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星星的痕迹》(连载中)

  第十五章,死不起的李李

  四周只是一片白,空空洞洞,身子轻的像一片羽毛,耳朵里飘进丝丝缕缕的人声,仿佛从久远的远古传递过来。李李恍若处在一个不知名的梦境,她的魂魄在一片雪白间游荡。然后,一阵疼痛感袭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团软绵绵的物体包裹,她感觉到温热。她微张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白茫茫一片,她想这是哪里?阎罗殿吗?还是……她疑惑地睁开眼,才看到自己躺在医院里,原来……原来自己没死……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死不了?李李突然暴躁起来,她挣扎着往床下爬,为什么我没死?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揪心了……好难过呀……
  旁边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扶着她,说:“为什么要死?活着多好……”
  李李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四方大脸,黑红脸膛,好像他这张脸被严酷的风霜侵略过,满脸的沧桑,头发像一个大筐,四下里扎煞着,乱蓬蓬枯草一般,他像是从沙漠里走出来的,满身的风沙满身的尘土。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
  李李苍白着脸对着这张黑红脸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那人温和的笑,他的笑跟他的外表极不相称,他那么粗旷的一个人怎么笑起来如此的温暖?李李有点疑惑。
  那人笑着说:“你跑的可得真快,我追不上你,我看着你带着孩子跑向大海,我赶过去的时候你那小孩就淹没了……”
  他又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好好活着,为了你的小孩,也为了你自己,不要死,你看,我不是也没死吗?我还好好活着,……呃……忘了告诉你,我跟你一样有个这样的小孩,但是我一样不想死,即便是我的小孩死了,我也一样不想死……”
  小孩?李李心里一惊:“我的小孩呢?他在哪?他不会死了吧?天哪!我真的杀了他,我却还活着,老天爷呀?为什么?……”李李激动的心里一阵抽搐,昏厥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小星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觉,他身旁的杆子上挂着吊瓶,小星安静的睡着。
  李李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儿子,眉目清清秀秀,呼吸均匀,只是小脸儿通红,有泪水涌出眼眶:“孩子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差点要杀了你……”
  满脸沧桑的男子坐在床边,李李疑惑地看着他,突然感觉此人好面熟,她虚弱地说:“大哥,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
  男人又温暖的笑了:“是的,我曾经无数次在你饭店门口徘徊……”
  李李想起来了:这人在一年前曾在自己饭店门口走来走去,李李还以为是外地来的收废品的,也就没有在意,后来他又在李李饭店门口徘徊过好几次,再后来就不见了。直到前几天他又出现,李李再次见到他,李李也没在意,没想到他却救了自己,他挽救了自己的错误。原来你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李李哽咽:“谢谢你大哥……”
  男人说:“你和孩子都冻坏了,发高烧呢,好好养着……”
  这是自己跟儿子最温柔的时刻,小星生命的气息在李李身体旁流动,李李贴着小星,跟小星一起沉入梦境,静静的……
  好像何禾来了,小柳小樊都来了,李李闭着眼不想睁开。
  男人把李李交还给她的丈夫,便走出病房,来到另一间病房,这间病房跟李李的病房很近,很近……,他站在门口看着穿着老太太羽绒服的小于,他说:“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第十六章,你必须躺在地下装死

  小于穿着大姨的衣服回到病房,他一头扎在床上,把那个臭哄哄的口罩从嘴上狠狠地一把撕扯下来:可他妈的憋死我了,臭死我了。然后抓起被子盖在脸上不想动弹,他想起自己一步步被表哥控制便窝火,自己的表哥还算个人吗?整天拿着自己的过去威胁自己,让自己去做些不可能的事。他想起自己去问李李预支一年的工资一万五千块的时候,李李为难的表情,李李为难地说:“这次真的手里没钱了,你知道的,小星一直在花钱,店里的生意你也看到了,不是很乐观,我不是不给你,是真的没有。”李李很是坚决。
  第一次被拒绝,小于很不适应,虽然自己不愿意预支这工资,但是你不给是另一回事,你不给,我便很不舒服,但是小于没说什么,他只是回去跟表哥汇报说:“老板娘说他没钱了,不给我预支了。”
  表哥听了也是一愣:“这娘们儿,还长心眼了,不行,你再去……”
  小于就再此向李李开了口,李李有点不悦地说:“是真的没有,有我就快给你了,你先等等,咱再干一段时间,等店里积攒了营业额,我肯定预支给你,你放心好了。”小星则在店里蹒跚着,裤子上湿漉漉,他又拉裤子上了。李李没顾上小于,她急着去照顾小星。她忽略了小于的不满,总觉得小于跟自己干了三年了,已经很熟了,就有什么说什么,店里的困难也说给他听,总觉得小于会等等……
  可是小于能等,尹大路等不了了。他去洗头房找包小花,包小花鼻子里哼的一声便不再理他。他再去别家的洗头房,别人照样不理他。他像块破抹布一样被嫌弃,像个流浪汉一样被鄙视。站在洗头房门口,体内的某个地方鼓涨,火烧火燎的难受,他想现在就是面前躺着一条狗,他也会爬上去,他还不如一条狗,狗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找个母狗交媾,他呢?找不到任何东西交媾。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转着转着转到赌场,他想再借五千块,却被赌场的人揍了一顿。说你上次欠的还没还呢,你先还钱吧,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顿,见你两次打你两顿……
  他走投无路,恨恨地回到家中。坐在破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便听到小于回来了。他喜不自胜,心想我终于又有钱啦!
  可是小于却又带来不好的消息,说老板娘李李没钱给他。尹大路恼羞成怒:“这傻娘们儿,越来越精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治治她,我不好受,她也甭想好过……”
  想到这他阴森森的笑了笑,笑的小于直发毛:“表哥呀,我可从来没见你笑过,原来你笑起来比哭起来还吓人啊……”
  尹大路笑完了,便问小于:“你店里现在什么情况?”
  小于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过些日子小柳和小樊要回家结婚,店里干活的就我一人……”
  “奥?”尹大路眉毛一挑:“他俩回去结婚是不是得支着工资走?”
  小于说:“可能吧,人家要结婚了,我老板怎么也得给人家把工资全开了……”
  “好,”表哥转了转眼珠子:“到时候你这么办……记住了,咱冲进去的时候要使劲砸,逮着什么砸什么,直到激起你老板和老板娘的火来,最好……嗯……你得把那个孩子打了,然后……我想想……咱俩一起打你的老板,打他的时候不要给他留伤,要打身体,打心脏部位,打肚子,狠打肚子,狠狠地打,什么时候激起他俩的火,他俩反击了,那他们只要……只要随便碰你一下,你就躺在地下装死,我开始大声吆喝,说你老板欠你工资不发,还打人……对,就这么办,欠工人工资不给还打人,这是个最触霉头的事,就让他们触霉头。嗯……到时候饭店里闹起来,我会打电话报警,打电话去电视台,现在电视台对采访这种拖欠工人工资的新闻很是重视,只要有,便毫不客气的曝光。到时候电视台来人,救护车来的时候,你必须躺在地下装死……”
  小于听了表哥的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表哥你可真是狠毒……”
  小于嘴上说:“这……不太好吧?太绝了……把人逼上绝路了……我老板人很好……我……不忍心……”
  “你发慈悲么?不干算了,你去公安局发慈悲去……”尹大路依旧慢条斯理地说。
  小于没办法,他咬着牙一步步实施着计划。令他想不到的是,他那天跟表哥像鬼子进村一样冲进饭店的时候是个上午,小柳和小樊还有何禾李李都在阁楼上。中午的馅料都备齐了,面也发好了,桌子椅子都擦干净,都静静的各就各位。底下的厅里就只有小星在桌子旁玩,他可能又自己一个人溜下来了。小星正贴着墙根自言自语,手指抠着墙面上砖缝里的土,抠的土块哗啦啦往下掉……小于心想这孩子就是花钱训练了也白搭,花钱……店里的钱都让这孩子花了,不给我预支工资,都怪你……小于突然心生恶念,就像当年他突然心生的恶念一样,他抓起了孩子的头发便往墙上撞“咚!咚!咚!……”
  第十七章,以打人的名义

  李李很少离开小星,那天也是巧了,附近菜市场的卖肉的张山子来找李李,说让她去菜场看肉,李李嘱咐何禾看好孩子,自己便去了菜市场,本来很近的距离,总会觉得一会儿就会回来,可就是这点时间让小于钻了空子,小星遭小于撞击。
  小星像个木偶,任凭小于撞他,他自顾玩着泥土。墙上残破的砖头的尖茬扎破了小星的额头,任凭血往下流,他感觉不到疼痛。小于一边撞击小星的脑袋一边恶狠狠地说:“叫你那个死妈给我钱,给我钱……”尹大路像个疯子一样冲进厨房,他动作迅速,砸起东西来毫不手软,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好好的肉馅就这么祸害了……好好地白瓷盘子……楼上的人听到底下惊天动地的响动,以为地震了……
  何禾第一个冲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脚刚刚站在楼梯口的最后一个台阶上,小于松开小星,和从厨房冲出来的尹大路像饿虎扑食一样揪着何禾的头发摁在地下暴打,何禾根本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压制着起不来。小柳冲下来,想把他俩拉开,可是尹大路就像个不要命的疯子,小柳怎么也扯不开他。小樊冲下楼梯,看到小星血流不止,从吧台取块餐巾纸在小星额头上擦,鲜红的伤口却像一个泉眼,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怎么也擦不净。小樊越擦越上火,她问小星:“谁打的你?你说,你说呀孩子……”小星手指戳着墙面上突出的尖角,嘴里咕咕哝哝:“你那个死妈妈,死妈妈……给我钱呀!给我钱……”小樊护着小星破口大骂:“小于你神经病啊!”
  小于顾不了那么多了,心想反正已经打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打吧,只要打不死他……
  小柳还是一个劲的拉,可他拉开小于,尹大路还在打,他又拉开尹大路,小于还在打。李李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回到店里看到自己的丈夫倒在地下,她以为丈夫要一命呜呼,情急之下她看到被尹大路摔扁了的不锈钢盆,盆子已经是瘪的了。李李顾不了别的,只想着救丈夫的命,便抡起盆子照着一个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
  小于突然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身上没有一点伤,尹大路大喊:“打死人啦……饭店老板拖欠工人工资,还把人打死啦……”
  饭店里里外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片嘈杂,乱哄哄的。
  何禾被带去了派出所,以打人的名义。小于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跟着上了车,周遭乱哄哄的。只有小星,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他漠然的在旁边,把自己的裤筒里放了一摊大便,然后就是自言自语。
  李李呆呆的搂着小星,无力地瘫坐在店里的凳子上,小星的额头上冒出刺目的鲜红,李李这才反应过来,抽取着纸巾给小星擦着额头,她感觉自己的手在拼命地抖动,浑身筛糠一般,小星的额头像一个小泉眼,擦一遍再冒出来,擦一遍再冒出来,片刻,店里进来了扛着摄像机的一男一女,李李被采访了,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第十八章,老板娘被你逼得跳了海了

  尹大路被包小花的真面目恶心的失了跟她做事的兴致,他想还是干正事要紧,便离开红灯区洗头房来到李李的饭店。却发现店里还是没营业,他推开玻璃门探进脑袋,他试探着问:“有人吗?有锅贴吗?来客人了!”
  他想把人喊出来,人是出来了,却是小柳,他看进来的是尹大路,愤怒地脸涨得通红,他大声说:“滚!”
  尹大路阴沉着脸说:“你老板呢?我来问他要赔偿费,共计一万五千元,让他赶紧拿来……”
  小柳怒不可遏地说:“你可真不要脸,俺老板娘都叫你和小于逼得跳了海了,你还来要钱,赶紧滚!”
  小樊从阁楼上下来,她义愤填膺地说:“俺老板对小于就是太好了,才养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于就是个白眼狼,你滚吧,再要钱跟着小于去阎王爷那要去!”
  “你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家?”尹大路追问。
  “都说了让你逼得跳海了,你还问……滚!”小柳愤怒的说。
  尹大路一听,像个瘪了的气球“哧哧哧……”他噗嗤一下子跌坐在地:“他妈的!鸡飞蛋打了!”
  突然他想想起了什么似的,爬起来往医院飞奔:他妈的,老板娘跳海,这钱不好要,赶紧让小于出院,不然他在医院的费用还得我来出,我哪有钱?
  小于躺在医院里,感觉病床上好像铺满了转头瓦片,硌的他浑身又疼又痒。他只得从床上爬起来,翻着床上的被褥,却是软软和和舒服极了,他心想真他妈的怪事了。小于在床下转了一圈,忽然感觉如芒刺在背,他猛然回过头看向门口,半遮半掩的病房门旁边闪过了一张黑红的脸和一件军大衣的一角,小于汗珠子哗的又淌下来:我被他盯上了,这次是真的完了,完了完了,小命不保了。
  小于浑身开始筛糠,他慌乱的在屋里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惊慌失措、焦躁不安、脸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开始恨恨的,恨极了这个世界,恨极了表哥尹大路,恨极了那个军大衣,你说你像个鬼一样跟着我干啥?我不就是……不就是……帮你处理了一个问题吗?这是好事呀,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能这么轻松吗?你还不得被那个傻子累死?就像……我饭店老板娘一样,养了个傻孩子,眼看要被那个傻孩子给拖累死了,傻孩子就是累赘,累赘,死了活该!活该……
  突然,医院外面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鞭炮的响声。这个冬很快要结束,快过年了,人们对鞭炮声很是司空见惯。但是小于却吓得不轻,他好像听到的是一声枪响,他仿佛感觉自己被五花大绑站在刑场上,对面是一大溜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仿佛看到香莲,香莲死死地盯着他,她好像对脖子上的疼痛有点麻木,也不会喊救命,就那么睁大一双漂亮极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于,直到眼珠渐渐地黯淡下来,瞳孔散乱,小于依旧死拽着绳子,紧紧地勒着。
  是什么勾起了小于的过往?是类似于枪声的鞭炮么?还是人到了一定的步数便会想一些不敢面对的事?
  第十九章,香莲

  香莲那晚是给小于送饺子的。她像一株睡莲,开在冬日床头边的粉荷,粉色的呢大衣,粉色的脸。粉色的手臂上托着一个玉色的托盘,水晶般透明的饺子像一大摞元宝堆砌在盘子里,在小于冷透了的屋子里,粉荷和托盘释放着香气和热气。
  小于眼睛看的是电视,眼花缭乱的舞蹈,小于仿佛看到那些跳舞的女人都统统褪掉了舞裙,丝丝缕缕的热气中,浮现出一张极具诱惑的粉嫩的脸。小于红了眼。
  香莲把饺子放桌上,她毫无防备,水一般清澈的眸子无邪的笑笑,她指着饺子说:“你吃……”
  小于猛地一下子跳下床,他控制不住自己,那股邪恶是怎么窜出来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动作迅猛,像一只野兽,香莲被扑倒在床上,嘴巴里含着小于的一堆臭袜子,嘴里呜呜叫着。徒劳地挣扎,越是挣扎小于越兴奋,不管了,脑子被驴踢了,踢了就踢了吧,先过瘾再说,乱七八糟的想法,邪恶的念头,他只是摧残着香莲,像摧毁着一株娇嫩的荷,花瓣被揉碎了,他磨盘一样的身子极力的扭动着,在这个冷透了的夜里。
  她是个不懂事的女子,她也会痛,也会不舒服。她继续挣扎,奈何小于紧压着她,她爬不起来。撕裂的尖锐的痛楚从某个地方袭来。香莲情急之下也会拼命,嘴巴下意识的竭力的在床上的破被子上蹭,终于臭袜子掉出来了,香莲张开大嘴死命的噬咬着他的肉体,逮哪咬哪,疼痛和焦灼布满小于的全身,他心境恶劣到极点,糟糕到极点,仿佛不发泄就过不下去。那些不堪的过往像一团浆糊粘的他牢牢的,所有的坏情绪产生的巨大的负能量像一颗巨大的炸弹一样充斥着他整个的身体以及他的心,他要爆破了……
  香莲噬咬着小于的肉体,嘴里呜呜的声音,外面传来噼里啪啦鞭炮震天的响声。
  床头的土墙上悬挂着一条粗如手指的尼龙绳,暗黄的电灯光下,那条绳子仿佛一条银蛇。蛇高昂着头,嘴里吐着信子。蛇的脑袋从土墙上滑脱,小于抓着绳子,多年来所有集聚的怨恨要把胸膛撑破,手上不受控制的把绳子套在了香莲的脖颈上。香莲双腿乱蹬,两手去抓绳子,拼了命的咳嗽。
  直到香莲嫩藕状的身体像块大大的面团一样瘫软在床上,脑袋耷拉着,小于松开绳子。香莲双目圆睁,眼珠突出,像一条暴死的金鱼的眼睛,没有了一点的活人的气息,嘴巴极力的大张着,舌头僵僵的延伸到外面,为了求活,她也是拼了命。小于看着香莲的身体,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女人的身体,他欲火焚身,血脉喷张,他邪火旺盛的要死,理智冲昏了头。
  小于摸了摸香莲的的脖子,软乎乎的,不喘气了,死了。小于喃喃地说:死了,好吧,你死了,那就由不得你了,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看你的身子,还没凉透,趁着没凉透,我就上了你,要不等你凉了,浑身硬邦邦的,那就不好玩了。
  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这是个死人,不会反抗也不会咬他,刚刚死透的尸体的肌肉还有一股弹性,他酣畅淋漓,痛快,真他妈的痛快!
  一枚炮弹像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从炮筒里发射出来,他像耕了二亩地的一头老叫驴,累的瘫坐在床上呼呼气喘。他瞪着眼前的白花花的尸体,一切恍若梦境,他不相信的看着,香莲披散的黑发的缝隙里一双死鱼眼死死瞪着他,仿佛在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恐惧从头顶压下来,黑压压的,他心惊肉跳。这是自己创造的绝境,自己陷入了绝地,她死了,恐怕自己也活不成。他的脸像那个盛水饺的白瓷盘,盘子和水饺静静地坐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仿佛在等着小于去咬上一口,小于的牙齿再做一次谋杀。慌过神的小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他想他不能搭上自己。便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点值钱的东西和揣起了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在那个跨世纪的大年夜里仓皇出逃。他逃出村子,在黑夜的山路上狂奔,黑夜干枯的树枝被寒风吹得呜呜响,耳边被风送过来一阵阵此起彼落的鞭炮声,小于听着好像有人追出来的声音,像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吹起了口哨。小于只得更加拼命的狂奔,他跑到镇上的汽车站时天已大亮。
  第二十章,于喜水千里追凶

  真热闹。桌上摆着各色菜肴,中间是一大海碗红彤彤的糟肉,一条大鲤鱼横躺在白瓷盘里,身上盖着一层细细的葱丝和鲜红的辣椒丝,边上摆着金黄的酥炸果子,一大盆烩菜包罗万象,顶上漂浮着几片绿绿的香菜叶,其它的几荤几素在边上拢着一圈。老伴还在旁边包着饺子,他突然想起了于游海,这个半年不来往的侄子,唉!他叹了口气,
  “去我家吃饭吧……”于喜水看着自己的侄子家的冷锅冷灶,没有一点热乎气儿。
  “不去!”回答他的是冷冰冰。
  “去吧,你婶子做了好多饭菜,你跟我走,一起吃……”
  可是于游海把脑袋一别,看都不看于喜水一眼,只沉着脸,眼睛盯着电视,不再理睬于喜水。于喜水摇摇脑袋,忍不住长叹一声:唉!这孩子不像小时,叫不动了,叫不动……
  于喜水无奈,他回家后准备煮水饺吃年夜饭。
  香莲穿着粉红的呢大衣从外面晃进来,于喜水叫着她的名字:“香莲,……”于喜水从锅里捞出饺子:“香莲,给你弟弟送水饺去……”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香莲端起满满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像一只快乐的粉蝶旋出家门,于喜水怎么也没想到孩子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烩菜里面的四喜丸子变成了三喜丸子,再几筷子戳下去,三喜变二喜,红彤彤的糟肉被戳了几个大洞。那条盖着一层辣椒段的鲤鱼翻出了肚皮。酒盅子见了底,于喜水端起白瓷酒壶,浓烈的酒香顺着壶嘴散发出来。桌上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烟头,酒桌上空浮动着青烟袅袅。偶尔有同宗的人进来拜个年,或者坐下来一起吃着桌上的酒菜,饺子还放在盖帘上。香莲出去那么久,于喜水吃着酒,有点心不在焉:香莲这孩子按说早该回来了,该不会半路上玩去了吧?这孩子,唉!还像小孩一样,贪玩。
  他便慢吞吞出了门,一路上边走边顺便在附近的邻居家拜了个年,才踱着方步不紧不慢的在村子里走着,灰蓝的夜空星光点点,偶尔有烟花在空中扩散开一大朵菊花,星星便看不见了。于游海的家门四敞大开,他一步踏进去,却闻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一缕魂魄在院子上空飘过。他急急如一阵风卷进屋子,打开电灯,才看清床上横死的女儿,已没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大年夜的案子报到了当地的派出所,民警同志查了线索,发现那根绳子和香莲脖子上的勒痕,又看到小于把自己的家翻了个底朝天,这明显就是作了案潜逃了。香莲的娘几度哭昏过去。于喜水悲痛、懊悔、愤怒……他捶胸顿足:“你说我这是图的啥呀?我养了个白眼狼,养了个祸害,我……简直是要呕死啦……要呕死啦……”
  他发誓要找到小于,他要为女儿报仇,于游海你要偿命。追凶的路艰苦卓绝。路途漫漫,他餐风露宿,像个流浪汉一样铺满沧桑。为了寻凶,他托遍了所有的亲友,尤其是在外打工的亲友,但凡有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他都亲自求人家,无论你在哪个城市,只要发现于游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也是苍天有眼,就在女儿遇难后第二年的年底,有个远方亲戚在东南沿海的一个城市打工,无意中在一家小饭店的门口见到过小于,那张大肥脸、阔嘴,磨盘一样的身子太容易辨认。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再次求证,他去那家饭馆吃了顿饭,那天小于躲在后厨不出来,他没见着,第二天又去,终于让他认出来了,那个身量粗短脑袋奇大的于游海。于喜水激动得双手捂着沧桑的脸放声大哭,连头发上的土都抖得哗啦啦往下掉。他赶紧动身,向着东南方向的这个城市前进,他坐了汽车倒火车,终于,他站到了李李家饭店的门口。
  第二十一章,女儿呀……

  他没进去,而是在外面观察,突然他发现这家饭店的老板娘领着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他突然发现不对劲,这个孩子怎么跟香莲一个样?老天,他一阵难过,一阵心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一个大男人泪流满面,有人从他身旁经过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流浪的粗壮的汉子怎么哭开了?唉!也许遇到难事了,谁没有点难事呀,老哥,挺住啊……”
  他擦着眼睛回到自己租住的黑暗狭窄的小旅馆,他躺在床上还是哭,他哭自己的女儿,被害得惨,自己当初养大香莲费了多大劲自己知道,个中滋味儿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有体会。
  那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是与命运不服气的决战,无论你有多大斗志,你都可能输的一方,但是,明知道是输,可是这场战争却不可避免,挑起战争的一方是勇气,有钢铁一般的意志,蒲草一样的柔韧,撕也撕不动,拉也拉不开。
  他突然对自己敬佩起来,当初村里人劝他放弃香莲,说她已经那样了你还管她作甚?就扔着她给她口吃的饿不死她就行了,你还拿着当宝贝……他总是说:“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到自己家,就跟自己有缘,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自己就要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女儿比别人差,已经很苦了,我为什么要给她的苦再加上一把黄连呢,我应该更加对她好才对呀……”
  所以他更加疼爱香莲,香莲可以说是在呵护中长大,她很快乐很开心,还知道心疼人,知道跟他下地干活,知道做饭洗衣服,还知道把自己捯饬的美美的,香莲来到这个世界是幸福的,可是她又是不幸的,她惨遭了坏人的毒手,女儿呀……
  于喜水哭一会感叹一会,他敬佩完了自己,然后又开始敬佩起饭馆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然后他就突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牵挂,他再去饭馆便偷偷的看那个孩子,很想去抱抱他,很想……
  小于在李李店里闹事的时候恰巧他没在,事情闹完了他才去,李李已经领着孩子奔向大海,他老远看到李李领着孩子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担心的浑身冒汗,心想你这是干嘛呀,不要命了?可是他马上就发现李李是真的不要命了,甚至想要了孩子的命,他大惊失色,紧赶慢赶跟着去了海边,他跟李李和小星一样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湿的透透的,他冲进冰凉的海水把娘儿俩拖上了岸……
  他终于可以抱着这个孩子了,却想不到是在这种和场合。也亏他力气大,肩上扛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冲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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