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奇异的香气
“师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啥大不了的。”我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嗯,‘泰山崩于前而不惧色’,徒儿好定力,”胡宫山夸赞道,“你可知道何为‘妖丹’?”
我点点头:“‘妖丹’是其他生物经过数百年以上的修炼,体内能量聚合凝结而成的结晶体,人类修炼也会生成此物,道家称之为‘结丹’。”
“不错,师父身为滇中第一名医,尘世间各种动物‘结丹’见过不少。如牛黄、羊哀、狗宝、马墨、猪砂、鹿玉、犀通天等,虽然也有奇特的疗效,但比之异界妖兽修炼结成的妖丹,则有天壤之别。至于‘犀通天’,作用则迥异,这是传说中上古神兽‘通天犀’体内贯穿首尾的一根白色筋线。燃烧此线会发出异香,弥散到身上,便可私通灵异。师父毕生时间也只寻到大半根而已,后以内力逼其阴燃,将香气全部融于了‘巫医心经’之内,以增强沟通阴阳两界的能量。”胡宫山解释说。
“哦,原来《山海经》中记载的神兽‘通天犀’是真的存在啊。”我吃惊道。
“嗯,不过尘世间早已绝迹了,为师弄到的那根‘犀通天’应是来自于异界。”胡宫山嘿嘿一笑。
“师父,徒儿觉得真正的虚空与所谓‘异界’、‘灵界’、‘仙界’以及‘阴间’,其实都是一回事儿,无非是叫法不同而已。”我说。
“唔,应该是吧,”胡宫山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为师所创的‘巫医心经’除了行巫医病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穿梭异界。对于‘异界’,尘世中人对其知之甚少,可惜师父为此修炼了三百年,结果仍功亏一篑。”
“师父,请放心,徒儿一定会实现您的夙愿。”我保证道。
“修炼‘巫医心经’与其他修道完全不同,”胡宫山解释说,“因为心经早已封印在了徒儿的泥丸宫中,虽然这几十年内并无甚反映,但元神与之朝夕相处,逐渐的潜移默化与融会贯通,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一旦解除了封印,你会在不经意间而茅塞顿开,根本无须像鸡足山那些苦行僧般日夜刻苦修行。”
“徒儿不明白,师父说过要抓紧时间修炼的呀……”我仍有些迷惑不解。
“为师所说的修炼乃是要你借助妖丹,将异界妖兽修炼上千年的能量据为己有,又省事儿又省力,简直就是白捡来的嘛。”胡宫山呵呵笑道。
“哦,”我恍然大悟,世上竟有这等便宜事儿,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师父,这妖丹不知为异界何种妖兽所结?”
“黄泉阴蛛。”胡宫山叹息道。
“啊,”我大吃一惊,“师父是说尸蛛的……”
“没错,三颗妖丹,分别为它的父母和兄弟修炼千年所结。大约五百年前,黄泉阴蛛家族被鬼面蟾蜍屠戮殆尽,其实是奔着妖丹来的。尸蛛的父母兄弟知道此劫难逃,便留书自剖其腹将妖丹交予它逃命,宁死也不让鬼面蟾蜍得到。至于后来尸蛛与这三颗妖丹如何来到的尘世,师父也不甚了了。”胡宫山讲述着。
“师父是从何处得知异界的这段惨剧?尸蛛又不会讲人类的语言。”我心存疑惑。
“为师曾经私下见了永历帝朱由榔。”胡宫山说道。
“后来呢?”我大感兴趣。
“据朱由榔说,这个木匣是一位江湖人称‘小布衣’的江西年轻风水师赖卜,于一年前在缅北曼德勒王城进献给他的。此人讲述了三颗妖丹的来历,谓之此物可令其祛病延寿,但服法十分的复杂,须得在滇中名医胡宫山的指导下方可。经多方打探,朱由榔得知为师当时已身在昆明平西王府,于是只得作罢。”胡宫山回忆道。
“赖卜?”我闻言吃了一惊。
“徒儿难道知道此人?”胡宫山问。
“嗯,乾隆年间,有位名叫莫残的小伙子,曾在暹罗阿瑜托耶古城首次遇到江西赣南风水宗师賴布衣的后人赖卜,绰号‘小布衣’,若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他当年岂不都有一百多岁了。”我嘴里叨咕着。
“一百多岁并非稀奇,修道者得以长寿的例子有很多。”胡宫山解释说。
“若是这样,妖丹的来历便得以佐证,赖卜没说自己是如何得来的吗?”我问。
“没有。”
“师父,妖丹服用是直接吃下去的么?”我想起了红二师父中毒身亡的事儿,还是问清楚点好。
“当然是吞服。”胡宫山答道。
我拿出那只小木匣,打开盒盖儿,望着那两颗大小相同的墨绿色妖丹,这可是尸蛛父母拼死留给它的珍贵遗物……
“师父,徒儿要和尸蛛谈一下。”我默默的站起身来,推门呼唤尸蛛。
绿色的身影“嗖”的落在了我的手掌心里。
“尸蛛,这两颗妖丹是你的父亲和母亲?”我心情有些沉重。
尸蛛眼中闪动着泪花,点点头。
“红二的师父偷吃了你兄弟的妖丹,中毒死了,这也是其罪有应得,”我望着它好一会儿,才接着严肃的说道,“如今师父要我吞服余下的这两颗,增加自己的功力,尽快修成‘巫医心经’。我向你发誓,一定带你回到异界,亲手诛杀鬼面蟾蜍,替你的父母兄弟和族人报此血仇,你愿意吗?”
尸蛛八只大眼睛默默的看着我,泪水缓缓的流淌下来,许久,它郑重的点点头。
“师父,我们可以开始了。”我说。
“两颗一并吞服,‘巫医心经’已经解封,将会自行消融妖丹,将二者千年修为提炼为你所用。”胡宫山解释说。
“两颗一起服用?”我惊讶道。
“放心,为师的‘巫医心经’博大精深,绝对可以化解两颗千年妖丹的。吞服妖丹后,你先是感觉到下丹田如火炙般,随后将会陷入昏睡,等你醒来时,便大功告成了。”胡宫山轻松的说道。
“徒儿要昏睡多久呢?”我问。
“这就要看你自身的造化了,少则七日,多则数十天。”胡宫山思忖道。
好吧,反正有尸蛛在身边守护着,谅那红二也不敢乱来。
我从背囊里掏出矿泉水瓶子,拧开盖子,就着圣湖水,用力的咽下了那两颗妖丹……
蓦地,感觉到两股热流从食道进入贲门到胃中,然后迅速经幽门下行至小腹处。此刻丹田好似燃起了一盆炉火,越来越炙热难忍,如同肠肚被撂在铁板上烤串一般。
我下意识的随手抓起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的一口灌下,不小心连浸泡在里面的蛊剑都一同吞落了进去,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果然是来自古象雄国雍仲苯教第一神湖之水,肚子里面的炙热感顿时清凉了许多,鼻子里开始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奇异香气。自己好似从未闻到过这种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幽幽冥冥,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怪异的香气缓缓的溢出了草庵,随风向山谷中弥散着飘去……
这种来自上古时期的“犀通天”异香,寻常人可能并不在意,但是却引起了隐居后山的某些修行者警觉。他们循着淡淡的香气,慢慢从山谷深处一点点的寻找过来,日暮时分,便已有十余人围拢在了草庵十丈开外的树林边缘。
红二端坐在草庵与树林之间的一张椅子上,身着僧衣,头顶黑布披风,双目紧闭,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但凡修行者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小块私人地盘,特别忌讳别人的贸然踏入,因此大都是各自闭门隐修,基本上互不来往。
“道友,这香气从何而来?”有人轻声询问道。
红二依如禅定般,毫无反应。
“他是睡着了么?”有位年轻的修道者疑惑的说着。
“嘘……”身旁的老者悄声道,“真正的禅定乃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听非听,似思非思,达到忘我无我之境地。”
“睡着与没睡有什么分别?”红二突然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我知道,”那位年轻的修道者抢答,“睡着了会做梦,没睡就不会做梦。”
“做梦与没做梦有什么分别?”红二接着问道。
还是那年轻人回答:“修道时,做梦能梦见女人,没做梦就只剩下男人了。”
“女人与男人又有什么分别?”
“莫测高深啊。”老修道者喟然长叹。
“禅机入妙啊。”另一修道者赞道。
“女人能生孩子,男人生不了。”年轻修道者高声说。
“生与不生又有何分别?”
“生能传宗接代,不生则断子绝孙了呀。”仍旧是那位年轻修道者在接话。
“传宗接代与断子绝孙又有何分别?”
这时有个一脸苦瓜相的中年修行者站出来答道:“有钱的富人生多胎传宗接代,没钱的穷人打光棍断子绝孙。”
“富人和穷人有何分别?”红二接话又麻利且快。
中年修道者叹了口气:“富人娶美女,穷人就只能找丑女呗。”
“美女与丑女有何分别?”
“美女看着舒心,丑女瞅着堵心。”中年修道者眼眶微红,口中长叹不已。
“舒心与堵心有何分别?”红二也不嫌累,总是能接上茬儿。
这时,老修行者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的叫道:“我们上当了,若是如此这般的接下去,天亮了都说不完……”
第三十二章月夜草庵
此刻,月上东山,草庵前的空地上一片清凉。
为首的老修道者鼻子用力的嗅嗅,然后开口说:“此香气甚为怪异,颇有妖邪之相,老夫本已闭关,但却始终无法禅定,故而寻来草庵。道友,请据实告知,屋子里究竟隐匿了何物?”
众修道者纷纷称是,都说异香影响了他们修行,因此才前来讨要个说法,否则绝不会离开。
红二嘿嘿冷笑了几声:“鸡足山修行者向来都是各修各道,至于修行之中使用了何种丹药乃是自家密传,怎可公示与人?奉劝大家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以免伤了同道和气。”
“道友此话差矣,修行者各自闭关修行不假,但若是影响到了他人静修则有悖行规,大家说是不是啊。”老修道者据理力争。
“就是嘛,这异香令人心神不宁,头昏脑胀的。”有人起哄道。
“可不是嘛,我恶心的都要吐了。”苦瓜脸的中年修道者像似营养不良,连说话的气力都不足。
“道友,”老修道者发出最后通牒,“你若是不说实话,那我们大家可就要自己进屋查看了。”
红二闻言“腾”的站起,把头一晃甩脱了黑布披风,双目圆瞪,威风凛凛的呵斥道:“看哪个敢走进草庵十丈之内,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老修道者不住的嘿嘿冷笑,迈步向前……
就在这时,苦瓜脸的中年修道者突然把胸脯一挺,嘴巴一咧:
“哎……
日落西山黑了天,
龙归沧海虎归了山。
龙归沧海能行雨,
虎要归山得安眠。
得儿呀呼嘿……
人魂儿归在人身上,
马魂儿归在了马身边。
人得真魂儿吃饱饭,
马得真魂儿能撒欢儿。
你们不回去修道,
还敢在这儿扯大揽儿。
快快走来,快快的行。
送你古洞去修仙,
送你一岭又一岭,
送你一山又一山,
送你古洞炼仙丹。
炼得红的是红,蓝的是蓝。
红的能治男子汉,
蓝的能治女婵娟。
你不走,我就扇,
扇去你道行五百年,
你可千万别怨咱。
得儿呀呼嘿……”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目光齐刷刷的盯着苦瓜脸,不明其所以然。
“好小妖,原来你在这里!看打……”人群里忽然传出暴喝声,一位面目威严的修道者高举着木杖,愤怒的冲向了那株高大的长毛松。
树下,老黄皮子仰卧在草地上,四肢朝天的正在乱蹬……
“且慢!”老修行者一摆手,制止了那人,犀利的目光凝视着老黄皮子,口中缓缓说道,“鸡足山乃禅宗祖庭,当年迦叶尊者早已将山中禽兽悉数皈依佛门,怎会还有黄鼠狼在此兴妖迷人?再者,听方才唱词乃萨满巫教遗风,而关东到滇西万里之遥,这只黄鼠狼又是如何来到的这里?”
“不错,还是白眉道长头脑缜密,这只黄鼠狼来历不明,的确令人生疑。”有人附和着。
此刻,白眉道长的目光移向了红二:“道友,虽然大家都在后山修行,不过甚少碰面,敢问如何称呼?”
“老夫红二。”红二脖子一挺,朗声道。
“贫道白长圆,人称‘白眉道长’,常年在华首门闭关修行。今日突闻异香飘来,甚感奇怪,这才出关寻来此地,如有唐突之处,还请红二道友谅解。”白眉道长拱手说道。
“好说。”红二见对方言语斯文恭敬,自己也就跟着客气了起来。
“道友,这只黄鼠狼是你的么?”白眉道长问。
“这个嘛,”红二揉了揉嗓子,隐约喉咙里还有一丝腥臊气,“是与不是有何分别?”
白眉道长嘿嘿道:“是,可放其一条生路。不是,则死路一条。”
“生路与死路又有何分别?”红二又顺口接上了。
白眉道长冷笑一声:“哼,原来红二道友是曲艺团出身,绕口令说的倒不错。”
“绕与不绕有何分别?”
白眉道长即便是再有涵养,也是气得直冒烟儿:“既然如此,贫道就送其上路了。”
“上路与不上路又有何分别?”红二继续接龙。
说是迟,那时快,但见白眉道长手臂突然暴涨,闪电般的凌空一抓,竟然隔空将老黄皮子瞬间捉在了手里……
众人眼睛一花,还没看清楚道长是如何出手,那只兴妖作怪的黄鼠狼就已束手就擒。
“道长好快的身手!”有人惊呼道。
“道长当心,这小妖会施放毒气……”那名相貌威严的修道者手持木杖赶紧上前提醒说。
“呵呵,”白眉道长微微一笑,“贫道早已掐住它的臭腺,放不出来了。”
众人定睛细瞧,果然道长如钢爪般的干枯手指捏住了黄鼠狼的肛门,另一只手则掐在其脖颈处,令其丝毫无法动弹。
红二见状大吃一惊,这老黄皮子乃是师叔的宠物,万一出了事可无法交代。但白眉老道士的功力奇高,自己则恐非敌手,但是也只能奋力一搏,反正师叔还有更厉害的宠物绿蜘蛛隐藏在暗处,收拾这牛鼻子老道应该没啥问题。
想到这儿,红二双手合掌上举,身子如杨柳般摇摆,头节前后左右扭动。紧接着两掌一前一后,五指伸直并紧,掌尖向前,手腕挺平,目光炯炯的盯着白眉道长。
白眉道长见状嗤之以鼻:“此乃南派蛇拳,以蛇形掌为主,掌法也就是穿、插、按、劈、钻、压、摆、挑这么单调的几种。古人云,‘蛇有七寸,盖因其毒。人有蛇心,故拳有命门’,破此拳当以猴拳为正宗。”
红二闻言心中暗自吃惊,尚未交手便被老道士点破,实在是很没面子。突然间,他灵机一动,身法随之改变,左手向上拧灯泡,右手向下拍皮球,一边脚踩缝纫机,一边打转,然后左右互换。
白眉道长目光紧盯不放,白眉蹙起,面现茫然愁苦之色……
“道长,蛇拳竟然也如此妩媚多姿啊。”有人赞叹道。
“吉米,来吧!吉米,来吧!让我们手牵手,来跳迪斯科,爱在你心头,忘掉那忧与愁。吉米,来吧!吉米,来吧……”年轻的修道者竟然配合着红二的舞步唱起了曾经风靡世界的印度歌曲《吉米阿佳》。
“住口!”白眉道长恼羞成怒,厉声呵斥道。
歌声戛然而止。
“噗”的一声闷响,黄色的烟雾四下弥散,腥臊恶臭扑面而来,令人掩鼻不及,几欲晕厥。
原来白眉道长方才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红二怪异的身法,左手下意识的也去“拧灯泡”,松开了老黄皮子的肛门。
老黄皮子趁机摆脱了白眉道长的控制,急忙朝着草庵跑去,一面“吱吱吱吱”的发出警报。
“小妖,哪里走!看打……”那个面色威严的修道者高举着木杖从毒烟中冲出,径直追了过来,但是还没跑几步,身子一歪就倒下去了。
此刻,毒烟渐渐的散去。
月光下,修道者们各个东倒西歪,俱是狼狈不堪。按理说,黄鼠狼的臭屁不至于将他们熏成这个样子,大抵是因山中环境恶劣,生活异常艰苦,大都营养不良所致。其中身子骨最弱的那位苦瓜脸中年修道者,更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哼,欺人太甚!”白眉道长怒火中烧,长臂蓦地探出,一把揪住红二的衣领,拇指按在其天突穴上,内力直透其胸骨舌骨甲状肌,令其张不开嘴巴,然后恶狠狠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条红蛇妖,竟敢在贫道面前装神弄鬼……”
红二任脉死穴受制,非但张不开蛇嘴,甚至连说话都困难了:“装,装与不……不装,有何……分别?”
白眉道长气得脸都青了,单臂高高举起了红二便要朝地下掼……
“住手!”突然间,有人高声断喝。
林间小道上,一下子涌上来十余名身穿蓝灰色制服的汉子,头戴大盖帽,手里拎着大号警棍,四下里不住的晃动着手电筒,这是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的保安巡逻队。
为首的中年男子嘿嘿的笑道:“你们这帮修行人深夜聚众闹事,扰乱社会治安,简直是冥顽不化。前两年赶你们下山时还到处乱告状。瞧瞧,这哪里是修行,简直就是黑社会团伙嘛。”
白眉道长缓缓的放下了手臂,红二乘机跑出了圈外,揉着红肿的脖子,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哦,原来是高队长啊……”白眉道长认出此人,于是上前搭话。
“白长圆道长,怎么你也会在这儿?”高队长手中的电筒照了照地上躺着的苦瓜脸和那位面色威严、手持木杖的修道者,“他俩是怎么回事儿,人死了么?”
“没有,过会儿自己就会醒过来。”白眉道长淡淡答道。
高队长鼻子嗅嗅,疑惑的环顾左右:“咦,你们谁放屁了?”
保安队员们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队长眉头皱起,狐疑的目光望着他。
“哦,贫道等人一直都在山里闭关静修,大约就在中午时分,有股奇异的香气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于是大伙就循着气味儿一路寻找到了这间草庵。”白眉道长叙述道。
“嗯,什么香气,在哪儿呢?”高队长鼻子嗅嗅,发觉那股腥臊之气还未散尽,“呸,哪个王八蛋放闷屁也不吱个声。”
“高队长,我们修行人清心寡欲,常年粗茶淡饭,嗅觉自然要较常人敏感些。这间草庵里面一定是隐匿了什么东西,贫道闻得出来。”白眉道长说道。
“你说这间屋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高队长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最近贩毒活动十分的猖獗,若是能够破获到一起的话,奖金会不少呢。
白眉道长点点头。
“那好,我们就进去看看。”高队长一摆手,带领着保安队员们直奔草庵而去。
第三十三章梦境
昏睡之中,似乎依稀闻得到那股淡淡的异香……
“你是何人,怎会躺在我的草庵里?”耳边蓦地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但却又十分的清晰。
我坐起身来,疑惑的自语着:“草庵,你的草庵……可我记得,这是山妹的草庵呀。”
“山妹……”那女人惊讶的说道,“我就是山妹,你究竟是谁?”
“我是鲁班尺。”我挠挠头皮,目光四下里望去,屋内并没有别人啊。
“鲁班尺?”女人疑惑的声音,“你是从哪儿听说‘山妹’这个名字的?”
“是师父说的。”我回答道。
“你师父是谁?”
“滇中名医胡宫山。”
一阵沉默,许久,她幽幽长叹一声:“山哥,你终于还是来了……”
不知怎的,我的心无比的酸楚,那声音悲凉伤感至极,令人潸然。
“师父他已经去世了……”我不忍心的轻声说着。
又是一阵沉默。
“唉……”女人叹息着,口中缓缓吟诵着,“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古人重情义,如今世间早已不复存在了,我心想。
“你听说过这首悼亡词么?”山妹含泪问道。
我点点头:“师父也曾念诵过。”
“他的遗骨你带来了?”山妹的声音伤感凄婉。
“师娘,”我告诉她说,“师父在寮国的一个山洞中尸解,徒儿带来了他的遗蜕和命魂。”
“在哪儿?”山妹急切问道。
“在徒儿的体内。”我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山妹听罢轻声的抽泣起来,“山哥你真的好糊涂啊,吴三桂的密探耳目众多,得知你曾私会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后大为震怒,但那时你已人在京城,鞭长莫及,于是三番五次前来打探妖丹的服用之法,山妹不胜其烦,这才远避鸡足山隐居。后来他又几回微服私访草庵,仍旧是空手而归。后因康熙撤三藩战事紧张,最后来的那一次将三颗妖丹托付山妹保管,说藏于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待反清复明大业完成之日时取回。”
“师父也知道误会师娘了,他两百多年来一直隐匿在寮国伏洞苍山的石窟中修炼‘巫医心经’,准备功成后前来找您双双前往异界,只可惜最后关头出了差错……”我不无惋惜的说道。
“唉,即便来到草庵又如何?他的山妹于清光绪二十年就已经死去了……”山妹哀怨的长叹一声。
“师娘,据徒儿所知,但凡人死若是夙愿未了,其魂魄可凝聚不散,现在应该就是在与您的魂魄对话。师父说过,他曾将‘犀通天’阴燃后逼入‘巫医心经’,这种奇异的香气可私通灵异,否则徒儿是听不到师娘声音的。”我说。
“山妹正是怨气难消,百多年来,魂魄一直孤零零的守在这草庵之中,只为等待与山哥相聚的那一天。不曾料,他来了,却只是一缕残魂断魄……”山妹幽幽说道。
“徒儿可将师娘的尸骨殓入师父的遗蜕之中,埋于坟冢内,这样您的魂魄与师父的命魂便不会散去。待徒儿找到异界之门,就回来接你们一同前往,这样师父师娘就永远不会再分离了。”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这办法行得通吗?”山妹疑惑的问道。
“当然,‘巫医心经’里面的方法是不会错的。”我回答说,奇怪,这念头好似想都不用想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徒儿,师娘能同你师父的命魂说话吗?”山妹急切的问道。
“师父,您听到了么?师父……”我连声呼唤。
没有任何回应。
“师娘,不行啊,徒儿吞服了妖丹,须至少昏睡七日,这期间无法与师父沟通。”我无奈的说道。
“那好,师娘去了。”山妹的声音渐杳,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口中喃喃自语着:“放空意念,无定形,如同清水一般。水入杯则同杯状,水入瓶则瓶状,既可柔软流动,亦能坚硬凝结成冰。其柔可滴水穿石,其刚能汇聚为洪流,无坚不摧。水能适应万物之形,此乃‘巫医心经’之要旨也……”
月色迷离,人影攒动,高队长领着保安队员来到了草庵外,准备破门而入。
“吱吱吱……”老黄皮子躲在松树后,急迫的再次发出警报。
“你们不能进去,”红二双臂张开拦在了前面,坚决说道,“我师叔正在屋内闭关练功,外人不得打扰!”
“闭关练功?”高队长嘿嘿的笑了,“我看是在炼制毒品吧。”随即命人拽开他,然后将大盖帽扶正,嘴里咳嗽一声,推门而入。
清凉的月光,草庵内空无一人,除了简陋的生活用品之外,哪儿有什么毒品?
“快看,那是什么?”有保安队员的手电光照射在竹床上,见有一白色的物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近前细瞧,原来是白色蛛网层层叠叠结成茧子,里面包裹着什么,从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香……
“不错,这就是香气的源头。”白眉道长分开众人挤上前,点头说道。
“这里面究竟是啥?”高队长有些失望,原本指望破获一起毒品案,看来是没戏了。
白眉道长伸手轻轻的按了按,厚厚的蛛丝茧柔软坚韧,以手电光照射也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他将鼻子凑上前去,深深的吸了几口香气,随即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据史书记载,上古时期有一种神兽名叫‘通天犀’,其体内贯穿首尾有一根白色的筋线,称作‘犀通天’。若是用火来燃烧此筋线,则会发出奇异之香气,如果沾染到身上的话,便可私通灵异。以贫道推断,此异香便是‘犀通天’所发出来的。”白眉道长思索着说道。
“‘上古’,那是什么时候?”高队长问。
“大概五六千年以前。”白眉道长回答。
“呵呵,真能扯,”高队长笑了,“五六千年以前的事儿谁能知道?还神兽呢,北京动物园有吗,属于国家几类保护动物?”
白眉道长闻言面无表情,修道之人从不和凡夫俗子争辩。
红二站立在草庵门口,心中不禁狐疑,师叔哪儿去了?
“喂,你过来。”高队长手指着门口的红二。
红二犹豫着走上前来。
“你说,这里面包裹着的是啥东西?”高队长厉声喝问道。
红二疑惑的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说着:“这个,老夫也不知道。”
“拿刀来。”高队长吩咐说。
有保安员从裤带上取下一把水果刀,递给了他。
高队长打开折叠刀,不由分说用力的划下。奇怪,锋利的刀刃竟然割不破蛛丝茧,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让贫道来试试。”白眉道长接过小刀,发功将内力灌入,然后挥臂猛然一划。
“嗤嗤嗤……”一溜儿火星直冒,再看白色的茧子表面依旧是光滑如初,没有一丝划痕。
白眉道长呆怔在那儿,口中喃喃道:“奇怪啊,竟然如此的坚韧,看似绝非尘世之物,难道是当年迦叶尊者守衣入定鸡足山时所遗留下来的?”
“道长,你是说迦叶尊者么?那可是两千多年前啊。”高队长愕然不已。
“尘世间绝无如此坚韧之蛛丝和奇异香气,因此贫道怀疑,此物可能与迦叶尊者有关。”白眉道长缓缓说道。
“哈,哈哈……那就是文物喽,”高队长闻言大喜,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领导的电话,“段总嘛,您好,我是高队长啊。报告您一个特大喜讯,今晚在后山巡逻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件珍贵的文物。什么?年代啊,您猜猜……清代?不是。明代?不对。宋代?不是。唐代?也不是。猜不着了吧?告诉你吧,是迦叶尊者的遗留物品,两千多年了耶……”
“立即守护好文物,封锁消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我马上赶过来。”电话里,段总匆忙吩咐道,话语中兴奋莫名。
“请段总放心,我亲自守在这里恭候您的到来,”高队长笑容可掬的说着,轻轻的揿断电话,随即转脸对保安员厉声喝道,“去,把所有修道者统统赶走!”
“小妖,哪里走?看打……”草庵外,月光下,苏醒过来的那位面色威严修道者高举着木杖,正在怒气冲冲的追赶老黄皮子。
苦瓜脸中年修道者也晃晃悠悠的爬起了身,嘴里喃喃自语的叨咕着:“吉米是谁?”
草庵内,白眉道长陪着笑脸:“高队长,您看贫道就留在这儿如何?也好帮您向领导做一些有关文物方面的解释工作。”
高队长点点头,他深知自己这方面的知识欠缺,有道长在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
修道者们纷纷的散去了,草庵外又恢复了平静。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段总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第三十四章木乃伊
“咦,道长也在这儿?”其中一位长髯老者惊讶道。
“原来是陆会长。”白眉道长拱手施礼,来人是鸡足山佛教协会的会长。
“我和段总几位牌友正在酒店里‘搬砖’,接到电话,于是就一同赶来了。”陆会长呵呵笑道。
“高队长,文物在哪儿?”段总的神情已是急不可待。
“就在草庵内。”高队长摆摆手,让保安队员闪开一条路。
进得屋来,大家的目光望向了竹床上的白色物体。
段总歪着脑袋左瞧瞧右看看,鼻子嗅嗅,嘴里叨咕着:“这究竟是个啥呢?”
陆会长也疑惑不解,遂问道:“高队长,你电话里说是两千多年前迦叶尊者的遗留之物,有何根据?”
高队长目光望向了白眉道长,示意让他来解释。
“是这样子的,”白眉道长上前,清清喉咙,然后有条不紊的说道,“首先,你们闻到了此物散发出来的异香了吧?”
段总点点头:“嗯,好象是见手青炖猪脚的味道,不,还有陈年诺邓火腿的脂香气。”
“是牛肝菌。”身后一人更正说。
白眉道长嘿嘿一笑:“贫道常年在山中闭关,嗅觉自然优于常人,这异香与当今世上所有的气味儿均不同。吸入肺腑之中恍若有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贫道据此推断,此乃上古奇兽通天犀体内之犀通天燃烧的味道。”
“道长,什么‘通天犀’和‘犀通天’的,是不是犀牛吧?”段总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陆会长在一旁解释道:“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上古神兽。”
“没错,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白眉道长接着往下说,“这种名为‘通天犀’的犀牛体内从头至尾贯穿着一条白色的筋线,就类似鲤鱼的腥筋,称作‘犀通天’,点燃此物会发出异香,人吸入后可通灵异。”
“道长,这毕竟只是传说而已,作为文物的认定,必须要有确凿的依据才行。”段总似乎有点泄气了。
“大家来看,”白眉道长手指戳了戳白色物体,说,“这层厚厚的白色茧子为何物?”
段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就是蚕茧丝嘛。”
“不,”白眉道长嘿嘿冷笑一声,随手抓起水果刀,在上面猛划几下,“看吧,刀刃根本就切割不动,甚至连划痕都没有,坚韧程度堪比钢丝,尘世间何种织物能如此?”
段总与陆会长面面相觑。
“因此,贫道推断这绝非尘世之物,”白眉道长语气相当肯定,“鸡足山乃是迦叶尊者守衣入定之所,至今还留有其当年入山时的脚印等遗迹,此物若非尊者两千年前的遗留之物,还当何解?”
众人闻言默不作声。
段总沉思片刻,遂问道:“这间草庵是谁的?”
“属于一名叫‘红二’的修道者。”高队长紧忙接话。
“他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段总皱起了眉头。
“红二说不知道,他也从未见过,”高队长回答,随即又补充道,“好像这东西突然就自己冒了出来,犹如天降神迹啊。”
段总转过头来问陆会长:“会长,你怎么看?”
“此物突然降临鸡足山,必然有其缘故,”陆会长沉吟道,“佛教神山大都有其属性,比如冈仁波齐属马,梅里雪山属羊,鸡足山属鸡,今年恰逢鸡年,是本命年,天降神迹也并非不可能。”
段总点点头:“好吧,那就先把此物搬回下关吧,送到市人民医院照下X光片或者CT断层扫描,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再说。”
保安员们在草庵内找来扁担和绳索,将大白茧子牢牢的扎住,然后两个人抬起,感觉到十分的沉重,怕是有一百六七十斤。
“下山时要留神啊,千万可别损坏了文物。”段总叮嘱道。
高队长扭头对白眉道长说了句:“道长,没你啥事儿了,还是回洞里闭关修行去吧。”说罢,率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月光下,白眉道长瞅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里轻声说道:“哼,咱们走着瞧。”然后倒背手低着头,一路沉思着朝林中深处而去。
草庵前,只剩下红二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心中寻思着,真的是奇怪啊,除了那只老黄鼠狼外,师叔和宠物绿蜘蛛都不见了,他们会去哪里了呢?唉,去哪里和不去哪里又有何分别……
黎明时分,大理市人民医院。
放射科走廊里,值班医生望着这只抬进来的大白茧,这可是自参加工作以来,在临床中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给这种无名物体拍X光片,需要院长批准才行。”值班医生打着哈欠,揉揉眼睛,然后坚持原则的断然拒绝了。
段总抬腕看了下手表,天就快要亮了。
“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们院长打电话。”段总摸出了手机,自己是国家4A景区的总经理,签个字就可以免门票,因此也结交了不少官员和关系单位,市人民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事情很快就搞定了,大白茧被抬上了工作台。
上午九点钟,大理市人民医院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其中有大理州分管文教方面的杨副州长,文物部门和旅游部门的相关领导,他们都是大清早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同志们,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昨夜在鸡足山上发现了一只不明茧状物体,经市人民医院放射科拍摄X光片检查,发现是一具年代不明的男性木乃伊……”杨副州长率先发言了。
在座的有关人员都注意的听着,目光集中在了杨副州长身旁的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段总身上。
“现在先请段总介绍一下有关情况。”杨副州长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各位领导好,”段总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叠X光片,“昨天夜里,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保安巡逻队在后山巡逻时,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大茧子。茧丝不知是什么材质,极其的坚韧,连刀都切割不开。茧子内散发出一种奇特异香,令人陶醉,为搞清里面究竟包裹有何物,于是我们就连夜送到了市人民医院。经过放射科检验,发现茧丝包裹着的竟然是一具男性木乃伊,这是X光片,请诸位领导过目。”他离开座位,将手中的X光片分发给大家。
“同志们,”杨副州长说,“大家看了就请发表一下意见吧。”
最先提出看法的是文物部门的领导,他手里拿着X光片分析道:“木乃伊保存尸体的方法大致有自然形成和人工制作的两类,自然形成的,一是‘印加人山地木乃伊’,古印加人将童男童女供奉给神灵,以安第斯山脉的干冷空气将他们的身体冷冻起来,其特征是血液仍然凝结在血管中;二是‘肥皂女尸’,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马特医学博物馆内,陈列着一具一百多年前发现的无名女性木乃伊。这具女尸下葬后,恰逢土壤、温度和湿度正好适宜将其身体尸蜡化(拉丁文的意思是脂肪与蜡)。尸体中的脂肪与水结合产生脂肪酸,这是尸蜡的主要成分,可以导致水从周围组织中流失,脱水并阻碍细菌的繁殖。道家所谓的‘养尸地’令尸体不腐而变为‘荫尸’,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人工制成的木乃伊,一种是‘泥木乃伊’,六千年前,智利海岸的秦科罗人将死去的族人,取出内脏及部分肌肉,再以植物纤维充填,表面裹上厚厚的黑泥与红泥,称作‘黑色木乃伊’和‘红色木乃伊’。还有就是大家都熟知的‘埃及木乃伊’了,尸体需先从鼻腔内取出脑组织,内脏器官自腹部小切口中摘除,然后以一百八十公斤的含盐混合物(泡碱)包裹尸体用以防腐。最后以细亚麻布缠绕尸体,其特点是内脏器官中只有心脏予以保留。”
众人频频点头,都为其渊博的知识所折服。
“你们看X光片,这具男性尸体脑组织以及五脏俱全,因此绝对不可能是木乃伊。”他最后下结论说道。
杨副州长点点头,目光望向了人民医院的刘院长。
刘院长也举起了手中的X光片,从医学的角度进行阐述:“这是一具男性黄种人尸体,骨骼强壮,肌肉结实,从臼齿的磨损程度上来看,年龄大约在六十岁左右。大家注意看他的双手指骨,匀称而修长,说明其生前不是从事体力的劳动者,也许是位文人或是艺术家。从全身的X光片可以看出此人身体非常健康,至于其死因究竟是什么,目前还无法断定。”
“年代呢,大概是属于哪个朝代的人?”旅游局领导关切的问道。
方才那位文物部门的领导接过话头:“具体的年代暂时还无法判断,需要进行碳14的测定。在尸体的腰部中间,喏,就是这里,有块长方形的金属片,可能是腰带扣……”
“腰带扣?”有人提出了疑问,“这说明是现代人喽,古人不都是穿长衫系带子的么?”
文物部门的领导笑了笑,解释说道:“《东周列国志》中记载了一个故事,齐襄公死后,公子纠和公子小白都抢着赶回齐国即位。公子纠的谋士管仲为了阻拦公子小白入齐,便用暗箭射中其腹部。以为公子小白已死,于是公子纠自信大局已定,便不再着急着赶回齐国。但是那支箭只是射中了公子小白腹部的金属腰带勾,他大难不死的回到了齐国即位,就是后来有名的齐恒公。那时的腰带勾多呈细长型,有铜、金、银、玉等材质,至于我们今天使用的带有活动扣舌的带扣最早出现在秦代,在秦始皇兵马俑出土的陶马鞍具便已经在使用了。两汉南北朝时期,这种腰带扣已经非常普及,人们更加注重装饰,在腰带上装设有许多金属构件,可以悬挂小刀、镜子以及打火石等物品,这种腰带称之为‘蹀躞’。因此,死者腰间的金属片,单从X光片上来看,是无法分辨出年代来。”
“哦,明白了。”那人不好意思的应声道。
段总此刻心里着急,若是能够认定为当年迦叶尊者的遗物,对于鸡足山旅游开发来说,那就意味着天降滚滚财源。
第三十五章黑衣人
段总咳嗽两声,示意自己有话说,众人遂安静了下来。
“X光片只能查看到男尸体内的部分情况,这毕竟还是不全面的。比如说那块金属片,在片子上看到也就是长方形状的白影,若是拿到实物便可立即分辨出年代。所以,我建议大家先去看一下这具男尸,然后再做定论。”段总说道。
众人皆点头称是,谁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具来历不明的怪异男尸。
大白茧已经从放射科转运至住院部十二楼北面的一个单独房间内,高队长带着两名保安坐在房门口守护着。
在段总的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
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台手术推车,那只白色的大茧子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众人惊奇的围拢过去,胆大的还用手指戳戳,茧丝光滑而富有弹性。
“这是蚕茧丝么?”有人问。
“不是,”文物局领导伸手摸了摸,疑惑的说,“怎么有点像是蛛丝。”
刘院长拿来一把手术刀,目光望向了杨副州长,后者微笑着点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刘院长握紧手术刀在大白茧表面轻轻的划了下,锋利的刀刃如同切割在了钢板上直打滑,再用力,仍是如此。
“这是什么材质,硬度与韧度竟然这么大?”杨副州长惊讶道。
刘院长命人取来一把进口的德国电动开颅锯,揿动开关,锯片达到每分钟24000转,然后轻轻的按在了白茧上……
“嗤嗤嗤……”一时间火星直冒,眼瞅着进口锯片变了颜色,升起了一丝淡淡的蓝色烟雾。
刘院长按闭开关,停下来一看,锯片褪火发黑已经报废,而白色茧子却依旧如初,连划痕都没有。
段总在一旁得意的笑了:“手术锯片连世界最先进的美国凯芙拉防弹衣都可以割开,可对大白茧子丝毫不起作用。大家想想,这材质是否已经超出了当今的科技发展水平呢?”他同时对身旁的陆会长使了个眼色。
陆会长会意的开口说道:“据佛经记载,当年佛祖圆寂之前,手中拈花,迦叶微笑,这就是‘拈花微笑’的佛教典故。于是,佛祖就把衣钵传给了迦叶,包括,一心法、一饭钵、一袈裟。两千多年前,释迦牟尼大弟子迦叶尊者来到鸡足山华首门守衣入定,等待日后弥勒佛出世后将袈裟传给他。《六祖坛经》敦煌本中谓之此袈裟为‘中天布’所织就,梵语‘婆罗那’。据说此布坚韧异常,刀枪不入,就大概类似于这只大白茧子……”
“陆会长是说,这大白茧子的材质有可能就是‘中天布’了?”旅游局领导呵呵笑道。
“不然,怎么连锯片都割不开呢?”陆会长说罢,目光瞟向了段总,各自心领神会。
“中天布?”杨副州长思索道,“这毕竟只是传说而已……”
旅游局领导呵呵笑了:“现在国内那些释道儒家祖庭遗迹,比如少林寺的达摩洞,青城山天师洞,山东曲阜夫子洞,哪个不是由传说而来,游客们还不是照样的顶礼膜拜?成为地方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杨副州长满意的瞅瞅他,目光瞥向了文物局领导。
“这个嘛,”文物局领导思忖着,“若是作为重要文物,目前还缺少拿得出的证据。这样吧,我立刻向省文物局汇报,请省里的专家赶来大理一同会商如何?”
杨副州长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段总,你要负责保管好大白茧,千万不能够有所损坏。如果省里的专家认定为国家级的文物,这责任是很重大的啊。”
“请领导放心,我和高队长亲自守在这儿,二十四小时不离人,”段总保证道,“现在也快要到中午饭时了,我代表鸡足山旅游开发公司请大家一起到对面的海湾大酒店中餐厅吃个便饭。”
众人满意的点点头,鱼贯而出。
是夜,乌云密布,雷雨交加,远望洱海,漆黑一片。
大约子时时分,一条小木船悄无声息的划进西洱河,停泊在了泰安桥下的阴影里。一个黑影窜上了岸,抬头望了下左右无人,便直奔马路对面的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而去。
不多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隐约可见一黑衣人正贴大楼外墙攀援而上。其身子一伸一缩,四肢极为灵活,竟如同猿猴一般。
十二楼房间内,高队长和两名保安正坐在桌旁喝酒。
“大家喝是喝,别弄多了,方才段总来电话说,省文物局听说后非常重视,局长亲自带着几位专家连夜驱车赶来,估计天亮之前就会到这儿了。”高队长提醒道。
“队长,咱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这次巡逻队立了大功,奖金是不是……”一名保安队员手指头捻了捻,嘻嘻笑道。
“放心,我老高吃肉,绝对少不了你们喝汤。”高队长满脸通红,“啪”的一拍桌子。
“咔嚓”一道闪电照亮夜空,高队长正好抬眼望去,一个头戴面罩的黑衣人正趴在窗户上往屋里瞧……
他揉了揉眼睛,嘴里叨咕着:“难道是喝多了?怎么看着窗外好像有人影呢?”
“哪儿有人?十二楼这么高,一定是队长喝花眼了。”一名保安满脸通红,眼皮都没抬。
“真的有人!”另一名保安惊呼了起来。
窗外的黑衣人一只手掌按在玻璃上,随着内力发出“哗啦”一声响,钢化玻璃顿时碎成小块洒了一地。
高队长大惊,急忙拎起立在墙边的大号警棍。
黑衣人裹挟着风雨飘入,但见其两臂暴涨“噗噗噗”三下,高队长同两名保安闷哼一声萎顿于地,即刻失去了知觉。
黑衣人走近手术推车上的大白茧,从腰间解下一条长布带,将其系牢负于身后,在胸前打好结,然后纵身跃出了窗外……
他背负着大白茧,两只手臂交替伸缩着,迅速的贴着墙壁溜下。落地后,几个纵跃便穿过了马路和绿化带,来到泰安桥下。黑衣人解下大白茧放入小船内,随后趁着黑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划进了洱海,消失在了茫茫雨雾之中。
清晨,风停雨歇,云南省文物局的古局长与几名文物专家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市人民医院。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杨副州长以及有关部门的领导已经等候多时,大家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段总首先介绍了发现“大白茧”的经过,州文物局和刘院长则详细的讲述了检验情况以及分析推断。
“好啊,”古局长听完汇报大加赞赏,“我们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文化源远流长,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了几千年,在为人类文明作出贡献的同时,也留下了很多不解之谜。你们在鸡足山发现的这具无名男尸意义重大,从外观上来看,类似于木乃伊,但内脏俱在,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烂。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中华民族的先人在尸体防腐技术上,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古埃及……”
段总听罢兴奋莫名,率先的鼓起掌来。
古局长一摆手:“那具男尸在什么地方?”
杨副州长闻言赶紧说道:“古局长一行连夜辛苦赶来,还是先吃点大理特产巍山耙肉饵丝再去不迟。”
古局长呵呵笑道:“不去看一眼这具男尸,我都没有心情吃早餐呢。”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住院部。”杨副州长笑着说。
众人跟随着刘院长来到了住院部大楼,乘电梯上到十二层,沿着走廊行至保管“大白茧”的房间门口。
段总上前敲门,一面解释说:“公司保安队的高队长亲自带人看守。”
屋内没有动静。
“高队长,开门啊……”段总提高了嗓门。
仍旧是没有回应。
刘院长找来护士长,拿钥匙开了门,请领导们进入房间。
屋子里,地面上满是碎玻璃碴和雨水,高队长和两名保安躺在桌下昏迷不醒,手术推车上空空如也,大白茧不见了……
众人皆惊,一阵沉默。
刘院长弯下身检查了下高队长和保安员,然后站起身来说道:“三个人生命体征平稳,口鼻中酒味儿很浓,也许是喝醉了,这就安排送去急诊室。”
段总站在窗户旁往下望了望,疑惑道:“玻璃都碎了,难道是有人盗走了男尸?可这是十二楼啊……”
“立刻通知市公安局刑警队,叫他们立即派人过来!”杨副州长面色十分难看,嘴里吩咐道。
中午时分,市局李副局长带着刑警队长匆匆的走进了会议室。
“各位领导,上午经过现场勘查和高队长等三个人的证词,证实昨天午夜时分,有一名带头罩的黑衣人由外墙攀上了十二楼,然后打碎窗户进来,盗走了‘大白茧’,并由原路返回。”李副局长行事干练,言短意赅。
“那可是十二楼啊,黑衣人又是怎么爬上来的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医院内部与附近都装了监控摄像头,可有什么发现?”刘院长思索道。
“经调取医院内外所有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李副局长遗憾的说道,“住院部的北面是西洱河,可惜这一段并无监控摄像头。”
刑警队长补充说:“从十二楼犯罪现场的大楼外墙上,虽然受到昨夜暴雨的冲刷,技术员还是提取到了罪犯徒手攀爬的痕迹。”
“哇,那简直就是‘蜘蛛侠’了。”有人惊叹道。
(启示:尺子在天涯连载的《青囊后传》已被封杀,公众号是唯一的更新平台,评论功能一周后才能开启,谢谢青丝们多年的追随。鲁班尺,2019.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