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云再变
龙欢闭上了眼睛，脸上都是痛苦神色。
“怎么？让我说中了。你三年前乡试高中解元，七夕之夜便是迎娶当朝工部尚书千金水千恒之时。此话可假？”别尘师太杏目园瞪，恶狠狠的看着龙欢。
“是”龙欢开口说道：“此话不假”
沈竹溪方才还抱有一点希望，可是此时听到龙欢开口承认，心里立即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感交集，异常的难受，两行热泪不争气的冲出眼眶。
石室一角的李墨白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别尘师太的身旁，小声说道：“此事虽然是在下告诉师太的，可是龙兄结婚那日也发生了许多怪事”
“什么怪事？”别尘斜眼瞥视着李墨白。
“龙兄之父龙旬本来是龙堡的罪人，不过不知为何，龙欢考中解元前，却又当上了龙堡的堡主，这是第一件怪事。第二件怪事是龙兄大婚那天，龙堡突然燃起了大火，堡中被烧死的人不知凡几，就连那貌美如花的新娘子也难逃劫难”
“嗯”别尘点了点头：“此事我也知道，可是不管新娘是生是死，这一切都是……”别尘指了指龙欢：“是他害的，他自知体内有火毒气还敢娶妻，这不是置人于死地吗？溪儿怎么还能嫁他？难道要她守活寡吗？”
龙欢闭上眼睛，把头仰的更高，在他的脑海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场大火，又听到人群中绝望的哭喊声。过了许久之后，龙欢轻声说道：“那场大火确实是因我而起。可是自打出生以来，一直就觉得自个和常人无异。之时让我想不到的是，七夕那天体内的火毒气突然窜起，哎，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三年来我也一直为此事奔波”
楚绛唇细细听着龙欢所言，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她走到别尘面前，轻声道：“如今有了龙丝，火毒也是能解除的”
“龙丝只能缓解毒气，根本不能解毒。无论如何，溪儿也不能嫁她！”。
“为什么？”沈竹溪皱眉问道：“难道你还嫉恨他的娘吗？话说回来，那事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不是此事，而是因为……”别尘转过了身来，看着梨花带泪的沈竹溪，柔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娘，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什么？”听到别尘的话后，沈竹溪如晴天霹雳一般，立刻瘫坐在那里。心中说道：“她真是我的娘吗？师父不是说我是爹娘早亡的孤儿吗？”
沈竹抬头看了一眼师父。楚绛唇眼角已经湿润，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沈竹溪感受到了心中的阵阵痛楚，她从小就羡慕别人有爹娘疼爱，十九年来，她无时无刻的都在幻想自己的爹娘没有死，会来再疼爱她。可是如今虽然娘亲出现了，但是却是为了拆散她和龙欢？沈竹溪又想起了这十九年的点点滴滴，想到了从懂事起师父就要自己每年拜见别尘。她猛然醒悟，别尘是自己娘亲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就是自己不知道，可是她们为何都要瞒着她？
“溪儿”别尘柔声说道：“别怪娘偏心，十九年来都不认你。也别怪娘狠心，要拆散你和龙欢。溪儿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沈竹溪鼻子一酸，眼眶中的泪珠顿时如脱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楚绛唇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走到沈竹溪的面前，轻抚着秀发，抬头对别尘说道：“师妹，你这是为何？”
“为何？”别尘突然纵声大笑：“我那仁慈的师姐啊，这还不是因为你，因为苗疆那件往事！”
“因为我？”楚绛唇神情顿变，脸上都是不安神色。
“二十年来，我总以为是自己不幸，碰到那个歹人！可是我如今才知道，二十年前那个歹人首先遇到的是师姐你！”别尘浮尘一扬，指向了楚绛唇。
楚绛唇身子顿时晃了一晃。
“你碰到那个歹人后为何依旧完璧无缺？为何第二日，我就被……”说到这里，别尘的手抖个不停。
“师妹……”楚绛唇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她低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别尘苦笑道：“你这一句话毁了我一生！我即使到今日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绛唇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往事，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憋在我心里二十年了，师妹你知道吗？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受到良心的折磨，没有一天好受过。师妹，在这里我就把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好了，多少能弥补我一些过错吧！”
楚绛唇幽怨的看着远处，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第二十六章 沉年往事
楚绛唇嘴唇微微抖动，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奉师父之命到苗疆寻你。师妹你知道吗？我找过弘福寺的主持普渡大师，找过李神医，可是他们都没有你的消息。就当我快要绝望之时，也许是老天有眼，绛唇爬到一处山麓的时候，看到师妹您正在山下的溪谷中急行，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心里面有多高兴。可是就当我想开口叫你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团青色的怪雾。”
石室中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楚绛唇述说。
“青雾迅速的将我围住。我惶恐的向左右张望，突然间在雾气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径直向我走来，渐渐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我想大声呼喊，可是喉咙就像是人被掐住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想夺命狂奔，可是脚下却如同被灌了铅一样，根本不能挪动分毫。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是那天的景象就好像是方才发生过一样。”
楚绛唇微微闭上了眼，又道：“我被青雾一层层的包裹了，感受到了阵阵的冷意，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毫。就当我惶恐无助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双大手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了我。霎时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我害怕急了，泪水涌出了眼眶。当我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这个抓住我的人很奇怪，他的身体一下子如三九寒冰，让人彻骨冰凉，一下子又有如三伏热火，让人炙热难。但是我也知道，他受伤了，他的喘息声中带着哀嚎，我知道他就如同一只野兽一样，在找寻着猎物。”
楚绛唇的眼睛已经湿润，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师妹你知道嘛？那个恶人竟然用舌头舔着我的耳垂，当时绛唇就有了咬舌寻死之心，可是我的嘴巴才刚刚张开，一只铁手就掐住了我脸颊，让我动弹不得。不仅如此，那个恶人不停的在我身上嗅着，那感觉就像一条猎犬在寻找美餐一样。我绝望了闭上了眼睛，等待这死亡一刻的来临。可是就在那时，他却突然松开了双臂，口中还说道：“美是挺美，可惜你不是阴寒之体”。
别尘听着楚绛唇的叙述，整个身子不停的在颤抖，她似乎也回到了从前，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楚绛唇眼中含着泪，继续说道：“当恶人松开双臂的时候，我的身子又能动了，那时我忍不住说了句……”楚绛唇看着别尘，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你说了什么？”
楚绛唇痛苦的摇了摇头，悲伤说道：“如果那日能从头来过，我即使被那恶人侮辱了，也不会说那句话。”
石室里又陷入了宁静，所有人都等着楚绛唇说出后面的往事。
楚绛唇看着别尘，突然哭道：“师妹，是师姐害了你。我那时候口不由心，随口说道：‘阴寒之体，是师妹那种身子吗？’”
别尘身子怔了怔，又恨又悲的问了问：“接着你就出卖了我了吗？”
“没有”楚绛唇摇了摇头“那个恶人突然转过身来，他狠狠的掐着我的咽喉，逼我说出你的下落。我知道那时候如果那时候说出你在哪里，那一定是害了你。因此咬牙不说一句话，那个恶人的手越掐越紧，我渐渐的没有呼吸，就在快要死去的时候，不放心的看了看你离去的方向。可是没想到那个恶人突然狂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臂，转身消失在了青雾之中。师妹，这一切都是师姐的错啊！”楚绛唇话未说完，已成泪人。
别尘听完楚绛唇的述说，默默的流着泪，她哭声问道：“你是因为心中有愧，所以这二十年来，才一直对我母女两好吧？”
楚绛唇愧疚的点了点头，道：“师妹，你的天分本比我高出许多，这梨园门主之位也应该是你的。师妹，是我害了你，我坐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这些都是我的错啊！”
别尘低声的说道：“谢谢你十九年来帮我照顾溪儿，可是你为何一直防着她？”
“我对溪儿一片真心，怎么会防着她呢？”楚绛唇问道。
“那你为何只教她乐曲，却不教她半点武功，你难道是怕她知道真相后，找你寻仇不成？”
“溪儿”楚绛唇看着沈竹溪：“如果你来找师父报仇，师父一点也不怪你，可是师父不教你武功的原因，却绝不是如此”
沈竹溪才知道自己有了娘亲，可是却又猜出娘亲可能是被人强暴才生出的自己。如今又知晓了师父和娘亲间的夙愿，太多太多的事情一下子涌出来了。十八年来沈竹溪都被人百般呵护，可是今天晚上所有发生的事情就像晴天霹雳一般。沈竹溪身边所有至亲的人都在互相仇恨，她的娘，她的师父，甚至是她的生父。沈竹溪拼命的摇着头，她不愿意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宁愿自己永远是个孤儿。
楚绛唇又看了看别尘，然后轻声说道：“师妹，你是阴寒之体。可是你是否知道溪儿的阴寒体质胜你十倍、百倍”
“什么？”别尘师太嘴唇微微搐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二十七章 绛唇托孤
楚绛唇深情的看着沈竹溪，柔声说道：“师妹，竹溪虽然是你生下来的。可是却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对她就像对自己女儿一样疼爱，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半点藏私呢？师妹你知不知道？溪儿满月的时候我和师父就发觉她体内的阴寒之气比你重上数倍了，那时候师父一边给她用药，一边用体内的内力给她逼毒。师妹，你知道吗？只不过三年时间，师父就从老当益壮的门主，变成了油尽灯枯的风中残烛了。”
别尘身子一震，颤声道“师父是因为溪儿过世的吗？”。
楚绛唇闭上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师父她老人家过世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帮溪儿驱逐寒气的方法，那就是每年七夕之前把溪儿体内的寒毒吸到别人的体内”
“啊”沈竹溪瞪大了眼睛，她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每到七夕的时候，就如同做了噩梦一样，原来那天师父是故意让自己昏迷，然后好吸出她体内的寒毒。如今师父夏日还穿着寒衣，那定是被寒毒所伤了。想到这里，沈竹溪又回忆起十九年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师父教自己识字唱曲，想起师父为自己嘘寒问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哭出声来。
“师妹”楚绛唇直盯盯的看着别尘，柔声说道：“你说竹溪这样的体格，哪能练武呢？”
“你确实对竹溪很好。我曾以为你为了门主之位害了我，也害了师父。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别尘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咳……咳”楚绛唇猛的咳嗽了几声，她看着身旁的别尘说道：“师妹，你愿意原谅我吗？”。别尘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李墨白在一旁，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对话，此时插话说道：“梨园姐妹的情意真真切切，墨白也深受感动，只是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楚门主虽然一直在尽力在补偿，可是你二十年前的一次疏忽，就让别尘前辈抱憾终身，让神医前辈一生不娶，让梨园老掌门含恨而死，让竹溪姑娘痛苦一生。门主苦了二十年，累了二十年，但是也瞒了二十年啊！”
众人听到李墨白的话后，皆恶狠狠的看着李墨白，
李墨白不理旁人眼色，继续说道：“这二十年来门主过的好吗？你当下将此事说出，不怕天下人取笑梨园吗？”。
“哎……”李墨白将手中长剑丢到了楚绛唇的面前，仰身说道：“依在下看来，门主只有杀了李某，才能保住梨园千年的名声了”
楚绛唇听到李墨白所言，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忍不住不停的咳嗽。龙欢知道李墨白心术不正，忙出言呵斥：“李公子，门主本来就是被伤害之人，该千刀万剐的应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恶人，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诋毁门主？”
李墨白又摇了摇头，道：“龙兄教训的是，都怪在下心直口快了。不过退一万步来说，二十年前楚门主如果真的死了，那么也只是死了一个人罢了，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人的痛苦了”
“你给我闭嘴”别尘嗖的一声跃到李墨白的面前，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李墨白的脸上。
李墨白抹了一下嘴角边的鲜血，笑道：“我就知道梨园会杀人灭口的，难道李某刚刚说的有半点虚假不成？“
别尘抖动浮尘，唰唰几下又打在了李墨白的身上，可是李墨白依旧是面带微笑，也不还手，也不退让。
“师妹”楚绛唇轻声说道：“别打他了，他说的对，我是不该活这二十年！”
别尘又回到楚绛唇面前，说道：“师姐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楚绛唇体内本来就有寒毒，又经历了一场恶斗，加之说出了二十年前的往事，整个身子变得更加的虚弱了，最要命的是楚绛唇听到了李墨白的一席话后，刹那间，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顿时崩溃了。她口中碎碎念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害了所有人，是我害了梨园……是我啊！”
积压在楚绛唇心中二十年的情感一下都喷涌出来，她哭了。自从成为梨园门主后，她就从来没哭过，可是这时候楚绛唇却哭了，她成了一个泪人。那张曾经俏丽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血色。那双曾经迷遍天下所有男人的朱唇，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别尘走到了楚绛唇的身旁，轻轻的把楚绛唇揽到了自己的怀中，柔声的说道：“师姐！我不怪你”。
“咳……咳”楚绛唇咳嗽了几声，她看着身旁的师妹，眼望着远方，柔声说道：“绛唇……珠袖……两寂寞，我们师姐妹今生也许就是没有缘分。我害了同门，害了师父，怎么能再当门主？”楚绛唇把头转向了别尘，期盼说道：
“师妹，答应师姐一件事”
“嗯”别尘点了点头，道：“师姐，纵是有百件千件事，珠袖也答应”
“那我就放心了”楚绛唇望着别尘，深情说道：“师妹，以后竹溪和梨园就拜托你了”。
“这是什么话”别尘嚷道：“师姐你掌管梨园二十年来，巾帼不让须眉，梨园能威震大江南北，都是师姐你的功劳。师姐，你知道嘛？你是梨园最好的掌门，梨园离不开你。再说……我也是个出家之人”
楚绛唇虽然很虚弱，但是她还是轻轻的靠在了别尘的肩头：“师妹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时日不多了，竹溪体内的阴寒之气不比常人。我虽得师父真传，帮竹溪解毒了十几年，但是却感觉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
沈珠绣点了点头，楚绛唇在沈珠绣耳旁轻声说道：“这几月锦衣卫找了梨园几次，要我归顺朝廷。我怀疑玉麒麟也是锦衣卫之人。如果你不答应掌管梨园，我不放心啊”
沈珠绣想了许久，含泪点了点头。
“师父”沈竹溪啪的一声跪在了楚绛唇面前，哭声说道：“是溪儿害了你啊！”
楚绛唇轻抚着沈竹溪的秀发，柔声说道：“溪儿最乖，这不是你的错，所有的错都是师父造成的，你以后要好好听娘亲的话”
“师父……”沈竹溪不停的抽泣。
“扶我起来”楚绛唇轻声说道。
别尘和沈竹溪一左一右把楚绛唇扶了起来，楚绛唇站起身后，却轻轻的把两人推到一旁，她看着石室中的门人，咳嗽了几声，朗声说道：“我楚绛唇二十年前做了错事，早就不配当梨园的门主。从今日之后，我的师妹沈珠袖就是你们的门主”
“门主……”梨园众人齐唰唰的跪倒在楚绛唇的面前，呜咽不停。
“都起来……”楚绛唇喝道：“不要被外人笑话了”
“门主……”别尘和沈竹溪也跪在了楚绛唇面前。
“难道门主说的话没人听吗？”楚绛唇又看了看眼前的别尘，柔声说道：“师妹，难道你也不听我的话吗？”
“师姐”别尘眼中浸满了泪水。
“师妹，梨园自大唐立派以来，从来都是行的正，走的直。不能因为绛唇而让梨园蒙羞啊”
楚绛唇说的情真意切，别尘也知道此时不答应她，定然是不行的，于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好……好”楚绛唇满意的笑了笑，开颜道：“我楚绛唇一生不输男子，从来都是有所担当，二十年前的事既然因为我起，那也就因我了结吧！”
众人听到此话后，忙惊恐的看着楚绛唇。可是楚绛唇不待旁人醒悟过来，啪的一下抽出李墨白砸进地面的长剑，嗖的一声朝脖子上抹了过去。
“师父……”
“师妹……”
梨园众人惊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