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女王风云录

  在当时的英格兰,能够帮助伊丽莎白女王实现梦想的人,主要有两位,一位是霍金斯,另一位是德雷克。
  1569年,霍金斯和德雷克两人在海上被西班牙人杀得一败涂地,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英格兰之后,霍金斯深切体会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争夺海权必须先发展海军,要想发展海军必须先建造海船,假如没有坚船利炮作为基础,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被伊丽莎白女王寄予厚望的霍金斯,开始了自己对英格兰海军建设的第一轮思考:到底英格兰海军需要什么样的海船?
  霍金斯思来想去,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了第一个词:速度。
  在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唯一不变的,是速度的重要性。当局势大好,我方需要追击敌人时,更快的速度能扩大战果,赢得更大的胜利;当局势不妙,我方被敌人追击时,更快的速度能减少战损,保留更多的力量。谁掌握了速度,谁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是打是跑,全在自己一念之间,能把敌人玩得团团转。
  想当初,霍金斯和德雷克在大海上被西班牙人撵着跑的时候,若不是他们的速度比西班牙人快上一线,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迎来船毁人亡的结局,什么千秋霸业,什么星辰大海,都要付诸东流了。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跑得这么快,熟练的航海术是一个很大原因。然而霍金斯只有一个,德雷克也只有一个,不可能要求所有的英格兰船长都具备他们这样高端的技术,所以要想提升速度,务必要从船只本身入手。这就好比再高明的老司机,也不可能驾驶拖拉机追上由新手操控的豪华汽车一样,硬件设备的差距,不是技术层面能够抹平的。
  霍金斯深切意识到速度的重要性,为此,他把目光投向了英格兰海军的现役战舰,然而放眼望去,得到的答案却令他十分失望:这一届的战舰速度不行。
  英格兰的现役战舰,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庞大,笨重,迟缓,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它们的作用也仅仅只有“好看”而已,真正到了上阵拼杀的时候,没有丝毫作用,只能当个活靶子。这种战舰庞大而不强大,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让更快更强的战舰接替它们的位子。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战舰,才够得上“更快更强”这个称号?
  霍金斯回忆起自己这些年来在大海上漂泊的种种经历,不断总结自己的航海经验,推演未来的海战发展方向,经过长久的思考,一种新型战舰的样式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首先这应该是一种中型船。它同时具备小型船和大型船的优点,既拥有较快的速度,也拥有较大的装载量,能够适应各种复杂多变的海上环境,能够作为海战的主力军。
  其次它的船身高度要比以往的战舰更低。船身越高,重心也就越高,这就导致下盘不稳,容易左摇右晃。在大海上,摇晃的幅度越大,就越有可能被风浪打翻,到时候一船人可就要凉了。所以船身务必要低,时刻保持稳健航行的姿态,遇到风浪的时候才能确保更高的安全系数。
  基于上述两个设计理念,霍金斯召集了一批造船工匠,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把他脑海中的船只样式演变成了一张张设计图纸,这块甲板应当如何如何,那条桅杆应当怎样怎样,船体尺寸具体多少,船舱数量应有几个……
  最终,霍金斯敲定了他心目中的新型战舰设计方案,认为在现阶段已经改无可改、趋于完美,并将这种战舰命名为“复仇号”。
  “复仇号”,顾名思义,这是要找人复仇的。找谁?毫无疑问是找西班牙人。在大海上被西班牙人打得满地找牙,不得不舍命奔逃的痛苦经历,不断刺激着霍金斯的内心,让他憋着一团火、一股气,每当午夜梦回,他从睡眠中惊醒,总会想起他的舰队和水手在大海中逐渐沉没的一幕……
  霍金斯自问航海术不弱于任何人,但海船本身的性能影响了他的技术发挥,所以他才会把一雪前耻的希望寄托在“复仇号”上面,他认为在当今局势下,“复仇号”这样的船只在大海上完全是大杀器,科技含量领先世界各国一截。只要组建起一支以“复仇号”为主的舰队,英格兰海军完全有实力和任何国家掰手腕,哪怕是面对海上霸主西班牙,也丝毫不怂。
  当然,单单有“复仇号”这种先进的船只,也还是不够的。硬件设备要好,软件系统也得跟上,二者相配合,才能取得1+1>2的良好效果。假如硬件先进而软件落后,就好比一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却装上了20世纪90年代的dos操作系统,再好的性能也发挥不出来,要它又有何用?
  所以,霍金斯除了要建造先进的海船之外,还要给这些海船配备上先进的作战理念,唯有把软硬件水准都提升上来,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什么样的作战理念,才是先进的作战理念呢?
  为了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古代海战的基本操作流程。
  在大炮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海战=接舷战。敌我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于是大打出手,由于缺乏远程攻击手段,所以船与船之间要想干架,只能连接在一起,然后水手们挥舞着武器,“嗷嗷”叫着冲上敌船,要么砍翻别人,要么被别人砍翻。
  或许有人要问了:弓箭不是远程攻击手段吗?为什么海战时不使用弓箭?
  没办法,弓箭的杀伤力实在太弱了,在海战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陆战的时候有个弓箭,可以“射人先射马”,海战的时候难道还能“射人先射船”吗?你就算是把船射成刺猬,射不中人也是白搭,还不如多留点儿力气,等着接舷战的时候和敌人拼杀呢!
  好像天涯又抽楼了……
  深切感受到写书真难,以前出版小说不用花钱,出版社给稿费,现在居然只能自费出版,写书要花时间精力也就算了,居然还得亏钱
  而且在充满风浪的大海上,弓箭的射程极其有限,当目标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时,基本上也意味着两船之间快要接触到一起了,这个时候水手们的第一要务应该是用钩爪来抓住敌船,准备开始接舷战,而不是用弓箭射击。
  等到大炮被发明出来之后,水手们升级了他们的海战装备,开始在战船上安装大炮。但当时的大炮威力也很有限,以实心弹为主,即便命中敌船,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以将其击沉,再加上受限于千百年来海战的经验影响,所以水手们在进行海战的时候,还是以接舷战为主,炮战为辅。
  就比如说霍金斯和德雷克在大海上被西班牙人以绝对兵力优势围攻的那次海战,西班牙人经过一轮齐射之后,还是选择靠近敌船,开始了常规模式下的接舷战。假如西班牙人的大炮火力更猛一点,那根本不必接舷,只需远远地将英格兰人的海船全部击沉就可以了。
  当然,那时候的海战之所以不选择击沉敌船,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舍不得船上的货物。打仗打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打赢了,结果敌船沉了,一点儿战利品都拿不到,那还费这么大劲干嘛?
  以上,就是古代的海战=接舷战的主要原因。
  霍金斯本人经历过许多次海战,认为在当今局势下,英格兰海军要想靠接舷战来击败西班牙海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知道,西班牙海军无论战舰数量还是水手数量都远远超过英格兰海军,如果进行接舷战,意味着一艘英格兰军舰至少要同时面对数艘西班牙军舰的围攻,如此巨大的劣势,哪怕英格兰海军浑身是胆,又能打得过几个敌人?
  所以霍金斯决定换一种思路,把接舷战改为炮战。
  炮战有什么好处呢?
  首先,制作大炮比建造海船要容易得多。
  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而言,要建造一艘能够应用在海战方面的海船,根据船只大小不同,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比如西班牙海军有几艘上千吨的旗舰,从采购原材料开始,大概要在造船厂里呆4年时间,才能正式交付使用。假如把造一艘船的时间和金钱用在造大炮上,完全可以满足十艘战船的火力需求,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其次,炮战能在一定程度上抹平海船数量上的差距。
  假设有AB两支海军,A海军拥有战舰10艘,B海军拥有战舰20艘,每艘战舰上的水手人数相等,海战水平也相等,那么在接舷战的情况下,A海军是很难战胜B海军的。但是,如果A海军的战舰上装载了足够数量的大炮,而B海军没有大炮或者很少大炮,在进行炮战的情况下,战争的局面很有可能演变成A海军对B海军的单方面屠杀。
  这就是炮战的威力,或者说是远程作战的威力。当年的蒙古人之所以能够征战天下,建立元朝,国土横跨亚欧大陆,将铁蹄踏入多瑙河流域,靠的就是骑射。蒙古的轻骑兵移动速度快,弓箭射得准,完全可以保持安全距离来攻击敌人,而敌人逃又逃不掉,追又追不上,只能被动挨打,哪怕在人数方面占优,也丝毫不起作用。
  霍金斯打算复制蒙古人的成功经验,把这一套作战理念从陆地上搬到大海上。他所设计的“复仇号”战舰以速度优先,假如再配备上足够多的大炮,就相当于在大海上进行骑射,哪怕敌军的战舰数量再多,只要不能接近我,那就不能打到我,而我却可以远远地打到你,如此岂不妙哉?
  所以,霍金斯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的第二个词是:firepower (火力)。
  以上,便是霍金斯本人对于英格兰海军建设的整体思路。他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次,认为这是当今局势下的最佳战略,可以让英格兰海军在面对西班牙海军的时候,做到以少胜多、以弱敌强,将西班牙“世界霸主”的名号取而代之。
  霍金斯认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心目中的“完美计划”,竟遭到了别人的否定和阻挠。
  修改一下海战中关于弓箭的说法:

  其实,海战也是使用弓箭的。但弓箭的用途并不是直接攻击船只,而是两船凑近了之后攻击船员,为了让弓箭具有更大的杀伤力,就需要居高临下射击。为了适应这种作战方式,所以当时的海船往往会建造很高的船楼,你比别人站得更高一点,获胜的几率就更大一点。
  但是这种作战方式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船楼越高,重心也就越高。我们刚才已经总结过了,这样的船很容易侧翻。
  所以当时的水手们往往要面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难题:船楼不高,容易输给敌人;船楼高了,容易输给风浪。
  进而得出的结论就是:适合海战的船只,并不适合远航。
  阻挠霍金斯的人,到底是谁呢?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一条河流开始说起。
  英国有一条著名的河流,叫做泰晤士河(River Thames),是英国的母亲河,它在英国人心目中的地位,相当于长江黄河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它全长346公里,横贯英国首都伦敦与沿河的10多座城市,在伦敦下游,河面变宽,形成一个宽度为29公里的河口,注入北海。
  泰晤士河的存在,给英国人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尤其是王都伦敦的人们,可以很轻易地在泰晤士河边上船,然后径直驶向茫茫大海。又由于泰晤士河位于英国的核心区域,所以敌人要想打进来也并不容易,安全系数很高。
  正因为泰晤士河给英国人提供了便利和安全,所以早在亨利八世时期,他就在泰晤士河边开设了海军基地,在这里兴建了德特福德造船厂,为英国海军提供了大量的船只和军火。
  经过多年的发展、扩建之后,泰晤士河边的英国海军基地变得日渐庞大,为了便于管理,英国增设了皇家船舶管理行政部门,并配置了很多海军行政官员。在这个基础上,亨利八世经过一系列调查研究后,于1545正式下达了一个重要决定:成立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
  在成立之初,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就几乎包办了英格兰海军的一切,财务、审计、军备、人员等,都归口于委员会管理。又许多年后,随着时代变迁,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的权力架构日趋完善,最终演变为现在的英国海军部。
  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对英国海军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一手创建了委员会的亨利八世,也得到了英国人的尊重,被尊称为“英国海军之父”。大概是上帝他老人家对亨利八世的功绩十分欣赏,所以亨利八世在开创海上事务委员会不到两年,就蒙主宠召,飞升天堂,留下一个偌大的基业给了他的儿子爱德华六世。
  众所周知,爱德华六世继承王位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孩子,根本不能治国理政,只能由别人替他发号施令,治理江山。然而这些执掌朝政的大臣们,对建设海军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们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如何捞钱,捞很多很多钱。
  爱德华六世死后,再到玛丽女王时期,她倒是能够手握实权了,然而她对于海军建设也是毫不上心,脑子里只想着三件事情:第一,向新教徒报复;第二,想方设法讨她老公菲利普二世的欢心;第三,努力生一个孩子。
  这三件事情,玛丽女王办成了前面两件,结果导致英格兰境内宗教矛盾愈发突出,英格兰军队因为协助西班牙军队作战而损失惨重,让英国人吃了大亏,对她的印象极其恶劣。
  假如玛丽女王顺带把第三件事也办成了,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可她不该办成的事情办成了,该办的事情却没办成,反而闹出了假孕的国际笑话。如此一来,英国人真是既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日子也未免太难过了。
  英格兰海军经过爱德华六世和玛丽女王的统治之后,情况差到了极致,非但没能发展,反而报废了大量船只,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稳定朝下,持续滑坡,一代更比一代坑。
  到了伊丽莎白女王时期,当她使出浑身解数,压制了国内外的各种矛盾之后,终于有空腾出手来,把目光投向了英格兰海军。
  伊丽莎白是有野心的,她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大海上称王称霸,她也想把手伸向大海,从中掠取巨额利益。因此,建设一个强大的海军,就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希望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工作是艰苦的。虽然伊丽莎白一心想要建设海军,但在她的统治初期,这项工作并没有取得很大成效,两位前任留下的一堆烂摊子,给她造成了很大阻碍。仅仅是维持现状,就几乎已经用尽全力,要想蓬勃发展,可谓千难万难。
  伊丽莎白敏锐地察觉到,英格兰海军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她不是专业人士,因此说不上来。
  这种糟糕的情况,一直到霍金斯的出现,才有所好转。毫无疑问,霍金斯绝对是海上事务的专业人士,在当时的英格兰,没有人比他更懂大海。
  作为一名领导,最重要的能力并不是“什么都能干”,而是“什么事都能让合适的人去干”。事事亲力亲为,且不说能不能办好,就算真的能办好,迟早也得累死,有识之士,不屑为之。
  伊丽莎白自己干不好海上事务,但是不要紧,她现在有了霍金斯,这些事情让霍金斯去干就行了。她向霍金斯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而霍金斯也欣然应允,怀着极大的热情,投身到了海军建设当中。他所设计的“复仇号”战舰,就是对女王的信任最好的报答。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再回头看刚才提出的问题:阻挠霍金斯的人,到底是谁呢?
  不是别人,正是海上事务委员会的那帮大佬。
  霍金斯设计新型船只,是为了建设海军,乍一看去,应该说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问题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不一定有利于某些人,尤其是某些既得利益群体。
  既得利益群体,是世界上最保守的群体,没有之一。你可以说他们因循守旧,但他们守的其实不是旧,而是自身的利益。他们对于改良、改革、革命的看法,能够冷眼旁观已经算是不错了,跳出来极力反对才是常规操作,至于提供什么大力支持,那简直是想都别想。
  既得利益群体的这种行为,其实并不难理解。假设一个人早已拥有了一切,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那他是很难有什么动力去做出什么改变的。改变之前,他是人上人;改变之后,他还是人上人。既然改变前后的身份地位毫无区别,那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还只是改变成功的情况,万一改变失败了,他还得血亏一笔,那多不划算呀?更有甚者,完全就是被人改变的对象,“打土豪分田地”这句口号,让农民来喊很正常,但假如让土豪本人来喊,这就实在是不可能了,总不能叫人家自己打自己吧?
  反过来说,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会有改变现状的迫切需要,因为情况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所以改变对他而言,往往是一件好事,自然就会奋勇向前,“敢教日月换新天”。
  正因为上述二者的利益诉求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就引发了许多矛盾和冲突,有些矛盾容易解决,那就叫改良;有些矛盾不太容易解决,但只要肯下功夫,积极协调,还是能解决得了,那就叫改革;但有些矛盾实在没法解决,大家都不肯让步,这种时候只有把桌子掀了,掏出家伙开干,那就叫革命。
  鲁迅先生曾说:“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
  无论古今中外,改革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商鞅搞变法,为了取信于民,叫人搬一根木头,赏金十两都没人干,后来提到五十两,这才有人壮着胆子搬了。后来他虽然变法成功,让秦国走上富强的道路,却招致了无数既得利益者的怨恨,结果惨遭车裂,死无全尸,全家人都要给他陪葬。
  我们看完中国的例子,再看看外国的例子,情况其实也是一样的。
  霍金斯这次想要改良船只,看似利国利民,却触动了海上事务委员会的某些大佬的利益,自然要遭致人家的反对。
  其中一位大佬,名为“温特公爵”,是当时的海军财务总管。这位财务总管看到了霍金斯的新型船只设计方案,才瞥了一眼,就冷笑一声,道:“真是不知所谓!区区一个海盗商人,只不过出海航行了几次,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造船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霍金斯来插手?”
  所以霍金斯的设计方案最后就被温特公爵拿来垫了桌角,嘿,你别说,这玩意儿还真的挺好用,和桌角完全适配,整张桌子瞬间就变得稳稳当当,使劲儿摇它也不晃。
  嗯……不行,要垫桌脚的桌子始终是缺了点儿什么,不如我还是再采购一张新桌子吧,价钱不用太贵,就按市场价的十倍来算就好了,卖桌子的老板跟我是老熟人了,有些事情不用我说得太细,大家懂的自然懂……
  温特公爵这样想着,就大笔一挥,又给自己的办公设备加了一笔预算,让下属采购去了。
  且说这霍金斯把“复仇号”设计方案交上去之后,他左等右等,一等再等,等得花儿都谢了,却始终没等到海上事务委员会的批复。他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就跑去问进展情况,于是有了下面的故事。
  第一天。
  霍金斯:“请问我的‘复仇号’设计方案怎么样了?”
  某大佬:“正在研究。”
  霍金斯:“好,麻烦尽快。”
  第二天。
  霍金斯:“请问我的‘复仇号’设计方案怎么样了?”
  某大佬:“正在走程序。”
  霍金斯:“好,麻烦尽快。”
  第三天。
  霍金斯:“请问我的‘复仇号’设计方案怎么样了?”
  某大佬:“今天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你的方案先缓一缓。”
  霍金斯:“好,麻烦尽快。”
  第四天。
  霍金斯:“请问我的‘复仇号’设计方案怎么样了?”
  某门卫:“大佬出差了,你请回吧。”
  霍金斯:“好吧。”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终于有一天,霍金斯明白了,别人根本就没把他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方案当一回事,完全是变着法子逗他玩。
  霍金斯愤怒,霍金斯咆哮,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为国,竟会遭致如此待遇!
  霍金斯愤怒,霍金斯咆哮,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为国,竟会遭致如此待遇!
  哼!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别以为海上事务委员会就可以一手遮天,我把船只设计方案送到你这里,是给你面子!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我又何必再看你的脸色?
  在当时的英格兰,谁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因为英格兰的天只有一个,那就是伊丽莎白女王。从来只有伊丽莎白女王遮别人,怎么可能轮到别人来遮她?
  气急败坏、出离愤怒的霍金斯,不愿意再受海上事务委员会的鸟气,他拎着自己的设计方案,直接就奔着王宫里去了。
  这一日,女王陛下正在御花园里喝茶赏花,突然听见侍卫来报,说霍金斯求见。女王陛下闻言,淡淡道:“宣他入会客室等候。”
  “是!”侍卫领命而去。
  女王陛下喝完一杯茶后,便从凳子上缓缓起身,在左右随从的簇拥下,往会客室走去。
  片刻之后,女王陛下与霍金斯齐聚一堂,待双方行过君臣之礼,分宾主坐定,女王陛下便问道:“霍爱卿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霍金斯可怜兮兮地说道:“求陛下为我做主。”
  “哦?”女王陛下有些讶异,道,“霍爱卿何出此言?究竟是谁让你受了委屈?”
  霍金斯拿出“复仇号”设计方案图纸,呈到女王陛下面前,道:“陛下,自从臣受邀入职海上事务委员会以来,终日殚精竭虑,工作兢兢业业,时刻想着要回报您的知遇之恩。经过一番艰苦奋斗,我终于设计出了一种新型船只,叫做‘复仇号’,这份设计图纸请您过目。”
  上班好累,好忙,想抽出一点时间写小说都好难……
  女王陛下接过设计图纸,看得十分认真,但由于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始终有些云里雾里,不是特别明白。霍金斯见状,便耐心给女王陛下逐一讲解,说这里有何妙处,那里有何用途……
  女王陛下听霍金斯讲解完后,道:“霍爱卿,这‘复仇号’真能如你所说,是海战之王,其航海和作战性能甚至远超西班牙主力舰艇?”
  霍金斯肃然道:“陛下,此船事关重大,是我毕生心血之所在,我绝不敢有半点虚妄之言。此船若能正式建造下海,组成一支舰队,必然能在大海上呼风唤雨,英格兰从此以后就再不会受到西班牙的威胁!”
  女王陛下听了,心中悠然神往,道:“既是如此,那‘复仇号’为何还不赶快开工建造?”
  霍金斯道:“可叹我锐意进取、积极创新,费尽千辛万苦才设计出了‘复仇号’,却偏偏遇到海上事务委员会这群因循守旧、卑劣无耻之徒!我把设计图纸交到委员会那里,他们非但没有重视,反而将其束之高阁,根本没把它当一回事!倘若我没有遇到阻挠,一切办得顺顺利利,又怎会贸然前来惊动陛下您呢?为今之计,唯有请陛下为我做主了!”
  女王陛下怒道:“霍爱卿你一心为国,竟遭到如此冷遇,真是岂有此理!你放心,别人不支持你,我支持你!‘复仇号’,我造定了!”
  霍金斯大喜,连忙给女王陛下行礼,道:“女王圣明!女王圣明!陛下知遇之恩,霍金斯铭记于心,没齿不忘!英格兰有女王陛下,实乃国家之福、万民之福!”
  女王陛下道:“霍爱卿言重了。若无你这等良臣辅佐,我也只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全赖有你们,国家才有希望啊!”
  君臣之间商业互吹,气氛可谓十分融洽。
  就这样,在霍金斯的不懈努力之下,在伊丽莎白的大力支持之下,“复仇号”设计方案终于得以正式通过,被纳入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下一步工作计划当中。
  霍金斯本以为自己得到了女王的首肯之后,接下来的工作会很顺利,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造船大业依然困难重重,充满了艰难险阻。
  问题主要出在哪儿呢?
  两个字,经费。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造船需要经费,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人工、材料,样样都需要钱,而霍金斯早已对造船经费做出了充足的预算,在他的造船方案里,一艘“复仇号”的造价大概在2000英镑左右。如果再考虑市场价格波动的话,最终造价和预算造价相差10%以内,也是很正常的。
  遗憾的是,霍金斯只考虑了市场波动,没有考虑人心波动,任何事情只要有人为干预,最终结果就会变得和预想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霍金斯虽然设计出了“复仇号”,但他并没有权力直接参与到船只建造当中,无论是物料的采购,还是工人的雇佣,都由海上事务委员会的大佬们说了算,他是没法插手的。
  至于伊丽莎白,她虽然同意了“复仇号”的设计方案,并拨付了相关经费到海上事务委员会,但日理万机的女王陛下是不可能有时间精力去逐一监督经费流向的,这种细节方面的事情,只能由相关部门自行处理。
  这样一来,所导致的结果就是:造不造船,女王说了算;怎么造船,海事委员会说了算。
  当时的海事委员会财务总管,温特公爵,这位仁兄对造船毫不上心,对捞钱特别上心。原本他否决了霍金斯的造船方案,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死心,没想到霍金斯竟然征得了女王的同意,非要把“复仇号”给造出来不可,那他也只能勉为其难,正式开工建造了。
  温特公爵的造船方式,主要就是两个字:加倍。但凡是需要经过他的手采购的东西,就没有按市场价购买的,价格加倍是很正常的操作,加个好几倍也不稀奇,倘若只加个三五成,那可真要谢谢这位大佬,感谢他的两袖清风了。
  就这样,在温特公爵的强势干预之下,霍金斯原本预算2000英镑一艘的“复仇号”,最终造价硬生生加了一倍,变成了4000英镑。
  在看到“复仇号”下水的那一刻,霍金斯的心情是复杂的。
  首先这当然值得高兴,毕竟这艘船就像是他的孩子,倾注了他的无数心血,如今终于等到孩子呱呱坠地,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但是除了高兴之外,霍金斯的心情也很愤怒,很不爽,很想打人。别人生孩子顺产,他生孩子难产;别人生孩子十月怀胎,他生孩子二十月怀胎;别人生孩子经济实惠,他生孩子贵得飞起……
  你说,这叫霍金斯怎么能忍?
  忍无可忍的霍金斯,决定正式跟海事委员会的各位大佬翻脸,尤其是哪位温特公爵,不仅仅是要翻脸,甚至还要打脸。不把他打得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是,霍金斯就收集了温特公爵贪污腐败的种种证据,并特别标注了他在建造“复仇号”期间吃拿卡要、中饱私囊的情况,将其汇编成了一本册子,然后就亲自拿着这些证据入宫面圣了。
  入宫之后,伊丽莎白招待霍金斯入座,笑道:“霍爱卿,听闻你的‘复仇号’不久之前正式下水,真是可喜可贺啊!”
  霍金斯道:“多谢陛下关心。战舰入水,这自然是可喜可贺,但也着实可恨可恼。”
  伊丽莎白讶然道:“爱卿何出此言?”
  霍金斯道:“‘复仇号’原本预算只需2000英镑,如今价钱却翻了一倍,成了4000英镑,叫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什么,竟然这么贵?”伊丽莎白闻言,心中顿时一惊,问,“难道现在的物价已经涨到这种地步了?”
  霍金斯摇摇头,道:“物价根本不贵,只不过有些人贪心不足,样样都要捞一笔,被他这么一搞,再便宜的东西也变贵了。假如就只是这么一艘船的事情,那倒也就罢了,多花2000英镑,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我的方案里,‘复仇号’可是至少要建造上百艘的,如果达不到这个数量,根本不可能和西班牙在海上争霸。按照这个数据来算,假如每艘船的造价都翻一倍,我们最终就要多花20万英镑,这叫人怎么受得了?”
  听霍金斯这么一说,这下子,伊丽莎白可真是出离愤怒了。如今英格兰财政紧张,到处都要花钱,而且还欠了一大堆外债,伊丽莎白可是指望着能在大海上打开局面、谋求发展,给自己减轻负担的。现在负担没减轻,反而加了一倍,且不说伊丽莎白能不能拿得出这个钱,就算拿得出,她也不可能做这样的冤大头啊!
  一想到自己的千秋霸业有可能坏在某些人手上,伊丽莎白的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她缓缓开口,道:“霍爱卿,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暗中捣乱?”
  霍金斯道:“是海上事务委员会的温特公爵。为了揭发他的罪行,我特意收集了很多证据,请陛下过目。”
  说罢,霍金斯便拿出一本小册子,呈递到伊丽莎白面前。
  伊丽莎白接过册子,看着里面所写的“复仇号”各种原材料市场价和实际采购价对比,看着那些平均价格翻倍的数字,心里那个气啊,简直要炸开了。
  看到最后,伊丽莎白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道:“该死的温特公爵!枉我如此信任他,把海军财政大权交给他来负责,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我!”
  伊丽莎白咬牙切齿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片刻之后,她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这一日,在议事厅里,伊丽莎白女王与朝中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商议过一些日常事务后,女王开口说道:“诸位爱卿,朕今日有一件大事,要向各位宣布。”
  首席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道:“陛下请讲。”
  女王扫视了一眼海上事务委员会的那几位大佬,道:“朕决定免去温特公爵在海上事务委员会的一切职务,永不录用,并由约翰·霍金斯接任海军财务总管一职。”
  “什么?!”
  海上事务委员会的几位大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这些年来牢牢把持海金事务,各方面的利益分配都已划分妥当,早已形成了一个铁桶般的内部结构,轻易不会打破。如今温特公爵突然遭到免职,被霍金斯横插一脚进来,以后他们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
  尤其是温特公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要跳将起来,惊问道:“陛下,请问您为何要下如此决定?这霍金斯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海盗商人,有何德何能掌管海军财政大权?请陛下三思啊!”
  “三思?你也配让朕三思?”女王横眉冷对温特公爵,道,“你贪赃枉法的时候,怎么不三思?你阻挠‘复仇号’建造的时候,怎么不三思?朕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你,把海军财政大权交付给你,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但凡你做事的时候能够为朕想一想,为国家想一想,为海军想一想,朕也不会免你的职。可你这个人啊,满脑子都只想着给自己捞好处,硬生生把‘复仇号’造价提高了一倍,你说,朕要你何用?”
  “诬陷,这都是诬陷!”温特公爵连忙给自己辩解道,“我一心为国,两袖清风,从来没有做过贪赃枉法的事情!船只造价高,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又不能左右市场价格,陛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嘿嘿,嘿嘿……”霍金斯在一旁冷笑起来,道,“公爵大人随意甩锅的本事,在下可真是自愧不如啊!照你这么说,你没错,错的是这个市场?”
  温特公爵怒道:“霍金斯!你休要阴阳怪气胡言乱语!这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可知你构陷上官,该当何罪!”
  “公爵好大的官威啊!可你似乎忘了,你现在已经被就地免职,我才是海军大臣,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就不怕闪了腰吗?”霍金斯毫不退让。
  “你……”温特公爵为之气结。
  霍金斯声音猛然抬高八度,道:“温特!你欺上瞒下,别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情我不知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入职海军之前,曾数次环游世界,是英格兰航海第一人,没有人比我更懂大海!造一艘船到底要花多少钱,我心里清清楚楚,你那点小算盘,我一眼就看穿了!原价2000英镑的‘复仇号’,你给我搞成了4000英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可以由你随意糊弄吗!”
  说到这里,霍金斯拿出一本小册子,甩到温特公爵脸上,道:“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所收集关于你贪赃枉法的罪证,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些破事是不是你干的!你要是再不服,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市场里的商人当面对质,问一问他们卖的原材料多少钱,再看看你自己的采购价是多少钱,这中间的差价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温特公爵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册子,颤抖着双手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当场就变得煞白,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宛如中风患者一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海上事务委员会的另外几位大佬瞧见温特公爵这副样子,心知今日大局已定,断然没有回转余地,便也只能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这时,一旁的塞西尔向女王告罪道:“陛下,我身为英格兰财政大臣,海军虽然不归我管辖,但海军的经费却是经我之手审批拨付的,如今海军财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请陛下赎罪。”
  伊丽莎白道:“爱卿何罪之有?你只是负责拨款,但没有干涉经费具体使用去向,海军之事,当然要由海军处理。温特公爵贪赃枉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令其告老还乡,静思己过,终身不得再踏入海军一步;霍金斯忠心为国,清正廉洁,可任海军财务总管一职。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群臣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
  自此以后,温特公爵被扫地出门,彻底远离英格兰海军权力核心,而霍金斯则正式上位,真正开始了他在海上事务委员会的宏图大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此后十年,也就是1578-1588年间,英格兰仿佛下饺子一般,举全国之力,建造了一百二十艘“复仇号”新型战舰,再加上原有的九十艘旧式战舰,皇家战舰的总数量超过了二百艘,以最良好的姿态,等待着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到来。
  1588年那一场大海战,震惊了整个西方世界,从此海上霸主的势力划分开启了一个新格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们接下来要看的,是一个关于海上魔王的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好像有点长,我又想写德雷克纵横四海探索世界的故事,又想写他劫掠西班牙击败无敌舰队的故事,感觉写着写着就会写成大航海时代的故事,会稍微偏离伊丽莎白女王的主线……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们首先来提出一个问题:假如你是农民出身,那么你应该怎样才能纵横四海,击败当世第一的无敌舰队,成为人们口中的“海上魔王”呢?
  很遗憾,对于这世上99.9999%的人而言,没有任何手段和途径,能够做到这一点。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只能做无关的看客,在戏台下眼巴巴地等着主角登场,到了剧情高潮部分,站起来鼓掌欢呼,然后安静地坐下,散场时默默离开,仅此而已。
  当然,不管当主角再怎么难都好,这世上始终都是有人要当主角的。在大航海时代,出身农民家庭的德雷克,就实现了不可思议的壮举,活成了这片大海的主角。
  前文已经说过,德雷克最初是在近海航行积累了一定的航海经验,后来又跟着霍金斯进行环球远航,并最终遭遇西班牙人的伏击,吃了很大一次亏。经此一战,霍金斯退居幕后,转身入职海军,掌管海军后勤事务,为英格兰海军提供技术、装备、财政等方面的支援。至于德雷克,则正式走上台前,拉开了他征战四海的序幕。
  霍金斯研发“复仇号”,这对英格兰海军而言固然是好事一桩,但对于德雷克来说,不管有没有“复仇号”,他都是要向西班牙人复仇的。早在“复仇号”正式下水之前,他就带领着自己的舰队,再度驶向了茫茫大海。
  说是“舰队”,但其实规模很小,无论从船只大小还是船只数量来说,都比不上霍金斯当年率领的远洋舰队,或许称之为“船队”更贴切一些。之所以这么寒酸,是因为英格兰舰队遭遇西班牙伏击之后,实力大损,暂时无法再重新组建起一支同等实力的队伍了,就算有,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让自己的军舰在大海上游弋,以免犯了西班牙人的忌讳,再一次遭受打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德雷克只能带着一队小船,去追逐自己的航海梦了。
  小船航海虽然不太好看,但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太显眼,不至于引起西班牙人的注意。一路上,德雷克谨小慎微,能躲则躲,避开了西班牙人在大海上几乎无处不在的眼线,最终成功地穿越了大西洋,来到了浩瀚无际的太平洋。
  这是德雷克第一次见到太平洋,心中的激动自不必说。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航行,是由他所一手主导的,并没有像原先那样,需要由霍金斯带领他进行远航。在大航海时代,拥有这种航海术的船长都是珍稀物种,而如今,他德雷克也终于一脚迈进了这个行列。
  “船长,我们成功了!”船员们都兴奋地欢呼,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西班牙人拦不住我们,这片大海理应有属于我们的一部分!”
  “这是当然的。”一想到西班牙人,德雷克的目光就变得阴冷起来,说,“我们英格兰的好儿郎,怎么可能允许西班牙人独占海洋的好处?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感受到失败的滋味!”
  船员们齐声道:“击败西班牙人!誓死追寻船长!”
  片刻之后,又有船员问道:“船长,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德雷克看了看海图,道:“先找个地方登陆吧。”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之后,最终,德雷克的船队在南美洲靠岸,踏上了这片神秘而又未知的土地。
  改一下内容,情节以此为准。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们首先来提出一个问题:假如你是农民出身,那么你应该怎样才能纵横四海,击败当世第一的无敌舰队,成为人们口中的“海上魔王”呢?
  很遗憾,对于这世上99.9999%的人而言,没有任何手段和途径,能够做到这一点。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只能做无关的看客,在戏台下眼巴巴地等着主角登场,到了剧情高潮部分,站起来鼓掌欢呼,然后安静地坐下,散场时默默离开,仅此而已。
  当然,不管当主角再怎么难都好,这世上始终都是有人要当主角的。在大航海时代,出身农民家庭的德雷克,就实现了不可思议的壮举,活成了这片大海的主角。
  前文已经说过,德雷克最初是在近海航行积累了一定的航海经验,后来又跟着霍金斯进行环球远航,并最终遭遇西班牙人的伏击,吃了很大一次亏。经此一战,霍金斯退居幕后,转身入职海军,掌管海军后勤事务,为英格兰海军提供技术、装备、财政等方面的支援。至于德雷克,则正式走上台前,拉开了他征战四海的序幕。
  霍金斯研发“复仇号”,这对英格兰海军而言固然是好事一桩,但对于德雷克来说,不管有没有“复仇号”,他都是要向西班牙人复仇的。早在1572年,在“复仇号”正式下水的数年之前,他就带领着两艘武装商船,再度驶向了茫茫大海。
  所谓的“武装商船”,含义有二:在强敌面前,它是遵纪守法、人畜无害的商船,老老实实做生意,不会做任何坏事;在弱者面前,它会全副武装、亮出獠牙,掠夺自己想要的一切。
  德雷克现在并没有资本运作起两艘武装商船,但是不要紧,他还有一个表亲霍金斯,能给他提供经济方面的支持。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金斯之前的几次远航大赚了一笔,哪怕后来在西班牙人的手下折戟沉沙,他的身家也足以买下两艘武装商船,让德雷克代替他延续自己的航海梦。
  至于船员方面,两艘船一共有70多名水手,这些人一部分是之前远航的时候留下的班底,作战经验丰富;另一部分则是最新征召得来,水平稍微差了点,但航海的基本功还是有的,只要加以训练,日后可堪大用。
  总体而言,两艘船+70多名水手的配置,在大海上不值一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少对于家大业大的西班牙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目标,随随便便一个海上商队,就能够达到这样的规模,更不要说他们的战舰了,搭载数百名士兵也是常有的事。
  假如双方在大海上开战,西班牙人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这样的小船碾压成碎片,彻底沉入海底,根本翻不起任何波浪。这就是海上霸主的实力,没有任何疑问。
  然而实力的对比往往只是一时的,而不是一世的。谁也不会料到,就这样一支毫不起眼的队伍,日后竟会成长为庞然大物,变成西班牙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看看德雷克现在的情况。
  且说德雷克驾驶着小船,在大海上四处游弋,寻找西班牙商船的踪迹,准备干他一票。然而西班牙人并不是好惹的,商队防守十分严密,有些甚至还有军舰护航,很多时候,德雷克只不过远远看上一眼,就彻底失去了出手的兴趣,抢不到东西无所谓,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
  无可奈何之下,德雷克只能继续航行,他避开了西班牙人在大海上几乎无处不在的眼线,最终穿越了大西洋,通过巴拿马地峡这个中转站,来到了浩瀚无际的太平洋。
  德雷克此次来到太平洋,对于英格兰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当时的海上霸主西班牙将太平洋视为禁脔,其他国家的商船在大西洋活动可以,但要想进入太平洋,不行。
  所以,这是德雷克第一次见到太平洋,他心中的激动自不必说。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航行,是由他所一手主导的,并没有像原先那样,需要由霍金斯带领他进行远航。在大航海时代,拥有这种航海术的船长都是珍稀物种,而如今,他德雷克也终于一脚迈进了这个行列。
  “船长,我们成功了!”船员们都兴奋地欢呼,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西班牙人拦不住我们,这片大海理应有属于我们的一部分!”
  “这是当然的。”一想到西班牙人,德雷克的目光就变得阴冷起来,说,“我们英格兰的好儿郎,怎么可能允许西班牙人独占海洋的好处?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感受到失败的滋味!”
  船员们齐声道:“击败西班牙人!誓死追寻船长!”
  片刻之后,又有船员问道:“船长,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德雷克看了看海图,道:“先找个地方登陆吧。”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之后,最终,德雷克的船队在南美洲靠岸,踏上了这片神秘而又未知的土地。
  如果你现在翻开世界地图,会发现南美洲的地理条件还是不错的,这里有着世界第一大河——亚马逊河,亚马逊平原土地肥沃,养育着当地的民众繁衍生息。巴西、秘鲁、阿根廷、哥伦比亚等国家坐落在这里,在国际上的发展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安宁的。
  不过那时候的南美洲,环境条件远远不如现在,大片的原始丛林延绵不绝,蛇虫鼠蚁遍地爬,船员们登陆之后,显得很不适应。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远航不是度假,要想过舒服日子,就不要想着出来混;既然要出来混,该吃苦的时候就不要抱怨。
  德雷克当然不会抱怨,毕竟征服四海是他的人生理想,这点苦这点累还不至于让他扛不住。既然德雷克没有抱怨,那么他手下的船员自然就更不会抱怨,毕竟大哥都没说话,小弟哪好意思吭声?
  德雷克和他的手下们在南美洲的丛林里蹲守了将近一个月,每天餐风露宿,靠着打猎为生,终于,他等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一个满载着黄金的队伍自丛林深处走来,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将会前往港口,与一支西班牙舰队汇合,并最终将这批黄金运回西班牙国内。
  如果一切都能够按照计划执行,那自然千好万好,但问题是,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意外,谁又能预料到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呢?
  西班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来一直平安无事的运金之路,竟会迎来一个名为“德雷克”的不速之客。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个西班牙人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带走了他的生命。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砰!”
  “砰!”
  “砰!”
  枪声如雷,子弹如雨,无情地收割着西班牙人的生命。西班牙人想奋起反击,但敌暗我明,又失了先手,一时之间方寸大乱,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片刻之后,英格兰人打光了他们枪里的子弹,数量不多,也就70颗左右——毕竟当时的手枪只能装一发子弹,打完之后的上膛速度实在太慢,所以根本没有重新上膛的必要。如果双方远程对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在双方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打完子弹之后就应该提刀上阵了,有那个装弹的功夫,早就能砍十刀八刀了,谁会眼巴巴等着你上膛啊?
  英格兰人自草木丛中冲了出来,恰如饿虎扑羊,杀入了西班牙人的队伍之中。刀刀无情,刀刀见血,让西班牙人迅速减员,而西班牙人虽然拼死抵抗,但毕竟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最终只留下尸横遍地,客死异乡。
  此时此刻,呈现在英格兰人面前的,是金灿灿的黄金,和血淋淋的尸体。前者映衬着人们内心之中的欲望,而后者则象征着人们灵魂深处的恐惧,这两样东西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妖异,但又似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我们赢了!”
  良久之后,德雷克擦拭着手中的刀,放回刀鞘之内,他拿起一块黄金,向手下们大声宣告着这一次的胜利。
  “我们赢了!”
  手下们也跟着欢呼起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比的兴奋,贪婪,骄傲,仿佛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
  德雷克亦是面带喜色,道:“水手们,有了这一批黄金,我们这一次航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啦!就算后面再没有什么获利,也绝对不亏,咱们先把黄金运到船上,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吧。”
  众人齐声点头道:“是!船长!”
  一路无话。
  且说德雷克等人将黄金运上船之后,关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着实思考了一番。假如他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那么有了这堆黄金之后,他就可以准备打道回府了,正所谓“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这堆黄金让他吃三年肯定没问题,如果省着点儿花的话,甚至能吃好几个三年。
  但德雷克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这堆黄金还不足以填饱他的胃口,他还想要更多。别的不说,就拿他的表亲霍金斯来比一比,人家可是远航好几次,捞了好几票,闯下了很大名声的,难道他德雷克天生就比别人差,非得落于人后不可吗?
  不,绝不。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既不能因为一点儿艰难险阻就止步不前,也不能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迷失自我,前人的成就固然要仰望,但更要努力去超越,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有价值,不是吗?
  所以德雷克决定再拼一把,力求获取更大的战果。
  当然,德雷克之所以选择要拼,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做的决定,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西班牙人的这批黄金,如果仅仅是在南美洲本地流通,那意义不大,肯定是要运回西班牙国内的。要运黄金就得有船,那么船在哪里呢?
  德雷克暂时没看见,但他相信西班牙人的船肯定会来的,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所以他决定再等等,蹲在暗处准备阴一手。
  不得不说,德雷克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果不其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几艘西班牙大帆船乘风破浪,停靠在了这个港口。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顺利,德雷克成功偷袭了这支西班牙船队,将这几艘船据为己有,然后载着黄金扬长而去,回到了英格兰。
  第六十二章 德雷克的海王魔王之路(2)

  伦敦。
  这一日,伊丽莎白正在宫中批阅奏折,处理一些国家大事,忽然瞧见亲信面带喜色,向她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启禀女王陛下,德雷克船长此次出海远航,大胜而归,俘获西班牙敌船数艘,黄金千磅!”
  伊丽莎白闻言,当场就把笔一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笑逐颜开,道:“竟有如此好事?快,赶紧给我把德雷克船长宣召入宫,我要亲自接见他!”
  “是!”
  就这样,德雷克得到了伊丽莎白的召见,同时,这也是他第二次被召见。他上次被召见,身份只不过是霍金斯的小跟班,没有什么存在感,站在角落如同一个小喽啰;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女王陛下亲自点名要见他,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荣耀,凭本事挣来,没有依靠任何人。
  君臣二人见面之后,伊丽莎白给德雷克赐座,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像是在和自己的亲人讲话,道:“我听闻德爱卿此次凯旋,所获颇丰,还狠狠教训了西班牙人一顿,可有此事?”
  德雷克道:“陛下果然消息灵通,微臣刚刚回到伦敦,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告此事呢,没想到陛下就已经知道了。”
  伊丽莎白笑道:“德爱卿说笑了。你现在的名气可大了去了,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你的事迹,我虽是深宫妇人,但对外面的事情也是时常留意的,又岂会不知?”
  德雷克笑道:“陛下太过自谦了。女王不出门,可知天下事,还有什么事情是您不知道的?我这点儿小小成就,能入了陛下法眼,着实三生有幸啊。再说了,您若是深宫妇人,我岂不是海上渔人?”
  就这样,君臣二人商业互吹,气氛很是融洽。
  片刻之后,伊丽莎白问起德雷克此次出海的具体情况,德雷克便为女王细细讲解,说到紧张处,女王面露惊容,虽明知德雷克早已平安归来,却依然显得十分紧张;说到精彩处,女王开怀大笑,显得万分欢喜。
  德雷克讲完这段航海经历之后,伊丽莎白道:“想那西班牙人纵横四海,嚣张跋扈,自认为是海上霸主,不许其他国家出海远洋,这是何等的霸道之举!偏偏我英格兰又没有和他们在大海上正面硬拼的实力,有时候想出海做点儿小生意,却被他们打了回来,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他们靠海吃海、大发横财。我每次想到这种局面,就气得心肝脾胃肾无一处不疼痛,对西班牙人的横行霸道切齿愤恨,同时对英格兰人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哀叹惋惜!”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以为西班牙人在大海上是无敌的、不可侵犯的,每次午夜梦回,我从床上惊醒,都会感觉自己被西班牙人压得喘不过气。我曾一遍遍问自己: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你这辈子真的要看西班牙人的脸色行事,真的不能让英格兰人在大海上纵横驰骋了吗?!你作为英格兰女王,倘若不能带领英格兰走向辉煌,这王位你要来又有何用!”
  “后来我遇见了霍金斯船长,他为我带来了财富,让我知道原来英格兰人也是有能力进行远洋贸易的,我曾经万分喜悦,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却没有料到西班牙人竟会袭击了他的船队,使我英格兰遭受了重大损失!那时我失落地想,如果连霍金斯船长这样的航海士都不能战胜西班牙,那放眼整个英格兰,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呢?英格兰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然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原本并没有被我放在心上的你,竟靠着两艘毫不起眼的商船,让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有了你这样的战绩,谁还能说西班牙人是无敌的?谁还敢说西班牙人是不败的?有朝一日,在这片大海之上,也要有我们英格兰人的一席之地!”
  “德爱卿,你可真是我英格兰的福将啊!有你这等人才,我英格兰何愁大业不成?”
  说到此处,伊丽莎白拿起一个船模,“啪”的一声,放到海图之上,直视着德雷克的双眼,道:“德爱卿!你可有勇气和信心担当大任,带领英格兰的战舰纵横四海?”
  德雷克从座位上霍然起身,郑重说道:“承蒙女王谬赞,德雷克纵然为陛下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伊丽莎白亦起身,道:“德爱卿!希望你能够让我美梦成真,我也祝愿你船到功成!若真能战胜海上霸主西班牙,你我君臣二人必将在历史上留下一段佳话,千百年后,仍会有人称颂你我之名!”
  “陛下宏图大志,微臣叹服!”
  自此以后,德雷克便成为了伊丽莎白的亲信,女王陛下对他信任有加,不仅给他的航海行动提供物质方面的支持,还给他颁发了“私掠许可证”,让他作为官方认证的海盗,在大海上劫掠西班牙人的船只,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很大麻烦。
  且说这1577年冬天,德雷克手持女王陛下颁发的“私掠许可证”,乘坐着旗舰“金鹿号”,身后跟着其余4艘舰艇和100多名船员,一行人从普利茅斯港出发,浩浩荡荡地驶向了波澜壮阔的大海,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这一次航行的初期,基本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他们再次穿越了大西洋,来到了太平洋,在大海上横行肆虐,劫掠西班牙人的船只,并登陆了南美洲沿岸的智利、秘鲁等地,在这些当时被划定为西班牙人势力地盘的区域内,开始了新一轮的抢劫行动。
  抢劫很成功,德雷克的船上再度堆满了金银财宝和一些值钱的货物,哪怕他就此收手,班师回朝,也绝对不亏。
  然而海盗之所以是海盗,一个最基本的属性就是贪婪,极其贪婪。小富即安、见好就收,拥有这种心态的人是不可能去做海盗的,须知海盗的宿命就是要提着脑袋过日子,时刻做好杀与被杀的准备,谁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却只为了赚一点小钱呢?
  所以德雷克没有收手,他还想要更多。
  贪婪、不满足的心,驱使着人们去做很多事情,有时候固然能让人得到丰厚回报,但有时候也会让人偷鸡不成蚀把米,遭致巨大的厄运。
  德雷克的厄运,主要来自于西班牙。
  不管德雷克如何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我们都要牢记一点基本事实:西班牙是当时的海上霸主,海军实力世界第一。
  一只蚊子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在别人头上“嗡嗡嗡”飞来飞去,这里吸一口血,那里吸一口血,把自己的肚子吸得饱饱的,闹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挥手驱赶却又挥之不去,但这并不代表蚊子就战胜了人类。人要是真被彻底激怒了,打开灯拼着不睡觉也要把蚊子拍死,那蚊子就算有10条命也是不够用的。
  现阶段的德雷克舰队,确实对海上霸主西班牙人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如果从整体实力来对比的话,他和一只蚊子也没有多大区别,随手就能拍死——前提是西班牙人能找到他的位置。
  感觉我需要买一个地球仪,不然描写大航海时代的战争总有点不太得心应手……
  好难写,真的好难写。德雷克的事迹一旦写细了,就涉及好多地理知识,这有点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但是不写细一点,感觉又缺了点儿什么。先研究一下再说吧
  奇怪,想要更新故事,点到最后一页就出错了?
  我把地理知识搞清楚了,现在恢复更新。更新之前先上一张南美洲地图:

  
  此文上接436楼“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看看德雷克现在的情况。”
  接下来的故事以此为准。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看看德雷克现在的情况。
  且说德雷克驾驶着小船,在大海上四处游弋,寻找西班牙商船的踪迹,准备干他一票。然而西班牙人并不是好惹的,商队防守十分严密,有些甚至还有军舰护航,很多时候,德雷克只不过远远看上一眼,就彻底失去了出手的兴趣,抢不到东西无所谓,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
  无可奈何之下,德雷克只能继续航行,他避开了西班牙人在大海上几乎无处不在的眼线,最终来到了巴拿马地峡。
  在讲下面的故事之前,我们要先掌握两个地理概念:夹在两块陆地之间,连接两个海域的狭窄水道叫做海峡;夹在两片海域中,连接两块陆地的狭窄陆地叫做地峡。
  翻开世界地图,你会发现巴拿马地峡连接南、北美洲这两块大陆,同时把太平洋和大西洋这两片海域分隔开来。在大西洋的那一侧,有一片面积为275.4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它的名字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叫做“加勒比海”。
  地理大发现时期,欧洲人的海上商队、战舰、海盗船在加勒比海域不断游弋,在此期间发生了无数的冲突,有人在此大发横财,也有人在此深入海底,这些事迹流传到后世,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加勒比海盗”的故事。
  关于加勒比海盗的故事,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去看一下同名电影,总体而言,这个系列的电影还是拍得很精彩的,值得一看。
  如果要深究这个系列电影的人物原型,那么在16世纪纵横四海、被称之为“海上魔王”的弗朗西斯·德雷克,绝对是其中之一。他不仅是英国历史上最强大的海盗王,同时也可以说是世界历史上最强大的海盗王——原因很简单,他在1588年率队击败了当时的世界霸主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仅凭这一份战绩,就奠定了他作为海盗王的身份。
  海盗王击败世界霸主,这种情况有且仅有一次,在后来的岁月里,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比如现在的21世纪,把全世界的海盗拉拢在一起,能打得过美国的航母舰队吗?
  别说是打美国的航母舰队,哪怕是其他国家的航母,也是不可能打赢的。科技越是发达,海盗和正规军之间的实力差距就越大,子弹怎么打得过炮弹呢?不可能的。
  关于1588年那一场大海战,我们稍后再讲,现在先把目光转回到巴拿马地峡。
  相传在1513年9月25日,西班牙人巴尔沃亚登上了巴拿马地峡一处陡峭的山峰,当他往西南方向极目远眺时,看到了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这一片海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太平洋。
  正因如此,人们通常认为巴尔沃亚是第一个看见太平洋的欧洲人。
  欧洲人发现了天平洋的存在之后,很想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始终找不到门路。直到1520年,效力于西班牙王室的航海家麦哲伦率领一支探险船队,沿着南美洲东海岸前进,终于在10月21日这天驶入了他所寻找的海峡。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之后,麦哲伦的船队穿越了这片海峡,来到了太平洋,并最终绕地球一圈,回到了西班牙。
  虽然麦哲伦的船队完成了首次环球之旅,但他本人却死在了菲律宾,没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人生一大遗憾吧。
  人们为了纪念麦哲伦,就将他所穿越的那片海峡命名为麦哲伦海峡。
  自此以后,无论巴拿马地峡,还是麦哲伦海峡,都被纳入了西班牙的统治当中。
  麦哲伦海峡是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重要航道,在此后的数十年时光里,甚至是欧洲人心目中的唯一航道。西班牙人掌控了麦哲伦海峡,也就等同于掌控了整个太平洋,掌控了太平洋沿岸国家的巨额财富。正因为有了这些财富的支撑,西班牙才得以成为世界霸主,把自家的军舰武装到了牙齿,将欧洲其他国家的海军压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海上魔王德雷克发现了德雷克海峡(此事稍后再细说),麦哲伦海峡不再是两个大洋之间的唯一航道,其重要性大幅降低。到了1821年,巴拿马脱离了西班牙的统治,再到1914年,巴拿马地峡被人们挖穿,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给人们往来大西洋和太平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麦哲伦海峡的地位再度降低,再没有当年那么重要了。
  当然,在巴拿马运河没有通航、德雷克海峡还没有被发现的时代,麦哲伦海峡的重要性还是独一无二的。西班牙将太平洋视为禁脔,因此在麦哲伦海峡派有重兵把守,其他国家的商船在大西洋活动可以,但要想通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不行。
  且说这一次德雷克率队来到巴拿马地峡,登陆了西班牙人所控制的海港,开始了抢劫行动。只可惜这一次行动并不是很成功,德雷克的队伍最终被西班牙人打退,灰溜溜地逃回了海上。
  一次失败并没有让德雷克灰心,他开着船一路沿着海岸线航行,试图在其他沿海城镇寻找机会,但此时的西班牙人早有准备,根本没有给德雷克可乘之机。
  经过又一番失败的尝试之后,德雷克只能劫掠了一些在大海上落单的小船只,获取少量收益。显然这种小打小闹并不能满足大海盗的胃口,而且会严重影响到他在水手面前的威信,所以他必须想想办法,来解决当前的困局。
  最终,德雷克决定在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之外登陆,他在海岸边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准备和西班牙人打持久战。
  德雷克的这个决定,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经过一番探索之后,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在丛林深处,生活着一些当地土著,以及少量黑人奴隶。
  克服了语言方面的难题之后,德雷克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世,原来他们都曾经被西班牙人所统治,但最终不堪承受压迫,就上演了一场生死逃亡,来到了这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德雷克得知此事,心中顿时大喜,道:“巧了!我也跟西班牙人有仇!要不咱们来合作吧,想办法找机会干他一票,怎么样?”
  “好!干他!”当地土著和黑人奴隶恨西班牙人恨得咬牙切齿,一听说德雷克要干西班牙人,自然是一拍即合,“不管你是谁,但只要你想干他娘的西班牙人,咱们就是好兄弟!”
  于是,一个小型的“反西班牙联盟”就这样成立了。
  联盟成立之后,双方开始互换情报。德雷克说自己住在对岸英格兰,家中有船又有田,娇妻美眷在怀中,自在逍遥似神仙;西班牙人王八蛋,抢他娇妻夺他田,如今孤苦又伶仃,乘船漂泊四海间。
  土著黑奴闻此言,双眼顿时泪涟涟!西班牙人真禽兽,漂洋过海掳我走!干活还要挨他揍,心中着实太难受!若非我等跑得快,小命早就被交代!
  对西班牙人共同的仇恨,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会谈,双方共同敲定了今后的行动纲领,一场针对西班牙人的计划就此展开……
  时间过得很快,1572年德雷克从英格兰出发,一转眼,就到了1573年。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一个满载着黄金的队伍自丛林深处走来,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将会前往港口,与一支西班牙舰队汇合,并最终将这批黄金运回西班牙国内。
  如果一切都能够按照计划执行,那自然千好万好,但问题是,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意外,谁又能预料到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呢?
  西班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来一直平安无事的运金之路,竟会迎来一个名为“德雷克”的不速之客。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个西班牙人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带走了他的生命。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砰!”
  “砰!”
  “砰!”
  枪声如雷,子弹如雨,无情地收割着西班牙人的生命。西班牙人想奋起反击,但敌暗我明,又失了先手,一时之间方寸大乱,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片刻之后,英格兰人打光了他们枪里的子弹,数量不多,也就四五十颗左右——毕竟当时的手枪只能装一发子弹,打完之后的上膛速度实在太慢,所以根本没有重新上膛的必要。
  如果双方远程对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在双方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打完子弹之后就应该提刀上阵了,有那个装弹的功夫,早就能砍十刀八刀了,谁会眼巴巴等着你上膛啊?
  英格兰人自草木丛中冲了出来,恰如饿虎扑羊,杀入了西班牙人的队伍之中。刀刀无情,刀刀见血,让西班牙人迅速减员,而西班牙人虽然拼死抵抗,但毕竟敌强我弱,最终死的死、逃的逃,结束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
  此时此刻,呈现在英格兰人面前的,是金灿灿的黄金,和血淋淋的尸体。前者映衬着人们内心之中的欲望,而后者则象征着人们灵魂深处的恐惧,这两样东西交织在一起,似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显得无比妖异。
  “我们赢了!”
  良久之后,德雷克擦拭着手中的刀,放回刀鞘之内,他拿起一块黄金,向手下们大声宣告着这一次的胜利。
  “我们赢了!”
  手下们也跟着欢呼起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比的兴奋,贪婪,骄傲,仿佛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
  德雷克亦是面带喜色,道:“水手们,有了这一批黄金,我们这一次航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啦!就算后面再没有什么获利,也绝对不亏,咱们先把黄金运到船上,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吧。”
  众人齐声点头道:“是!船长!”
  一路无话。
  且说德雷克等人将黄金运上船之后,关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着实思考了一番。假如他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那么有了这堆黄金之后,他就可以准备打道回府了,正所谓“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这堆黄金让他吃三年肯定没问题,如果省着点儿花的话,甚至能吃好几个三年。
  但德雷克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这堆黄金还不足以填饱他的胃口,他还想要更多。别的不说,就拿他的表亲霍金斯来比一比,人家可是远航好几次,捞了好几票,闯下了很大名声的,难道他德雷克天生就比别人差,非得落于人后不可吗?
  不,绝不。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既不能因为一点儿艰难险阻就止步不前,也不能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迷失自我,前人的成就固然要仰望,但更要努力去超越,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有价值,不是吗?
  所以德雷克决定再拼一把,力求获取更大的战果。
  当然,德雷克之所以选择要拼,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做的决定,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西班牙人的这批黄金,如果仅仅是在南美洲本地流通,那意义不大,肯定是要运回西班牙国内的。要运黄金就得有船,那么船在哪里呢?
  德雷克暂时没看见,但他相信西班牙人的船肯定会来的,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所以他决定再等等,蹲在暗处准备阴一手。
  不得不说,德雷克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果不其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几艘西班牙大帆船乘风破浪,停靠在了这个港口。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顺利,德雷克成功偷袭了这支西班牙船队,西班牙人死的死、伤的伤,眼见无力回天,只能放下武器投降。德雷克将这几艘船据为己有,然后载着黄金扬长而去,回到了英格兰。
  第六十三章 德雷克的海王魔王之路(2)

  伦敦。
  这一日,伊丽莎白正在宫中批阅奏折,处理一些国家大事,忽然瞧见亲信面带喜色,向她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启禀女王陛下,德雷克船长此次出海远航,大胜而归,俘获西班牙敌船数艘,黄金百磅!”
  伊丽莎白闻言,当场就把笔一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笑逐颜开,道:“竟有如此好事?快,赶紧给我把德雷克船长宣召入宫,我要亲自接见他!”
  “是!”
  就这样,德雷克得到了伊丽莎白的召见,同时,这也是他第二次被召见。他上次被召见,身份只不过是霍金斯的小跟班,没有什么存在感,站在角落如同一个小喽啰;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女王陛下亲自点名要见他,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荣耀,凭本事挣来,没有依靠任何人。
  君臣二人见面之后,伊丽莎白给德雷克赐座,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像是在和自己的亲人讲话,道:“我听闻德爱卿此次凯旋,所获颇丰,还狠狠教训了西班牙人一顿,可有此事?”
  德雷克道:“陛下果然消息灵通,微臣刚刚回到伦敦,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告此事呢,没想到陛下就已经知道了。”
  伊丽莎白笑道:“德爱卿说笑了。你现在的名气可大了去了,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你的事迹,我虽是深宫妇人,但对外面的事情也是时常留意的,又岂会不知?”
  德雷克笑道:“陛下太过自谦了。女王不出门,可知天下事,还有什么事情是您不知道的?我这点儿小小成就,能入了陛下法眼,着实三生有幸啊。再说了,您若是深宫妇人,我岂不是海上渔人?”
  就这样,君臣二人商业互吹,气氛很是融洽。
  片刻之后,伊丽莎白问起德雷克此次出海的具体情况,德雷克便为女王细细讲解,说到紧张处,女王面露惊容,虽明知德雷克早已平安归来,却依然显得十分紧张;说到精彩处,女王开怀大笑,显得万分欢喜。
  听德雷克讲完这段航海经历之后,伊丽莎白道:“想那西班牙人纵横四海,嚣张跋扈,自认为是海上霸主,不许其他国家出海远洋,这是何等的霸道之举!偏偏我英格兰又没有和他们在大海上正面硬拼的实力,有时候想出海做点儿小生意,却被他们打了回来,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他们靠海吃海、大发横财。我每次想到这种局面,就气得心肝脾胃肾无一处不疼痛,对西班牙人的横行霸道切齿愤恨,同时对英格兰人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哀叹惋惜!”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以为西班牙人在大海上是无敌的、不可侵犯的,每次午夜梦回,我从床上惊醒,都会感觉自己被西班牙人压得喘不过气。我曾一遍遍问自己: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你这辈子真的要看西班牙人的脸色行事,真的不能让英格兰人在大海上纵横驰骋了吗?!你作为英格兰女王,倘若不能带领英格兰走向辉煌,这王位你要来又有何用!”
  “后来我遇见了霍金斯船长,他为我带来了财富,让我知道原来英格兰人也是有能力进行远洋贸易的,我曾经万分喜悦,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却没有料到西班牙人竟会袭击了他的船队,使我英格兰遭受了重大损失!那时我失落地想,如果连霍金斯船长这样的航海士都不能战胜西班牙,那放眼整个英格兰,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呢?英格兰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然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原本并没有被我放在心上的你,竟靠着两艘毫不起眼的商船,让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有了你这样的战绩,谁还能说西班牙人是无敌的?谁还敢说西班牙人是不败的?有朝一日,在这片大海之上,也要有我们英格兰人的一席之地!”
  “德爱卿,你可真是我英格兰的福将啊!有你这等人才,我英格兰何愁大业不成?”
  说到此处,伊丽莎白拿起一个船模,“啪”的一声,放到海图之上,直视着德雷克的双眼,道:“德爱卿!你可有勇气和信心担当大任,带领英格兰的战舰纵横四海?”
  德雷克从座位上霍然起身,郑重说道:“承蒙女王谬赞,德雷克纵然为陛下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伊丽莎白亦起身,道:“德爱卿!希望你能够让我美梦成真,我也祝愿你船到功成!若真能战胜海上霸主西班牙,你我君臣二人必将在历史上留下一段佳话,千百年后,仍会有人称颂你我之名!”
  “陛下宏图大志,微臣叹服!”
  自此以后,德雷克便成为了伊丽莎白的亲信,女王陛下对他信任有加,不仅给他的航海行动提供物质方面的支持,还给他颁发了“私掠许可证”,让他作为官方认证的海盗,在大海上劫掠西班牙人的船只,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很大麻烦。
  话休絮烦。自从1572年德雷克首次率队出海之后,一晃眼,便到了1577年。
  此时的德雷克,经过数年的摸爬滚打,自身的知识储备和人脉关系早已非昔日可比,可谓是鸟枪换炮,综合实力提高了不少。原本的两艘武装商船,如今已变成了五艘战舰,旗舰名为“金鹿号”,整个舰队共有160余名水手,在大海上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遥想霍金斯当年最盛时期,手下的舰队也是一共有五艘船,如今德雷克通过一番努力打拼,也具备了同等水平,可算是混出头来了。
  当然,德雷克之所以能够混出头,除了他自身本事过硬之外,也少不了女王陛下的支持和帮助,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游戏规则之一,任何势力或者生意只要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官方的注意,想要谋求进一步的发展,就得跟官方打好关系,不然是做不大的。
  不过,也不排除某些人天纵奇才,气运之子,非但不和官方打好关系,反而要和官方打架,亮明旗号揭竿而起,结果打着打着就干翻了官方,自己成了新一任皇帝,而他手下的组织则成了新一届官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关于气运之子的事情,一般人当成故事看看也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千万不要以为别人能办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办到。毕竟通常来说几百年前才改朝换代一次,所以气运之子几百年才有一个,如果不确定自己是几百年一遇的天才,那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老老实实做人比什么都好。
  德雷克虽然是海盗,但也懂得跟官方打好关系,和女王陛下之间一直保持着亲切友好的交流。事实上,他这一次出海,并不单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同时也是官方的行为,代表着女王陛下的意愿。
  在出发之前,女王陛下特意召见了德雷克,给了他一个机密任务——探索由大西洋前往太平洋的新航路。
  女王陛下之所以要给德雷克这么一个任务,是因为麦哲伦海峡实在太狭窄了,西班牙人只要派出一支舰队,就能够堵住麦哲伦海峡的出入口,禁止其他国家的船只通航,从而独享整个太平洋海域的所有利益。
  英格兰人要想在大航海时代分一杯羹,就必须在太平洋海域占据一席之地,而他们如果找不到新航路的话,就会永远受制于西班牙人,这是女王陛下绝不愿意看到的。
  女王陛下将开辟新航路的希望寄托在了德雷克身上,德雷克深感责任重大,回去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不出,把自己的航海计划一改再改,改了又改,最终改出了一个改无可改的计划,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随后,德雷克又逐一登上舰队的各个船只,亲自检查每一艘船的性能、装备、物资等情况,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关于探索新航路的事情,德雷克将它闷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对外宣称这是新一轮的劫掠行动,目标依然是西班牙人的船只以及海港,海盗不怕远征难,不发大财誓不还。
  德雷克这么说倒也没错,远征是真实的,发财的欲望也是真实的,只不过具体路线和以往稍有不同而已。
  终于,在1577年冬天,德雷克手持女王陛下颁发的“私掠许可证”,乘坐着旗舰“金鹿号”,身后跟着其余4艘舰艇和100多名船员,一行人从普利茅斯港出发,浩浩荡荡地驶向了波澜壮阔的大海,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新年快乐!
  谁也不会料到,德雷克这一次远航,会成为载入史册的大事件,给大航海时代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世界浪翻潮涌,呼唤着弄潮儿的出现,德雷克破浪前行,不仅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英格兰的命运,历史的走向在这里转了一个弯,再不会重演以往由西班牙独占太平洋海域的一幕了。
  德雷克这一次航行的初期,和以往并无不同:横渡大西洋,一路上洗劫敌船,在南美洲东部沿岸登陆,考察当地环境并获取补给。
  德雷克这一阶段的举动让船员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以为德雷克会像以前一样,干一票就跑。但随着时间推移,船队来到了南美洲大陆的南端,越来越接近麦哲伦海峡了。
  终于,在1578年6月,航行了大半年之久的德雷克船队,来到了麦哲伦海峡的入口。
  直到此时,德雷克才向船员们宣布了他真实的意图:“我要探索麦哲伦海峡。”
  探索麦哲伦海峡?船员们倒吸一口凉气,感到十分吃惊。在他们的认知当中,麦哲伦海峡是一个神秘而危险的海峡,当年麦哲伦探索这片海峡的时候,付出了很大牺牲,许多船员在此失去了生命。
  时至今日,哪怕是西班牙人的船只,要想穿越麦哲伦海峡,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大海风,船只失控触礁也并不稀奇。试想一下,熟悉情况的西班牙人尚且如此,对麦哲伦海峡几乎一无所知的英格兰人又怎能确保此次航行万无一失?
  对未知的恐惧,让一部分船员退缩了。一开始只是私下议论,但议论的人多了,事情也就公开化了,他们说话的时候不再遮遮掩掩,甚至敢于向德雷克公然叫板了。
  对于这种情况,德雷克并不感到意外。驶入一片未知的神秘海域,其危险性和直接跳进火坑也没有多大区别,犹豫徘徊是正常的,胆怯退缩是正常的,假如人人都摩拳擦掌悍不畏死奋勇向前,这反而不正常。
  事实上,德雷克之所以要在麦哲伦海峡的入口处停留,除了要对船队进行休整,准备好各种给养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给船员们进行一番心理建设,让他们接受现实,服从命令。
  有什么矛盾,一定要在进入麦哲伦海峡之前解决,唯有如此,才能让大家劲往一处使,不至于拖了后腿。不然的话,这个想要前进,那个却想要后退,半路上闹腾起来,岂不是后患无穷?
  所以,当德雷克面对船员们的质疑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拿出了一套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水手们,我当然知道麦哲伦海域很危险,但我也想让你们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大西洋沿岸的这一片大陆,我们都已经来过了,西班牙人对这片区域一直严防死守,我们小打小闹可以,但要想干一票大的,机会非常渺茫。那么,在这片大陆另一侧的太平洋沿岸地区,我们有没有机会呢?我觉得是有的,而且希望还很大。因为我们从未去过那里,所以西班牙人不可能重兵把守,这简直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宝库,可以任由我们予取予求。我们是海盗,出海就是为了财宝,只要穿越麦哲伦海峡,就能够拥有想要的一切,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德雷克一番话不无道理,船员们听了,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此时却有人反驳道:“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钱才行。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从未去过太平洋,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等待着我们的是无尽的财宝呢?麦哲伦海峡本来就不易通行,太平洋海域更是神秘莫测,半路上随便一点儿风浪,就有可能让我们船毁人亡。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满载而归,也有可能半途沉没,凭什么要为了不可预见的财富,承受这种可以预见的风险?”
  众船员闻言,心中不免泛起嘀咕,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又被打消了不少。
  德雷克微微扭头,看着说话之人,眼中满含怒意,道:“托马斯·多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托马斯冷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德雷克扫视众人,道:“还有谁跟他是一样的意思?是,就跟他站一起;不是,就站一边去!”
  德雷克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不少人赶紧迈开脚步,站到了一边去,但同时也有一些人守在托马斯旁边站着不动,似乎早已统一了战线。
  只见托马斯怡然自得,毫无惧色,淡淡说道:“德雷克船长,我劝你还是听一听大家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你想去太平洋可以,但不要拉上我,我可没有兴趣陪你去送死!”
  “哈哈哈!”德雷克怒极反笑,道,“我还以为有多少人呢,原来就你们几个!我连西班牙人都不怕,难道还怕你造反吗!”
  话音未落,德雷克便拔出佩剑,与一群心腹手下一起,径直杀向了托马斯。
  托马斯真是万万没想到,德雷克一言不合便要拔剑!
  他在英格兰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黑白两道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一次出海固然是为了发大财,但如果发财的代价是要冒生命危险,那他是绝对不肯的。如今一听说德雷克要带队穿越麦哲伦海峡,托马斯的第一反应就是撤退,便暗中串通了一批同样不想冒险的人,公然站出来反对德雷克,希望逼他就范。
  托马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本以为德雷克会给他一个面子,但德雷克丝毫不肯让步,这可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慌慌忙忙地接招,挡住德雷克的剑,口中怒吼连连:“德雷克!你怎能对我出手?”
  “你乱我军心,坏我大事,我岂能容你?”德雷克攻势不停,连刺带削,三言两语之间,便在托马斯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
  托马斯根本不是德雷克的对手,再一瞧他身边的人,也是节节败退。至于旁边那些没有出手的围观船员,多半是不可能帮他的,毕竟德雷克才是船长,他能拉拢几个人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让大多数人都站在他这一边呢?真有这个本事,他早就是船长了,哪还能轮得到德雷克?
  此时此刻的托马斯,心中十分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公然反对德雷克,不,甚至连德雷克的船都不必上。他在英格兰固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平日里至少也是小富即安,只不过因为鬼迷心窍想挣大钱,这才上了德雷克的贼船。结果现在大钱没挣到,小命却即将不保,这么亏的买卖,简直坑死人了!
  只可惜事已至此,求饶也是无用,托马斯勉力招架一番,却还是于事无补,到最后也只能败下阵来,断送了大好性命。
  托马斯死后,德雷克一脚踩在他的尸体上,扫视着一众船员,问:“还有谁想造反?站出来,我今天一起成全他。”
  船员们纷纷后退几步,没有人说话。
  “我再问一遍,还有谁?”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既然你们都不吭声,那我就默认你们都是愿意探索麦哲伦海峡的。有没有问题?”
  片刻之后,有人壮着胆子答道:“没有。”
  “大声点,听不见!”
  “没有!”
  “再大声点!”
  “没有!!!”众人齐声应答。
  德雷克对此感到相当满意,他想了想,补充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们接下来就要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准备。我知道,你们当中的有一些人其实并不是很想冒险,自身的家庭条件也并不缺这点卖命钱,但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有什么地位,只要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服从船长的命令,是船员的天职。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能同进同退,决不允许三心二意、相互拖后腿的现象发生!谁要是再敢在我眼皮底下闹事,我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鱼!听明白没有?”
  “明白!”
  就这样,德雷克以托马斯的尸体作为震慑,再一次向船员们宣告了他作为船长的威严,即便船队当中的某些人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只能和大家一起好好配合,积极筹备进入麦哲伦海峡的相关事宜。
  在麦哲伦海峡的入口处,德雷克的船队停留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德雷克和船员们登陆岛屿,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淡水,将船只重新检修了一番,派出小船先行探索麦哲伦海峡,同时还把船队里两艘不适宜远航的船只直接焚毁了。
  从英格兰出发的时候,德雷克的船队有五艘船,而现在只剩下三艘了。
  虽然船只数量减少,船员在之前的航行中也因为疾病、战斗等原因而减员,但经过两个月时间的修正之后,德雷克的船队达到了最好的状态,是时候驶入麦哲伦海峡,开始大干一场了。
  那就出发吧!麦哲伦海峡,我来了!
  三艘船进了麦哲伦海峡,船员们既兴奋又紧张,他们行驶的速度很慢很慢,尽可能地在海峡中间行驶,以避开两岸的浅滩和暗礁。身手灵活、视力良好的水手爬上了桅杆顶端的观察点,注视着远方的一切,假如有时遇到前方漂浮的冰山,他们就会大声呼喊,让下面掌舵的人注意,及早调转方向,以免撞上冰山。
  然而遗憾的是,大伙儿明明都已经这么小心了,却依然有一艘船沉没了。
  这艘船沉没的原因,不是触礁,不是撞冰山,而是遇上了大风暴。在麦哲伦海峡突如其来的风浪面前,这艘船毫无抵抗之力,直接一个侧翻,被巨浪拍到了海底。
  船上的水手们痛苦挣扎,他们想要跳船逃离,然而船只沉没之后形成的旋涡无情地吸住了他们,面对这种情况,脆弱无力的人类和一片枯叶也没有什么区别。最终,他们与船同沉,坠入无尽深渊,再也没有浮现。
  船只沉没的惨状,让其余两艘船的船员们感到大为恐惧,在生死关头,他们竭尽全力与大海抗争,承受着似乎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巨浪,哪怕被淋成了落汤鸡,身体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时此刻,船员们赖以生存的船只也失去了控制,在这片海域之中左右摇摆,随风飘荡,根本无法掌控行进的方向。随着时间推移,幸存的两艘船逐渐拉开了距离,彼此都消失在对方的视野当中,彻底走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平了,浪终于静了,太阳穿过云层,给世界洒下一片温暖。麦哲伦海峡恢复了平日里的安宁祥和的模样,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然而对于“伊丽莎白号”船只的水手们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刚才仿佛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才是真实。一种名为“恐惧”的思绪在他们心头蔓延,让他们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个个躺在甲板上,仿佛被晒干的咸鱼。
  在阳光下,水手们微眯着眼睛,回想着自己死里逃生的一幕,感到既庆幸,又害怕。许久之后,有人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继续前进,寻找德雷克船长吗?”
  “我看还是别找了吧!刚才风浪那么大,万一德雷克船长的船也沉了,你去海底找他吗?就算德雷克船长的船没沉,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茫茫大海,哪有这么容易找呢?”
  “可是德雷克船长曾经说过,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能同进同退,他还跟我们有过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麦哲伦海峡的出口处汇合。假如德雷克船长的船只没有沉没的话,他一定会在那里等我们的。所以,我们只要把船开到那边去看一看……”
  “别说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我跟他才不是同一条船的,他有他的船,我有我的船!”
  “对对对,我们跟德雷克船长不是同一条船的!”
  “可是,太平洋那边据说有无穷无尽的财宝,遍地都是黄金,我们如果不过去的话,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财宝财宝财宝!给你一座金山又怎么样?万一再碰上一次风暴,船沉了怎么办?有命赚没命花啊!”
  “哎,想想托马斯这小子死的可真冤,他也只不过是想劝阻德雷克船长不要进入麦哲伦海峡,结果就丢了小命!现在回头想想,他的意见很有可能是正确的,麦哲伦海峡已经这么危险了,太平洋说不定更加危险。要不,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干脆直接原路返回算了!”
  “我支持原路返回!就算白来一趟也无所谓,关键是小命不能丢!”
  “我也支持原路返回!”
  “我支持!”
  “我支持……”
  就这样,“伊丽莎白号”的水手们经过讨论,绝大多数人都同意原路返回,虽然有个别人想要去太平洋看一看,但声音实在太过微弱,最后也只能随波逐流,和大家一起回去了。
  数月之后,英格兰王都伦敦。
  伊丽莎白端坐于王宫之中,正处理着国家事务,忽然听见侍从来报:“启禀陛下,德雷克船长舰队所属的‘伊丽莎白号’已经回国了。”
  “这么快?”伊丽莎白心生疑惑,上一次德雷克率队出海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国的,这一次她给德雷克安排了开辟新航道、探索太平洋的任务,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就回到伦敦才对。
  于是伊丽莎白便道:“宣德雷克入宫见朕。”
  侍从面露难色,道:“德雷克船长出发时带出五艘船只,如今只回来一艘,而且他本人并不在‘伊丽莎白号’上面,所以不能入宫见您。”
  “什么?”伊丽莎白一下子站了起来,内心感到极度震惊,她连忙问道,“德雷克不在船上,那他人在哪里?船上的人又有谁?这一次航海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侍从道:“门外已有一位‘伊丽莎白号’船员代表等候,陛下随时可以询问。”
  伊丽莎白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位船员走了进来,只见他满脸风尘,肤色黝黑,看起来似乎吃过不少苦的样子。等他行过礼之后,伊丽莎白道:“我现在想知道你们这一次出海的具体情况,请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遗漏。”
  船员幽幽一叹,回忆起过往的一切,道:“那一天,德雷克船长率队出海……”
  “在麦哲伦海峡入口处,德雷克船长破釜沉舟……”
  “托马斯·多蒂与船长不睦,公然作乱……”
  “舰队遭遇风暴,一艘船沉没,两艘船失散……”
  “‘伊丽莎白号’历尽波折,艰难回国……”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经历,但从船员的口中说出,却也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伊丽莎白听完船员讲的故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久之后,她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船员走后,伊丽莎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提不起丝毫精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丽莎白才回过神来,再一次坐直了身子,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口中喃喃道:“愿上帝保佑德雷克船长平安归来。阿门!”
  如果世间真有上帝,那么上帝会听见伊丽莎白的祈祷吗?
  一天,两天,三天……
  一月,两月,三月……
  一年,两年,三年……
  自从德雷克于1577年出发远航之后,到如今,已是1580年了。在这三年的时光里,伊丽莎白曾无数次祈祷过奇迹发生,然而上帝并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她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大概德雷克的确是死了吧。
  失望的不仅仅是伊丽莎白,还有英格兰境内的许多投资者,他们给德雷克提供了资金方面的援助,希望能够大赚一笔,但长达三年的杳无音信,让他们感到万分沮丧,无奈地接受了血本无归的现实。
  与此同时,在海的另一边,西班牙境内却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今天是1580年9月12日,一个大喜的日子。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在这一天实现了多年的夙愿,被教皇陛下宣布成为葡萄牙国王。从今天起,他拥有了双重身份,既是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国王,同时也是葡萄牙的菲利普一世国王。
  菲利普二世成为葡萄牙国王之后,这也就意味着,葡萄牙王国也纳入了他的统治当中。
  要知道,在大航海时代,两国合并之前,西班牙是海上第一霸主,葡萄牙是海上第二霸主,两国的船只在世界各地的海域到处游弋,肆意掠夺,掀起了瓜分世界的狂潮。
  为了避免争端,以便多赚钱、少打架,在教皇的见证下,两国甚至还先后签订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和《萨拉戈萨条约》,约定以西经46°37'附近的子午线为界,西部属西班牙,东部属葡萄牙,双方各占一半,不得越界。
  这条线被称为“教皇子午线”,划定了两国的地盘,将其他国家排除在外,把航海事业做成了垄断生意。欧洲其他国家对此深恶痛绝,也想在大航海时代分一杯羹,奈何当时两国的海上势力实在过于强大,其他国家根本不是对手,因此也只能忍气吞声,低调发展。
  如此强大的两个国家,今日合二为一,纳入同一位国王的统治当中,其他国家在大海上还有活路吗?
  如果说西班牙和葡萄牙瓜分了世界,那么两国合并之后,岂不是占有了世界?
  这么说来,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不是英国,而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合并之后的帝国,史称“伊比利亚联盟”。
  之所以要叫做“伊比利亚联盟”,是因为西葡两国所处的位置,叫做“伊比利亚半岛”。在这个半岛上的疆域格局,原本是西班牙占大头,葡萄牙占小头,但现在既然已经合并,自然要突出“伊比利亚”这个名字了。
  其实,西班牙要想吞并葡萄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从历史进程来看,西葡两国合并的时间仅有80年,从1580年开始,到1640年结束。在此之前以及在此之后,西葡两国都是各自为政的状态,拥有独立的外交关系。
  菲利普二世之所以能够吞并葡萄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他有多么雄才大略,而是因为他运气很好,恰巧碰上葡萄牙王国连续死了好几个国王,陷入了没有继承人的尴尬境地,这才让拥有葡萄牙王室血脉的他钻了空子,兵不血刃地夺取了葡萄牙王位。
  事实上,欧洲各国王室为了维持贵族血统,多年来持续不断地通婚,大家早就成了亲戚。所谓的欧洲史,实际上就是欧洲贵族的家族史,关系好的时候,婚丧嫁娶一家亲;关系不好的时候,兄弟阋墙闹翻脸。
  欧洲贵族之间爱来爱去,同时也打来打去,有空的时候翻翻家谱,大家都有同一个祖宗。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从欧洲任意一个国家的王室当中拎出一位贵族,他都可能拥有任意一个欧洲国家的王室血统,进而也就有了继承该国王位的可能性。
  别的不说,就说苏格兰的斯图亚特女王,她生前不也是对英格兰王位心心念念,满脑子想着要将伊丽莎白取而代之吗?而且从法理上来说,她还真拥有这个资格,逼得伊丽莎白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对她严防死守,这才没让她最终得手,反而成了断头女王。
  再后来伊丽莎白驾崩了,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只能遗诏让斯图亚特的儿子詹姆斯六世继承英格兰王位,让这位儿子完成了自己母亲生前的愿望。
  詹姆斯六世本身就是苏格兰国王,通过继承另一个国家王位的形式,实现了两国之间的合并。
  同理,原本就是西班牙国王的菲利普二世,继承了葡萄牙王位,也实现了两国的合并。
  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英苏两国合并之后,一直走得很稳,时至今日仍未分裂;西葡两国合并不到百年,就分道扬镳,“伊比利亚联盟”到头来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背后当然有许多原因,不过并不在本文的研究范围之内,我们现在还是把目光转移到英格兰境内。
  西班牙吞并葡萄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欧洲,同时,也传到了欧洲大陆之外的不列颠群岛上。
  当伊丽莎白女王得知此消息之后,整个人简直要晕厥在地:西班牙本就拥有欧洲最强海军,如今又将第二强的葡萄牙纳入版图之中,那在这片大海上,还有谁能敌手?面对如此重压,英格兰究竟该如何是好?生存和发展的道路,难道真的要被彻底堵死了吗……
  一时之间,伊丽莎白思绪纷乱,脑子简直要炸裂了。她虽然不是软弱无能之辈,但面对如此境况,也难免感到压力山大,只叹创业不易,世事艰难!
  有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伊丽莎白没有想到,就在她为了当前的国际形势而大感头痛的时候,一艘失踪已久的船只,缓缓驶入了英格兰的港口……
  1580年9月26日,英格兰普利茅斯港。
  一个满嘴胡茬、脸色沧桑的男人站在船头,碧蓝而深邃的双眼凝望着这个熟悉的港口,心中百感交集。三年前,他背井离乡,远赴重洋,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险磨难,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终于完成了一段环球之旅。
  瞧瞧,这段旅途给他带来了什么?
  是数不尽的黄金、白银、珍宝,如同一座座小山一样,堆积在他的船舱之中;
  是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地理大发现,新的海峡以他的名字来命名,从今往后,英格兰的船只要想进入太平洋,再也不必看西班牙人的脸色;
  是无尽的荣耀与声望,作为英格兰有史以来完成环球之旅的第一人,他的事迹注定要被载入史册,被后人所铭记;
  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权力,立下大功的他,哪怕仅仅是身份卑微的农民出身,如今也注定要成为朝中新贵,实现阶级的跨越飞升。
  财富、成就、名望、权力,世人所渴望的一切,如今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此刻,他站在船头,就像是站在世界之巅,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洋,成了衬托他伟岸形象的背景。他的眼神之中充满自信,以一种中气十足的语调,向世人大声宣告:“我,德雷克,回来了!”
  数日之后,德雷克受到了伊丽莎白女王的接见。
  在王宫之中,君臣二人面对面坐下,伊丽莎白关切地道:“德爱卿,你我一别数年,江湖上曾传闻你船只失事,殒命深海,我心中伤感,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如今你平安归国,看来风采依旧,着实令我欢喜。你这一去数年,究竟有何境遇?快点与我诉说,也好解我心中之惑。”
  德雷克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陛下稍安勿躁,且听我娓娓道来……”
  接下来,时光逆转,一切都回到了1578年的麦哲伦海峡。
  狂暴的风浪吞没了德雷克舰队的一艘船,同时还将“金鹿号”和“伊丽莎白号”两艘船冲散了。
  在德雷克的指挥下,“金鹿号”与风浪搏斗许久,最终逃出生天,但同时也被风吹得偏离了原定的航路,来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
  这一片海域非常广阔,不存在于已知的任何一张海图当中,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片海域够大、够深,这就意味着船只在此通航的时候,不必担心触礁,也有足够的空间来躲避海上的冰山。
  比起狭窄的麦哲伦海峡,这片海域甚至可以用一望无际来形容。西班牙人可以轻易地封锁麦哲伦海峡,阻止其他国家的船只进出,但他们是绝对无法封锁这片广阔海域的,哪怕派出全国的所有军舰也做不到。
  如果非要从地球上找出一个能封锁这片海域的国家,那就要把时光推移到21世纪,拥有10个航母编队的美国,它可以做到这一点。至于在科技水平落后的16世纪,这样的国家是不存在的。
  德雷克看着这片海域,心中激动万分,他向船员大声宣布:“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原来在麦哲伦海峡的南部,竟有一片未知的神秘海域!从今往后,进出太平洋又多了一条航道,西班牙人守得住麦哲伦海峡,难道还能守得住这片海峡吗?”
  船员能够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也感到很兴奋,他们大笑着说道:“船长!既然麦哲伦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片海峡,那你也用你的名字来命名这片海峡吧!”
  “对!我是这片海峡的发现者,应该在这片海峡留下我的名字!”
  说到此处,德雷克大笔一挥,在海图上的麦哲伦海峡南部标注了一个新的区域,名之为“德雷克海峡”。
  在这里,我们不妨简单对比一下麦哲伦海峡和德雷克海峡的基本数据:
  麦哲伦海峡蜿蜒曲折,长592千米,最宽处约有32千米,最窄处则仅有3.3千米。基于这样的地理条件,西班牙人要想封锁麦哲伦海峡,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很大力气,只要堵住最窄处,就能够堵住敌人的航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德雷克海峡长300千米,宽900~950千米,是世界上最宽的海峡。同时,德雷克海峡又是世界上最深的海峡,平均水深3400米,最深5248米。如果把两座华山和一座衡山叠放到海峡中去,连山头都不会露出海面。
  通过数据对比,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德雷克海峡比麦哲伦海峡大了许多倍,船只更容易通航,所以前者才会取代后者的地位,成为新的航海通道。
  如果沿着德雷克海峡继续向南行驶,那么你就会来到一个世界最冷的地区——南极。不过16世纪的冒险家们并未涉足这片区域,一直到18世纪,才陆陆续续有冒险家出发寻找传说中的南方大陆,然而南极海域遍布冰块,船只根本无法通航,自然也就无法登陆南极大陆。最后,到了19世纪40年代,英国人和法国人才冲破重重险阻,登上了南极大陆。
  在历史上,人们把寻找南极大陆的这一时期称为“帆船时代”。
  相比而言,欧洲人探索北极的时间点,要比探索南极要早很多。毕竟欧洲离北极不远,所以探索起来更加方便一些。不过这种“方便”只是距离上的方便,而不是难度上的方便。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是这样的:欧洲人探索北极,相当于愚公移山,山就在家门口;欧洲人探索南极,则相当于夸父追日之后,再愚公移山。移山的难度是一样的,但前者不用走很远的路,而后者需要。
  讲完一些题外话,我们现在把目光重新放到德雷克身上。
  德雷克标注了德雷克海峡的地点之后,并未在此多作停留,而是挥师北上,沿着南美洲大陆西岸行驶,开始了探索太平洋的旅程。
  在旅途中,德雷克曾试图寻找失散的“伊丽莎白号”的踪迹,按照之前的约定,这艘船如果没有在风浪中沉没的话,就应该在麦哲伦海峡的出口处与他汇合。
  然而德雷克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一等再等等了又等,还是见不到人。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要么这艘船也沉了,要么就是水手们违背约定,直接返航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德雷克都不可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除了独自前进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在南美洲西部沿岸,德雷克走走停停,尽可能地记录当地情况,与土著人打好关系,并绘制了一份详细的海图,以便自己下次再来。
  当然,就算下次不是自己来,其他人来也是一样的,毕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把这个基础给打好,总是不会错的。
  接下来,我们所要看的,是一个关于“终极抢劫”的故事。
  1579年2月,太平洋。
  一艘名为“卡卡弗哥号”的西班牙运宝船,运载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在南美洲西部沿岸一路前行。
  南美洲西部沿岸与南美洲东部沿岸的光景大为不同,西部沿岸位于太平洋海域,属于西班牙传统势力范围,迄今为止,除了西班牙之外,欧洲其他国家的船只都不曾来过这里;东部沿岸位于大西洋海域,欧洲各国船只长期在此游弋,尤其是加勒比海域,更是目无法纪的海盗横行之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抢。
  正因为“卡卡弗哥号”目前还在南美洲西部沿岸航行,所以船上虽然装满了财宝,但船员们的心态还是比较放松的,除了防范风暴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担心。
  在航行途中,船员们发现了远处的一艘船只。这艘船挂着西班牙国旗,不紧不慢地行进,随着时间推移,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小,很快就要凑到一块儿了。
  对此,“卡卡弗哥号”的船员们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在这片海域里,除了西班牙船只之外,就没有其他国家的船只了。由于主要航道就这么一条,所以两船相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还会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然后再各走各的。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卡卡弗哥号”,任由对方逐渐接近……
  终于,当“卡卡弗哥号”与另一艘船并排行驶的时候,对方突然露出了狰狞面目。桅杆上,原本挂着的西班牙国旗被撤下,英格兰国旗迅速升起;甲板上,几门大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孔之中发射出链球弹,目标直指“卡卡弗哥号”的桅杆。
  “轰!”
  “啪!”
  链球弹击中了桅杆,将其折成两段,桅杆上的风帆无力地垂落下来,再也发挥不出它原本的作用。
  在风帆动力的大航海时代,一艘船被折断了桅杆,就好比一个人被砍去了双脚,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时此刻,“卡卡弗哥号”船上的水手们彻底惊呆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西班牙的船只在太平洋海域遭到海盗船的袭击,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种破天荒的事情,竟会落到他们头上来!
  假如这里不是太平洋,而是大西洋,那么水手们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海盗,都不会感到稀奇。但这里明明是太平洋啊,一直以来都属于西班牙的势力范围,欧洲其他国家的船只从未出现过,今天到底什么情况,难道对方是从天而降的吗?
  危急关头,船长勇敢地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敌袭,敌袭!全员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就飞了过来,正插在他的胸口上。船长“啊呀”一声,直接栽倒在地,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行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
  这一场海战还没正式开打,“卡卡弗哥号”就先折了桅杆,再没了船长,水手们又惊又乱,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和对面离得远远的,绝不给敌人接近的机会。
  然而现在桅杆已经断了,他们想跑也跑不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仓促应战了。他们拿起火枪和弓箭,与敌人对射一番,但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对方的火力明显比他们强大,命中率也比他们高出很多。毕竟人家是职业海盗,使用武器的技巧自然比他们纯属许多,若非如此,又怎么好意思干抢劫这一行呢?
  经过一轮对射之后,英格兰海盗船再次接近西班牙运宝船,海盗们甩动钩爪,勾住了运宝船,随即拉动绳索,让两艘船之间的距离直接变为零。接着,几块木板一搭,海盗们就“嗷嗷”叫着冲了过去,和运宝船上的船员们展开了一场生死厮杀。
  不,与其说是厮杀,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英格兰海盗的战斗力远超运宝船水手的战斗力,这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西班牙人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殒命黄泉了。
  最后,幸存的西班牙人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举起双手,跪倒在地上,向海盗表示投降。
  面对如此境况,英格兰海盗船长发出一声狞笑,道:“哈哈哈,你们西班牙人也有这么一天!想当年,我被你们西班牙的船只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今天可算是风水轮流转,让我报了一箭之仇!”
  一位西班牙水手壮着胆子问道:“敢问阁下姓名?也好让我们输得明明白白。”
  “那你可得听好了!我叫弗朗西斯·德雷克!”海盗船长毫不犹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说,“记住这个名字,然后诅咒我,憎恨我,畏惧我吧!从今往后,我将会成为你们西班牙人挥之不去的噩梦,在这片大海上,我才是真正的王!”
  西班牙人点了点头,道:“好!弗朗西斯·德雷克!我们记住你了!你一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希望你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
  德雷克狂笑道:“失败者没有放狠话的资格,你们还是乖乖闭嘴,然后带我去清点一下这艘船的财宝吧!”
  西班牙人对德雷克恨得直咬牙,只可惜实在打不过,到最后也只好低下头颅,照着德雷克的吩咐去办事了。
  经过一番清点之后,德雷克惊讶地发现,这艘船上竟运载着足足二十六吨白银!除了白银之外,还有数十磅黄金,以及其他的一些珍贵财宝!
  金银渐欲迷人眼,德雷克和他的船员们都看呆了!
  “船长,我们发财了!”船员们简直要跳起来,兴奋地大声呼喊。
  “对,我们发财了!现在让我们一起把财宝运到船上去吧!”
  巨大的财富让船员们充满了干劲,他们仿佛不会疲惫一般,跑了一趟又一趟,把西班牙运宝船上的财宝运到了自己的船上。
  至于那批投降的西班牙俘虏,德雷克也没让他们闲着,而是让他们一起加入了搬运的队伍。不必担心他们不卖力,因为明晃晃的刀子就在他们眼前挥舞着,但凡是还想活命的,就绝不敢消极怠工。
  搬运工作进行了很久很久,终于,所有的财宝都完成了转移,西班牙运宝船里里外外都被扫荡了一遍,连渣都不剩了。
  抢劫完毕之后,德雷克仰天大笑,扬长而去,徒留下折断桅杆而无法自由行动的西班牙运宝船,在大海上随波逐流。
  德雷克洗劫了“卡卡弗哥号”之后,继续一路向北,如果半路上遇到了西班牙船只,他就毫不犹豫地抢了再说。
  这一段时间的抢劫行动,让德雷克的腰板迅速鼓了起来,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相当于英国政府一整年的财政收入,说一声“富可敌国”,是绝对不过分的。如果用这笔钱来偿还英国政府目前所欠的外债,那就可以基本上把外债还清。
  事实上,如果把伊丽莎白女王统治英国的时期分为前期、中期、后期的话,那么她前期继承王位的时候,也继承了数百万英镑的外债;后期因为同时和西班牙、爱尔兰开战,也欠了不少外债;唯独在她统治的中期,因为英格兰海盗在大海上四处劫掠,所抢到的钱财确实帮她还清了外债。
  若非如此,伊丽莎白也不会这么热衷于给海盗颁发“私掠许可证”,以官方背景为匪徒站台,这种“官匪一家亲”的事情说出去虽然不好听,可是好处太大了,实在叫人难以割舍啊。
  当然,除了官方海盗之外,还有私人海盗。私人海盗不持有“私掠许可证”,由于缺乏政府支持,他们所劫掠的财物只能在黑市进行买卖,不能很快地出手。虽然麻烦是麻烦点,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给官方进贡,自己抢到多少就是多少。
  在大航海时代,官盗和私盗同时存在,尤其是在大西洋的加勒比海域,更是海盗盘踞的老巢,给后人留下了无数关于海盗的故事。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钢铁巨轮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风帆木船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海盗和海军的实力差距被拉开了很远的距离,海盗失去了生存空间,也就近乎绝迹了。
  其实,在21世纪的地球上,还存在着索马里海盗。索马里这个国家虽然弱小,所盛产的海盗倒是举世闻名,给世界各国的船只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索马里海盗之所以能够横行亚丁湾,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军事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背后有着很复杂的政治因素,各个大国相互博弈,才给他们留下了生存空间。真要是下定决心摆平问题,直接一轮导弹轰炸下来,把整个索马里夷为平地都很容易,哪能轮到一群海盗嚣张呢?
  古往今来,军事问题往往只是次要问题,政治问题才是首要问题。打仗,永远只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而不是唯一手段,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想轻易发动战争。毕竟战争的成本实在太高了,和烧钱没什么区别,如果大家能有话好商量,又何必卷起袖子动手呢?
  说完题外话,我们继续回头看德雷克的故事。
  且说这德雷克一路洗劫西班牙船只,西班牙人实在忍无可忍,就派了一支舰队来追捕他。对此,德雷克表示不慌不忙,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西班牙人追捕,习惯就好了嘛。
  德雷克在太平洋海域浪了一天又一天,西班牙人始终拿他没办法。他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继续安排航行线路,沿着南美洲大陆一路北上,进一步完善了自己的航海图。
  此时此刻的德雷克,心中有一个想法:既然大西洋和太平洋在南美洲南部是相连的,那么在北部应该也是相连的,只要他一直向北走,就能发现另一个海峡。
  然而我们的世界地图并不支持德雷克的这种想法,他一路向北航行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他想找的海峡,这个计划只能落空了。
  简单回顾一下他这段时间航行的路线,以当今世界的地图来表示,分别是:英国-非洲-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鲁-墨西哥-美国……
  假如德雷克继续向北,到达现在的加拿大,然后往西来到阿留申群岛,再继续向北走,就会发现白令海峡。只不过在白令海峡的北部,并没有太平洋和大西洋,而是北冰洋。
  过了北冰洋再继续向北的话,就得到北极了,当时的科技水平显然不支持人类探索北极,所以这个时候德雷克需要往西走,然后他就会经过俄罗斯,然后回到欧洲。
  当然,德雷克并没有选择走上述这种假设性的路线,他到了美国地界之后,宣称这一块土地应该归属英国女王所有,然后直接就调转船头,一路向西。
  接下来的航线,德雷克曾经有所耳闻,但整个英国没有人亲历过。西班牙人长期以来对太平洋的掌控,使得英国人对其两眼一抹黑,完全不了解具体情况。
  据说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有着一个神秘的东方大国,那里美丽富饶,遍地黄金,还有着价值高昂的丝绸、茶叶、瓷器,偶尔通过陆运流转到欧洲,被欧洲贵族们视为珍宝。
  德雷克还听说,葡萄牙人早已去到了那个东方大国,还在一个名为“澳门”的地方扎根了下来,一直在和当地人做贸易,发了一笔大财。
  数十年前,麦哲伦环绕地球一周,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地球是圆的,如果东方大国真的存在,那么德雷克朝着太平洋西面前进,就有可能到达那个地方。
  怀着对东方大国的憧憬,以及对开辟新航道的渴望,德雷克从北美洲出发,驾驶着“金鹿号”一头扎进了太平洋深处,开始了一段漫长而艰辛的旅途。
  有些人很喜欢看海,特别是没看过海的人,往往会觉得大海的风景特别优美,对大海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因此,在海边从来不缺少玩耍的人群,有条件的甚至还要坐上游轮去旅行,和大海来一场亲密接触。
  关于大海的美好,这当然不必否认,然而游客的心态和船员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对于船员来说,大海其实是单调乏味的,充满危险的。
  大海美不美?美。
  站在海边看海天一色,身旁有细细的沙,白色的波浪轻轻拂过你的脚丫,形态各异的石头和贝壳潜藏在清澈见底的水面,还有绿树,还有海鸟,还有傍晚凉爽的海风,再吃上一个甜甜的椰子,谁又能说不美呢?
  但如果你站在船上往四周看,都是海天一色,都是淡淡的蓝,视线之中的景象没有任何区别,日日月月都如此,你还会觉得好看吗?
  晴朗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在你身上,你会觉得舒服吗?下雨的时候,风暴似乎想要把你的船给掀翻,你会觉得愉快吗?
  坐在21世纪的豪华游轮去旅行,当然是一种享受;但如果是数百年前的大航海时代,一艘时速只有十几公里的风帆木船,缺乏蔬菜、水果、淡水,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也无法保证,这还是享受吗?这还能让人感觉美好吗?
  不,这一点都不美。
  远离了陆地的“金鹿号”,船上的水手们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开始感到不自在了。大海上除了不缺海鲜,其他什么都缺,蔬菜水果根本就不耐贮存,几天时间就被消灭一空了;淡水虽然在出发之前装了一桶又一桶,但不流动的死水很容易就变臭,那种味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想要横渡太平洋,可太平洋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横渡的?就算是21世纪的飞机,从中国到美国,选择的航线也不是直接横渡太平洋,而是在陆地的上空飞翔,万一半路上有什么突发事件,还能找个地方紧急降落,不至于在大海上空孤立无援。
  试想一下,几个小时就能到站的飞机,尚且如此谨慎,几个月都看不到陆地的帆船,哪来的勇气横渡太平洋?
  疾病、风暴、食物短缺,随便一样都有可能夺去船员的生命;好不容易看到了陆地,不熟悉的水域却有可能让船只搁浅或触礁;就算上了岸也未必就安全了,当地的原住民可未必会跟你哥俩好,一言不合掏刀子就捅也是很正常的。
  就比如第一个率队横渡太平洋的欧洲人麦哲伦,克服了无尽的艰难险阻,好不容易到了菲律宾登陆的时候,就被岸上的原住民做成了人肉叉烧包,死得无声又无息,安详又静谧。结果麦哲伦没有实现环游世界的梦想,最后是由他的船员来完成这一壮举的。
  所以在那样的时代,环游世界绝对是地狱级难度,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地图上毫无标注,危险如影随形,分分钟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再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大海美不美?美。大海险不险?险。
  美丽而危险,这才是大海是真实面目。大海养育了无数人,也吞噬了无数人,要想在大海上讨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让我们现在把目光投向德雷克的“金鹿号”。
  太平洋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金鹿号”在海面上航行许久,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船员们也始终没有看到陆地。
  对于英格兰人而言,太平洋是一片未知的神秘海域,哪怕是船长德雷克,他手头上也没有确切的海图,能告诉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什么位置。
  此时此刻,在浩瀚无际的太平洋里,只有蔚蓝的天空和大海,以及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叶孤舟。
  恶劣的饮食条件、无法预知的未来、缺乏娱乐的生活、危机四伏的海域,让船员们的精神接近崩溃边缘,他们掰着指头算日子: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一个月,两个月……
  “船长,到底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看到陆地啊?”漫长的航行,把船员们折磨得不成人样,虽然谁都不是第一次航海的新手,但面临这样的境况,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也要感到无法承受了。
  这样的话题,船员们问了不止一次,而德雷克永远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航行这么久了,很快就到了。”
  很快是多快呢?谁也不知道。
  德雷克虽然是船长,但他和其他船员一样,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手头上也没有准确的海图,他哪能知道这么多呢?船员们可以问他,他又能问谁呢?
  或许上帝知道,但上帝从未给过任何人回应,他只存在于人们的祈祷里。
  终于,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漫长航行之后,德雷克和他的水手们看到了陆地——马里亚纳群岛。
  在马里纳亚群岛之下,有着全世界最深的海沟——马里亚纳海沟。
  当然,德雷克和他的船员们并不需要了解这样的地理知识,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看到了陆地,这就足够了。
  眼前的陆地让船员们精神大振,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们嗷嗷叫着冲了上去,除了少数人需要在船上留守之外,其他人一刻都不想再继续呆在船上了。
  在陆地上安置一个简单的营地,补充淡水和食物,寻找合适的木材修葺船只,都是船员们该干的事情。在养足精神之前,他们是不会再出海了。
  接下来,德雷克的船只又来到了菲律宾,他想方设法搞到了一批香料,把船塞得满满当当。
  麦哲伦船长也曾来过菲律宾,只可惜他被土著人干掉了,而德雷克则吸取了教训,与土著人之间保持良好的关系,尽量不起冲突。
  现在的德雷克,实在是太富有了,船上都是值钱的货物,而且太平洋也已经被他横渡了,新航道被他在海图上标注出来了,可以说这一次的航行目的已经实现了一大半,接下来只要安全回到英格兰,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成功人士。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德雷克再次起航,他彻底穿越了太平洋,来到了印度洋。
  在陌生的印度洋海域,德雷克小心翼翼地航行了一个多月,才来到了非洲东部沿岸。短暂停留之后,他再次出发,来到了非洲大陆西南端一个极具标志性的地域——好望角。
  早在十五世纪末,葡萄牙人就已经来到了好望角。因为这里多暴风雨,海浪汹涌,所以葡萄牙人最初称其为“风暴角”。后来为了讨个彩头,葡萄牙人就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也是“好望角”这个名字的由来。
  接下来的航行就简单多了,穿过好望角之后的海域,在海图上都有明确的标识,没有什么未知的领域。德雷克一路向北,穿越非洲、来到欧洲,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不列颠群岛,运载着大量的财宝,缓缓驶入了英格兰的普利茅斯港……
  德雷克这一段旅程,堪称是惊世之旅,他从大西洋出发,穿越了太平洋、印度洋,然后再次回到大西洋。除了北冰洋之外,世界四大洋被他横渡了三个,说一句“纵横四海”,是绝对不夸张的。
  从1577年出发,到1580年回国,这一段长达三年的旅途,让德雷克先后经历了欧洲、南美洲、北美洲、亚洲、非洲。除了大洋洲和南极洲之外,世界七大洲之中足有五大洲留下了他的足迹,所谓的“走遍天下”,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了。
  在科技水平落后的大航海时代,任何一个完成这种壮举的人,都是当之无愧的盖世人杰。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有这样的人才,并加以重视,就足以在大航海时代的浪潮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西班牙拥有了哥伦布、麦哲伦,哪怕哥伦布并未环游世界、麦哲伦死在了半路上,这个国家依然抓住了机会,崛起成为大航海时代的海上霸主,连海上实力排名第二的葡萄牙都被吞并了。
  那么,英格兰拥有霍金斯、德雷克这样的航海人才,伊丽莎白女王又一心想要争夺海上霸权,英格兰和西班牙之间,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接下来,我们所要看的,是一场发生在1588年的惊世之战,号称无敌的西班牙舰队,在英格兰船只的炮火之下,最终樯橹灰飞烟灭……
  大概还有两万字左右,写完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最终决战之后,伊丽莎白女王的故事就结尾了。
  目前已写完24万字,照此推测,会在26万字左右结尾。
  写完这个故事之后,我可能会去别的网站写架空历史,天涯现在流量太低了,短时间内看不到出版的希望,希望换个地方写会好一些吧。
  且说这德雷克将三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伊丽莎白之后,女王叹道:“德爱卿,这三年来,你真的受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德雷克连连摇头,道,“一切都是为女王服务!我甘之如饴,甘之如饴!”
  说罢,德雷克还拿出了一个盒子,将它打开之后,呈递到女王面前,道:“女王陛下请看,这是我在旅途之中所得到的最大最圆最亮的一颗宝珠,如果它有幸能镶嵌到您的王冠上,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一点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珠宝的诱惑,如果有,那就是因为珠宝不够大。
  此时此刻,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伊丽莎白女王,也被这颗宝珠给震惊了,这么大的珠子,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它是如此闪耀,璀璨,光辉,散发着令人心动的魅力,叫人如何不爱它?
  女王接过宝珠,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简直爱不释手。半晌之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把宝珠放到一边,道:“德爱卿,你的这颗宝珠,可实在是让人心动啊!除了这颗宝珠之外,我听说你的船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财宝,不知你想要如何分配?”
  德雷克道:“这颗宝珠只是今天的见面礼,至于船上的财宝,自然少不了女王您的一份。我这一次航行,得到了您和其他贵族的投资,如今满载而归,自然是要按照投资比例来给大家分红的。至于具体要给您分多少,等到船上的货物都清点完毕之后,才能给您一个准确数字。”
  女王点头道:“既然德爱卿早有准备,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自此次会面之后,又过了些时日,德雷克船上的货物终于全部交割完毕。除了德雷克和他的船员应得的一部分之外,其余部分均按照各人的投资比例,分给了各个投资者。其中,占据最大份额的,自然是伊丽莎白女王。
  这一笔钱极大地缓解了英格兰国库财政紧张的困境,让女王在短时间内不必再担忧外债问题,原本在大海上被西班牙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恶劣局面,也得以扳回一局。
  从现在起,女王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来应对西班牙人的问题了。
  在当时,假如德雷克说一句“没有人比我更懂航海”,那应该是名副其实的。他率队完成了环球旅行,排名全球第二,而曾经是全球第一的麦哲伦已经死了——换言之,德雷克就是现在的全球第一。
  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人才的竞争,竞争范围具体到大海上,那就是航海家之间的竞争。现如今,英格兰拥有全球第一的航海家,未来在海上的势力发展足以令人期待。
  如何发掘人才,培养人才,重用人才,这是每一个统治者的必修课。德雷克给英格兰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伊丽莎白女王自然要好好考虑给他加以封赏。
  赏什么好呢?
  赏钱就算了,德雷克根本不缺钱,反倒是女王比较缺钱。
  既然赏钱没什么意义,那就换一个思路,尽可能赋予德雷克高贵的身份地位,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做人上人的滋味。
  女王思来想去,最终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赐予德雷克皇家爵士头衔。
  这个皇家爵士头衔,可是很了不得的。有一句话叫做“加官进爵”,其实进爵的难度远在加官之上。要知道,官职是不能世袭的,贵族爵位是可以世袭的,而且欧洲的贵族历来只和贵族通婚,如果没有贵族身份,是永远不可能真正跻身欧洲上流社会的。
  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期间,她掌控着无数人的官职变动,有人升官,也有人被拉下马,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她对“封爵”这件事看得很重,从不轻易封爵,经她手给出去的爵位,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如今,伊丽莎白决定赐予德雷克皇家爵士头衔,这可以说是一项至高的荣誉。假如再考虑一下德雷克的家庭出身背景,他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是难比登天。
  然而德雷克就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了,他从社会底层爬出,克服了无数困难,终于来到了高高在上的女王面前,成长为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看着他中流砥柱一般的身影,人们甚至忍不住会去想,他这样的人拥有爵位,不是他的荣耀,而是爵位的荣耀,没有人会担心他配不上这个身份,而是担心这个身份配不上他。
  时间来到1581年4月。
  女王陛下从王宫之中走出,坐进了皇家马车里面。她的情人兼英格兰王室后勤服务中心主任罗伯特同志,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在前面领路。英格兰皇家仪仗队一路随行,簇拥在女王陛下的马车周围,阵容显得极为整肃。
  道路两旁早已挤满了围观群众,人们兴致勃勃地看着女王的仪仗队,压低着嗓门窃窃私语:“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女王陛下亲自出宫了?”
  “老约翰,怎么你没听说吗?昨天,我隔壁邻居的二大爷的三姨太的四姨娘的五姑妈的六婶婶的七舅舅的八辈子祖宗托梦显灵,说女王陛下今天要嫁人啦!”
  “什么?嫁人?老苏珊,你没有搞错吧?”
  “老约翰,你别听她瞎说!我跟你讲,我有一个朋友,他在王宫里面上班,最近得到一个可靠消息,说女王陛下要给德雷克船长封爵!而且这个封爵跟别人还不一样,普通的封爵是让人入宫受封,德雷克封爵是女王亲自出宫,到他的船上去给他封爵,这意义可不一般呐!”
  “什么?竟有这种事?德雷克船长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女王陛下亲自出宫给他封爵?我勒个乖乖,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不得了啊!老杰克,你不会骗我吧?”
  “嗨,我骗你干嘛?说得你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骗的一样!要不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
  “嘿嘿嘿,那是,那是!你还有啥内幕消息,赶紧透露一下呗……”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此事暂且不提。
  且说德雷克今日沐浴更衣,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笨拙系上红色领带的结,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等会儿见女王一定比想象美。
  女王陛下要给他封爵,他倒是不意外,毕竟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给个贵族身份,肯定是不过分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女王陛下对他居然这么重视,要亲自登船给他封爵,这可真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一想到这里,德雷克就不禁感到心头火热,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把头发梳了又梳,确保自己现在是最帅的形象,这才登上船头,眺望远方,等待着女王陛下的出现。
  忽然,远处的人群一阵骚动,伴随着阵阵欢呼声,德雷克知道,女王陛下真的来了。他赶紧一挥手,指挥着船员们,道:“小的们!都给我站直站好了!你们待会儿都给我注意点,别给我丢了面子,知道吗?!”
  “明白!”船员们齐声喊道。
  终于,女王陛下来到了普利茅斯港的口岸边。德雷克和他的船员们早已等在此处,给女王陛下行了个大礼,口中欢呼道:“恭迎女王!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王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走到德雷克身边,伸出一只手,道:“来,扶我上去。”
  德雷克赶紧双手托住女王的手,像是托着千斤之重,站在女王半个身位后面,和女王一起登上了“金鹿号”。
  上船之后,女王把手收了回来,她站在船头,看了看船上的水手,以及岸边的民众,又看了看远处浩瀚无际的海洋,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分。
  虽然爵位不可轻授,但假如英格兰多几个像德雷克这样的人才,她就算是一天册封十个,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女王轻咳一声,道:“弗朗西斯·德雷克。”
  德雷克连忙应道:“臣在。”
  女王道:“你此次远航,历时三年,一路乘风破浪,打击了西班牙人在大海上的嚣张气焰,开辟了一条通往太平洋的新航道,成功环游世界,可谓是国士无双,堪称英格兰航海第一人。朕决定赐予你贵族身份,册封你为皇家爵士,以表彰你为我国航海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
  女王话音刚落,身旁的随从便拿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贵族华服和贵族勋章,放在托盘之上,呈递到德雷克面前。
  德雷克心中大喜,单膝跪地,接过这一套器物,毕恭毕敬道:“谢主隆恩!”
  女王俯视着德雷克,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之意,道:“德爱卿,你须知封爵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奋斗的开始。如今英格兰正是用人之际,你此次受封之后,应当加倍努力,继续为我国航海事业发展贡献力量。”
  德雷克肃然道:“愿为女王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船上众人齐声说道:“愿为女王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岸边民众看着船上的这一幕,顿时深受感染,亦是齐声说道:“愿为女王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声音传出很远很远,像是要穿越重洋,让海峡对岸的西班牙人也感受到他们齐心协力的信心一般……
  图为德雷克在船上受封为皇家爵士。
  
  时间来到1581年9月。
  德雷克受封为皇家爵士之后,仅仅过了五个月,就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普利茅斯市长。
  从今以后,德雷克的人生就要紧紧和普利茅斯绑定在一起了。他曾无数次从普利茅斯港出发,驶向蔚蓝的大海,又无数次从蔚蓝的大海中返航回到普利茅斯港,这里承载着他的梦想,他的事业,他的荣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普利茅斯市长这个身份,对于德雷克而言,真是再好不过了。
  许多年后,普利茅斯市民特意给德雷克立了几个雕像。数百年来,他的雕像一直屹立在普利茅斯港,让英国人铭记着他为该市所做的贡献。
  除了给德雷克建造雕像之外,在1937年~1970年间,英国的钱币半便士上一直以德雷克的“金鹿号”为图案。
  有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德雷克以海盗的身份,受封为爵士、市长,正是对这句话的最好注解。
  在德雷克加官进爵之后的日子里,他持续不断地进行着海盗活动,专门对着西班牙人的船只下手。
  西班牙人被抢得多了,难免对英格兰人产生了很大怨言,然而西班牙人在外交层面交涉多次,英格兰人却对此置之不理,反而对外宣称这是海盗的个人行为,与英格兰政府没有关系,有什么问题请直接联系海盗,不要联系政府。
  这样的说辞,请问谁会信呢?
  给海盗颁发“私掠许可证”的,是伊丽莎白女王;给海盗加官进爵的,也是伊丽莎白女王。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难道能说海盗和英格兰政府没有关系吗?好处全让你占了,责任全让你推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对于英格兰人厚颜无耻的嘴脸,西班牙人感到很生气。
  既然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于是菲利普二世就派人暗杀伊丽莎白女王,然而始终没能成功;后来又私底下和被关押多年的斯图亚特女王密谋,想要推翻伊丽莎白的统治,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让斯图亚特变成了断头女王。
  终于,菲利普二世狠下心来,在1587年,正式向英格兰宣战。
  关于这一场战争,英格兰人早有心理准备,就算西班牙人不想打,他们也是想打的。海盗在私底下小打小闹,固然能给西班牙人增添不少麻烦,却不能真正影响大局。如果不经历一场真正的大战,怎么可能把海上霸主拉下马,将其取而代之呢?
  打是肯定要打,只不过西班牙家大业大,随时都能拉出一支庞大的舰队,而英格兰底蕴不足,还需要多一些时日来进行战争筹备。
  在这种情况下,德雷克挺身而出,率领一支小型舰队袭击了西班牙港口和船只,成功拖住了西班牙人的后腿,让他们不得不分出时间精力,来追击德雷克的舰队。
  对于西班牙人而言,此时的德雷克就像是一只苍蝇,你不管它的时候,它一天到晚在你面前飞来飞去,虽不至于让你伤筋动骨,却能让你感到极其恶心;你想拍死它的时候,它“嗖”的一下就没影儿了,根本就逮不着它。
  事实证明,在大海上追击德雷克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西班牙人拿德雷克没办法,最后只能由他去了。
  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1588年。
  经过一轮无间断的骚扰之后,德雷克再度回到了普利茅斯港。现如今,西班牙人在各处重要港口集结的兵力越来越多了,德雷克就算是本事再大,贸然冲上去也是送死,还是先回国再做打算。
  伊丽莎白女王听闻德雷克回国之后,立即紧急召见了他,问:“德爱卿,目前西班牙那边情况如何?”
  德雷克脸色沉重,道:“情况不太乐观。初步估算,西班牙人至少准备了一百多艘战舰,而我们的战舰数量仅有对方的零头,至于其他辅助舰艇,敌方更是数倍于我。我这段时间虽然袭击了西班牙人的好几个口岸,也击沉了数十艘民用船只,但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对西班牙海军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我估计西班牙人很快就要大军出动了,一旦让西班牙舰队在我国登陆,只怕凶多吉少,请陛下早做定夺。”
  伊丽莎白道:“为今之计,如何是好?还请爱卿教我。”
  德雷克道:“西班牙人多势众,绝不能让他们登陆,我建议集中兵力和他们在海上进行决战,唯有如此,才有几分胜算。关于在大海上的战斗,我拥有充足的经验,并不畏惧西班牙人,但由于我平时所率领的船只火力不足,无法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因此恳请陛下将海军舰队交由我来指挥,让我御敌于国门之外!”
  德雷克此番主动请缨,让伊丽莎白心中宽慰,她看了看在座的其他大臣,道:“德爱卿心怀忠勇,可谓肱股之臣。朕今日有意加封其为海军中将,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德雷克此前在海军之中并无实职,按照正常程序来说,应该让他从普通士官开始做起,即便是想要将他提拔重用,也绝不是一下子就提到海军中将这个位置。
  只不过正常程序需要在正常时刻才能发挥正常作用,如今英格兰已经进入了危急存亡之际,这显然是非常时刻,当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才能解决这种非常问题。
  要想打海战,在当时的英格兰,还有比德雷克更强的人吗?没有了。既然没人比德雷克更强,那让他做海军中将,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因此,诸位大臣并无一人反对,尽皆点头道:“陛下圣明,臣附议。”
  “臣亦附议。”
  “附议。”
  就这样,德雷克临危受命,正式入职英格兰皇家海军,从海盗船长变成了海军中将。
  接下来,如何制定作战计划,就成了摆在德雷克眼前的一个头等问题。
  稍微修改一下故事内容。
  事实证明,在大海上追击德雷克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西班牙人拿德雷克没办法,最后只能由他去了。
  经过一轮长达三个月的骚扰之后,德雷克再度回到了普利茅斯港。现如今,他的骚扰计划已经取得了很大成效,西班牙舰队的主力虽然没多大损失,但后勤部队却受到了很大伤害。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班牙人现在光有兵马,没有粮草,要想远渡重洋去和英格兰人干架,是很不切实际的。为此,西班牙人不得不重新开始战前准备工作——这一准备,就又准备了一年,给英格兰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时间推移到1588年。
  西班牙人再次组建起了一支舰队,这支舰队在历史上拥有很大名气,叫做“无敌舰队”。
  西班牙无敌舰队约有150艘以上的大战舰,3000余门大炮、数以万计士兵,以及数百艘辅助舰艇。这样的海军力量,堪称当世第一,冠以“无敌”之名,一点儿都不过分。
  然而神话终将被打破,无敌也会迎来失败,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无敌,只有相对无敌。就好比壮汉相对婴儿来说是无敌的,一拳就能打死一个,但壮汉会衰老,婴儿会成长,双方实力对比总有发生扭转的时候,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大规模集结,彻底惊动了英格兰的情报组织,雪片一般的汇报材料飞往伊丽莎白女王的书桌上,把女王陛下吓得心惊肉跳,差点儿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面对严峻的形势,伊丽莎白不敢怠慢,赶紧召集大臣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谈应对之策。
  在会上,英格兰间谍首领沃尔辛厄姆给参会人员各自分发了一份《西班牙无敌舰队基本情况报告》,在报告结尾处还附有西班牙舰队和英格兰舰队的军事实力对比,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敌强我弱,敌众我寡。
  众位大臣看过这份报告之后,一个个脸色都十分严肃,紧张的气氛迅速在议事厅里蔓延开来,仿佛连气温都低了好几度。
  伊丽莎白女王看着众人,道:“诸位爱卿,现在的基本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了,西班牙人组建起了一支无敌舰队,即将要出发攻打我们。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你们有什么主意的,都赶紧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研究,看看办法可不可行。”
  只听得辅政大臣威廉·塞西尔道:“陛下,西班牙人来势汹汹,英格兰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如若此次战败,只怕我们有亡国灭族之祸。我们现在应当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尽最大努力去做好战前准备工作。同时,我们也要做最坏打算,万一我们的海军失败了,西班牙军队登陆我国本土了,兵锋直指王都伦敦,那该怎么办?所以我们既要做好海战的准备,也要做好陆战的准备,甚至是巷战、持久战的准备。因此,除了现有的海军和陆军之外,最好在伦敦城中紧急征兆一批民兵,进行巷战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伊丽莎白女王微微点头,对塞西尔的话语表示肯定,道:“塞爱卿言之有理。我们必须做好陆军和海军的两手准备,二者缺一不可。不知在陆军方面,谁人可担大任?”
  女王的情人罗伯特·达德利当仁不让,道:“陆军方面,臣愿领兵作战。前几年我曾前往尼德兰,与西班牙人进行陆上作战,也打了不少胜仗,对西班牙陆军的情况知根知底。倘若海军不幸战败,西班牙舰队登陆英格兰,我将亲率大军,与西班牙人决一死战,绝不让他们越过我的防线,确保王都伦敦万无一失,女王陛下万无一失!”
  朝中大臣众所周知,罗伯特曾于1584年率军前往尼德兰与西班牙人作战,因为作战英勇,还被尼德兰人推选为尼德兰大都督。只不过后来伊丽莎白女王对他就任尼德兰大都督一事心怀猜忌,连番下诏让他回国,罗伯特无可奈何,只能在1587年黯然离去。
  众人心知肚明,罗伯特那一次虽然无功而返,但那是非战之罪,任谁在处处受制的情况下都难以建功,总的来说,他本人的作战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因此,听了罗伯特此番言论之后,众位大臣均对其表示认可,道:“罗伯特陆战指挥能力确实可以。”
  伊丽莎白思忖片刻,对罗伯特道:“既然如此,朕便封你为陆军将军,总领陆军作战事宜。倘若海战不利,守卫王都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
  罗伯特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陆军方面的事情敲定之后,伊丽莎白看了一眼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的席位,对参会的几位大臣说道:“陆军方面的事情已经敲定了,那么海军方面呢?”
  英格兰舰队司令、海军上将霍华德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伊丽莎白问:“霍爱卿是否已有作战计划?”
  霍华德老脸一红,道:“西班牙称霸海洋多年,海军实力可谓天下第一,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吧。”
  这显然不是伊丽莎白想要听到的答案,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英格兰海上事务委员会财务大臣、海军少将约翰·霍金斯,道:“霍金斯,你和霍华德一样,都是霍字辈的,而且在航海方面有着充足的经验,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来讲几句吧。”
  霍金斯道:“启禀陛下,臣入职海军以来,一直致力于研发‘复仇号’新型战舰,时至今日,我军已有了百吨以上的战舰25艘,小型辅助舰艇18艘。虽然海军建设已经基本走上正轨,但如果单从海军实力进行对比的话,西班牙海军舰队足有150艘船只,其中主力大战舰28艘,中小型辅助战舰100余艘,上面运载着两万多名士兵,我军的战舰还不到敌方的零头,兵员数量也有很大差距,形势从总体上来说是很不乐观的。”
  众人听霍金斯说到此处,不免有些黯然,英格兰海军目前的最大的弱点就是战舰数量不足,比起西班牙这种老牌海上霸主,实力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霍金斯忽然话锋一转,道,“假如战争的胜负只要用简单的数据对比就能决定输赢,那世界各国也不必打仗了,直接交换数据得了。你有一万人,我有两万人,我的人比你多,所以我赢你,你要向我投降,我要吞并你的国家——请问有这种说法吗?从古至今都是没有的,将来也不会有。”
  霍金斯进一步说道:“而且就算真的要比船只数量,我们也未必就输了。海军不够,海盗来凑,我们英格兰这些年来给海盗发了不少‘私掠许可证’,给他们捞了不少好处,是时候让他们也来贡献一份力量了。说起海盗的话……”
  霍金斯看了一眼旁边的德雷克,两人眼神交汇,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德雷克“嘿嘿”笑道:“既然要说海盗,那我也来给大家讲几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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