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胡宫山
“其实所谓的‘八仙’传说纯粹是胡扯,以讹传讹,包括历史上得道飞升傲游仙界的东晋葛洪、武当张三丰等,既然都成仙人了,怎么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尘世看看呢?哼,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胡宫山不屑的说道。
“是啊,既然能飞天遁地,咋就不回来显摆显摆呢?”我附和着。
胡宫山赞许的点点头:“所以道家的那些炼精化气、化神、化虚、合道等等功法都统统是无用之功,根本就飞升不了,还不如佛教的‘坐化’来的实在些。而老夫的‘巫医心经’则要高明得多了,也不臆想着飞升成仙,‘大道至简’,只要能穿行阴阳两界就行了。”
“那么‘七星血痣’又是什么呢?”我好奇的问道。
“当年朱元璋脚板底下有七粒黑痣,命相学上称作‘脚踏七星格’。俗话说‘脚踏一星,能掌千兵’,而脚踏七星,则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之命也,当然还须按北斗七星顺序排列才行。黑痣、混合痣以及朱砂痣在身体的位置终老一生都不会改变,唯有按北斗星宫顺序排列的‘北斗七星血痣’会以斗柄为轴旋转,暗合黄道天时。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四星为斗身,玉衡、开阳、摇光三星为斗柄。古人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胡宫山侃侃道来。
“那么‘北斗七星血痣’什么时候才会自行旋转呢?”我不解的问。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胡宫山语气严肃的答道。
“嗯……”我此刻想不出其他话题,于是打岔道,“山洞门口的那只绿蜘蛛晶莹碧透,还是头一回见到,是你养的么?”
“此乃世所罕见的‘尸蛛’,跟随着老夫修炼已经两百多年了,”胡宫山一面说着,同时对着洞口叫了声,“尸蛛,你进来吧。”
一道绿光“嗖”的跃至跟前,我仔细的打量着这只世间稀有的“尸蛛”。此蛛如指甲盖儿般大小,通体碧绿,头部生有两排共八只单眼,若是收拢起步足和附肢,简直就像是一块极品的翡翠玉石,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它竟然能够听懂人的语言,太不可思议了。”我啧啧称奇。
“喜欢吗?”胡宫山脸上挂着微笑。
“嗯,喜欢。”我说。
“拜我门下之后,它就会供你随意驱使。”胡宫山呵呵笑道。
“这个嘛……”我嘴里支支吾吾的不肯答应。
胡宫山蓦地面色一板,嘴里吩咐着:“尸蛛,包起他。”
话未落音,但见尸蛛屁股一撅“咕噜噜”白光闪烁,迎面扑来无数条蛛丝,瞬间将我一层层包裹了起来,惊愕之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坏了,小时候曾见过蜘蛛捕食猎物都是这样先用蛛丝包裹,然后注射毒液,融化猎物内脏和肌肉成为液体后吸食,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
唉,想不到自己堂堂中国军人,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被一只小小的蜘蛛给吃了……
“小子,你还是睡会儿吧。”耳边传来胡宫山柔和的声音。
我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于是慢慢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的醒来,睁开眼睛惊喜的发现自己躺在山洞的地上,身下还垫着厚厚的干草。
自己没有被尸蛛吃掉……
“咯吱咯吱……”耳边传来咀嚼的声音。
扭头望去,胡宫山正在啃食着军用压缩饼干,粘得满嘴都是碎屑。
“这东西不能多吃,会胀破肚子的!”我赶紧叫道,随即爬起身来。
“呵呵,味道不错。”胡宫山手指一捋将饼干屑抹入口中。
“这是军用压缩饼干,一次只需吃一小块,然后喝水便会膨大,”我生气的说,“你吃了多少?”
“都吃光了。”胡宫山满不在乎的说着。
“完了,你的胃非胀破不可,赶紧想法子吐出来。”我焦急道。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胡宫山拍拍自己胀鼓鼓的肚皮,嘿嘿两声,“老夫修炼两百多年,区区小面饼又奈我何?”说罢,盘腿打坐运气。
果不其然,那鼓起的小腹竟然渐渐的瘪了下去。
“我睡了多久?”我松了口气,随即问道。
“只得七日而已。”
“什么!都七天了……”我大吃一惊,完了,完了,这回到部队可如何交代啊?
我从地上拾起枪,对胡宫山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原本以为他会加以阻拦,没料到其只是挥了挥手,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挽留的意思。
走出山洞,此刻太阳刚刚升起,山间蒸腾起阵阵的雾霭。空气沁入肺腑,精神都为之一振,在印度支那的雨季,难得见到一个晴朗天。
回头望去,胡宫山负手立于石窟前,默默的目送着我离去……
我的心里一酸,唉,这个疯老头其实人好像并不坏。
回到部队驻地,我只是推说那天夜里在伏洞苍山迷路走失,不小心滑倒从山上滚落,然后昏迷了好几天。上司看到自己浑身军服破烂,裸露着半拉屁股,皮肉上的刮伤血痕历历在目,于是安慰了几句,好在枪支武器没丢人未亡,这事儿也就算了。
多少年来,我始终将这段往事深深的埋藏在脑海深处,从未当人提起过。
“吱吱吱……”雨林小路上,突然传来老黄皮子急促的叫声,把我从往事的回忆中蓦地惊醒……
目光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老黄皮子正在对一只缩成一团的穿山甲发愁,那坚硬如铁的厚厚鳞片令其无从下口。
“黄二爷,穿山甲并非嚙齿类动物,你不会爱吃的,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我吩咐说。
老黄皮子无奈只好抛弃了那只穿山甲,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翻过了三座山峰,日暮时分,终于来到了当年老挝土著山民的那个小村寨。举目望去,原先的竹楼和木棚早已坍塌,草丛中横七竖八的木头经过长久的日晒和风吹雨淋,早已经腐朽,上面生满了厚厚的青苔。
山民们大概都搬下山了,如今战争已过去了几十年,平原地带的日子则要好过得多了。
我凭着记忆寻找当年的那座石窟,但眼前全是齐人高的蓬蒿和灌木丛,根本就无路可寻。
“黄二爷,有一座隐秘的石窟,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你先去找找看,发现了再来叫我。”我指了指大致的方向。
老黄皮子去了,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坐在一株倒卧的大树树干上歇歇气儿。
一支烟还未抽完,突然听见老黄皮子“吱吱”的惨叫声,我赶紧掐灭烟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拨开草丛钻了进去。
当年的那座石窟前面,树枝上吊着个硕大的白色蛛丝茧,一个小小的碧绿色身影趴在上面,正准备将毒针刺入,空气中弥散着黄鼠狼毒屁的腥臊臭味儿。
“吱吱吱……”蛛丝茧内发出黄二爷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尸蛛,快停手!”我匆忙大声喊道。
就在尸蛛将螯牙刺入蛛丝茧释放毒液的一瞬间,蓦地停住了,它颤抖着身子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迟疑的望着我……
我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尸蛛,你还记得鲁班尺吗?四十多年前,就是在这座石窟里,还有胡宫山老前辈,你也曾经把我包成个大茧子呢。”
尸蛛额上八只大眼睛凝视着我,须臾,泪水缓缓的滴下……
“哈,你终于认出我来啦,”我高兴的说道,“这位‘黄二爷’是好朋友,放了它吧。”
尸蛛身形骤然晃动,绿光围绕着大茧子闪电般转了个圈,茧壳一分为二。“噗通”声响,老黄皮子摔落在了地上,随即打了个滚儿,抖抖毛,又恢复了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抬眼望向石窟,见四周藤蔓缠绕,洞口被一张厚实的蛛网遮蔽住了,上面还粘着些许昆虫尸体与枯叶。
“尸蛛,胡老前辈呢?”我诧异道。
“咕噜噜,咕……”尸蛛发出一种哀伤的悲鸣,然后跃上蛛网将其割断,回头示意随它入洞。
四十多年了,洞内景物依旧,但是已然不见了胡宫山老前辈的身影……
第二十二章尸解
“咕咕……”尸蛛跃至洞内角落处,回头望着我。
我走近前去,见地上倒卧着一具褐色半透明的人形物体,薄如蝉翼,原来竟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贴近人脸细瞧,口鼻眼栩栩如生,酷似记忆中的胡宫山……
我霎时间明白了,这是尸解仙。
“尸解仙”也称作“蝉蜕”,古书曾云:“如蝉留皮换骨,保气固形于山洞,然后飞升成于真仙。”如此说来,胡宫山已然得道离去,肉体尸解后余下了一张人皮。
“唉,胡老前辈,”我眼眶湿润,口中谓然长叹道,“当年,您曾对道家修炼术如此的不屑一顾,可最终还是‘尸解’而去。尺子今番前来,是心里头有好多的疑问,想要请教前辈的,只可惜来迟了。”
“咕咕……”尸蛛纵身跃起,趴在洞窟的一面石壁上,招呼我过去。
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壁上,隐约可见细细的几道横竖裂纹,洞内光线暗淡,若不仔细的观察,根本无从发现。
“难道这里面有个暗洞么?”我问。
尸蛛点点头。
我试着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于是从身上掏出一把多功能的瑞士军刀,常年在外飘泊流浪,这东西最实用了。
打开折叠刀具,从里面选了一支改锥,然后使劲儿的插进石壁缝隙中,慢慢的用力撬,果然,石块逐渐松动了。
当我将石块轻轻的抽出来,发现里面是一个只有两尺见方的小石洞,整整齐齐叠放着胡宫山的那件灰色长袍。
奇怪,胡老前辈尸解而去,遗蜕留在了石窟内,而这件长袍却珍藏于石壁内,一定是别有深意。
天色渐暗,洞内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从背囊内拿出手电筒,借着亮光小心翼翼的托出长袍,然后抖落开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藏有任何东西。
“尸蛛,胡老前辈知道我会来,而且让你一直守在这里等候,是么?”我问。
尸蛛点点头。
既然前辈早已预料到了有朝一日鲁班尺会重返这里,并且特意隐藏起这件长袍,让尸蛛交给我,如此这般郑重托付,究竟是为何?
“咕咕咕……”尸蛛跃上长袍,肚子里发出鸣叫,它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唉,只可惜你不会说话。”我叹息道。
我熄掉了手电,盘腿坐在了地上,闭目静心。
胡老前辈,你究竟是想要告诉鲁班尺什么呢?
“咕咕……”尸蛛再次鸣叫起来。
睁开眼睛望去,黑暗中,那件长袍上散发着绿幽幽的冷光,尸蛛趴伏在一旁,正在呼唤我。
我凑近细瞧,惊讶的发现长袍衣襟上竟然写有许多小字,而绿色的荧光正是那些字迹所发出来的。
哦,原来秘密在这里,胡宫山在自己的长袍上密写了留言,正常光线下则看不到,唯有在黑暗中方能显现出来,作为一代名医,这很容易做到。
我双手捧起长袍,从头开始往下看。
“胡宫山致徒儿鲁班尺:清康熙二十七年冬,老夫始创‘巫医心经’,后于伏洞山中苦修二百五十余载终成。是年皋月夏日,徒儿至。为师暗将‘巫医心经’七昼夜逼入徒儿体内,封印于泥丸宫。他日徒儿若重返伏洞,得见此留书,即为老夫衣钵传人。为师即将穿越阴阳两界,若得,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若失,必将尸解,留遗蜕于伏洞之内。徒儿谨记,见我遗蜕,为师已逝,当可赤身入老夫遗蜕之内,开启封印,成就一代宗师。是年,荷月。”
我呆愣住了……
许久,许久,在黑暗中就这样默默的坐着。
尸蛛轻轻跳到自己的手臂上,绿莹莹的八只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仿佛很能善解人意般。
按道家典籍所述,“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驱质之遁变也。”是为天仙和地仙之后最末等的得道成仙,可是胡宫山并非依道家之法门,而是按照自创的“巫医心经”修炼。最终虽然“尸解”,但没有成为“尸解仙”,而是尸解后就死了。
如此说来,他自创的《巫医心经》并不成功,起码是有重大瑕疵,这种不成熟的心法,自己有必要去学么?
但是,读罢胡老前辈的留书,自己心中尚未解开的那些谜团却渐渐的清晰明了了……
首先,胡宫山当年趁自己昏睡之际,偷偷的将“巫医心经”注入我的泥丸宫并封印起来,若是有缘他日重返石窟时,便可继承其衣钵。由此可见,胡老前辈对自己自创的心经也不是十分的有把握,因此预先留了后手,以免自己苦苦自创的“巫医心经”就此失传。可他为何选择了自己呢?中国之大,可造之才多如牛毛,想来必是与自己前胸的“北斗七星血痣”有关。
其次,泥丸宫位于印堂内,正是道家所谓“天目”之所在。大昭寺所遇的那位瑜伽士贡布老喇嘛,曾说自己的“阴眼”被封印,封印是说对了,但并非“阴眼”,而是“巫医心经”。
其三,俄罗斯的伊万医生当年对一个脏兮兮的中国流浪汉免费手术,那时还以为是出自于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精神,现在回想起来,纯粹是意淫罢了。他若是看出自己印堂处有异,泥丸宫被封印的话,以免费为饵诱使自己接受RK手术,麻醉后试图开启封印,这样就说得过去了。然而,伊万医生并未成功,因为自己除视力恢复了正常外,其他并无异样。
在自己离开手术室的时候,伊万医生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Чepe3тридцать лет мы придем затобой 。”当时自己对此记忆深刻,因为读小学时,教授的就是俄文。
多少年来,这句话始终萦绕在脑海里,时不时的就冒出来,他说的是:“三十年到了,我们会来找你。”
伊万医生所说的“我们”是谁?这始终是个迷团,困惑了自己近三十年。直到前不久,在雪域高原圣湖见到了小曼,这才似乎明了。
当时自己提到了伊万医生,小曼的表情则显得十分的诡异,似乎两人曾经相识,其后,她的态度也明显变得友好起来了。
难道伊万医生也是双头蛮?手术时,他会不会暗中做了手脚,将双头蛮幼虫植入自己的身体里……
蠕头蛮繁殖需要在地下蛰伏几十年,然后破墓而出。而双头蛮明显是变异进化的物种,或许无须在地底下蛰伏,可以同常人般一样无异,只要三十年期到了,就立刻开始蜕变。
想到这儿,自己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我揿亮手电筒,柔和的光线照射在胡老前辈那具遗蜕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人皮呈半透明状,保存完好,胸腹部有一道长长的裂口,大概是尸解时弄的。另外,也找不到虱子、虮子以及寄生虫之类的脏东西。道家典籍中说,遗蜕“保气固形于岩洞”,看来不假。
我站起身来,默默的除去身上的衣物。
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映照下,自己左胸上的七粒血痣鲜红欲滴,呈北斗七星状排列,自己以前还真的没留意过。
“呸”了口吐沫在手,往胸口搓了两下,发现泥垢颇厚而多,是啊,已经记不得多少天未曾洗澡了。
“胡老前辈,不好意思啊,尺子身脏志坚,尽管‘巫医心经’还有瑕疵之处,但请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完善它,不会让您老人家三百年的心血白费。”我朗声说道。
“吱吱吱……”老黄皮子似乎很担心。
“咕噜噜……”尸蛛则欢快的眨动着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钻进了人皮遗蜕之内……
胡老前辈的人皮滑溜溜的,我很轻松的便钻入躺好,然后轻声说道:“师父,弟子鲁班尺已经进入遗蜕,请解开封印吧。”
包裹在周身的人皮蓦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开始逐渐收缩,紧贴着皮肤越收越紧,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师父,你这是……”我惊呼道。
我觉得胸腔憋闷得令人无法吸气,马上就要窒息了,人皮继续的勒紧,慢慢的意识逐渐丧失,最后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徒儿,快醒醒,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悠悠醒转,睁开眼睛望去,石洞内有一缕阳光射入,原来天已经亮了。回顾左右,见老黄皮子趴卧在身边,正闭眼打着呼噜酣睡,而尸蛛则伏在其头上,八只大眼睛望着赤条条的自己。
“咕噜噜……”见到我苏醒,它高兴的鸣叫起来。
石窟内,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方才是谁在呼唤我呢?
低头望去,自己赤裸的身子仍旧是记忆中原来的样子,发达的胸肌,扁平的小腹,黝黑富有弹性的翘臀……
“咦,胡老前辈的遗蜕呢?”我诧异的喃喃说道。
“徒儿,为师尸解后,天地二魂与六魄尽散,唯有命魂附于遗蜕之上暂居你的体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将灰飞烟灭归于空寂。”耳朵里再次有人在说话,依稀辨别出是胡宫山当年的声音。
“什么!师父您跑到我身体里面去了?”我大吃了一惊。
第二十三章巫医出世
“‘巫医心经’博大精深,老夫穷两百多年修炼仍功亏一篑,在这四十九日之内,为师会竭力找出问题之所在,以免你日后重蹈覆辙。”胡宫山叹息说道。
“师父,封印解除了么?”我一面穿上衣裤,一边问道。
“封印已除,心经会潜移默化与你融于一体,徒儿日后自知。”
“‘巫医心经’究竟是什么?”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委。
“巫医者,以巫而替医,亦通晓医术。师父自创之‘巫医心经’乃摒弃击鼓舞趋祈禳等鬼神之术,以自身命魂入病人之体,清除其先天气血阻滞,令后天肉身病灶消失。但凡尘世间所有疑难杂症,无不手到病除,而无需用药。‘巫医心经’前半部便是此术之心法,后半部则为修炼穿梭阴阳两界的功法。徒儿需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以免走火入魔,步师父之后尘。”胡宫山解释说。
“师父,这么说我现在能够给人治病了?”我心想三甲医院都治不好的那些绝症,自己手到病除,这情形还是蛮感人的。
“当然可以,”胡宫山嘿嘿道,“不过你需要依心经练到驱使自己的命魂离体,并能随意侵入病人的经络才行。”
“那要修习心经多久才能做到?”我真想试试手。
“那得看个人的悟性了,”胡宫山说,“不过在这四十九日之内,师父倒是可以带着你的命魂到病人体内走上一遭,让你长长眼界,得窥‘巫医心经’之奥秘与威力。”
“好啊,乌多姆塞巫家庄园正好有合适的病例,我们即刻动身吧。”我说道。
“尸蛛,从今往后,你就要跟着尺子浪迹天涯了,”我伸出手掌,尸蛛一跃而上,八只大眼睛噙满了泪水,看来它在这荒僻的石窟中也呆腻了。
“不过你藏身在哪儿好呢?”我皱起了眉头。
尸蛛闻言绿光一闪,竟然一头钻进了我乱蓬蓬的头发里,大概它认为那里和草丛差不多。
我想了下,打开背囊找出一根细细的红绳,让尸蛛收拢起步足和附肢并拴好,然后挂在了脖子上,像极了一块精雕的翡翠。
背起背囊,我最后望了眼这座伏洞苍山上无名石窟,心中深深的感叹人生的莫测与未知,往往于不经意间,就彻底改变了你的命运……
黄昏时分,我返回到了乌多姆塞巫家庄园。
客厅里,巫老爷子见到我回来了,一脸的惊喜,忙问:“鲁先生,见到你那位朋友了么?”
“前辈已仙逝多年,”我搪塞着,遂问道,“昨夜房间内可有什么动静吗?”
巫方在一旁叹了口气:“深夜时,那‘小鬼’在屋子里又发声了,不过这次不是啼哭,而是嬉笑,更加的瘆人了。”
“没去打扰它吧?”
“没有,遵照鲁先生的要求,我们都待在了自己的房间内,整夜都没敢出屋。”
“好的,今夜子时,尺子开始捉拿这只小鬼。”我微笑着说道。
是夜子时,我要来了巫方母亲屋子的房门钥匙,吩咐所有人都待在客厅里,独自一人与老黄皮子穿过走廊,来到了后宅。
月色清冷,院子里湿气颇重,此刻夜深,虫鸣声渐杳,四下里一片静谧。
我躲藏在后院墙角处的阴影里,默默的等待着。
“徒儿,有点不对劲儿啊,你嗅到了么?好大的尸气……”耳鼓内突然响起了胡宫山警觉的声音。
“雨季降雨量大,一旦放晴,湿气自然要重些。”我压低音量,小声解释着。
“为师说的是死人的‘尸气’。”胡宫山加重了语气。
我闻言心中一惊,老妇人卧床十年,生命体征仍在,自然不会有尸气。难道是那只小鬼身上散发出来的?它本身是一具夭折的婴儿躯体,经巫师之手而制作成‘古曼童’,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尸气。
“师父,你是怎么闻到的?”我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通过你的鼻子嗅到的了,这是‘巫医心经’中最基础的法门之一。”胡宫山哼了声。
就在这时,听得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狂笑,其中还夹杂有“吱吱咯咯”的磨牙声,果真十分的恐怖和瘆人。
我轻声吩咐老黄皮子:“黄二爷,你守在屋外,见到小鬼逃出房门就马上擒住它。”
老黄皮子点点头,摩拳擦掌的在地上蹭了几下后腿,霍霍欲试。
“师父,我们进去了。”我手里捏着钥匙,蹑手蹑脚的走近房门,悄悄的打开铜锁,然后猛地推开了房门。
淡淡的月光斜射在屋内,床榻之上,褐黄色皮肤的“小鬼”正双手抓着一只变形金刚玩具,银白色的机器人脑袋已经被它锋利的小牙啃掉了半拉儿……
“嘶嘶……”小鬼蓦地一愣,凶狠的目光直接盯过来,呲着两排尖利的小牙,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床上被子下面睡着两个人,女的是人,男的是尸……”耳鼓内又传来了胡宫山低沉的话音。
我默默的站立在床前,眼角余光戒备提防,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去惊扰小鬼。
前夜,自己曾发现房间外面撒了面粉的地上,除了小鬼的两排脚印外,还有两道拖拽的痕迹。当时不明白个中原因,如今经胡宫山一句话点破,心里头豁然开朗。
我一步步的退出了房门,然后轻轻的锁上。
“徒儿,你怎么走了?”胡宫山感到迷惑不解。
我微微一笑,道:“师父,徒儿还需要同巫家爷孙俩谈一谈。”
回到客厅,巫老爷子和巫方正焦急等待着后宅的消息,眼神儿里多少流露出些许不安之色。
“鲁先生,情况怎么样?”巫老爷子急忙询问。
“巫老爷子,有件事儿需要了解一下,请您如实的告诉尺子。”我径直望着他,平静的说道。
巫老爷子诧异的目光:“鲁先生,请说。”
“您儿子死于十年前?”我问。
他点了点头。
“可曾火化?”
他摇了摇头:“没有,是直接入棺土葬的。”
“墓地现在何处?”
“就在庄园后墙外的树林里。”巫老爷子回答说。
“可否请巫方带尺子去看一看。”我问。
“现在吗?”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对,就是现在。”我肯定道,随即目光瞟了眼墙上的古老挂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已是子丑交更之时。
庄园外,雾气昭昭,夜色迷离,薄云遮月,忽隐忽现。
巫方带着我经由一条蜿蜒小路,来到了树木遮蔽的巫家祖坟,两名持枪士兵跟在了后面。墓地位于原始热带雨林的边缘,就在庄园的后墙外十余丈处,只有几座坟丘,规模不大。
月光里,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问巫方:“这块家族墓地有请风水先生看过吗?”
巫方苦笑了一声:“爷爷只信马列,阴宅风水啥的都被斥为邪教,哪儿还敢去请啊。”
“此墓地名为‘脑后打阴钉’,乃大凶之地。”我摇头叹息道。
巫方闻言吓了一跳,忙问:“鲁先生,可否详细的说说。”
我解释道:“但凡村庄前后三十三丈之内严禁起坟造墓,庄后坟为‘脑后打阴钉’,主折青壮年男丁。庄前坟又名‘滴泪坟’,死的则大都是女人。”
巫方此刻似有惊魂未定。
“现在去你父亲的坟冢看看吧。”我说。
他叹息不已的领着我来到了最边上的一座坟冢前:“就是这里。”
我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月光下,见土质成黑色沼泥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鲁先生,怎么了?”巫方探过头来。
“此地土壤黏稠不透气和水,尸体葬下不易分解,是为‘养尸地’。”我说。
“养尸地?”巫方更惊讶了。
“嗯,就是指尸体葬下后数年也不腐烂,有的甚至还栩栩如生,而且毛发和指甲继续生长,不像通常墓穴,一般三年后便只剩下骨头了。”我说。
巫方神情越发的紧张了:“我父亲已经去世十年,难道还在生长……”
我淡淡的答道:“恐怕还不止如此。”
第二十四章养尸地
“现在我们可以回庄园了。”我转身离去,巫方紧张的亦步亦趋,连那两名持枪的士兵都不时的回头偷偷瞄上一眼,生怕有什么东西尾随在了身后。
回到客厅,我将方才所看到的墓地情况向巫老爷子述说了,然后点燃一支烟,默默的坐在了椅子上。
巫老爷子面色沮丧至极,许久,开口缓缓说道:“我一直崇信马列主义,认为‘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对阴宅风水一类的学说向来不屑一顾。如今想来,风水堪舆术既然能够在中原民间流传两千年余年而不息,必定是有其道理。它尽管外表披上了封建神秘的外衣,但正如恩格斯在《费尔巴哈论》第一章中所论述的那样,可能具有一定的‘合理内核’。”
我淡淡一笑:“尘世间还有不少的未解之谜,泰国‘养小鬼’的历史源自于阿瑜托耶王朝,在中南半岛流传了六百多年,至今在民间仍盛久不衰。巫家庄园发生之事,尺子认为是由于祖坟葬于凶地,因而导致亡灵徘徊养尸地多年而最终变异。中原有句俗话,‘尘归尘,土归土’,万物自有其归属,人死后肉身若不入土为安,降解为尘土,则恐邪灵侵入而尸变。”
“尸变?”巫老爷子漠然的望着我。
“没错,巫家祖坟地下为沼泥土质,隔绝水与空气,不与大地气场相交,再加上‘脑后打阴钉’的十煞凶地,您的儿子已经发生了尸变。”我说。
巫老爷子和巫方面面相觑,面现惊恐之色。
“请问巫家祖坟还葬有何人?”我接着问道。
巫老爷子回答:“我母亲以及父亲和他的两名泰国小妾……”
“泰国小妾?”我若有所思。
“父亲祖籍湖南,当年曾参加过‘五四运动’,大革命失败以后,便举家迁来了寮国,并娶了一对泰国姐妹为妾,我的马列主义信仰就是自幼来自于父亲的熏陶。”巫老爷子解释说。
“那对泰国姐妹养小鬼吗?”我开始感兴趣了。
“据说她俩来自清迈府,其母亲曾经养过‘古曼童’,用来对付丈夫的情人。嫁到巫家后,在我父亲的革命理论熏陶下,她们也都逐渐接受了唯物主义思想,应该不会养小鬼的。”巫老爷子回忆道。
养小鬼来对付丈夫的情人,这个女人也是够邪恶的,难道就不怕小鬼反噬么?俗话说“买猪看圈”,母亲邪恶,这两姐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巫老爷子,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见您那去世十年的儿子了。”我掐灭烟头,站起身来。
“呵呵,为师没有看错人,想不到徒儿竟然还精通青鸟堪舆之术……”耳鼓内传来胡宫山满意的笑声。
来到走廊上,我悄声说道:“师父,徒儿写了十年灵异小说,自然要百度这方面的知识了。”
“‘百度’?此何许人也?”胡宫山惊讶道。
我没理他。
巫方推着轮椅,大家一同来到了后宅。
此刻,薄云散尽,月色清凉如水。
老黄皮子依旧忠实的守在院子里,见到我摇摇头,表示小鬼没出来,仍在房间内。
我上前拿钥匙打开铜锁,然后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那只小鬼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个魔方正在飞快的旋转,见到门开,缓缓的停了下来。
床榻之上,高高隆起正在蠕动着的被褥瞬间干瘪了下去。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尴尬的咳嗽两声,“我是鲁班尺,受巫老爷子之托,冒昧前来度化两位,请多包涵。”
一阵沉寂……
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射在床上,老妇人惨白的脸上蓦地睁开了双眼,目露凶光,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男人般干涩沙哑的声音:“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爸爸,是爸爸的声音!”门外,巫方激动的叫了起来。
“唉,”我叹息了声,然后说道,“你已经死去了十年,魂魄不得安息,人的生老病死也属无奈,早晚都要归于尘土。如果始终纠缠不休,你老父亲和你的儿子巫方,这些活着的人又如何得以心安呢?”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又开口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巫家祖坟葬于‘脑后打阴钉’十煞阴宅,墓穴又处‘养尸地’,故而尸变。前夜,我在门前撒了面粉,其上见到除小鬼的两排脚印外,还有两道拖拽的痕迹。于是便联想到,巫老爷子的儿子多年前支援北越运送物资时,在胡志明小道被炸断了双腿,即使尸变后,该残疾也应该还在。因此,这十年来,你时常于子夜前来与妻子相会,并令其怀孕。可你想过没有,自己已非阳世之人,阴尸邪气所孕育出来的孩子又如何得以成活?于是,那两位葬于养尸地的泰国姐妹助你将死婴变成了‘古曼童’,一家三口虽然得以团聚,但依旧是阴阳相隔。你把妻子变为植物人似的卧床十年,这样难道还不够残忍吗?”我质问道。
老妇人闻言不语,眼角慢慢的渗出了泪水。
此刻,地上的小鬼见到老妇人流泪,遂扔掉手中的魔方,一下子纵身跃起扑到了床上,两只小手搂着她瘦弱干瘪的脖子,裂开嘴巴大声的啼哭起来,其音凄厉之极,令人心恸。
“爸爸……”此刻,巫方推着轮椅进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呜呜”的失声痛哭起来。
巫老爷子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默默的退出房门,走到了院子里,抬眼仰望星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亲人夫妻之间却往往不知相互珍惜,待到阴阳永隔时,悔之晚矣。
许久,巫方眼眶发红的走了出来:“鲁先生,我爸爸要同你说话。”
我点点头,跟随着他回到了屋内。
床榻之上,老妇人平静的说道:“大师,多谢你的点化,还请你大发慈悲,医治我妻子……”
巫老爷子和巫方两人的目光都恳切的望着我。
师父哎,赶紧说话呀,我心里这个急……
“老夫当然能治。”胡宫山嘿嘿两声。
“老夫当然能治。”我竟然脱口而出。
巫老爷子和巫方闻言一愣,颇感诧异。
“我是说,‘老妇人’当然能治,不是问题,呵呵。”我赶紧补充道。
“多谢大师,”老妇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去了,一切但凭大师处置……”
屋内平地里突起一阵阴风,旋转着卷起小鬼出门而去。
院子里的老黄皮子见状,忙不迭的撅起肛门“噗”的声朝天追射了一股毒烟,然后沮丧的望着那股旋风渐行渐远。
屋内,老妇人紧闭着双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又恢复了十年来的植物人状态。
“鲁先生,不知医治此症都需要哪些稀有珍贵药材,我们马上全力去搞,无论多少钱都没问题。”巫老爷子急匆匆的说道。
我摆摆手:“无需药材。”
“啊?”巫老爷子爷孙俩面面相觑,均愕然不已。
“徒儿,为师这就带你入这小女孩子体内,领略一下‘巫医心经’的奥秘。”胡宫山呵呵笑道。
此刻,大约丑时末,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胡宫山带自己入老妇体内需耗时多久?天亮以后,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
“巫老爷子,尺子即刻为老妇人诊治,可否请你二位守候在院子里?”我转身说道。
巫老爷子和巫方通过今夜之事,已经对鲁班尺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二话不说就赶紧的出去了,并轻轻的带上房门。
“徒儿,听好了,你这是第一次以‘巫医心经’替人治病,唯有跟随师父的命魂,切不可乱跑,否则走丢后回不到你的肉身就麻烦了。嗯,你对人体经络穴道了解有多少?”胡宫山问。
“基本上都知道吧。”我回答说,其实对于人体的经络穴位,自己倒是一点都不陌生,可以说是了然在胸。
“那就好,”胡宫山似乎很满意,“现在你伸出左手中指,以指尖手厥阴心包经的中冲穴按住此女右腕的列缺穴,就是中医郎中替病人把脉之处。”
我将左手三指搭在老妇人的右手腕上,就如同中医切脉般,只是没有按压其“寸关尺”,唯有中指指尖的中冲穴与她的列缺穴相接。
“徒儿,这个小女孩儿卧床十年,全靠她丈夫的尸气滋养,尽管五脏六腑极其虚弱,但并非因患疾而成‘木僵人’,乃是泥丸宫为阴气侵袭所致。中医诊病需‘望闻问切’,综合分析病因,而‘巫医心经’则可以完全无视这些繁琐程序,直接入体内目视查看病灶,这就是心经的奇妙所在。”胡宫山讲解说道。
“师父,老妇人皮肤入手感觉冰凉,低于室温不少,如同一具死尸。”我说。
“此女体内阴尸二气浓郁,体温自然低于常人,”胡宫山解释着,然后郑重的说道,“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聚合意念于前额印堂内,也就是封印‘巫医心经’的泥丸宫,明白吗?”
“是,师父。”我赶紧应道。
第二十五章泥丸宫
“泥丸宫”即西医解剖学中所说的“松果体”,如花生米粒般大小,也是人类第六感之所在。中原道家则谓之“上丹田”,俗称“第三只眼”,修炼后能使其膨大如核桃,据说元神就居住于此。
我站立于床前,手指揿按在老妇人手腕列缺穴上,闭上了双目,集中意念于两眉间的印堂。
说来奇怪,隐约感受到印堂穴深处出现了一丝暖流,随即那股暖流盘旋了起来,如同小小的火炉般。此刻,脑海中也似乎有了幻觉,无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桔黄色的亮点……
“徒儿,看见为师了么?”胡宫山的声音突然响起,缥缈如来自天际。
“就是那个桔黄色的亮光吗?”我问道。
“不错,那就是老夫的命魂,以意念紧紧跟随着便是。”胡宫山吩咐道。
“那徒儿的命魂呢?”
“就在你的意念之中。”胡宫山答道。
“那咋一点亮光都没有呢?”
“为师虽已解除封印,但心经尚未融会贯通,假以时日,自然会逐渐发光的。”胡宫山耐心的解释道。
“好吧。”我应了声,随后驱使着意念跟随着桔黄色亮光而去。
自己是从印堂内的泥丸宫出发的,而印堂为经外奇穴,若是要循行至手厥阴心包经的中冲穴,然后进入老妇人的手太阴肺经,还要打通不少的“关卡”吧?
“师父,我们准备去老妇人的啥地方呢?”我疑惑的询问。
“去所谓与后天肉身并行存在的‘先天无形之体’。”胡宫山说道。
“这‘无形之体’在她体内何处?”我好奇的追问。
“泥丸宫。”
“师父,泥丸宫在脑袋里,我们从其手太阴肺经的列缺穴进去不是绕远了么?如果直接入老妇人的百会囟门可就近多了。”我不解的说道。
“老夫单独一人当然可以,但是带你同行则很危险,盖因人体督脉守护的囟门,防备甚严,不易闯过。”胡宫山解释说。
“防备?”我自语着,会是什么东西在防备呢。
“集中意念,你都落后了,”胡宫山责备道,“这些以后你自会知道的。”
黑暗中,突感周围压力骤至,令人有窒息感。前面的桔黄色亮光也被挤压成了小不点,千万别不小心弄灭了,我可就找不着北了。
须臾,周身顿感一松,压力瞬间消失。
“现在来到你的手厥阴心包经天池穴,马上下行至中冲穴,并进入小女孩儿的手太阴肺经。”胡宫山轻松的声音。
我“哦”了声,然后默念着:“天泉、曲泽、郗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中冲……”
蓦地,感觉如坠冰窖般,周身一阵寒凉透骨,前面桔黄色亮光似有白色雾霜环绕,形成了淡淡的光晕。
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老妇人体内了。
如此说来,意念以及魂魄是能够通过全身经络循行的,道家的炼气,内家拳法的内功,也并非杜撰。人体真的是太奥秘了,就如同一个小宇宙,现代医学还远远未能得窥门径。
“徒儿,感觉如何啊?”胡宫山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嗯,经络就如同一条黑暗的隧道,穴位就像隧道上方的窨井盖儿,若是掌握了‘巫医心经’,就可以在人体内随意的穿梭。只是……”我不无遗憾的说道。
“只是什么?”胡宫山颇感诧异。
“只是经络隧道里面太黑,什么都瞧不见,若是有光亮就好了,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我说。
“徒儿,别急,只要依心法修炼,嗅觉、味觉、听觉、触觉和视觉都会远超常人,那时候夜视便可以如同白昼了。”
“那倒不错,可以深入病人肉体脏器之内观察,弄清诸多绝症的来龙去脉,这可是本世纪医学界的重大发现啊。”我憧憬道。
“哼,你以为那样好玩儿么?若是不小心溜进了肠道,弄得一身屎臭哄哄的不说,万一撞上回虫被吞噬掉,岂不……哈哈哈……”胡宫山话未说完,兀自笑将起来。
这倒也是,想想的确挺恶心的。
“嘘……”胡宫山突然止住笑声,悄悄的说道,“前面就是泥丸宫了。”
医书上记载,泥丸宫体积相当于一粒花生米,可眼前这个椭圆形的肉窟竟然十分的宽敞,盖因自己变小了的原故。在胡宫山桔黄色的光亮映照下,隐约可见一个赤裸的女人倒卧于地,浑身上下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连同整个泥丸宫都似白雪覆盖般,寒气逼人。
“这就是此女的先天无形之体——元神,”胡宫山解释说道,“因受其丈夫的阴尸之气侵袭,冻僵昏迷了十年,相应的后天有形肉体也同样会‘木僵”十年。”
“我明白了,病人肉体所患何疾,乃是表象,真正的根源是元神。元神昏迷,肉体就成了植物人,元神健康,肉体就没毛病。”我说。
“正是如此。”
“师父,眼下如何来解冻这位老妇人呢?”我感到很是为难。
“唉,为师如今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魂,无法用内力为其驱寒,只有以燃烧自己来解冻了,不过这样会减少命魂在你体内的滞留时间。”胡宫山叹了口气。
“会减少多久呢?”我问。
“七日,原本借助遗蜕可保七七四十九日,若救助此女,便只得四十二日矣。”胡宫山答道。
我闻言不语,师父在体内多待一日,自己便能够获益良多,可巫方的母亲也是个苦命之人……
“呵呵,徒儿不必为难,医者以救人疾苦为本,巫医亦然。你我师徒虽然相聚时间少了七日,但为师想到一个可以让你快速修炼的办法。”胡宫山坦然一笑。
“什么办法?”
“我们需要前往云南滇西鸡足山一趟。”
“去那儿做啥?”
“寻找平西王的宝藏。”胡宫山嘿嘿说道。
橘黄色的光团飘进了老妇人的泥丸宫中,围绕其倒卧着的元神盘旋起来,速度越转越快,直至“轰”的一声爆燃,光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仿佛是生命在燃烧……
冰封寒冷的泥丸宫渐渐的暖和起来,白霜融化,老妇人的元神轻轻的蠕动两下,然后慢慢的苏醒了。
赤裸的元神睁开眼睛,凝视着燃烧的光团,突然间面色羞红,赶紧用手捂住了私处,背过了身去。
胡宫山呵呵大笑,火焰熄灭了,桔黄色的光团明显的缩小和黯淡了许多。
“小女孩儿害羞,”光团飘出了泥丸宫,“徒儿,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赶紧跟着师父,沿着来路折返,最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房间内,黑暗中,我蓦地睁开了双眼……
床榻之上的老妇人身子颤抖了两下,喘息声渐起,她终于结束十年来的“木僵”,能够活动了。
我推开房门,轻轻的说了句:“她醒了。”
房间内,巫方跪于床前,热泪盈眶,巫老爷子则在一旁叹息不已。
“我这是在哪儿?”老妇人迷茫的瞅着儿子,口中诧异道,“咦,小方,你都长这么大啦?”
“妈妈,您都昏迷了十年啊。”巫方呜咽着告诉她。
“十年?”老妇人仿佛吃了一惊,须臾,她柔和的目光望着巫方,嘴里轻声的说着,“妈妈饿了……”
黎明时分,会客厅内。
我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惬意的长舒了口气。
回想起方才这趟经络之行,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师父的“巫医心经”实在太过神奇,自己从未想到过,尘世间竟然还能这样来治病。
“鲁大师,无论怎样答谢,都无法表达我们巫家的感激之情。”巫老爷子眼眶湿润,颌下胡须微微颤抖着。
我淡淡一笑:“不必客气,老妇人卧床日久,元气大伤,需要慢慢滋养进补,会好起来的。至于您儿子、小鬼以及养尸地的其他墓葬,可有三个方法处理。一是迁棺,另选吉地安葬;二是火化;三是开棺喷洒米酒、硫磺以及化学药水促其早日腐烂,以便再次殓骨再葬。”
“鲁大师,”巫方同他爷爷耳语了几句后,说道,“我们想还是火化为好。”
我点点头,的确还是一把火来得干脆些。由于巫方父亲去世时并未带着怨气落葬,因此即便滋养成为了一具荫尸,也没对家人构成威胁。而当年的沈菜花含冤而死,怨气冲天,化为荫尸后才如此暴戾和凶狠。世间事,因不同则果各异,绝非像风水先生所言,但凡养尸地生出之荫尸,个个全都凶残至极,危害后人。
“可以请般坚寺的占巴赛长老带领僧人前来超度亡灵,然后就地开棺火化。”我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寻思着上次小鬼咬伤了寺庙里的和尚,巫家借此机会出点血,奉献些香火钱也是应该的。
“请鲁大师挑选黄道吉日。”巫方恭敬的说道。
黄道吉日?可惜手机在腾冲砸了,不然上网百度下就行了。
“嗯,就今日吧。”我假装掐指算了下,心道,所谓“黄道吉日”乃旧时的习俗,依据一本破旧黄历(万年历)演算出若干年的吉凶日,若是真的那么有用,中国古代的历史恐怕也要重新改写了。
在东南亚的雨季,只要晴天就是吉日,否则倾盆大雨浇下来,啥事儿都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