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门把手,庞飞龙向里一推,门开了。他打开灯,俯身查看门锁。
这是一扇普通的木门,门外的手柄下按可以拨回锁舌。在没有锁上保险的情况下,就可以直接打开门。如果门从里面手动闩上保险,或者从外面用钥匙锁上保险的话,即使拨回活动的锁舌也开不了门。这就是店长小朱说的门被锁住的情况。
这扇门通常是不会锁上保险的。钥匙基本没有用过。庞飞龙记起在他车的手套箱里,好像放着一把房间的钥匙。那也只是备用。
此时,门框上固定锁舌的卡槽已经被破坏了。那应该是小朱他们强行进入房间的结果。
如果小朱没有说谎,那门是怎么被锁上的呢?带着这个疑问,庞飞龙蹙着眉,进了屋。阿契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小小起居室兼书房,布置极简单。双人沙发、茶几、一张书桌,书桌后靠墙摆着两个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靠窗户一张阅读椅伴着落地的阅读灯。一个爱读书人的房间。
里面卫生间连着一间卧室。卧室里一个衣橱,一张床。
庞飞龙小心翼翼地查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相信,这里一定有什么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而这不一样的地方会给他寻找真相的线索。
茶几上的东西摆放整齐,书架陈设的东西没有动过,桌子上的物品没有动过,……
庞飞龙一面观察,一面确定。
当目光落到转椅时,他停了下来。
“哪里有些不对?”阿契问了一句。
转椅的椅背对着门,正面对着桌子的转角矮柜。那里是他放置杂物的地方。
他从来不会把椅子以这种很随便的状态留在那里。庞飞龙有强迫倾向,每次睡觉前,要将物品逐个摆放到位。正是这种强迫倾向让他做事的认真程度,要远远高于一般人。
一定有人动过这张椅子,庞飞龙断定。
“这里被人动过?”阿契看庞飞龙望着椅子出神,他问。
“嗯,也许是警察。”庞飞龙皱了皱眉,在女子死亡的现场,警察勘察之后,物品移动位置,似乎也很正常,他想。
“有可能,但警察会尽量保持现场原样,不会随意改变物品原来的位置和姿态。”阿契解释,很有权威的样子。
庞飞龙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到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他打开矮柜抽屉,一面回想自己放置着物品种类和次序,一面慢慢翻看。
一件件物品拨弄过去,庞飞龙对照着脑海中的记忆。
一支烟抽完,他已经知道抽屉里少了什么——一只催眠用的钟摆。那是博士学位授予仪式上,导师送给他的毕业礼物,也是他的心爱之物。一年前,他从心理工作室离开时,带出的唯一与心理工作有关的用具。
“钟摆不见了。”庞飞龙自言自语。
犯罪心理学中常会提到:凶手有时会在犯罪现场拿走一样东西,当作纪念,以便自己在以后的回想中,有所寄托和凭借。纪念物通常是死者身上一件有象征意义的物品。这样的物品,在凶手今后的回忆中联想作用会更强,更直接,更有快感。
作为心理学博士的庞飞龙当然知道这些。
“那凶手为什么拿催眠钟摆?!一般凶手会选择带走死者身上的某件物品。”阿契踱着步嘴里念叨,仿佛看穿了庞飞龙的想法。
庞飞龙微微颌首。他站起身,走进卧室。
@闗风月 2020-04-22 09: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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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东西乱成一团。床头柜上残留着一小片液体的痕迹。柜下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庞飞龙返回到外间,查看茶几上的杯子,原本四件套的玻璃杯,只剩下三个。
“那个女人应该是喝了什么之后死的,也许是中了什么毒。”阿契说。他倚在卧室门框上,一手摸着下巴,眼睛颇有深意的望着庞飞龙。
庞飞龙不置可否。他仔细检查每一扇窗户,窗户都从里面锁死,双层玻璃,完好无损。
他站在屋子的中央,茫然四顾。
如果没有外人入内,钟摆怎么会不见了呢?庞飞龙想。
@闗风月 2020-04-23 09:3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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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不会无缘跑到他的房间自杀。基于这样的逻辑,庞飞龙判定,当晚女子一定死于他杀。虽然,他并不知道此人是使用什么手段杀死女子,又是怎么样在无钥匙的情况下,制造了这样的一个密室杀人现场。
“制造密室的目的,是为了将嫌疑引到你身上。”阿契走到庞飞龙身边,换了个姿势,抱着双臂说。
“嗯。是的。”庞飞龙点点头。
这样的密室,如果死者不是自杀,办案人员很自然就会把目标放到拥有钥匙的人身上。
嫁祸!这是杀人的真正目的。也就是动机。那么女子被杀,凶手是冲着庞飞龙来的。
庞飞龙正在凝神思考,忽然听到门外轻轻地脚步声靠近。在这静静地夜里,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变得那么清晰。
他眼睛骨碌一转,警惕地向门靠了过去。他屏住响鼻,贴耳到门上。没错,确实有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
庞飞龙抓住门把手,向下一按,“咔嚓”一声的同时,他一侧身,猛地拉开房门。
一个身影箭一般地从门前弹了出去,沿走道向楼梯飞奔。庞飞龙冲出房间,追了过去。待他转下楼梯,黑影折过一个过道,窜向酒吧的后门。
庞飞龙紧随其后。转过拐角的刹那,他听到“呯”的一声响。那是酒吧后面安全门重重的关门声。
后面安全门连着一个窄巷。庞飞龙追了出去。窄巷上空无一人。
他重重地跺了下脚,一拳砸在门上。
再回酒吧时,小朱从过道边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龙哥,出什么事了?”
见庞飞龙一脸愤怒与沮丧,他问。
“刚才有没看见人过去?”
“没有!怎么了?”
“哦,”庞飞龙瞅了他一眼,迟疑片刻说:“没什么。”然后悻悻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庞飞龙转身关好门。坐入书桌后的转椅。点燃一支香烟。
“什么人?”阿契走到书桌对面。
庞飞龙摇了摇头。
“人呢?”
庞飞龙把刚才追击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阿契凝神细思,半晌,他吁了口气说:“先别管他,我们会知道他是谁的。”
“嗯?”庞飞龙望着阿契,一脸迷茫。
“此人鬼鬼祟祟,无非是想知道你我在房间里做了什么,查到了什么。这样想来,他应该是与女子死亡有关。也可以侧面证明,女子的死即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杀?!”
“虽然警方没有直接说明,但从他们拘传你到案的方式,可以看出,他们是按照凶杀案来办理此案的。”阿契说得自信,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
“是的。”庞飞龙想起被带到警局时的情形,完全把他当成嫌凶来审讯。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来推演一下女子死亡的原因和过程。”说着,阿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下巴踱起步来。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有些神秘,又有一些绅士的做派。
“嗯。”庞飞龙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前天晚上,女人,我先给她起个代号,称A女吧,A女打扮成你失踪女友的模样来到酒吧。并给你送来了徐薇的消息。”
“嗯。”
“你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举止轻浮,看得出是夜场的常客。应该是欢场上的人吧。”
“欢场?”阿契纳门的问,他对这个词显得陌生。
“就是给钱办事的那种?”庞飞龙作了个手势。
“哦,明白了。在这之前,你见过她吗?”
“没有,从来没有。”
“那她就是受他人指使而来,那指使她的人,可能是谁呢?”
庞飞龙又摇了摇头,想了想说:“当时要问,她已经醉得不醒人事,本想第二天再问,没想她已经死了。”一脸的懊恼与挫败感。
“OK,我们接着向下推。”阿契点了点头,“那她的死,而且死在你的房间里,会有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他提示道。
“后果——”庞飞龙半眯着眼睛,脑筋快速的运转,“灭口,让人无法知道是谁指使她到酒吧给我送信。因为……”
“因为什么?”阿契转过身来,直视着庞飞龙的眼睛问。
“因为信上要我去赴约的是死亡之约,有人要除我而后快。”庞飞龙慢慢开始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说,杀害A女的人和对我下手的人,是同一个人。”
“极有可能。”
“另外,A女死于我的房间,直接造成了我杀人者的假像。给我制造麻烦。”
“恐怕不仅是制造麻烦那么简单。”阿契做深思熟虑状,“让你莫明其妙的,在台风来袭之际,去一个看似神秘的地方,死于一次意外。而在死的前夜,杀害装扮成自己女友的女人。从整体看来,你像不像是禁不住失爱之痛,精神错乱,从而杀害A女的精神病。这场凶杀完全演变成了一名失心狂的疯狂之举。而杀人者在行凶之后又死于一次意外。一个完美的设计。”
庞飞龙被阿契的推理惊住了,默默地点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仿佛自己被卷入一个黑色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
“一场高智商的犯罪表演。”阿契说着,手舞足蹈,眼睛熠熠生辉,“下面我们再看,凶手是怎么设计杀死A女的。”
他走到房门前,转过身,面向庞飞龙。
“假如小朱所说是事实,A女是前天晚上被送到这间房的。”
“嗯。”
“而小朱和另一名酒保离开时,门没有锁。”
“嗯。”
“根据你的给他们的指示,在A女到你房间之后,又有一名女服务员来照顾过她。”
“没错。那应该是在酒吧打烊之前。”
“几点打烊?”
“凌晨两点。”
“好,寻就是说,凌晨两点之前,曾经有一名女性服务员到过你房间。据小朱说,昨天上午,他与另一名酒保一起到门前,发现门被锁上了。那女服务员有没有可能锁上门?”
“不可能。门只有两种方式可以上锁:一是用钥匙在屋外将门锁住;另一是在屋内手动上锁。店里的人都没有钥匙。”
“那钥匙呢?”
“钥匙在我车里。”
“那只剩下一种情况,门是从房内锁上的。”
“嗯。”
“根据刚才查看的情况,每个窗户也是从里面锁死的,从外面无法打开。”
“对。”庞飞龙点点头。
“这样说来,门只能是A女自己从里锁上的。”阿契的语调变得缓慢,思索着说,“那她在醉酒之后,为什么要把自己反锁在门内呢?她又是何时醒的呢?”
阿契的自言自语。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向庞飞龙。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有人拿了钥匙,将A女杀死之后,再锁门而去。”
“不可能。钥匙在我车的手套箱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庞飞龙肯定地说。
“那晚你去了哪里?”
阿庞的眼神,刺激了庞飞龙的神经。
“你怀疑我?”庞飞龙大声说。
“为什么不能怀疑你?!”阿契瞪圆双目,直逼他的眼,“那晚你去哪了?”
“我去了张莉家。”
“之后呢?”
“之后,我,我……”
庞飞龙被问倒了,脸憋得通红。
那晚他去了张莉家,可从张莉家出来之后,他不知道又到了哪里,做了什么。能接续上的记忆是他开车去三坪寺的路上,那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难道自己回来,做了……”想到这里,庞飞龙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吸一口烟,浓浓的烟雾在胸部缭绕,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阿契观察着庞飞龙的反应,满意的一笑,他收回直视的目光。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只是按逻辑在排查可能性而已,这不也是警方的正常思维吗?”
“嗯。是的。”庞飞龙点点头,紧张的身体稍稍放松,思忖片刻说,“张莉可以证明,那晚我不在这里。”
“好吧,也是她把你从警局捞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阿契打了个响指,“她是不是说了真话,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什么目的?”庞飞龙迷茫的瞅着阿契,“我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放一放。”阿契挥了挥一手,“接着看A女的死亡经过。假设A女自己锁上门,那她是怎么死的呢?小朱说,她死在床上。而床头柜有液体的残留,地面上有玻璃杯的碎片。”
“嗯。”
“这个欢场的女子,在宿醉之后,锁上门,饮了水,之后死了。如果不是突出疾病,就只能是中毒。”
“嗯。”
“根据小朱的描述尸体的情况,毒物很可能是氰化物。速效,直接。”
“是的。”庞飞龙深知药理。
“谁会带着氰化物到处闲逛呢?特别是去酒吧喝酒。而且氰化物并不是普通人可能弄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将毒药送进后,离开。A女再误把毒药当作其他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