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寡欢,心里充满了忧愤和迷惘,现实生活中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之倾吐和求教的——不是身边没有高人能人好心人,是生性淡泊,不愿打扰别人,给别人添堵。
只有寄情于文字,用文字疗伤解闷,慢慢平复乱糟糟的心情。
躲在被窝里一点点码字,不知不觉就快六点了。慌慌张张起床,匆匆洗漱,来不及过早,背上工具包,开始新一天的奔波劳碌。
给客户家做卫生时,一直心神不宁,不住张望窗外湿漉漉的路面。早上赶车时,寒风刺骨,一路湿滑。非常担忧老公一意孤行,答应刘白头的撺掇,在这么恶劣的天气独自出门,崴到妈妈家拿身份证,再给送到拆迁办,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10点时看手机,看到有个标注拆迁办的未接来电 ,不知是想催送身份证,还是告知查询妈妈名下房产的结果。我没有回电话,怕一回电话就正中他们下怀,被死乞白赖纠缠着表态。
洗刷卫生间时,发现窗外飘起了细密的雪花。这么糟糕的天气,拆迁办那些人晚上会不会又跑上门来堵我,一边假惺惺以示诚意,一边穷追猛打逼我签字?不愿在家再跟他们打照面了,不敢回家,不想回家。
左思右想排查了一圈,没有地方可以借宿,又绞尽脑汁想了一圈哪里暖和避寒可以坐一宿,也没想到合适去处。
思来想去,想到回家途中要经过某大超市,在那里坐到九点半打烊,赶得上末班车,到家十点左右,拆迁办那些人就算来了,不会一直赖到那个时候还不走吧。
计划归计划,等到干了一天的活,筋疲力尽,又饿又困,走在路上冻得直打筛,忍不住开始心怀侥幸,寄望于这么冷的天,拆迁办的人不会又死皮涎脸来扰民,逼得人天寒地冻的有家不敢回。
比头晚要早几乎一个小时到家。不放心抵着老公反复追问,拆迁办的人晚上会不会又臭不要脸跑来滋扰,老公死不肯做声。
我气急败坏,不停指责他安的什么心,勾结外人合伙坑我,明明知道他们要来谈判,事先却一点不跟我打招呼,不露半点口风,害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对他们人多势众有备而来的围攻根本措手不及。
质问他到底把谁当自己人。我每天起早贪黑,为他为孩子为这个家在外面吃苦受气,累死累活的,回家了还冷不丁被他跟外人做笼子合伙坑。他到底得了那些人什么好处,要这样胳膊肘往外拐。
我骂骂咧咧半天,始终逼不出他一个字,就像拳头砸在棉花上,更加让人抓狂。
不停催促他赶紧给刘白头他们打电话,要他们不要来了。有言在先我今天是坚决不会跟他们谈的,累了一天下来,我头脑混沌,也没有精神和心情跟他们谈。
催了半天,老公置若罔闻,一言不发,不置可否。我气得跳脚。
突然传来敲门声和刘白头的声音。我和老公刚好站在大门旁。我慌忙让他暂时不要开门,先让我躲到阳台上去。
才蹿了两步,刚到卧室门口,还来不及跑到阳台,老公就已经应声把大门打开了。
无处藏身,我只有躲在半掩的卧室门后,大气不敢出。
一男一女的声音,问我回来没有,老公回答说还没有,那两人打着哈哈说等我回来,然后开始东扯西拉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如何如何。
八九步外的阳台门可望不可及,我心里暗暗叫苦,担心那两人借着点评这房子,一个一个房间地看,随时会推门而入发现我。
心里正七上八下,那女的推开了卧室门,圆睁牛眼:“原来你在家啊。”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是才回来。但现在根本就不想见你们。刚刚还在不停催他跟你们打电话,叫你们不要来了。”
走出卧室,站在大门边,气冲冲抱怨我前脚落屋,饭都没吃,他们后脚就追进来,根本不让人喘息一下。
他们说我情绪太激动了,劝我到沙发上坐一下冷静冷静。
我火冒三丈,大声嚷嚷:怎么冷静得了?我累了一天,刚进屋,还没休息一下,你们就跑来骚扰,哄我签字。我老公明明知道你们要来,谈事关我们全家切身利益非常重要的事,却把我瞒得死死的,昨天不通气,今天不做声,一而再的,搞得我措手不及,是想跟你们合伙来坑死我们这个家吗?
刘白头说:你有什么疑问,我们坐下来谈。一条一条地解决你的疑问,帮助你们家利益最大化。
我坚决不肯坐。下意识觉得,同意了他们去坐,实质上是顺从他们的指挥,心理上就已经向他们妥协,在作初步的让步,一步让,步步让;而且,坐下来相比站着,警惕性和反应要差一些。
我也拒绝谈判。累了一天,人快瘫条了,肚子是饿的,脑壳是木的,反应慢反应差,这种状态怎么谈得了正事。他们也逼人太甚,让我很不爽,我没心情谈。他们非要谈,那就改天再说。
我不善交际,是个脾气和顺温吞,在意别人眼光,处处忍让迁就别人的老好人,被人欺负也总是默默忍气吞声。但是惹急我了,我也会暴怒,说话尖锐,态度生硬,不再忌惮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我像放机关枪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怨气。
刘白头和牛眼女一唱一和,左一句右一句不停劝我不要情绪激动,非要我坐下,要一对一辅导我解除疑问,最终帮助老公,帮我们家利益最大化。
我怎么可能听他们的,又双叒叕痛责老公背着我坑我,完全不体谅我每天有多么辛苦;
怒斥刘白头他们不安好心,我前脚进门他们后脚跟来,都不让我歇口气,是故意等我犯糊涂,好牵着我的鼻子走;
抱怨我早出晚归,现在很累,很饿,很困,脑壳是木的,精神不济,这种状态下,我再蠢,也绝对不会商谈任何问题。
他们劝他们的,我嚷我的。当意识到我们一遍遍固执地复读各自的车轱辘话,我发现我竟无意中跳开了他们的议题设置,没有跟着他们的节奏疲于奔命,没有被他们牵着走。
刘白头好像也发现了不对劲,转换话头说:“你这么激动,那我们就回去吧。你好好再考虑一下,同意了就让你妈妈明天到我们那里办过户的手续。”
我立刻追问:“你这是让我表态吗?”
刘白头说:“我没有让你表态,我就是让你冷静一下。也不需要你出面。你想好了,明天只要让你妈妈去就行了。”
狗日的以退为进,跟我玩文字游戏!只要想办法哄骗到妈妈明天去他们那里,无论要妈妈做什么,都可以诬赖是我冷静之后想好了的,经过我同意授权的!
我马上说:“我明确告诉你,我是坚决,绝对不会同意我妈妈去你们拆迁办的。我是绝对不同意把这个房子过户的。”
牛眼女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我,不知道她在抓取刘白头前面那些话时,有没有把我这些话拍进去。
刘白头恼羞成怒,招呼牛眼女“我们走吧”,却扭脸对着站在客厅中间的老公说:“明天就要上交名单了。你到底想不想自己利益最大化?明天不签字,本来可以保底拿100多万,就只有六七十万了。”
我怒不可遏:“你这是想威胁谁?”
他哈哈大笑道:“哪里是威胁了?”把刚才的话又复读了一遍。
他刻意反复提醒老公签约期限快到了,不就是在制造精神压力,制造心理恐慌,威胁他不签字就损失惨重吗?
这种把戏,他跟老公耍过很多次了,十天半月就打电话来催:"你们宿舍的都签了,就你们家还没有。再不签,就拿不到签约奖金了。"老公可能不记得了,我记得。
我懒得跟他费这些口舌,冷笑道:“我搞了几十年文字工作,天天跟文字打交道。你那些话术,话里那些钩子款子桩子绊子,我会看不出来?”
刘白头他们悻悻走了,我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老公面若冰霜,我的心一下又揪紧了。
本来一肚子委屈怨气,想跟他兴师问罪的,看到他满脸哀戚的样子,俨然损失惨重,我反倒像是做了亏心事,心里充满歉疚。上前讨好地握住他的手。他手指冰凉。
没等我说什么,他恶狠狠一把甩开我的手,狂躁地挥拳砸空气,叫嚣着:“保底的100万不要,要六七十万,有病吗?”
我很害怕他觉得我坏了他的事,情绪失控,病情加重。 心里非常自责。
又是电话又是微信紧急找女儿求援。找不到她人,只得留言:“赶紧跟你爸爸打电话,他快被我气死了。”但是她一直没有回音,让我忍不住顾虑她是不是厌烦我打扰她,不愿意理我。
我一边等,一边玩数独压惊。老公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杵在门口,他的身影像沉重的阴影压在心头,让我感到窒息。
我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以前六七分钟可以过关的数独,看着数字半天反应不过来。我不停赶老公走开,他就是不走。
过了半晌,他冷不丁说道:“我签字了。”我没听清楚,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又说了两遍,我才听明白。头上像炸了焦雷,心里那个痛,那个恨,无以言表。
一瞬间体会到叛徒内奸为什么让人恨之入骨:你在前线浴血奋战,寸土必争,他却背着你釜底抽薪,甚至出卖最核心利益,在你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引狼入室,随时要给你致命一击……
又是一夜难眠。
30日凌晨三四点,我躲在被窝里码字,跟我分房睡的老公,穿着单衣薄裤,示威般地又杵在我卧室门口,一言不发盯着我,沉重的压迫感让我透不过气来。忍耐了一会儿,我忍无可忍,赶他回自己屋去。
六点多我准备出门时,他也破例早起,穿戴洗漱好了,一反多天对我不理不睬,主动跟我搭话:“等下一起去拆迁办。”我毫不犹豫拒绝了。
他马上猝不及防给我沉重一击:“我房产证已经交了。字也签了。你去把字签了。”意思是,现在木已成舟就这样了,你不签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