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的爱》现实常催迫,人生多无奈,但愿希望不灭,真爱不死。

  秋天开学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张欣确定了自己没怀孕,第二件是王远退出了体育队,放弃了练短跑。
  王远是队里少有的几个成绩能冲击体优生的学生,体育老师不同意他走,压着暴脾气跟他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可他始终一句话:“我不想练了。”一脸无所谓地环顾左右。
  体育老师忍住了,没踹他,可他爸不用忍。
  王远下晚自习回家,一进屋就听见母亲用不寻常的亲昵叫他,他就知道为什么了。他倚墙坐在炕沿边上,父亲坐在另一端的炕沿上抽烟看电视,他也看电视。母亲坐在炕上,攀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不想练跑步了?就像刚教他走路时那么温柔,那句轻声细语的“跟妈说。”好像什么事情都能为他解决。
  王远摇摇头:“没事儿,就是不想练了。”
  “你们老师跟你爸说了,只要你一直练,肯定能当上体优生,你学习还挺好,不费劲儿就能上高中,还能靠体优生上大学,等毕了业,最次也能当个体育老师。多好。你爸十六就下生产队干活,生产队黄了之后到社会上干活,半辈子,干的都是出大力的活,汗掉地上摔八瓣儿挣点儿钱,多不容易。我和你爸这么累为了啥?不就为了你吗,为了不让你也像俺们这么活着。你从小就懂事儿,爸妈的心你能不明白吗?练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想练了?到底因为什么?跟妈说。”
  王远的心像被扔在了烈日烤灼的沙地上,他不敢看母亲,紧紧盯着电视,也不知道演的什么,屋子里烟雾弥漫,父亲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差不多填满了,烟叼在嘴上,冒出的烟熏着他的眼睛,他皱着眉,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母亲说的他都懂,父母的辛苦他早就看在眼里,“长大有出息好好孝顺父母”,这个梦想很长一段时间都排在他梦想里的第一位。
  王远双手狠狠地抓着炕沿,手背上的血管一根根鼓起,平滑的手臂也现出了肌肉的棱角“真没事儿.......”他差一点就说出,“我明天就回去练”,可最后说的还是“我就是不想练了”。
  “小鳖犊子......”父亲的骂声震得窗子直抖,一步跃到他身边,砖头一样的巴掌朝他抡过来。他本能地抬手抱着头,两下就被父亲打得跪到了地上。
  母亲跳下炕,抱着父亲,把他推到窗前。
  “说,你练不练?”父亲隔着母亲指着他。
  “王远,快听话,别惹你把生气。”母亲扭头劝他。
  王远还是第一次被父亲这么打,但他没受刺激,也没怨恨,他反倒觉得轻松了,像是认错,该打。他站起来,脸上,背上火辣辣的疼,鼻子里有暖暖的液体流下来,看着父母,轻浅而坚定地说了一个字:“不。”鲜血汩汩流过下巴,淋淋漓漓地染红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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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远退出了体育队。父母好多天都没理他。其实他也很不舍得,抛开所谓的前途和回报父母不说,他也喜欢跑步,喜欢比别人快,喜欢被赞扬,中途放弃,让他觉得遗憾。但也只是遗憾,不后悔,因为他更喜欢张欣。他喜欢张欣不只因为她比别人都漂亮,更重要的是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她不是简单的“温柔”,她是“体贴”。她能看到他心里,好像是依赖他,实际却处处弥补他强装男人的破绽,他只有十六岁,有太多不懂的,就算他没什么不敢的,可心里的惊慌和同龄人都差不多,他的父母不理解,觉得他懂事,朋友也不理解,觉得他可靠,只有张欣理解,她就像水一样,一面依附着他,一面承载着他。本来喜欢张欣和喜欢跑步应该是不冲突的,可是张欣担心他“跑得太快”了,他有义务让她放心,尤其是做了那件事情之后,只靠说,很难让人放心,也麻烦,直接做出来,最省事。
  王远只让张欣知道他不再练跑步了,没告诉她过程,细节,可她还是知道了。
  “你让你爸打了?”
  “没有啊。”
  “还嘴硬,郝齐都告诉我了,说你让你爸打的浑身是血。”
  “听他放屁,浑身是血现在还能这样?”
  张欣在街上就想掀王远的衣服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王远笑着躲开了。
  “你为什么不练跑步了?”张欣重新抱住他胳膊。
  “不想练了呗。”
  “傻,体优生多好,为了我值么?”张欣这么说,可他分明从她脸上看见了陶醉。
  “嗯。”
  张欣把身体的重量都投在了他身上。街上的汽车喇叭一声接着一声,阳光在挡风玻璃上开出一朵朵光花,在人行道上经过的人至少都会看他们一眼。王远闻着水果店飘出来的水果香,面包店飘出来的奶油香,张欣身上的体香,太阳随着楼的高低时隐时现,阳光很热,他搂着张欣的腰,她身上特别软。
  “这个星期天上我们家吧,再让你试试。”张欣脸红了,几乎要钻进他肩膀里。
  “不了。”王远笑了,吃一堑长一智。
  “没事儿,我知道怎么办。”

  待续
  晚安!
  在第二年夏天,王远和张欣默契地同时中考落榜。这个结果张欣家早已接受,王远家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还留存一点侥幸心理。那一次挨打,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改变王远和父母的关系。家长是为孩子指路时强势的一方,但孩子如果坚决不听,父母往往也是最后妥协的一方,就一个儿子,怎么样,都是儿子。
  郝金山出车的时候在街上看见了“王远搞对象”,还看见了“小姑娘长得漂亮”。他们偷偷叫来郝齐问情况,郝齐当然要为兄弟隐瞒,可是问答了几个来回之后,大人们还是知道了她是“西头张万青家的姑娘”。耿玉英每天去菜地都要在张欣家附近经过,虽然嘴上说“小孩儿扯淡”,可还是从此以后就关注了,终于在某一天见到了张欣,姑娘长得确实好看,好看的让人讨厌不起来,那她也不喜欢这个姑娘,因为她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前途。
  秋天,两个人去了沈阳读技校。并不是一起,也不是同一家学校。张欣家在她表姐的建议下去沈阳学了美容美发,王远在自己的提一下,去沈阳学了汽车维修,孩子主动要求学手艺,家里没有理由不支持。郝齐本来也想去,但家里不支持,他又喜欢开车,最后还是留在家里跟郝金山学开车了。
  王远想快点挣钱,能尽早独立,也能反哺家里,证明自己不上大学也能活得很好,还能孝顺父母,所以学习很刻苦,这在技校里并不多见,他的文化课也有优势。实际操作比别人努力,理论知识比别人扎实,技校三年,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
  张欣没有王远学习认真,但该学的也都学会了。他们两个的学校分别在市区的南郊和西郊,更多的时候是网聊,每个礼拜才能见一次。张欣有好多人追求,都被她拒绝,她会让王远来学校接她,让全校都知道她这朵校花有主了。沈阳市在她眼里好大,她会和王远在这个城市里逛一天,却只买一些日用品,吃一顿他们能承受的饭。但只是牵着王远的手在这个城市里流连忘返她就满足了。那些服装柜台,化妆品柜台后面站着的女孩虽然穿得比她好,但都没有她漂亮,沈阳这么大的城市,也不是经常能遇到和她一样漂亮的人。
  三年后,两人一起毕业,一起找到了工作,住到了一起。王远在一家高档车的4S店找到了工作,他技术好,为人好,表达能力好,长得也好,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就得到了大师傅的地位,半年多,就得到了大师傅的待遇。张欣在一家美容院找到了工作,工作不难,就是往女人脸上抹些东西,说些恭维话,对张欣来说太容易了。因为所学的专业,她更漂亮了,漂亮的连朝夕相处的王远都时常惊讶,来美容院的客人们,都会看她看得出神。但她不娇贵,回到家里,换上家居服,就是主妇,洗衣做饭,任劳任怨。王远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上班,把工资给她,陪着她,做她想做的事,让她开心。张欣喜欢什么,他甚至比她自己还清楚,她刚想到,他已经做出来了,她感动得没话说,只能给他拥抱。
  张欣身上的香气愈来愈浓,王远身上的汽油味越来越大,王远没能感染张欣,时间长了,他的身上,有了一股混着香的汽油味。两个人的梦想更新非常快,想要有的东西很多,可想要有什么,都要从攒钱开始,事实证明,第一步是最难的。
  所有让女孩美的特质张欣都有,唯独不留指甲,永远修得短短的。她有隐癖,高潮时会狠抓东西,两人缠绵的时候王远要攥着她的手腕,一旦忘了,身上就会被她抓伤。他早上经常会在穿衣服前故意给她看背上或者手臂上鲜红的抓痕,这是他们固定的节目。如果抓痕轻,她会扭脸儿,笑说:“还不是因为你,活该!”如果抓得狠了,就会心疼地查看,印上两个吻,向他道歉,然后对他说:“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待续
  晚安!
  这一年冬天回家过年,两个人向家长公开了关系。家长是早就知道了,可这种公开还是有象征意义的。过了年,他们才只有二十一岁,王远刮完胡子,下巴上还找不出胡茬的痕迹。但是家长在接下了孩子孝敬的钱之后,就觉得孩子已经是大人了。这同样具有象征意义。
  正月初一,王远去张欣家拜年,她母亲殷勤地端上花生、瓜子、糖果,她父亲客气递上烟。两个男人对坐,抽着烟,聊着随时想到的话题,王远说得多,张万青像是知道的少,频频点头,她妈坐在一边听,时不时插句话,张欣扶着母亲的肩膀站着,笑得春风得意,两个人保持着默契的眼神交流。临近中午,王远告辞,张欣父母一起动手塞给了王远一个200块钱的红包。王远收下了红包,带走了张欣。

  儿子对象给拜年,耿玉英心情复杂,也高兴,也不是滋味。丈夫有点拘束,屋子也不大,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穿上衣服上郝齐家了。张欣送了她一套化妆品,坐在炕边上教她怎么护理皮肤,越说越亲热,最后还给她画了个妆。在知道张家给了儿子200块红包之后,她就给了张欣一个300块的红包。这种红包有个讲究,双方数目不能一样,数目一样表示两不相欠,暗示家长不同意,数目不同,意思是你来我往,来日方长。耿玉英过去只知道有张欣这个人,对她没有印象,唯一有的就是她耽误了儿子前途,可到了今天那些已经不是事了,在这一天,张欣在她心里有了印象——非常好!
  郝齐带了几个小子来王远家打麻将。张欣陪在王远身边。下午耿玉英去厨房做饭,张欣也跟着出来了,耿玉英不让她沾手。
  “婶儿我会做,”张欣腼腆的笑,显得那么乖巧,“在沈阳自己租房子住,他中午带饭,都是我早晨做好的。”
  耿玉英没再拦着,俩人有说有笑地做好了这顿饭。张欣没直接说已经跟她儿子住在一起了,但让她知道了她儿子被照顾得很好。耿玉英更喜欢这姑娘了。四个人,温馨愉快地吃了顿饭,饭后张欣跟她一块刷碗。张欣没说要回家,王远父母也没提,她很自然地住在了他们家。
  初三,王远家请张欣全家吃饭。初四,张欣家回请。两家的走动,自此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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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中秋节前夕,张欣王远正张罗回家过节要带的东西,张欣上班意外地收到了一个束玫瑰花。她第一反应是王远送的,可老板娘告诉她,是街对面的洗浴中心老板刘海波送的,老板娘除了给她花,还带了话,刘海波晚上要请她吃饭。
  刘海波不到四十岁,和张欣工作的这家店的老板是朋友,他的洗浴中心很大,有一大群姑娘在里工作,从没有检查,社会上的关系也很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张欣的老板有事也求过他。他来过店里,穿得很正式,有时候还系领带,说话声音不大,有点驼背。他俩没说过话,他怎么会突然给她送花,请她吃饭?
  看到姐妹们的笑,张欣也笑了,笑里有尴尬,还有骄傲。这种事情店里经常发生,经常有“长辈”开车来接某一个店员下班,还不兴叫“干爹”,都叫“叔”。只要当事人不在乎,也没人说什么,但也没有公开的羡慕。张欣不想有个“叔”,可是没收到过“叔”的殷勤,多少是个遗憾。
  “快收着吧,多好看!”有姐妹起哄。
  “好看给你。”张欣玩笑一样地把花丢到了那个姐妹怀里,没再坚持让老板娘帮忙送回去,只是没答应吃饭。王远是她感情的全部,她就是差一个殷勤,现在有了。但她忽略了,对于狂热的追求者,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拒绝,就能被看成百分之百的希望。
  张欣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好得让王远都问她:“遇着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张欣凑近王远,脸贴脸在他耳边说:“店里的姐妹儿都说你长得帅。”
  “她们不说就不帅了?”
  “帅就是帅,谁都能看见。”张欣呢喃着,一口一口地轻啮他的耳朵。
  “还有看不见的——”王远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腿,把她举起来,连同自己一同扔到床上,从她的耳朵,脖子,肩膀,一直咬到胸口。张欣轻笑低吟,双手拂过他的背,腰,臀,腿,不知道会是哪,又要被她抓出伤痕。

  待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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