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前世今生,架空续文)用君痴情手,簪我木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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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了眼睛,任雪花梅花将我包裹,任身体不住地坠落,耳边回荡的却是他的话语:“若曦,今生,我的命里有你。”眼前回放的却是这一幕---今年生辰过后,和他一起去荷塘边赏荷,我轻哼着歌玩着水,他便歪着头浅笑:“什么歌如此轻盈,再唱一遍听。”
我轻启唇齿:“吾本是,荷花女,淡淡心事为君语……他日金榜提名后,共赏一帘青梅雨……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
眼前的世界渐渐归为沉寂,风声不见了,荷塘不见了,浅笑不见了,誓言不见了,
我却仍在哼唱着:“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
他听得到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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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最后不是最后

这场大雪铺天盖日地下了许久许久,整个嵩城都被笼罩在白色的迷宫里。按说瑞雪兆丰年是不假,可一旦连绵下了半个多月,不免人心惶惶一番。自那日罗允祥背着全身是血、摘了面纱的梅仙从玉落山上回来,又过了两日,叶禹禛在寒冬腊月里跪在宁府门口足足两天两夜,宁家二小姐不幸在玉落山上香消玉殒的消息才在嵩城炸开。渐渐地有这样一则谣说便在民间传开,说那若曦姑娘打小儿便和常人不一样,心思玲珑剔透,再加上才德无双,其实是王母娘娘的近身侍女的转世,这场大雪,实则是对若曦姑娘的天祭了。由于宁老爷子向来德高望重,自打宁家出事起,排在门口等待探望的人便络绎不绝,却都被拒之门外,宁府也并未挂起白灯笼,似乎并不愿相信若曦已走了的事。

那一日朔风凛凛,她只记得自己全身殷红地躺倒在床上,大夫连换了三四个,都摇着头对罗允泽道:“老夫已尽力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罗允泽犯了坏脾气,举起拳头就想砸,是她拉住了他的袖子:“相公。”
待送走了所有人,罗允泽才立在床边,满含愤怒地盯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从未跟他提过自己的来历。以往她不提,他也不追问,可如今她丢了他们的孩子,是必须要给他一个解释了。她想了半天,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眼泪不间断地淌了下来,打湿了半边的发髻。半晌,才心酸地道出一句:“对不起。”
罗允泽紧紧攥着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床,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好,你不说,那你别说,你永远都别说。”一回身就撞倒了一个椅子,他趁势一脚将那椅子踹出了门外。
梅仙泪眼婆娑地送着他的背影,见他在丫鬟跟前略一伫足,以为他是要命她们不必再伺候她,却听罗允泽恶狠狠地吩咐道:“小心伺候少奶奶,不得再有半点闪失。”
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和一个夺门而出的背影。
罗允泽一走便是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不断有风声传回来,说罗家九少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重回赌场和烟花柳巷之地,前些日子还又为天仙坊的姑娘赎了身。梅仙闻言,只是淡淡地道:“他心里气我。”
这天刚从外面回来,还未走回房,却听到一阵腻腻的娇声软语,她循声望过去,却是老九携着一个丽人在亭子中吃酒。
梅仙只觉得一阵头晕,老九也已远远地看到了她,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佻,远远地对她冷冷一瞥,放下酒杯便揽着怀中女子的腰回了房。
她回到房间坐下,淡然地吃着茶,看着神色不安的小菊,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菊喏诺地道:“少爷他……他叫我明儿起去伺候新少奶奶。”
梅仙只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小菊却并未听清,只当自己是听错了,没成想一身酒味,怀中还抱着酒壶的罗允泽堵住她便问:“少奶奶都说了什么?”
小菊回想了一会儿:“没太听仔细,大致是一句‘他清瘦了许多’。”
罗允泽不再搭理她,只仰头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夜半醒来,梅仙觉得有些腹痛,唤了几声“小菊”,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没人服侍了。遂掩好被子,紧紧靠着墙,一阵阵冷汗冒出来,一丝长发便黏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夜他抱她在怀里,声音缱绻而深情:“为我生个孩子吧。”
她一如所有沉浸在爱里的女人,浅浅笑开,将自己的发丝与他的缠绕在一起:“那你以后不要拈花惹草才行。”
罗允泽大笑:“我可不会说什么风花雪月的话,但我以后就要你一个女人就够了。”
黑夜将他们吞噬。她窝在他怀里,痴心的以为她的允泽就是她的良人。
可如今黑夜又寂静无声地袭来,这一次,吞噬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她身边再没了那个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的人。
一时间沧海桑田负了谁的约,她都不想再去计较,只听见月影摇晃梧桐,沙沙声寂寥如歌。
渐渐地她累了倦了,迷糊中竟也庆幸,还好,还好月檀没跟了他,否则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却说月檀自打那日以死明志,便被叶禹晨带回府里,叶大夫虽妙手回春救回了一命,却始终医不好她的心病。头上的伤好后,月檀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叶家,只出去另寻了一份生路,到布庄里做些闲工罢了。于是禹晨得了空跑得更勤,生怕月檀闷出了病。一时间布庄里人人都羡慕月檀可以得到叶家二公子的垂怜,只有月檀,依旧对禹晨冷冷淡淡,郁郁清欢。
这天禹晨从布庄回来遇见允祥,便听允祥问道:“这都好几个月了,四哥还是那样?”
禹晨叹口气道:“还真没办法,本来他就是个闷葫芦,现在变得跟块木头一样,
也不读书,整天捧着一本医书看。眼看着过了这个春天,就要准备秋试了,我爹很是着急。十三哥你平日和他走得近,要多劝劝他才行。”
允祥默了一会儿方道:“没人能劝得了他。”顿了顿,复道:“若曦这一去,是真要了四哥的命。”

27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叶禹禛倒是和平日一样,静静坐在房里,手中把玩着一个香囊,目光平和,看不出悲喜。
那个香囊的针脚不怎么细致,却是那个姑娘为他亲手缝制。里面装着的是他曾经为她画的小像,那时她脸若飞霞,低头微笑,将这个香囊小心翼翼递给他,他只感佩她的执着,可如今那人不在了,却越发怜惜她的深情了。
门口传来一阵轻声低于:“告诉厨房别再做点心了,没用,少爷还没好起来。”
他听在耳里,全然不介意,只不可遏制的微微一颤,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这句问话如此耳熟,那个姑娘,也曾在自己因为娘亲的病闷闷不乐时,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禹禛,总会有更好的方子,总会好起来的。”
叶禹禛平和的目光终于有了越来越剧烈的颤动,你不见了,我也找不到你了,你叫我如何好起来。

那日叶禹禛奋力攀着白梅树干回了山顶,寻着一条小径便向山下找去。风雪打在他身上可他浑然不怕,积雪太深没过了膝盖他也不觉得冷,白梅树茂密的枝干抽打在他的脸上他也不觉得疼,他不记得山顶上允祥和梅仙尚未脱险,亦不记得要早早回家免娘亲担心,只记得他丢了他的心。他大声喊着若曦若曦,可喊着喊着,两天两夜没吃东西的他终究也是饿了,渐渐地走不动了,也喊不动了,却仍在执拗着,走不动就一步步往前挪,摔倒了就继续往前爬,他笃定地想,既然他今生命里有她,她便不会狠心地连尸首都不让他找到。
不知走了多少个时辰,眼前的白雪世界里蓦然出现突兀地一抹红,他大喜,找到她了,她其实没事对不对?
走上前去,从雪地里扒出来那一抹红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块绸缎。打开来看才发觉那绸缎零零碎碎,像是她拼劲全力撕下的衣。绸缎里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块玉佩,她颈上的两枚玉佩的其中一块。叶禹禛一喜,忙在周围寻了起来,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自己像揣着宝贝一样带着那一枚玉佩,去了宁府报了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经过告知。宁老先生得知噩耗老泪纵横,却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不要再回来。
他不走,痴心想要几件若曦的遗物,哭的发了疯的若晴却将他轰出了门。
叶禹禛也不再说什么,只一直跪在宁家门口,月亮换成太阳,太阳穿上夕阳的红衣,红衣又换上黑袍,如此往复整整两天两夜,宁老先生才亲自出来开了门,将他迎了进去。
他行了女婿的大礼后,径直来到若曦的房间,旧物仍在,人却断了魂。他什么都没拿,只选了若曦平日爱穿的几件衣服带了回去。那一晚他在后院的木兰树下坐了许久,这木兰树种了七八年,却还从未开过花。
第二日清晨,满眼心碎的他将那衣裳埋在木兰树下,立了一个衣冠冢。转身面对允祥担忧的神色,禹禛什么都没说,只呓语一般道:“我还没有娶到她。她还没等到我去提亲。”
可他暗中却从未放弃寻找若曦,他不相信那个温情款款唱着“梦里与君做诗侣”的她,就这样在他生命里绝了音讯。

转眼就到了三月,春和景明,柳絮纷飞,
一切都安然有序。
罗员外渐渐地将江南的一些产业委派给罗允恩。至于罗允承,自从听闻灵玉和马瑞的婚事之后,大闹过一场,却听了十四的劝诫,跑到郭家门口求了整晚,惹得郭家二小姐差点忤逆父命,与之私奔。
渐渐地,去年那场大雪也成了往事,不再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
若曦这个名字,似乎也成了谈论的禁区。

春雨下的有些厚,叶禹禛在房间里,第一千七百四十八遍勾画那人的小像,
他自自然然运着手中的笔,笔下就渐渐有了半亩荷花田,一个小小舟,朵朵荷花袅袅娜娜地开着,荷塘边一个姑娘挽着随意的发髻,巧笑嫣然地轻轻拨弄着清水,口中像是在软软地唱着,“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
他为那画上的姑娘最后添上一笔了木兰的玉钗,随后便久久凝视着那幅画,好半晌,一滴水珠摔碎在宣纸上,恰好就落在了她的脸颊。
叶禹禛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原来回忆的巷陌一直烟雨悠悠,他在彼岸为她写意的等候,秋水长天,锦江空晚,没有尽头。
窗里寂静无声,窗外风雨琳琅,漫山遍野,满心满眼的,都是眼下的爱恋,和不朽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禹晨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四哥,你种的木兰,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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