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末路:历史上那些大人物之死

  第九篇 刘邦七子刘长为何击杀吕后宠臣审食其

  前文我们接连扒了吕后“比杀三赵王”强力收购刘汉公司的事,这一篇我们来讲讲吕后网开一面的刘邦七子刘长公然击杀吕后“老相好”审食其的猛料。

  其实,刘长的骄横成性也是他的好兄长汉文帝给惯出来的,这个就得从刘长的身世讲起。当初,赵王张敖曾为了讨好自己的岳父汉高祖刘邦而献上一位美人(以这样的孝敬方式,够爽),经过刘邦的殷勤播种,美人终于“修成正果”,生下了刘长,后来被封为淮南王。

  
  因为后来赵相贯高谋杀刘邦的计划败露,美人也因此受株连而被囚禁于河内。美人的弟弟赵兼为了救自己的姐姐,便请求很得吕后欢心的辟阳侯审食其(传说中的男宠嘛),代向吕后求情免罪,他却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之心,吕后哪肯为夺得老公“芳心”的美人“格外开恩”,恨不得她横死呢,当然不会为她说话。美人深感失望,一时想不开便自杀身亡了,这也埋下了弄臣审食其后来被刘长击杀的祸根。

  美人一死,有关官员就将其所生之子刘长送给汉高祖,高祖知道后,也有了悔意,亲自为其取名刘长,还责令吕后收养,同时葬其生母于真定。
  淮南王刘长自幼丧母,一直被吕后收养,也比较亲附吕后,对她没有二心,所以刘邦的几个儿子接连被临朝称制的吕后弄死,却没有加害刘长的意思,让他幸存了下来。因为刘长心中怨恨辟阳侯审食其没能尽心尽力救其母,间接害死了自己生母,所以常常心存杀意。
  等到性情温和的汉文帝即位,对这位兄弟也比较亲近和纵容,更加助长了五大三粗的刘长的骄横习气,经常违法乱纪,胡作非为,文帝因为宗室子弟的面子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因为刘长是皇帝当时硕果仅存的亲皇弟,所以汉文帝也像放任他的弄臣邓通一样放任刘长。此前我们曾经说过,到吕后死时,剩下的刘邦儿子就只有两个了,一个是刘长另一个就是汉文帝本人,血浓于水啊。
  所以每逢刘长入朝,总是在跟随汉文帝去苑囿打猎时,共乘一车,刘长也口甜舌滑、人前人后地连称皇帝为“大哥”,十分亲密,也显示了他们俩非一般的关系。刘长有勇力,是一个能举起大鼎的大力士。看到皇帝哥哥十分纵容自己,所以他也常常惦记着要杀了救他母亲不力的辟阳侯审食其,不管用什么手段,反正皇帝哥哥是绝对不会太为难自己的,至少不用血债血偿。

  
  于是,胆大心细的刘长借机去见审食其,有心杀人的他,用袖中所藏铁椎瞬间像拍大鼎一样将他击倒,怕倒霉的老审不死,还令随从魏敬狠割他的脖子,将其击杀,也算是为母亲报仇雪恨了。
  当然,没有多少正当理由就把朝中大臣给杀了,刘长也知道自己犯了罪。为了争得十分保护自己的皇帝大哥的格外开恩,便玩起了一出负荆请罪的“自首戏”。杀人之后,刘长第一时间跑到皇宫门前,袒露上身,表示愿意伏法,当然在心里他是不相信因为一个外人,皇帝就会真的要了自己亲兄弟偿命的,刘长赌的就是这一着,因为他似乎也猜透了大哥的脾气。
  果然,事情的发展正像凶狠的皇家大力士刘长所想的那样,汉文帝念他也是为母亲报仇而误杀了人(其实刘家估计早就想清除给宗室带来羞辱的吕后“老相好”审食其了),当然不会真的一命还一命,因为皇帝确实是没有治宝贝弟弟的罪。面对这个骄横的杀人凶手,连当时一言九鼎的皇帝母亲薄太后,以及太子、大臣都惧怕三分。因此,为皇室“清理门户”的淮南王刘长回到自己封国之后,更加恃强凌弱,谁人也不放在眼里,骄横恣肆,最后居然还露出了反心自称皇帝,处处想和天子看齐。

  
  看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局势,有心巩固中央权威的重臣袁盎对汉文帝劝谏说:“诸侯王过于骄横,必生祸患,望陛下及早制止。”奉行“黄老哲学”、不想穷折腾的“无为皇帝”汉文帝却不听劝告,最终酿成了诸侯造反之祸。

  
  第十篇 造反惹的祸:皇弟刘长饿死是汉文帝故意为之?


  在讲到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不怕的汉文帝皇弟刘长造反之前,我们先讲讲济北王刘兴居的造反案。

  这事就要回溯到当初刘氏和诸吕争夺皇权的斗法之时起。大家也知道,刘氏宗室能夺回皇权,除了功臣集团,就数干掉诸吕首恶吕产的朱虚侯刘章功劳最大,所以事成之后,大臣们也曾许诺把全部赵地封给他为王,而且要把全部梁地封给其弟、也就是赶走少帝有功的东牟侯刘兴居为王,可谓是当时炙手可热的两大宗室人物,刘肥一支还差点染指皇帝宝座。
  因为功臣集团怕齐王一家外戚过于强大,才把皇位让给了比较低调的汉文帝,及至文帝即位,知道朱虚侯、东牟侯当初就打算拥立齐王刘襄为帝,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当然也有意要削弱此二人的势力了。
  正如前面所述,原本,刘肥的齐王系子弟是能染指皇权的,因为外戚的过分强大而被功臣集团给否决了,立了势力较弱的代王刘恒为帝。这还不是最坏的,因为新皇帝要削弱齐王系势力,不仅最初允诺给立了大功的刘章、刘兴居的赵地、梁地,没有如期兑现,甚至于等到分封皇子为王时,也才勉强从齐地划出城阳、济北二郡,分立刘章为城阳王、刘兴居为济北王,最后几乎是任何好处都捞不到,只是削弱分化了齐王系势力而已。
  这样明显的政治打击,强悍的齐王系不可能不反感,因为自己的既得利益已经受到了损害,背后的小动作当然也会暗流汹涌。在这样的政治大环境下,困兽犹斗的刘兴居当然是有了反心。原本功臣集团是有意让刘兴居出任梁王的,现在什么都被剥夺了,还要和家里人争地,心里的那个怨恨就不用提了,当然也在处心积虑地搞搞对抗,最后是公开摊牌铤而走险了,与其这样不死不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总之,对汉文帝打压齐王系颇为不满的刘兴居,总是伺机要举起义旗。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机会来了,有一年刘兴居听说汉文帝亲临太原,他以为皇帝会学自己爷爷刘邦御驾亲征将出击经常犯边的强大匈奴,这一大规模用兵,国内一定兵力空虚有机可乘,就趁机起兵造反,此时不反更待何时?成功也在此一举了,不成功则成仁。
  汉文帝当然是非常提防有反心的齐王系子弟,当得知刘兴居举兵谋反之后,也只能是攘外必先安内,立马十万火急诏令准备出击匈奴的汉军回军长安,然后任命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统率十万大军出击刘兴居,参与平叛。
  文帝自太原返京之后,为了安抚和分化叛军,遂下令济北境内所有吏民,如果能归顺朝廷以及率军弃城投降的,都可既往不咎,且能保留原有官职;即使是紧跟刘兴居谋反的核心人物,只要能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也可免其反罪。这一宽松的“优待俘虏政策”果然奏效,最终也有效地瓦解了叛军的斗志,不久众叛亲离的济北王刘兴居兵败自杀,从而避免了一次国家分裂的命运。
  宗室子弟刘兴居叛乱被弹压之后 ,仅过三年,淮南王刘长又想效法之,后来演变为一次未遂政变,这却是汉文帝纵容的结果。自从胆大妄为地用“私法”干掉了仇人审食其之后,因为汉文帝的网开一面,刘长更加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他不仅在自己的封国自设法令,驱逐了中央任命的官员,同时还要求中央允许其自己任命相国和二千石以上高官,实行高度自治。总之就是不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即使是这样,做兄弟情深状的汉文帝还是相当宽容,不想拂老弟之意,别人劝也不听。
  汉文帝如此“听话”,剽悍的刘长更加以为软弱可欺,也更是变本加厉坏事干尽。

  正因为皇帝老哥的纵容和不作为,有恃无恐的刘长,更加丧失理智地擅设私刑滥杀无辜,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与此同时,蔑视皇权的他还擅自给自己喜欢的人封爵,最高官职可以做到关内侯,他也以为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了,连给朝廷上书都是充满了俯视的态度,对皇帝常有不逊之语。
  面对刘长如此没大没小、咄咄逼人,尽管朝中大臣是炸了窝,纷纷要求皇帝严肃查处,不过,以汉文帝的性格,却不太愿意和自己硕果仅存的好兄弟公开翻脸,亲自把他给办了,但又不能不照顾朝中大臣的情绪,于是就走了“曲线救国”的道路,也就是让当时还没有因罪“被自杀”的舅父薄昭(奇怪,文帝对自己的舅父就能下得了手),亲自致书劝说恶贯满盈的刘长,委婉地规劝他要“回头是岸,立地成佛”,信中还用具体事例,旁证博引的,比如用周初管叔、蔡叔以及本朝顷王刘仲、济北王刘兴居作乱被诛之事,请其引以为戒,金盘洗手,也算是推行“清静无为” 的汉文帝最温柔的政治招数了。
  尽管如此“仁至义尽”,骄横惯了的淮南王刘长还是没有迷途知返,就因皇帝的软弱可欺,不狠狠捉弄他一番都对不起自己,所以一接到薄昭书信,通篇都是批评自己的,当然非常不高兴,既然你们已经对我十分不满,那么我就索性分家单干,都是姓刘的,谁就铁定要坐江山呢?那就看谁的拳头够大了,所以很多历史分析者都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刘长是自己作死的。
  反正,有了造反做皇帝之心的刘长,立马指派自己手下大臣与曾平定刘兴居叛乱有功的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共谋颠覆中央大计,计划用四十辆辇车在谷口发动叛乱。为了加强反叛力量,刘长还特地派出使者去与闽越、匈奴联络,想寻找“外援”,简直就等同于卖国了。
  可惜,只会胡作非为的刘长,始终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基本上造反大计算是“胎死腹中”的那种。因为还没有正式举起义旗,反情就已经败露,也说明刘长的造反操作能力的极度欠缺,基本上连传忌之道的核心保密工作也不会妥善处理,焉能不败得落花流水?好勇斗狠谁不会?
  反正还不能大干一场,刘长就玩完了,算是即时有了报应。因为事情败露,有关部门立即追究刘长的责任,又因为这关系到皇位谁坐的问题,这回好说话的文帝也潇洒不起来了,故此也不怕兄弟对质大家面子上过不去了。
  当时,文帝即刻派使臣召淮南王进京交待造反的来龙去脉。刘长十分惶恐地来到长安,等侯发落。丞相张苍、代行御史大夫职责的典客冯敬,与宗正、廷尉等众大臣都主张处死刘长,因为造反本来就是死罪。不过心软的汉文帝还是下不了狠心,最终还是再次赦免了刘长的死罪,只是废去王号流放蜀郡而已。而与刘长通谋造反的人,却死罪难恕,全都处死,内外有别也。
  不过犯了这么大的事,连一向疼爱迁就刘长的汉文帝也有点怒了,尽管死罪可恕,却活罪难饶,总之恼羞成怒的皇帝老儿,亲自下令把宝贝弟弟刘长关在了密封的囚车中,让沿途所过各县依次传送,严加看管。
  看到皇帝因震怒而失去理智的样子,如此矫枉过正必生大事,于是头脑十分冷静的袁盎对皇帝说:“陛下向来骄宠淮南王,为了不让他吃苦,甚至不给他配设管教严格的太傅和相国,几乎是达到了放任自流的地步,让他胡作非为的结果,也才到了此种谋反的可怕田地。原本淮南王就是一个秉性刚烈的大老粗,以前陛下又无原则地百般宠爱,现在却极尽摧残折磨之能事,让其人生境遇来个一百八十度式的大转变,我担心骄傲自大惯了的他思想转不过弯来,接受不了这样的凌辱,甚至于可能突寻短见,陛下就会背负一个杀害弟弟的恶名,也有损陛下的清誉啊!望陛下三思。”对此,有分析家说袁盎一直认为皇帝纵容皇弟做坏事,就是有意让他出错再收拾他的,以落得个宽厚的美名。
  甚至有人认为刘长饿死是汉文帝有意为之,类似于汉景帝让周亚夫绝食饿死,都是当时流行的以自杀让犯罪大臣或皇族成员“体面死去”,轻松解决高层退出遗留问题,“扮猪吃老虎”是也。文帝一听,连忙笑道:“别担心,朕的本意,也就是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刘长小弟受点苦作为惩戒,以便促使其以后做事长点心眼有点顾忌罢了,既然爱卿如此说,朕现在就派人把他召回。”
  还真是好的不灵丑的灵,性情刚烈的淮南王刘长,果然因不堪沿途的羞辱,愤然绝食而死,正应了袁盎所担忧的。
  当时的情形是,当囚车沿途依次传送到雍县时,雍县县令刚打开密封的囚车,却见皇弟刘长绝食而死,果然是一个烈性子。汉文帝一听到弟弟的死讯,还是十分伤心,哭得死去活来的款式,尽管这个弟弟想要夺了自己的皇位。
  哭过之后,汉文帝才想起了袁盎的谏言,于是对他说道:“爱卿果然有远见卓识,可惜朕没有听你的话,终于酿成了今日苦果,害死了淮南王!是我糊涂,如此奈何也?”袁盎说:“唯有斩杀相关官员以谢天下。”文帝后来也处理沿途各县相关官员,认为是他们因疏忽大意才让淮南王饿死的,于是把他们全都斩杀,并用列侯的待遇厚葬刘长,以求息事宁人。
  尽管如此,后来民间还是传唱着有关淮南王的歌谣:“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以此讽刺汉文帝不够仁义,连兄弟都容不下,又何能容天下?本来这也不全是皇帝的错(不办刘长死罪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颇有自省精神的汉文帝听了,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文帝八年(公元前172年),为了补偿宝贝弟弟刘长,让良心好过些,汉文帝有意封淮南王的儿子刘安等四人为列侯,以示关怀。
  第十一篇 管好亲属:汉文帝为何劝舅父自杀


  汉文帝是史上有数的有为皇帝,在位期间施行了很多仁政、德政。比如说,比较重视民生的汉文帝除了注重休养生息,发展农业生产,还大力救济鳏、寡、孤、独和穷困的人,同时严格约束自己的亲属。
  他曾以皇帝诏文的形式,下令八十岁以上者,每月赐给米、肉、酒若干;而九十岁以上的老人,额外再赐予帛和絮。同时,为了把这些政策措施落到实处,皇帝还责令各县的县令要亲自检查,并由县丞或县尉送米上门;发现不按诏书办理者,由监察部门严办,决不姑息。
  在大行仁政的同时,汉文帝也大力厉行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比如有想拍皇帝马屁的好事者,曾向皇帝进献过良种千里马。保持清醒头脑的汉文帝却不领情,他说:“天子出行,前呼后拥,鸾旗先导,属车护卫,安全为上。最重要的是,朕平时有事出行,几乎行程都不超过五十里;而率军出行,每日甚至只走三十里,以这样的行程,要匹千里马何用?想让我狂奔到千里之外啊?笑话一桩。”

  说完,作为一种训诫,以及杜绝此类荒唐事再次发生,于是汉文帝把马还给了进献者,甚至于周到地为其垫支旅费,接着下诏道:“从今往后,朕不接受任何进贡之物,全国各地也不必前来京城进献了。”
  除了励精图治,汉文帝还特别强调内省,注意个人修养,比如当时凑巧发生日食,在科学不是太发达的古代,这样的奇异天象,很容易使统治者认为是一种上天的暗示,说重一点,就是天谴,代表上天牧民的天子就会感到是自己没有治理好天下,有为皇帝还会自省自己出了问题,比如汉文帝。


  
  反正,一遇到日食,汉文帝就下诏书说:“现在上天都对我们有点意见了,大家也都要反省一下,是哪做得不好出了问题,也好向天帝交待一下,人在做,天在看啊,这话一点不假。所以,我也要做个检讨,大家也都要认真思考和指出我的过失及做不到的,请众爱卿畅所欲言,敞开胸怀,拿出具体措施,好好帮助我管理好国家。比如说向朝廷荐举贤良、方正、能直言善谏的人,以端正我的治国方略,弥补我治国智力上的不足。”然后分派能臣,减轻徭役赋税,赈济百姓。除此之外,还罢废了卫将军,同时朝廷只留下少量马匹(够用即可),其余的全部下拨给各地驿站使用。
  而且,汉文帝还加强了对亲属的管理。话说汉文帝所宠幸的慎夫人,当时在宫中经常与皇后并坐,地位相当尊贵,也彰显了皇帝的隆恩。

  对于这个明显有违规定的排位,皇帝重臣袁盎颇有微词,所以等到她们再一起到郎官府衙就坐时,聪明的袁盎就有意把得宠的慎夫人的坐席排在下位,不再与后宫之首的皇后平起平坐,从而把扭曲了的制度执行给纠正过来。

  这一明显的怠慢,让皇上红人慎夫人十分恼怒,袁盎你这小子是不是吃豹子胆了?连皇帝的宠妃也敢玩,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如何收拾你,慎夫人顿时气得花容失色。
  总之,正在气头上的慎夫人,好说歹说都不肯入座,想矮化我,没门,先问问没有我就茶饭不思的皇帝答应不答应。
  见到自己宠幸的女人受了委屈,连皇帝也感到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这让我情何以堪?所以文帝非常不悦,然后怒不可遏随即站起来,拂袖而去,返回宫中以示抗议。
  袁盎算是当时比较得皇帝宠信的人,也很敢言。于是借此突发事件,力谏文帝说:“臣听说朝中尊卑次序严明,才能上下和睦,各安天命。我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已经册立了皇后,而皇后又是后宫之首,应坐上位,而作为妾的慎夫人怎么能与后宫主人同席而坐呢!我知道陛下宠幸慎夫人,但是你现在的这种放任做法,并不是真正的爱她,而是害她啊。陛下难道忘记先帝戚夫人变成‘人彘’的悲剧了吗?”
  这袁盎还真会来事,历史可能也学得很好,知道什么叫做现身说法,经过如此很有历史感的一番谏言“点拨”(前车之鉴也),不算是很固执的汉文帝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很快就醒悟,思想也立马转过弯来,同时召来自己此时最爱的女人慎夫人,一五一十把袁盎的话告诉了她。慎夫人知道袁盎不是有意难为她,而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所以也不使小性子了,还赐给他黄金五十斤以示感谢,皆大欢喜,效果好得不得了。
  不仅是对自己宠幸的女人,即使是亲儿子他也不骄纵,当时有关官员按照规定请求汉文帝立诸皇子为诸侯王。为了平抑和缓解其他皇室子弟怨气,表示自己“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他还先人后己地下诏,先立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立朱虚侯刘章(灭诸吕功臣)为城阳王,以及立东牟侯刘兴居为济北王。做完了这些事,然后皇帝才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果然是有肚量之人。
  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作为封建皇帝的汉文帝,还为了最大限度开放言路,继续大力贯彻“清静无为”思想,并罕有废除了“诽谤罪”和“妖言罪”,不因言入罪,不大兴“文字狱”,让臣民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指出皇帝过错,可谓是比较有民主思想的古代皇帝,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上都是明君无疑。

  
  史载,当时汉文帝下诏说:“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资治通鉴》卷13)
  大意就是说,古代明君治理天下时,朝廷设有鼓励献计献策进善言的旌旗,树有书写批评朝政的木柱,目的也就是为了保证政治清明,以及鼓励臣民踊跃前来进谏。不过现在我们的法律条文中,还有‘诽谤罪’和‘妖言罪’,这就使得群臣不敢放开来,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也无从得知自己有怎样的过失,这怎么能吸引远方的贤能之士到朝廷来效力呢!故此请废除这些罪名吧!
  除了废除恶法,汉文帝为了确立农业是天下的根本,还罕有地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业耕种,以身作则下地劳动,以证实重农不是说说而已,是有实际行动的,为此当年还免除了老百姓的一半田租。
  趁着皇帝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当口,有忧国忧民之心的臣子当然会不失时机地力谏皇帝了,其中颍阴侯(灌婴)的骑从贾山上书皇帝最有代表性。
  由于奏文太长,我们还是删繁就简讲讲贾山的主要观点吧。

  贾山认为,因为君主位高权重,握有生杀予夺之柄,所以大家都心存悸惧,即使是明君愿意接受臣下的批评意见,要大家畅所欲言加以力谏,很多臣子仍然惧怕而不敢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更加不要说是不愿听到别人意见、唯我独尊的昏君暴君啦,如此君主肯定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过失的批评和规劝,说错了还不知道,等于是抓瞎,这样国家就危险了。
  接下来,贾山又以史为鉴(果然都是历朝历代劝谏上司的经典套路),历数了周和秦的兴衰成败,尤其是重点讲到了秦朝的横征暴敛、歌舞升平,以及不顾人民死活而速亡的历史事实。对皇帝说这些,当然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要汉文帝吸取教训,不要学秦始皇那么傲慢无礼,只听那些歌功颂德的好听声音,以为手里有枪有炮,就可以江山永固,传之万世,殊不知却因自己的贪玩好游、骄奢淫逸而让宗庙毁灭了。
  究其原因,就在于他自己听不进批评意见,也没有人敢告知他实际情况。最后的结果是,因为朝中没有了辅佐的大臣,正直官员全被驱逐或诛杀,唯有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耻小人谄谀逢迎、大肆吹捧秦始皇的德政高于尧舜,功业超过商汤和周武,而实际上抗争连连,天下已将土崩瓦解,却没有人告知失道寡助的秦始皇,还以为是天下形势一片大好呢。
  好
  有了必要的铺垫,贾山就能很好地联系实际说到汉文帝的事了。

  贾山说,陛下现在命令天下人荐举贤良方正的人士,天下人也都之为而欢欣鼓舞,而且四方贤才也开始聚集朝廷,听从陛下调遣了,不过也只是听皇帝您消遣,做些于民没多少益处的射猎而已,于朝政无补也。陛下自即位以来,勤勤恳恳,励精图治,与民休息,厚养天下,法治公允,刑罚宽缓,受到了百姓的爱戴。天下人莫不喜悦,都拥护朝廷的政令,也是您施行仁德教化取得了成功。不过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陛下就渐渐露出懈怠之心,甚至于只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每天射猎,击兔捉狐,不再把心思用在施行仁政上,这和秦始皇的行为有什么区别?我担心你将成为下一个秦始皇也,这正是我私下为陛下感到痛惜的事情!所以,我建议陛下罢射猎,保持大臣们的品格和节操,提高品行修养,尽心为国办事,如果能做到“游娱不失乐,朝会不失礼”,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文帝一听,如醍醐灌顶,因为贾山说得很在理,于是也十分乐意地采纳了他的意见,明君风采啊。
  总之,汉文帝这位20出头就上位的有为皇帝(难怪他曾那么欣赏同是青年才俊的贾谊,大家都是海派传奇作家张爱玲式“出名趁早”一类人也),他的减租轻徭的力度是封建皇帝中出了名的,尤其是汉文帝“偃武兴文”,“丁男三年而一事”,也就是成年男子的徭役减为每三年服役一次,这在中国封建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具有开创性意义,也彰显了他深入人心的伟大“民本思想”。
  据说汉文帝是中国历代帝王中最注重简朴、最励行节约的皇帝之一,连自己穿的都是粗布烂衫,甚至于为了减轻长安人民的负担,要将太子送归封邑。而且为了增强国力,切实减轻农民过重负担,汉文帝还采用了号称“智囊”的太子家令晁错建议:“募天下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也就是公开“卖官鬻爵”(还是公开招标性质的),不是为了敛财狠赚一笔,而是聚集社会游资来充实边防军粮,让农民缓过一点劲(据说西汉初年读书人的仕途大致有三条,其中一条就是自备干粮“带资上班”的郎官),这确实是很有想像力的措施,有这么勤政爱民的皇帝,治世的出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正因为汉文帝以其谦和礼让、宽厚仁爱而出名(难怪司马迁和班固两大史学家都异口同声盛赞汉文帝“仁哉!”),这样的宅心仁厚,古之少有,当然会形成一种比较清明的政治空气,民众也比较拥护政府,国家治理也会是井井有条,大家“仓廪实而知礼节”,汉文帝的这种很人性化的温和治理模式,颇得当时和后来的人们的交口称誉,视为楷模,甚至于后来造汉朝的反的赤眉军,居然对汉皇帝刘恒十分尊崇,顶礼膜拜的款式,即使是他们攻占长安后,破坏了所有西汉皇陵,而只有汉文帝的陵墓得以幸免,受到有效保护,确实也印证了“仁爱无敌”的箴言。
  更重要的是,汉文帝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皇帝,除了他的弄臣邓通(或男宠),他比较放任以外。所谓的“脏唐臭汉”,汉朝也是一个“基情四射”的年代,反正这家伙帮皇帝吸过腐烂的伤口,很亲密,你也知道强大而有才的贾谊为什么败给他了,这家伙既可铸钱又能探矿,富可敌国(最后却像相士预见的那样沦为乞丐),文帝很迁就他,却可以勒令自己犯了罪的舅父自杀,令人不胜嘘唏。
  据史载,文帝的舅父薄昭因杀了朝廷的使者,罪当诛。其时文帝已经答应贾谊“凡大臣有罪,都让他自杀,不加逮捕施以严酷刑罚。”(多么富于创新性的“高层退出机制)故汉文帝也不忍心以严刑杀他,而是以最“温柔”的人性关怀叫公卿大臣去他家与他喝酒,顺便规劝他自行了断,薄昭却还不想死,不肯自杀,荣华富贵等着他享用呢,直到皇帝外甥又派群臣穿着丧服到他家中去哭丧,薄昭才死不瞑目地自杀了。
  这简直是王朝执法史上可以大书特书的一项创举,这也太逗了。

  还真是威力无比的“温柔革命”也。为了这个古代最有创意精神的温情脉脉“杀人法”,后世还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呢(文帝就是这样别具一格的人)。

  比如说,被唐朝著名诗人李商隐誉为“万古之良相”的李德裕,也认为汉文帝的执法简直是有点“矫枉过正”,因为这明显违背人伦:虽然是明断,却有损于仁义道德。为了用有效的论据支撑自己的论点,饱读诗书的李德裕还引经据典地说,当年秦康公送晋文公返国时,曾发出这样的慨叹:见舅父如见母亲。何况当时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尚在,她只有薄昭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舅父对文帝也不错,文帝却处心积虑地要自己的舅父自杀,这个说轻了是不孝顺母亲,说重了是禽兽不如,没有一点人性。
  节日快乐
  对此,历史猛人司马光却不敢苟同,他认为“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亲疏如一,无所不行,则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也就是说,法律作为治天下的公器,就必须坚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为亲疏贵贱而有所偏颇,破坏法律的公平和严肃性,这样一视同仁,才能使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敢依仗有人撑腰而触犯刑律,就是皇帝的舅父也如此,才能显出法律的权威性。
  所以看似是汉文帝执法甚严,其实还是对亲属管理不够,如果薄昭是谦谦长者,或者皇帝对他有足够的约束力,他也不至于以为是皇亲国戚就能骄横犯上,以至于敢杀朝廷使者,这当然是有点“狗仗人势”的味道,自以为有人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
  如果文帝还因为他是国亲却轻饶了他,那么与后来的成帝、哀帝时朝纲废弛有何不同?魏文帝曾盛赞汉文帝是有德之人,却在杀薄昭上话中有话地说:“对舅父一家,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安享富贵就够了,不应给太大的权力去干预朝政,最后骄纵的结果犯了死罪,也只能按法律论处了。”这当然是讽刺汉文帝不能有效管理外戚,害得舅父薄昭因私心膨胀而被勒令自杀,这笔账就应该计到英明的汉文帝头上,如果不想薄太后伤心,当初就应该谨慎行事,严加管教。
  第十三篇 腰斩:汉景帝为何对自己的老师晁错痛下杀手


  前文曾提过宽厚仁爱的汉文帝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汉景帝即位,而汉景帝正是杀死吴太子的凶手,于是曾经短暂消除反心的吴王刘濞也知道大家心存芥蒂,双方难免有场恶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时反迹当然又明显起来。

  对此,当时的御史大夫晁错当然心里亮堂,因为恶战在所难免,这吴国问题迟早要解决(而且很多诸侯王国都是这样),反正你削不削藩,他始终都会造反,迟削不如早削,以免尾大不掉。他给汉景帝的《削藩策》中写道:“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迅速),祸小。不削,其反迟,祸大。”
  和天才少年贾谊一样,晁错也是西汉初期的强力削藩“代表人物”,正因为晁错的大力削藩建议,便是引起“七国之乱”的近因,七王造反的口号就是“诛晁错,清君侧”。换句话说,晁错就是引起“七国之乱”的关键词,虽然后来证明这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因为吴王起兵本来就是为了要夺取有“杀子之仇”的景帝的皇位。
  为此,有先见之明的晁错父亲曾大骂晁错不孝,会祸及家族,后来的事实证明老人家是有远见卓识的,因为晁错的削藩法令太急进,触动了诸侯王的核心利益,所以遭到了诸侯王的强烈反对。加上晁错的一些性格上的“缺陷”,比如太刚烈,和同样是大汉重臣的袁盎势成水火,经常在很信任他的皇帝面前上袁的眼药,甚至于他还大胆到让皇帝御驾亲征,自己留守京城,天子也认为这是晁错让其去送死,十分恼怒,最终便酿成了被冤杀的悲剧。
  据说晁错的父亲得知儿子要天子削藩的消息后,还特地从颍川赶到京师,声色俱厉地责问儿子道:“我说儿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俗话说疏不间亲,皇帝的家事你也敢管,嫌命长了不是?虽然皇上很信得过你,让你全权处理政事,你哪样不好管,居然管到了皇帝的家事上,削弱诸侯势力,让人家兄弟相残,离间人家的骨肉之情,那些皇亲国戚不会轻饶你,舆论也都怨恨你,这是要天打五雷轰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盛怒的父亲,晁错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并不因为要避祸而妥协,还振振有词地对父亲说一些忠君爱国的高调。他的父亲一听,更加气愤地说:“我知道你忠君爱国,但是你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吗?削藩可能会巩固了皇权,却绝对是危及我们晁氏家族的安全,弄不好可能还会族灭,我不忍心见到大祸降临身上!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离开你回去。”然后,他父亲还服毒自杀了。
  果然,仅仅过了十多天,吴、楚就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之名,纠集七国诸侯一同举兵反叛。刚刚即位不久的汉景帝统治基础还不是太牢固,面对来势汹汹的七国军事联盟,为保皇位,即使是自己十分宠信的“帝王师”晁老师,也只能忍痛割爱,痛下杀手,按照诸侯王们的意愿牺牲了老师的性命,诚所谓景帝所说“吾不爱一人而谢天下”,两害相权取得轻,纯属无奈。然后派人用计诱骗,腰斩晁错于西安东市。当时晁错才四十六岁,十分可惜,因为即使是皇帝按诸侯王清除了君侧人物,还是阻止不了七国叛军的军事攻击。
  其实,在此之前晁错就曾多次上书历数吴王的罪过,认为诸侯王的势力太大,就齐、楚、吴这三个非嫡亲的诸侯王的领地,就占去了全国的一半,极容易威胁皇权,建议削藩。因为汉文帝宅心仁厚,不忍加害,故吴王日益骄横,阴结力量,常有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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