桀”怪笑:“咱们谁也别兜圈子了,鲁班尺先生……”
我闻言蓦地一惊,原来这老蠕头蛮早已识破我的身份,却还在那儿故意的装聋作哑,真是可恶。
“没错,我就是鲁班尺,《青囊尸衣》的作者,”我点头承认,“不过,你是如何发现的呢?”
老蠕头蛮冷笑两声:“老夫精心的布下这个局,就是想引出鲁班尺,然后在风陵渡守株待兔,你果然上钩了。郭家老宅、风陵寺以及白果树地脐入口都已消失,唯有风后冢仍在,因此推断你们肯定会到这儿来。这几天,来风后冢的外乡人也就只有你们三个,本来老夫还不是十分的确定,但是你编瞎话夜探风后冢,并且将两个同伙隐藏进树林作接应,嘿嘿,若不是鲁班尺的话,又有谁会这样做呢?”
我微笑道:“老先生挺了解尺子嘛。”
“老夫在墓中听雁渡寒潭播讲的《青囊尸衣》好几遍,你说是否了解呢?”老蠕头蛮反问道。
第七章 来自远古的秘密
我一下子无语了,这老蠕头蛮竟然下了如此一番功夫,看来自己要惹上大麻烦了,南山老者的事儿只不过是场短暂的序幕而已。
“爷爷,原来你早知道他是鲁班尺,那怎么不告诉翠花,让孙女儿当着人家的面出丑?”李老太太一跺脚,气呼呼的责备道,同时还悄悄地瞄了我一眼,双颊泛起了红晕。
“好乖孙女,爷爷也是不久前才确认的嘛。”老蠕头蛮看在眼里,嘿嘿的笑着。
“老先生费尽心机找本人究竟所为何事?尺子洗耳恭听。”我语气平静的问道。
“鲁班尺,老夫问你,《青囊尸衣》书中所言是否都是真实的?”老蠕头蛮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
“编的,乱编的,信口雌黄瞎编的。”我耸耸肩,轻松答道。
“嘿嘿,”老蠕头蛮根本不信,“别想着蒙老夫,单单书中对蠕头蛮的描述就已经准确无误,尘世间所知者寥寥。”
“好吧,实话实说,尺子是一名流浪汉,多年来浪迹天涯,途中所识之人三教九流,自然听到不少世间奇闻轶事,于是整理后编篡成书,仅此而已。”我回答。
老蠕头蛮鼻子“哼”了声:“老夫再问你……”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头,抢着说道:“老先生与在下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般问话实在是不公平,尺子有权拒绝回答。”
“那么,如何才算公平?”老蠕头蛮面色一沉。
“当然是你问一句,然后我再问一句,轮流来才行。”尺子心道便宜不能都让你占了。
“好吧,老夫先问你……”他嘿嘿说道。
“不,”我坚决的摆摆手,“方才在下已经回答过了,现在轮到尺子问话。”
老蠕头蛮无奈的同意了:“鲁班尺,你问吧。”
我清了清喉咙,决定先从简单的问起:“老先生可是李地火的后人?”
“不错,当年老夫走村串巷替人做木匠活,在靠山镇伊通河边的妖窝铺遇上爹爹,被种上蠕头蛮暴病身亡,葬回了拉拉屯北山岗。”
“一般蠕头蛮地下蛰伏最多三四十年,若不破墓便要成为死胎,老先生又怎会在墓穴中整整待了近八十年?”
“因为……”老蠕头蛮刚要回答,突然醒悟过来,赶紧说,“这又是一个问话了。”
“好吧,”我无奈的说道,“该你了。”
“鲁班尺,方才施展的毒烟果真是市场上买来的什么‘杀虫剂’?”老蠕头蛮疑惑的问。
“没错,十二块五毛一罐,对飞蚊、白蚁、蟑螂等害虫具有奇效,原料采用植物精华,家庭必备,不伤人体能够净化空气,买二送一,还可以参加回赠客户活动,凭小票抽奖……”我滔滔不绝的说着,都有点拦不住了。
老蠕头蛮呆愣在那儿,蠕头蛮吐泡泡乃是其唯一繁殖手段,若尘世间随手可得此等剧毒之物,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了,思之极恐。
“爷爷,”李翠花在一旁急得直对其使眼色,面红耳赤,竟带有着少女般的羞涩,“您就不能问点有用的么?”
老蠕头蛮领悟了孙女儿的意思,没办法,只好开口问道:“鲁班尺,你愿意娶翠花为妻吗?”
李翠花脸上绽放着笑容,咧着嘴巴乐了,裸露着两排黄色龅牙。
这一下可把我难住了,老蠕头蛮地下蛰伏八十年,李翠花隐匿于青丝之间,舍身委于南山老者。爷孙俩为尺子布下了如此大的一个局,所图谋之事必然不小,若是断然拒绝,非但线索断了,恐怕还会有一场恶战。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凡事情难以下决断者,最好就是一个字“拖”。
我再次清了清喉咙,柔和的目光瞅了一眼李翠花,然后朗声说道:“婚姻乃人之终生大事,容尺子思考一炷香时间,到时候必定答复老先生。”
“爷爷,尺子说的没错,就让人家好好想想嘛,”李翠花在一旁帮腔了,“当年石郎咋见面就发下了山盟海誓,结果还不是个负心汉么?南山老者更是一上来就动手动脚……”
老蠕头蛮呵呵一笑:“乖孙女儿此话有理,方才的问话暂且寄下,老夫现在重问。”
“老先生,”我摇摇头,“这句是要算的,一炷香后无须重复再问,尺子自会回答,现在轮到我了。”
老蠕头蛮愣了愣,只得点点头。
“老先生因何在墓穴中整整蛰伏了近八十年?”尺子再次问道,这点始终是疑惑不解的地方。
老蠕头蛮沉思片刻,面色郑重,口中缓缓说着:“这涉及到远古蠕头蛮的一个重大秘密……”
我的心里“砰砰”直跳,急得有点抓耳挠腮,这也许是多年来尺子所遇最令人激动的时刻了。
“根据祖训,这个秘密只能传给蠕头蛮家族的继任族长,而外人得此秘密者则必须处死,以防泄露。所以老夫对翠花也都是守口如瓶,未曾说过一个字……”老蠕头蛮目光阴郁的望着我。
我闻言不禁愕然,心想这下坏了,自己是外人,若听到这个秘密则必死,否则的话,就只有加入蠕头蛮家族了。
“鲁班尺,你是个聪明人,世间人一生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到时候人老皮皱齿豁,器官毁朽,病痛缠身,了无生趣。而蠕头蛮则衰老的极为缓慢,青春永驻,更何况能言善辩,思维敏捷,性欲亦是远超人类。你和翠花若是成亲并加入蠕头蛮家族,待日后破墓而出之际正值壮年,双宿双飞,浪迹江湖,岂不快哉?”老蠕头蛮循循善诱着。
“嗯,老先生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改变自己早已习惯的生物属性,毕竟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我故作踌躇状,慢吞吞的说着,“难道暂时不加入的话,就不可以聆听这个秘密了么?”
“不可以!”老蠕头蛮断然喝道。
“如果硬是要听呢?”我坚持着。
“听后杀之。”老蠕头蛮恶狠狠的说道。
我寻思着,这个秘密如此担心泄露出去,想必是有关蠕头蛮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今夜即便不听的话,面对这爷孙俩的逼婚恐怕也会撕破脸,况且豹王和老者受制于他人,最终仍需一战。目前衡量一下双方力量对比,李翠花的“黄龙府蹦蹦拳”不足为惧,老蠕头蛮的泡泡用“枪手牌”杀虫剂对付证实可靠有效,但250ml的小罐毕竟剂量有限,真后悔当时没买个600ml的大瓶。据自己所知,蠕头蛮最厉害的必杀技就是伸长了脖子咬人,但只要找到破解之法倒也无惧。
“我要听。”我微笑着说道。
“什么?”老蠕头蛮惊讶不已,“你真的愿意听完后被处死……”
“这不一定,也许听完觉得好,就同意娶您孙女儿了呢。”我貌似诚恳的说道。
老蠕头蛮爷孙俩面面相觑,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那好吧,”老蠕头蛮扭头示意李翠花走远一点,然后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向我轻轻说道,“附耳过来。”
我稍一犹豫,心中确信其不会使诈,于是悄悄的从裤袋里摸出一物藏于掌心,然后小心翼翼的附耳上去……
几分钟后,老蠕头蛮讲述完了这个重大秘密,然后默默的瞧着我,一言不发。
我沉默良久,最终抬起头来,明确的答复道:“抱歉,尺子不能娶李翠花。”
老蠕头蛮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勃然大怒,但闻其脖颈处“咯咯咯”一阵乱响,整张脸肌肉随之变形……
说是迟,那时快,我早已猱身扑了上去,右手紧握一支黑鹰X8超强功率的袖珍电击棍直接戳在了他的脖颈上。随着“哔哔啵啵”一阵耀眼的白光,瞬间八千伏的高压令老蠕头蛮颈部神经和肌肉产生痉挛与收缩,卡住长脖颈伸不出来了。
老蠕头蛮骇然失色,惊恐之下斜刺里横着窜出数丈远,驮起呆愣着的李翠花落荒而逃。
耳边远远的传来他愤怒的叫喊声:“老夫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好险,我惊魂未定,心想这老蠕头蛮由于在地底下蛰伏时间过久,大概颈部活动略显呆滞,这才给了自己偷袭的机会,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轻易的得手了。
我转身朝着黑黢黢的杂树林跑去。
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盘腿端坐着豹王和老者,头顶上空盘旋着一个大泡泡,里面数百只蠕头蛮幼虫正在紧张的监视着他俩,迫使他俩不敢有一丝的轻举妄动。
我赶紧上前,掏出剩下的半罐杀虫剂“噗噗噗”一阵乱喷,将泡泡内的蠕头蛮幼虫剿杀干净,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寻思着,明天还要再买上几罐,真的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豹王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折叠刀,抱歉的目光望着我,对付蠕头蛮泡泡,那玩意真的不行。
老者“腾”的站起身,忙不迭的问:“翠花呢,你可曾见过她?”
我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这爷孙俩与尺子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最后将其打跑了事。”
“那翠花她没问起我么?”老者期望的眼神儿。
“没有。”我不忍心告诉他实情,那李老太太与其交往只是在做戏。
“翠花啊,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老者忿忿不平的说道。
月光下,地上的背囊内,老黄皮子偷偷的探出头来。
“你家这位黄大仙儿啥用也没有,像是缩头乌龟,还不如放生算了。”豹王冲着老者嘿嘿两声。
我微微一笑:“这蠕头蛮本就是‘狐黄灰白柳’的克星,老黄皮子自然就不敢出来了。”
夜空中,天边乌云掩来,渐渐的遮蔽了明月,大地一片晦暗。
第八章 阆中古城
豹王驾车连夜驶离河东风陵渡,越过黄河,直奔潼关。
清晨,天阴沉沉的,乌云盖顶,山雨欲来。
我坐在车里,目光望着窗外,回想着昨夜风后冢前的那场恶斗。若非提前做足了准备,与老蠕头蛮交手不可能赢,实属侥幸罢了。如今,这爷孙俩已然有了防备,下次交手的话必败无疑,自己死活无所谓,但却会连累豹王与老者。
“看来要利用那个秘密才能摆脱困境了……”我自言自语道。
“尺子,你说什么?”豹王驾着车,一边扭头问。
“哦”我缓过神儿来,岔过话题,“尺子在想,昨夜与李翠花交手的时候,明明点中了她的胸口膻中穴,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老者闻言“噗哧”一声乐了:“嘿嘿,尺子有所不知,翠花是布袋奶,有两尺多长,平时嫌累赘就在胸口挽个结,你一定是,哈哈……”
豹王在前面听着也笑了,调侃挖苦道:“布袋奶可是稀罕之物,老者的艳福不浅啊,说说呗。”
老者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故意不去回答。
细雨绵绵,空气阴冷,毕竟已是深秋时节了。
老蠕头蛮在风陵渡设下的圈套未能奏效,必定不肯罢休,昨夜他发誓要追杀尺子到天涯海角,也绝非是一句空话。眼下我们在明他在暗,须得处处留神才是,以防其突袭。
“看,远处的山峰真像是一尊苍老的佛头啊……”老者突然惊呼起来。
“那就是‘佛头山’了,上面原本有个佛崖寺,也就是有良出家的地方。只可惜前些年再次失火完全焚毁了,如今只剩下些残垣断壁。”我眺望着那座笼罩在烟雨朦胧中的白色山峰,嘴里低吟起元代张养浩的那首《潼关怀古》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吊古伤今的感叹。
“尺子,这首词你在《青囊尸衣》书里多次提起,”老者在一旁插言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亡,百姓苦’好理解,可是这‘兴,百姓苦’就说不通了。”
“但凡新的王朝兴起,统治者无不大兴土木,而不考虑战乱过后,百姓亟待休养生息,税赋日益加重,老百姓自然苦不堪言。”我长叹一声。
“尺子,下一步怎么走?”豹王停车在了路边,翻开地图。
“翻越秦岭到洛南,然后取道汉中入川至阆中。”我答道。
“如果走高速的话会方便些。”豹王看着地图。
“不,就走小路横穿秦岭。”我望着烟雨飘渺的群山,默默说道。
“这条202省道自高速公路建好以后,就好象没人再走了,天气不好,万一有落石塌方,我们会被困住。”豹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尺子知道,但唯有出其不意的冒险去走这条小路,才有可能甩开老蠕头蛮爷孙俩。”我沉思着说道。
“为什么要甩开翠花呢?”老者不满的嘟囔着。
我的目光望着他,郑重的解释说:“老者,李翠花并非是善良之辈,她委身与你是为了设下这个局,目的是引诱尺子出来……”
“引你出来干嘛?翠花既然不是蠕头蛮,那就是良家妇女了,其实你们都不了解,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老者不满意的叫嚷起来。
“依我看,她就是蠕头蛮,试想一下,七十三岁的老太太竟然能和你夜夜滚床单,这完全违背常理啊。”豹王嘿嘿道。
老者欲分辩,我摆了摆手:“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蠕头蛮的生活习性还未能全部掌握,李翠花翻墙时的姿势和敏捷程度均异于常人,这点令尺子始终疑惑不解。不管怎样,小心总归无大错就是了。”
汽车驶入秦岭崎岖的山路,不久,天空中下起了冻雨,路面无比的湿滑。随着公路向高海拔峰峦攀爬,路况越来越糟。急弯处时常会遇到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土壤以及小树等,而且见不到任何的其他车辆,看来这条省道已经荒废很久了。
每到危险路段,老者面色惨白的紧紧抓住扶手,嘴里唱起了当年的红色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嘿,有力量……”片刻后,又大声吆喝起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弄得一惊一乍的。
豹王紧张的盯着路面,双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盘,口中反复的诵念着六字真言。
我则叼起一根香烟,悠哉悠哉。
就这样在雨中颠簸了将近十个小时,终于冒险穿越了秦岭来到洛南,众人均松了一口气。
“我们甩掉了老蠕头蛮,”此刻,我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下了,于是吩咐豹王,“现在直取汉中。”
深秋时分,油菜花开的季节早已过去,也不知道如今乡下还有没有“菜花痴”了。汉中北去百余里便是留坝,二丫的家就在那里,这么多年过去,应早已物是人非了。
“我们真的甩掉老蠕头蛮了么?”豹王不放心的问道,回想起夜探风后冢的那晚,至今仍心有余悸。
“嗯,”我凝视着车窗外雾气笼罩着的汉中平原,沉思道,“算是暂时摆脱了吧,不过会随时追上来的,蠕头蛮这种生物极其固执,只要是认准一件事儿,就锲而不舍,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次日黄昏,终于入川抵达阆中古城。
“阆中风水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我站在嘉陵江边,眺望着这座中国四大古城之一的阆中古城,不禁感慨道,“此城古时属巴郡,乃是中原风水最佳之所,当年袁天罡与李淳风之所以终老此地,必有其故。”
乜起眼睛观气,但见古城上空笼罩着蓝紫色的气晕,果然是紫气东来,上吉之地啊。但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鼻子嗅嗅,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来是汽车尾气。
我们跟随着人流,走入了古城西门。
老者挎着背囊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目光则是四下里不停的打量。
“老者,你在看啥呢?”豹王诧异的望着他。
“想不到啊,”老者感叹道,“连四川的老太太都这么漂亮多情……”
我点点头,解释说:“自古蜀地‘美女、美食、美景’,冠绝天下,此言非虚。俗话说‘依山出俊男,临水生美女’,四川盆地多江河,水气足,因而女人大都生得皮肤细嫩,白中带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惹人怜爱。相反,因蜀地多丘陵少峻岭,因而男人普遍身材矮小,平均只有一米六七左右,而且甚少阳刚之气。南山老者来自关东黄龙府,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自然会引起那几位老年妇女的注意……”
穿过明清时期的川北道署,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古阁楼,雕梁画栋,四周灯火阑珊,游客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重庆小面儿……”吆喝声里,飘来阵阵浓烈的麻辣香味儿。
“尺子,”老者近前小声说,“背囊里的黄二爷入城后,突然躁动不安起来,就和那晚在风后冢树林里的时候一样。”
我闻言立刻警觉起来。
这次翻越秦岭取道汉中入川,是尺子途中临时决定的,老蠕头蛮爷孙俩绝不会猜到,况且即便想到也来不及抢先一步抵达阆中古城。如果老黄皮子的感应没有错的话,说明古城之内还潜伏有其他的蠕头蛮,当年黄龙府破墓而出的大都已入关南下,也难说保不准儿就有留在阆中的。
“老者,你与‘黄二爷’一家相处多年,能否以意念相互沟通呢?”我问道。
老者点点头。
“那么,你告诉它,让其追踪古城内的蠕头蛮。”我吩咐说。
老者拉开背囊,嘴巴凑近小声的嘀咕着,须臾,开口说道:“方才‘黄二爷’确实感应到了类似蠕头蛮的气息,就在前面的人群里,应该并未走远。”
“它能肯定不是李翠花爷俩么?”我问。
“不是。”老者语气肯定。
“我们跟上去。”我摸了摸兜里的电击棍和驱虫剂,吩咐着。
来到古阁楼下,老黄皮子突然间急促的颤抖起来,老者的面色骤然紧张,蠕头蛮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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