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发愣,身边的效章便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茉莉,驱蛇的药包给大爷带着,快!”听效章这么一说,我才恍悟曲阿珍说的药包是什么。
从腰带中取出药包交给林小粟,那林小粟已一把将我抱起,眼睛直盯盯地瞅着我们刚刚走出的洞道。我这边正诧异着林小粟、曲阿珍为何忽然间变得这么紧张,墙壁上那七个人头也叫了起来:“快叠起来!”
扭转脖子看向山壁,就见那七个人头已不再整齐地显在山壁上,俱都乱哄哄的散开似乎预备着什么,借着曲阿珍手中的小火棍仔细看去,我才发现那些人头并非没有身子,只因他们身上俱都穿着一身黑灰色的衣服,所以在进入天坑甚至是现在这个光线一点都不明亮的大石室,紧贴墙壁的他们衣服起到了隐蔽的作用,若非他们露出了各自的头颅,想要发现他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林小粟的耳朵灵,从喘息声听出了这石室内不光只有我们还有他们。
这些被曲阿珍称为愚公的家伙中,一个身材相当结实健壮的男人正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着什么,而后麻利地套在脚上,而其他那六个汉子竟然像叠罗汉一般,踩着他的肩头站了起来。看着这人塔最下面的男子,我惊讶他竟有这种蛮力,能以一个人的身躯支撑他上身六个人的重量,不由暗暗心惊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心里正琢磨着,耳边忽就听见一阵“嘶嘶”的怪响,那叠罗汉的家伙先时还神情不悦地看着我们,此刻竟如林小粟、曲阿珍一样,紧张地盯着山壁处的那个洞道一眨都不眨眼。我心道他们惊诧的原因一定都与那“嘶嘶”声有关,却不知道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嘶”极淡极轻的声音在洞内响起,我循着声音看去,竟是那人塔最顶上的一人点亮了手中的火把,火光下我看到一张稚嫩的脸,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将火把咬在口中,从他身背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筒状的东西紧握在手中,一只手托着对准洞道口,另一只手则像是拉拽着什么神情很是严肃。
借着那火把的光亮,我惊觉这山洞肚腹的空旷,只眼前这七个人叠人塔的高度便知这洞室一定不矮,而那少年口衔的火把竟还是未能让我看到眼下我们所处的这个山洞的顶部,这个墓葬究竟有多大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档子功夫,先前听到的那“嘶嘶”声更加清晰,随着“嘶嘶吱吱”声愈大,我们先时出来的洞道口已涌出一堆不计其数的老鼠来。
昏暗微弱的火光下,如潮水般的灰色以极快的速度铺满了我们脚下的地面,只看得人目瞪口呆,这还不止,不知这涌入洞道的老鼠究竟有多少,竟如潮水般一拨又一拨地冲进洞内。这些老鼠体型明显比普通家鼠要大许多,不停地张开它们的嘴巴嘶嘶吱吱地叫个不停,那嘴巴一张一合嘴里的细牙清晰可见,借着曲阿珍与那少年的火光可以清晰看到在那些黑溜溜眼珠的老鼠群中赫然夹杂着不少红眼老鼠,那种红色在幽暗的山洞里直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时候不消曲阿珍再说些什么,我用一条胳膊紧紧勾住林小粟的脖子,看着老鼠群从我们的脚下闪躲而过,冲进前方的一片黑暗中。我明白是曲阿珍交给我们的药包起到了驱赶鼠类的作用,使得老鼠在接近我们后便因为闻到刺鼻的气味匆匆闪开。可尽管这样,由于大量的老鼠涌入还是有不少奔跑不及的老鼠被后面的鼠群挤压,冲到了我们的脚下。
“别动!千万别动!”
我很想大声尖叫,可是曲阿珍的低声冷喝愣是让我一声都没喊出来,将头趴在林小粟的肩头哆嗦不停。我正考虑要不要再把身子收紧些,就听又一声低喝响起:“小心!”忙扭头看去。
原来突然涌进的老鼠太多,那七个叠罗汉的家伙显然没有我们身上携带的药袋,鼠群在涌出洞道后便避开我们大批向着他们的方向涌过去。
那最下面的汉子满脸涨红,双脚在无数老鼠的碰撞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铛铛铛铛”。心中惊愕他的腿部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响声,我仔细瞧去才看到那是不少大鼠张嘴咬他腿部的响声。想是片刻前他急急忙忙套在脚上腿上的东西起了作用,那些大鼠的啃噬对他没有形成任何伤害,他的双腿还都安好无恙。
随着老鼠涌进的更多,最下面的汉子双眼已看不出是沉稳、漠然还是紧张、焦急,他上面叠起的那几个人却都是一个个脸色紧张,有的甚至是咬牙切齿。
“臭婆娘,你不是说都达、卜丽宝被你们引走了吗?”人塔上的一个人再憋不住,出声大骂。
“废话,若不是我们引走他们,你们可能那么容易的燃放火药趁乱进洞?他们有去就有回!回来后看到坑内的情景自然会疑心有人搞鬼才会让这些鼠群探洞。要不是你们几个婆婆妈妈的,这阵子婆婆我早不知道进到哪里去了,我还没嫌你们啰嗦呢!哼,现在各凭本事吧!”
两人争吵结束,洞内的情况也没见有任何好转。看着洞内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都成了鼠群必到之所,我不由疑心那都达是不是个巨鼠精,竟能操纵如此规模的鼠群。
人塔最下面的汉子就算再有神力,脚下也无法继续承受如此强悍的鼠群侵袭,随着群鼠一层层地涌进,那汉子的双脚竟再也站不稳,在鼠群的拥挤下发生了改变。他的腿部因鼠群之力正被慢慢推移,叠起的七人也变得摇摇欲坠。
我忙向着最上面的那少年看去,就见他面如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想来也是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心急。
双眼看向洞道口,入侵的鼠群竟还是没有一点消败的迹象,我的额头已渗出点点汗水不知道这些老鼠究竟有多少,究竟还要多久才算个完。
叠起的人塔由于根部不稳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晃动,那最下面的汉子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牙咬的“咯蹦”直响却也无可奈何。眼见人塔要倒,我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而这千钧一发之时最下面那汉子一声低吼,抬起右脚向着地下猛踩而去。
“吱吱吱吱”一阵惨叫,我看向那汉子脚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那汉子竟生生用脚在地下踩出一个坑来,这一脚的力道不知有多重又有多少老鼠被他活活踩死。
“喝”,又是一声低喝,那汉子又再抬起左脚重重踏下,借着那脚上神力踩出一个小坑来稳固他被鼠群挤动的双腿。与此同时那支撑最顶部少年的塔上第二人,眼见情况不妙两只胳膊忙碌一番,而后左右两臂平伸就听到“啪啪”两声脆响,火光下,似乎有什么从他左右两臂射出,那人塔上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是面无表情,当黑暗中传来“咯咯”两声极为难听的碎石声,他们脸上的神情才所好转。
经过这两个人的努力,原本摇摇欲坠的人塔终于得到了新的支撑点又再稳固下来,可是这时的曲阿珍却冷笑道:“自作聪明。”
我只道这些人总算是化险为夷,哪知随着最下面那汉子的两脚落下,不少老鼠残肢纷飞,他那似乎是穿着铁靴的腿部也因鼠死而沾上了鼠血、鼠肉。先时还埋头向着洞里奔跑的老鼠群这时竟发生了骚动,那铺在地面上一层厚厚的灰色鼠皮在这时不再像先前前仆后继地跑动,更像是两个浪头袭在一处,灰色发生了逆变不再前行,而是一群群从不同方向折返向着双腿是血的汉子奔去。
它们抢食着因汉子的踩踏已经死掉的老鼠皮肉,更像疯了一般舔舐着汉子腿部的铁靴,随着老鼠舔舐的疯狂,竟一堆涌上另一堆的身上,感觉就像这群老鼠在叠罗汉,眨眼间竟涌到了那汉子的大腿处。
“啊!”那最下面的汉子脸色扭曲,喉咙中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凄喊,他肩头上的人纷纷喊道:“六子!”
“六叔!”
听着那少年近似疯狂的叫喊,我的心莫名的一紧,人已不受控制地向着曲阿珍喊道:“救他!”
曲阿珍白了我一眼,说道:“救他?他们片刻前可是想要我们死!”
这时那汉子又是惨叫一声,他肩头的人塔已经开始剧烈的摇晃。
“救他!”我冲着曲阿珍又是一喊,我能感觉到我喉部青筋四起脸皮涨红,“那个男人若是倒下他们全会死,你快救他,否则我们身上有药包马上离开这里,你自己留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我一番狂吼,那曲阿珍竟还是充耳未闻一般,林小粟这时冷冷说道:“那男人若死了,我就立刻射瞎你的双眼。”
这句话使得曲阿珍脸色一变,急急从怀中掏出个瓶子拔出塞子向着那汉子丢去。
药瓶洒在那男人身上,想来是药力的驱散,已经扒上那汉子胸膛的老鼠纷纷落下,一只只变得惊惶失措彷佛失去了方向与目标,而后在随后由洞道口继续涌入的鼠群冲击下,被挤进石洞的黑暗中。
看着后面进来的鼠群如避我们一样,避过那身上溅有药水的汉子,我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双眼看向那汉子,就见他黑灰色的上衣已被老鼠撕咬的破烂,胸膛处更有几道长长的血痕渗着鲜血,那样子似乎是被老鼠撕掉了一层皮肉。再看他的大腿处,也是如此,除了膝盖下两截看上去黑黝黝的铁靴,裤子已被撕咬的条条缕缕不成模样,那腿部肌肤上的醒目咬痕更是一窥即知。
“不许看!”身边传来林小粟低声警示,我忙收回眼神压低了头,那汉子的模样我一个女子瞧在眼里的确不合适,可是那血淋淋的伤处实在让人心有余悸。想想片刻前那一瞥之下他身上的血水正不停地流至地面,倘若不加包扎的话,不知这源源不断的鼠群会不会又被他的鲜血吸引再次发生刚才的事。
牙根一咬,我扭动脖颈看向水封说道:“伙计,你快去给他包扎!”
“小掌柜,这......”
水封一脸苦相,不用说我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有多不乐意。
“快去!”我对他吼道:“你身上有药袋不用怕,可是不给他包扎,他鲜血溅落只怕会引来更多的老鼠!”
此时此刻,好言好语只怕劝不动水封,我只好用这样的话来吓唬他,果然水封的脸上有了犹豫的表情,而后快速向着那汉子走去,将林小粟弄来罩着我们进洞的黑布撕扯成条帮那汉子包扎腿部及胸部的伤口。
“小兄弟好福气,这么大的熊掌竟随身带着,不怕丢了?”
十五 各行其道
水封正为那汉子包扎伤口,不想那汉子肩头上叠人塔的人里就有人出声说道,我一怔这才想起小仲给我的两只熊掌被水封、效章一人一只系在身上,水封此刻离那些人那么近,他们若是没发觉那才是怪事。
眉头一皱,我心道这些不知是什么来路的人会不会因为水封身上的熊掌打起我们的主意,就听水封说道:“这算什么,我们小掌柜身边从来就不缺这种东西。”
“哦?”
水封偌大的口气引得人塔上的人发出了惊讶,我冲着水封狠狠瞪去一眼,哪知曲阿珍就张嘴说道:“那是!我们小掌柜身边能缺了宝贝?便是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哪里会在乎这墓里的东西,所以我说你们几个就安心吧。”
“既不贪恋此处,何必进来?”
“我都说了我们是为了救人。”
翻楞了下眼睛,我实在不愿再理这两个人,正想将头抵在林小粟的胸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那曲阿珍就朝着我说道:“小掌柜的,你见不得死人非要救他们,只怕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却要害我们。”
闻言,我扭头看向曲阿珍,又看了看那高高耸立的人塔还有塔尖处的少年,只不知曲阿珍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她说:“这种地方从来都是能活着出去的人越少越好,没人想别人活着久的。”
我看向人塔,以为那些人一定会出言痛斥曲阿珍的污蔑,哪知那些人俱都绷着脸不言不语,那也就是说曲阿珍的话并不假。
原本仔细为那汉子包扎伤口的水封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最后几下只草草地为那汉子扎紧便急步退回我们身边。
曲阿珍看向洞道口总算是越来越稀薄的鼠群,对我们说道:“都达那人疑心最重,咱们得赶紧走,这一批老鼠只怕是他放进来探洞的,瞧瞧混乱中这里有没有进来可疑的人物。想来现在天坑内一片混乱,那老家伙也无暇顾及此处才会让老鼠探路。别忘了,都达身边还有只巨鼠,虽说它嗅觉被我毁了可是眼睛却亮得很,婆婆我的药对付小鼠还行,对付巨鼠可就没用了,趁着现在这空子咱们能往里面走多远就走多远。”
“可要是大鼠进来了怎么办?”听曲阿珍这么一说,水封心有余悸地看着洞口心虚地问道。
“咱们不是有大爷在吗,怕什么?”
听到曲阿珍这句话我才明白她何以一定要用我、那叫麦雨的女子胁迫林小粟进墓,她是要借林小粟的功夫对付都达的那只巨鼠。
冷眼瞟向曲阿珍,就见她说完话拿着小火棍走向山洞的墙壁,借着小火棍向着洞壁处照去,很快就在洞壁处找到几个固定在墙壁上的火把,忙招呼水封、效章过去将火把取下点燃后拿在手中。
“这里的墙壁上固定了火把,那就是说都达、卜丽宝和蛊女肯定也到过这里,虽说都达是个瞎子,可卜丽宝、蛊女不瞎,他们若是来了一定会发觉这里的异常,咱们快点离开这。”
曲阿珍说完这番话,灭了自己手中的小火棍,小心翼翼地揣好后举起燃着的火把照向四周寻找通路,我也忙挣脱林小粟的搂抱,接过水封递过来的火把拿在手中向着四周照去。
那几个叠人塔的人纷纷跳下,有几个扶着穿铁靴的汉子坐下询问他的伤势,有几个则跟我们一样,取下墙壁上的火把点燃后照向四周。由于火把渐多的缘故,我才发现这个山洞实在大的离谱,即便是我们这么多人的火把也只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这一部分,我们可以看到四周高高在上的黑色石层石壁,却仍旧无法看全这个山洞的具体轮廓。
这个山洞究竟有多大,这些人和曲阿珍为什么会冲着这个山洞来,都达收了水西军好处为什么走到这里连去都不愿去了还找来两个帮手?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我脑袋里,而我面前看到的则是一沟壑水连着一沟壑的水。
一沟壑水,对,我只能这么形容。
双眼此刻所见是一道道水渠般的水槽,一条连着一条一道绕着一道,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去竟没有一道是连成一片的,也没有一道是笔直的,俱都弯弯曲曲地延伸着,沟壑水槽连着水槽,似乎这洞有多大水槽便有多大。
我庆幸我们片刻前没有因鼠群的到来慌乱的向里奔跑,因为那样的话无疑会掉进这些弯弯曲曲的沟壑里。
迈步走到最外围也是靠我们最近处的小水槽,我才发现远看它们是一条条很细很窄的水槽,近看才知每一条不同的水槽都有着成人横卧的宽度,这近乎半丈宽的水槽若没有槽与槽间那些很窄的隔道隔开,那么这一片水域究竟有多大真就不好说了。那些极为狭窄的隔道将水槽分成了一条条一道道,火光下虽诡异无比,可若是有光线能照到这里,我想这里的河道一定是既壮观又奇异。
俯下身子我看向这些约莫半丈宽的沟壑,火光下那些不知是什么原因微微下降的水面让我清晰看到了沟壑两边的凿痕。
老天,这么大的一片水域,这么多弯弯曲曲的水道居然是人工修筑的?这要用去多少人力?修建这些水槽又有什么意义?
我倒吸一口冷气,而身子也在这时被猛地向后拽去,茫然间一只胳膊一把揽住了我,我才稳住了差点坐倒在地的身形。向着四周一看顿时明白,该是曲阿珍一把将我从水槽旁拽起,若没有林小粟的一揽,我只怕已经坐倒在地上。
一脸怒气地看着曲阿珍,她却丝毫不理会我只双眼直盯着水面,冷冷说道:“丫头,想要命就离水面远些。”
“臭老太婆,你再敢对小掌柜动手动脚,小心我先掐死你。”水封看着一脸怒气的我对着曲阿珍低吼,哪知我们身后的那些人就说道:“她说的没错,这么一大片水域实在古怪,还是离远些得好。”
我一脸不快地转身向着身后那几个人看去,心里实在是有些窝火。水封更是气急刚才救下的这几个人居然这么快就站在了根本不愿救他们的曲阿珍一边,不由气道:“会有什么危险?难不成水下面还有个龙宫不成?龙王爷会出来咬人?”
曲阿珍白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走了!”说完身子紧贴着左侧的山壁,沿着那一溜窄隔道小心翼翼地走着。
我不悦地冷哼一声,心道若不是中了这老太婆的毒怎么会在这里受她的气!举起火把学着她的样子我紧贴山壁用脚踩着水渠隔道小心走着,而那群叠人塔的男人也跟在我们身后紧紧相随。
我能感觉到这岩壁有着微妙的弧度而且湿漉漉的,隐隐还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借着火把看去岩壁上竟也有工具开凿敲打的痕迹,虽然年月久矣但是那些凿痕如此深刻醒目,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我们这一行人沿着山壁走了又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先前手中燃烧不见异样的火把此时火苗竟开始明显的摇晃起来,一直围绕在身边阴冷潮湿的空气这时更加冰冷了些。
曲阿珍停住脚步,一脸怪异地看向那群陌生汉子,说道:“似乎到了一处,这里是你们进呢还是我们进?”
那些汉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而后向前走了几步用火把照向山壁,在他们手中火把光芒的照耀下,我才看到前面不远的山壁上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他们看向我们表情变得很是凝重,而后缓缓说:“七条命是你们救下的,你们挑。”
曲阿珍诡异的一笑,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则实在好奇这山洞的巨大,一脸惊羡地看着被开凿过的洞壁。
“那里!”洞壁高处明显有什么,我抬起胳膊指着高处的山壁说道:“那里好像有什么!”
众人听我这么一说,纷纷举高手中的火把,就看到在一侧山壁上距离我们约莫三丈左右的地方,竟又露出一个黑色的洞口。
曲阿珍“哈哈”一声怪笑,说道:“这是运气好呢,还是死路多?知道我们人多就留出两个洞道给我们。现在好了,一人一个,不用争不用抢甭管碰上什么都怨不得别人,哈哈,婆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
“小七,你去前面走走,看看有什么情况。”人塔中岁数最大约莫四五十岁的老者对着少年说道,少年点点头说道:“是,十三爷。”便迈开双腿向前跑去。
先时我和曲阿珍这拨人都走在最前面,那群人一直是跟在后面,这时再看那少年探路,我不禁暗道一声:好脚力。
山壁边缘能容脚的地方原本就窄,所以我们才会紧紧贴着山壁走,以防掉进那乌黑不见底的水槽中,此时那少年竟仿佛脚下没有水槽一般,手持火把一阵急跑,双脚非但未见掉进水槽,更借着水槽的狭窄隔道来回跳跃着前进,直把我看的目瞪口呆。
很快,他的身影便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连他手中火把的光芒也被黑暗慢慢吞噬。我扭头看向那被少年称作十三爷的老者,心道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那少年一个人前行,曲阿珍却在这时说道:“婆婆我腿脚不便,上面的洞说什么都是爬不上去的,看来也只有走这下洞的命了。”
老者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我们欠你们的,什么都由你们先选!”
“十三叔!”“十三爷!”
他身边同来的人似乎颇不满他的提议纷纷叫嚷,结果也只是脸上一脸怒气再没说些什么。曲阿珍见状冷冷一笑扭头看向我们道:“走了,进去!”
“那个人还没回来呢。”我看向黑暗中仍不见少年的身影,不由颇为他担忧,话才说完人就被猛地抱起,近在咫尺的林小粟拉着一张长脸已不由分说地抱着我进了山洞。
他一张冷脸看向我,凑近我耳边低语道:“你担心他?”
脸色一红,我从他怀中挣脱,双眼怒视着他很想说句什么来表示我对他的厌恶及对锦衣卫的憎恨,嘴巴还未张开,就看到水封、效章脖颈上的伤痕,于是话再不敢说出口,扭头跟着曲阿珍向里走去。
这个山洞的洞道明显比我们进来时的洞道宽了许多,一个人即使撑起双臂仍有富余的空间,而高度也是一丈有余,我们在这洞道内行走既不用弓腰低头,也不用缩紧身子,走的颇为舒坦,除了感觉特别的潮湿与憋闷,再没有什么不适。
与进入的洞道不同,进入时的洞道稍显干燥土路土壁,而这个洞道竟是石道石壁。
“这是古墓的一部分?”我好奇地问道,在我印象中墓穴从来就是一个坑一口棺材的大小,没料到居然还有带着通道的墓穴。
“当然!丫头,开眼界了?”
曲阿珍并未回头,我却能猜到此刻她脸上一定是得意又嘲讽的笑,“这地方一般人可看不到,也只有跟着婆婆走,你才有这么大的造化。”
身后传来冷哼一声,曲阿珍回头看了眼发出声音的林小粟,眼里隐有毒辣的神色。
脚下的洞道似乎很长,我们走了一段隐约有了起伏,竟有种越走越高的感觉,我思量着另拨人会不会攀上山壁上面的那个洞穴,我们这么走下去又会不会与他们撞在一处,正想着耳边竟有隐约作响的轰鸣声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原来不止我一人听到这声音,水封也是一脸疑惑地问道。
就听曲阿珍叫道:“糟糕!快跑!”
话音一了,这老妇竟撒开腿脚自顾自地向前跑去,我听那哄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顾不上好奇与惊讶,已是提起裙子跟在曲阿珍身后一阵狂奔。
显然我们跑动的速度根本就没有那声音快,先时还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声音不过眨眼间就传到了耳边,腰身一紧,我被林小粟抱起向前飞窜,而我们身后的效章和水封毕竟年轻力壮又是男子,跑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倒是那先时还一脸得意的曲阿珍落在了最后。
“等等婆婆我!”身后传来曲阿珍的叫喊,那声音要多尖啸有多尖啸,想来这老妇人此刻也是紧张万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不管不顾我老婆子,你们以为你们能出得去?”
身后她一个劲地叫喊着,只是林小粟、水封、效章谁的脚步都没停留。片刻前是她先喊的跑,又是她最先跑起来的,我们只是在按照她说的做,心里还真没什么愧疚。
对待一个恶婆子,需要愧疚吗?
一番急跑,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约莫两人高的高台,那林小粟抱着我的双臂一紧,我看到他深呼吸了一下,双脚一蹬竟踩着高台边缘一跃上了高台。这高台上甚是开阔与宽大,台面也相当的光滑平整。
抬头看向前方,心里一个哆嗦,我们眼前除了湿漉漉的山壁外再没有通道,我们已经走到了这条洞道的尽头。
居然不是一条通路,这一回不知那选走这条洞道的曲阿珍会说什么。
我正琢磨着,那林小粟已看了眼高台飞快地将我放下,从腰间抽出一条手腕粗细的茶色软绳甩向台下,卷起效章哥丢在了高台之上。
“还有我!还有我!”
人还陶醉在林小粟那如飞燕般的飞身一纵,耳边就传来水封的哭腔,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水封好不容易跑到高台之下却因上不了高台而嚎叫,我忙俯下身子伸长了胳膊向他递去。
一道劲风从我耳边袭过,眼角斜瞟过去,就见茶色软绳擦过我的脸畔向着水封卷去,不偏不倚地套在他的脖子上,而后我就看到水封被软绳拽起拉上高台。软绳松开,水封双手摸着喉咙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狠狠瞪了眼林小粟我走向水封,心里实在恼怒这个家伙对水封的心狠手辣。蹲下身子,我颇为担心地看着水封问道:“伙计,怎么样?”就听水封边咳嗽边说道,“咳咳.......死......咳咳......不了......”。
听着耳边这难听嘶哑的嗓音,我猛地站起身子就要对一脸冰冷的林小粟发怒,哪知耳边又传来曲阿珍的喊声:“快救我快救我!”
调转眼神看去,正向我们跑来的曲阿珍身后竟隐隐现出一条白练,紧追曲阿珍而来。
实在痛恨这个老妇对我下毒,我冷眼看着她仓皇而逃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欣喜,又是林小粟手一甩手,那茶色长绳飞出,准准卷住老妇人的腰身,将她一下子拉上了高台。
曲阿珍大口喘着气,看着林小粟说道:“好东西,这是野牛筋。这么粗的野牛筋,你是怎么弄的?”眼见林小粟冷着脸沉默不语,她只好眼望着那渐行渐近的白练,诧异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水?不可能!这古墓都已上千年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活水在?”
林小粟闻言冷哼一声,双眼紧紧盯着那向我们漫过来的水,好在我们这条洞道是个渐高的走势,水势虽快也只能顺着洞道慢慢上涌,我向高台下看去,那水只是没了高台的底部,看上去到不十分打紧。
见状,曲阿珍稍稍平稳了下气息,而后接着说道:“难不成是山外山洪暴发涌进山洞里了?”而后郁郁不乐地说道:“便宜了那群愚公。”
片刻前曲阿珍挑的这条路来走,无疑将山壁上方的洞道留给了那拨人,虽然目前的水势对我们来说并没什么,但是想想片刻前听到的水声,只怕洞外的水势极大,所幸这条洞道向上蜿蜒的走势缓住了猛烈灌入洞道的水势,但说要淌着水走出洞道,那就纯粹是嫌活得久了。
毕竟这水怎么来得没人知道,水势到底有多大也没人清楚,既能淹没我们所在高台的台基,那么我们走过来的洞道很有可能一大半都已被大水吞没了。
眼看着我们被水势困住动弹不得,只有一个大石头台面可供我们来回走动,这心里不免都有责怪曲阿珍的意思。
“曲阿珍,你最好祈祷这水不会淹了整个山洞,否则水淹洞顶之前,我会先宰了你祭洞里的水神。”林小粟向着高台下面看去一眼后声音冷冰冰地说道。
配着我们现在很是窘困的状况,这话非但没有一点激励人心的作用,反而让人听出一股不寻常的绝望来。难不成这水势还没结束,正在慢慢上涨不成?要是那样下去的话......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冷眼瞪着曲阿珍,等她给我们一个交待,哪知效章就在此时怪叫一声。
“水里有东西!”
随着效章的大喊,我们的目光俱都向着黑黝黝的水里看去。
火把的照耀下,围绕高台正慢慢上涨的水面中,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洞内发着黝黑光芒的水里有一些醒目的白色东西在游动。
十六 巨鱼宝室
那是什么?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眼光所见那些白条状的东西近乎丈余,这山洞虽宽,对于这样的长度来说显然还是拥挤了些。
林小粟紧抿着嘴,凝神看向水中的白物,而这时我竟看到水封的双眼死死盯着林小粟的后背,双脚也在一点点的向着林小粟移动,心里顿觉不妙。
我正待开口叫住水封,就被效章一把拉住。
“千万别过去。”效章哥在我耳边轻语,脸色紧张地看着水封,而这时林小粟早已回身向着水封丢出什么。
“别伤他!”我叫道,话语声了才知晚了,水封的右脚上已被钉入一枚铁蒺藜。
皱着眉,我正欲骂林小粟出手狠毒,哪知也觉得水封有些异样。那中了铁蒺藜的脚面早已渗出血水来,要是赶在往常他早就捧着脚大喊大叫起来,而这一刻他却不喊不叫一脸漠然继续向着林小粟走去。
“糟糕!”曲阿珍喊道,“我怎么就把这小子给忘了,他中了卜丽宝的醒尸术,还有个阴尸跟着他呢!”
“白天不是好好的吗?”听曲阿珍这么一说我急得大叫。
“那不是白天吗?阴尸见不得光白天不出来,这会是晚上又是山洞里,当然会尸变。”
“尸变?就算变,变的也是那具女尸,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急的大叫,心道这一定是这曲阿珍在胡说八道,那林小粟倒好,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将野牛筋掖进腰带里,而后右手按住绣春刀的刀柄,漠然道:“怎么办?杀了他?”
“不可以!”我大叫。
“杀了他也晚了。惨了惨了,这下子卜丽宝肯定知道有活人在这洞里了。”曲阿珍连连跺脚,而后说道:“阴尸跟血尸不同,她体内阴煞之气太重,即便能动也是活动范围有限,需要借助月色或是活人的气息体力才能行动,现在这小子与那阴尸肯定是在凭着气味寻找对方。这会儿他已完全没有意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就这么走过去,快!趁阴尸没找到他前,先敲晕他,弄些异味在他身上掩盖住他的气味。”
@破锋校尉 2011-11-4 11:00:00
说几点,LZ莫见怪啊
一、我从头看到尾,如果LZ不说,我根本看不出来这是明末清初的事情,语境、环境都不对;
二、天启六年,即公元1626年,努尔哈赤早死了;
三、明代,一二品官员的妻子才有资格称“夫人”;
四、“姑娘”是满族对年轻未婚女子的称呼,清代中叶才逐渐流传开来,明末不可能有“姑娘”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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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对于第一点,写文时也有考虑,出于追求流畅所以将文章中的话语都用了最直白甚至现代的语感进行了描写。(感谢指出)
对于第二点,我印象里努尔哈赤正是死于天启六年的夏季,好像是7、8月份的事,而故事的开篇是起于他中炮撤兵这一段,应为2、3月份,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这段时间他还没有死,正在忙着休整以及攻打蒙古各部(印象里,有可能记错),关于努尔哈赤之死在文中会有剧情描述,这里就不再多叙。
关于第三点,“夫人”在明清时代的确如你所讲是一种授予女人的官位,老百姓家里的下人对主人怎么称呼我并未考究只是按照习惯写成了老爷、夫人,可能的确有错误,等有空时我会查找些资料以备修改文章时使用。(感谢指出)
关于第四点,我也会找找相关资料,明末怎么称呼未婚女子的,我以为只是姑娘与丫头这种的称呼呢,呵呵,感谢指正与交流。
闻言,林小粟二话不说,已经飞快地抽出绣春刀向着水封砍去。水封就算神智正常时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这会儿像个痴傻的木头人,我心急林小粟这一刀下去还不要了水封的命,待到水封躺下看他身上、脖颈处并无血迹,心才放了下来,知道那林小粟只怕是用刀背磕晕了他。
人正愣愣地盯着水封,就听到林小粟说道:“你,转过去捂住耳朵。”抬头看着林小粟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我心里实在猜不出他要做什么,想起他对水封、效章哥的种种手段,我不由怒道:“你敢伤他!”
就见林小粟一皱眉,瞪着我问道:“男人尿尿你想看?”
喉咙一紧,我瞪大双眼正不知该怎么说这个没羞没臊的林小粟,哪知他身边的效章就涨红了脸看着我说道:“是啊,目前这地方哪去找异味的东西?唯一的法子可不就是尿吗?放心,我是童子尿,这尿管用。”
喉咙一噎,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效章哥还真会火上浇油,我正嫌这林小粟这法子有点缺德,哪知效章哥也掺和了进来。
冷眼看着他们两个,正不知说什么是好,林小粟已使劲翻楞了下眼睛,凶狠地瞪向效章哥,那样子似乎是嫌他多嘴。
“大......爷......我真是......童子......”
“你们废话说够了?这洞里头谁在乎你们是不是童子,先甭管那阴尸了,快过来看这水里,似乎不大对劲!”曲阿珍的声音猛地响起。
闻声我们三人忙走到高台边向着水里看去,就见那些丈长的白物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使劲翻腾着身躯。先时它们还离高台有些距离,这会竟不顾拥挤,一条条向着高台处飘了过来。
“嘭!”一声巨响犹如锦帛撕裂,什么东西冲破了水面,腾跃在半空。
看着那丈长有余的白影,我张大了嘴巴。
那是一条扁长而无鳞的怪鱼,头部长着四对细长的须子,怪鱼头部宽而扁,一双醒目的白色眼珠子使得这个大脑袋的家伙看上去十分恐怖。那夹杂着细斑纹的白色身躯跃出水面都没有完全尽显,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它的巨大。
“嘭”,怪鱼在空中使劲扭动了下大脑袋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闻什么,而后身子落回水中,如一条白色的长带在水中兴奋地游动。
浑身打了个激灵,我扭头看向水封,果然,躺倒在地已经晕过去的水封受伤的脚正悬于高台边缘,那被铁蒺藜打中的脚背流出的鲜血正不停地滴落在水中。
头皮乍起,我冲着效章哥喊道:“快把伙计的脚包好,它在闻味道,它闻到了血味!”
“你被吓傻了?这鱼虽大却也不是什么怪物,它闻到了血味?你当它是什么?”
耳边是林小粟冷嘲热讽的声音,此刻水封的命悬于一线,我哪里顾及得上跟他斗嘴,于是对他喊道:“这鱼只怕是胡子鲶!”
曲阿珍飞快地走向水封,与效章两人合力将水封拉至高台中间,从水封身上掏出给愚公的家伙包扎伤口余下的黑布,她一边包着水封的脚一边对我喊道:“丫头,你肯定?”
“不敢肯定!”心急地看向水中那些变得兴奋的巨鱼,我说道:“我见过比它们小许多的胡子鲶,却从没见到过有这么大的家伙,我不敢肯定。”
“别急,就算它们真是胡子鲶又怎样?”兴许是看见我一脸的焦急神色,效章哥同曲阿珍一边弄着水封的脚一边安慰着我。
“能不急吗?若它真是胡子鲶的话,那就坏事了。胡子鲶喜欢吃血和肉,血、肉都能让它长得很大,一定是伙计脚背上的血不小心溅到水里,它才会变得这么兴奋。”
曲阿珍听我这么一说,手里一停嘴里直叫,“这丫头一天到晚都看的什么书?怎样过活的?这么大个的鱼她也能说出个出处,还真是邪了。”
她话语刚了,水面又是一声裂帛声,白色长带在狭窄的洞内又一次飞出水面,狭长而巨大的身子竟向着水封的方向飞去。
倒霉人一般就是泛指水封那样的人,哪里危险往往他就会在哪里,并且还是毫无知觉的。
眼见巨鱼向着水封扑来,难为那曲阿珍一把年纪,竟十分机灵的就地一滚,滚到了一旁,独剩下效章哥目瞪口呆地看着向他越飞越近的巨鱼。
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向水封、效章飞去的巨鱼,那巨大的白色鱼肚在火光下极为刺眼,怪异大脑袋上那估计是长期不见阳光瞎掉的鱼眼毫无生气地睁着,看着那鱼脑袋和脑袋上的白色眼珠,我的身子已抖动如糠。
此时呼吸已经没有意义,当丑陋的鱼头离效章越来越近,我已紧张的忘了呼吸的存在。
一条茶色的长绳飞出,而后是三道黑溜溜的东西一闪即逝,在我的鼻子闻到一股巨大奇异的腥味时,效章哥已在茶色长绳的拉拽下飞离水封身边。
千钧一发之时,林小粟用野牛筋拽开了效章哥,而怪鱼已经对着水封张开了大嘴巴......
眼睁睁地看着巨鱼落在了水封的身上,我浑身上下只有一种感受,就是无可奈何的木然。
“噗”一声,水封失去知觉的身子在巨鱼的冲撞下一阵晃动,紧接着肚腹处涌出一堆红白之物,只看得我一阵反胃便欲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林小粟搂在他的怀里。
额头紧紧贴着林小粟的胸膛,我紧闭双眼不敢再看,无奈身边的效章哥一阵大喊“啊!”“啊!”,终是抵不过那听起来让人觉得魂魄俱飞的声音,心里的诧异让我回头看去,就见水封的身影已看不见了,完全被下落的巨鱼掩盖住了身子,那巨鱼正趴在水封原本躺着的地方一张大嘴使劲地翕动,仿佛在呼吸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息。
“快把他从鱼肚子底下拖出来。”林小粟对着我身边一脸惨白的效章大叫,“再不把他拖出来,他会憋死的!”
听着林小粟的嘶喊,我一片混乱的脑海中似乎有了一丝光亮......水封,还没死么?
心神不定地看向那条巨鱼,我才发觉肠穿肚烂的并非是水封,而是这条跃出水面向着水封飞去的巨鱼,在它白皙的肚腹处三枚铁蒺藜几乎没入皮肉中。心里不觉赞叹这林小粟的手法刁钻,竟能用这么小巧的东西刺穿鱼肚,在它肚皮上割出一条大口子。
效章哥飞快地跑向巨鱼,使劲一脚踢向巨鱼,那巨鱼残破的身子晃了晃竟没怎么移动,就见效章哥伸手一阵乱扒从鱼肚子里流出的杂物,然后使劲拽起被那些杂物掩盖住的水封胳膊,一把将他从巨鱼肚皮底下拖出。
双眼紧张地看着效章,见他将水封拽离巨鱼身边,拖至高台一块空旷处才停住,而后用手摸向水封的鼻子。
“还好,有气。”
嘴,慢慢嘘出一口气,我已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此刻的遭遇。
曲阿珍于这时站起身走到巨鱼身边,一阵嘟囔:“怎么可能这么大个?这家伙真是胡子鲶?咦?这家伙肚子里有老鼠,”曲阿珍盯着流淌而出的鱼杂喊道:“有好些老鼠在这家伙的肚子里!”
听她这么一喊,我顿时一惊,似乎明白了片刻前那些蜂拥而进的鼠群都去了哪里。想起洞外的都达等人,我不由狐疑难道是这群巨鱼挡住了都达进洞的脚步?
似乎不是,那都达行事靠的就是老鼠,绝不会用这么一大群老鼠充做鱼饵便宜这些巨鱼,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阻住了他。这一次他放进鼠群并不是针对这些巨鱼而是针对我们,他原本是用这些老鼠袭击洞里的活人的,只怕他也没料到他那些鼠群全成了巨鱼的腹中之物。
还是不对......都达最先发现的此处,难道他会不知道这里有这种巨鱼?
这水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些鱼如此巨大绝不可能凭空出现,它们一定一直生活在这里,但是大水未来前,它们又在哪里?
脑子里的疑问太多了,双眼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下那黝黑正慢慢上涨的水面,在这一片大水覆没的山洞中,究竟还游着多少条这样的巨鱼。
“小心!”我扯开喉咙大喊一声。
双眼瞟向黝黑水面时,我看到有几条白带已迅速向着高台处移动过来,忙出声提醒曲阿珍,毕竟她所处的地方是目前最不利的位置。血、肉等物都是胡子鲶的喜好之食,还能促使它长得巨大,那流出一肚子鱼杂正在做垂死挣扎的巨鱼,只怕是下一次被袭的目标,而曲阿珍偏偏就倒霉地站在巨鱼的身边。
果然一条白色巨鱼冲出水面,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冲上了高台,曲阿珍见状又是就地连番打滚,生生滚出了巨鱼所能攻击到的范围。也不知是吸住还是咬住了那条肠子流了一台子的巨鱼,那冲上台子的巨鱼只一瞬间便将死鱼的尸身拖下水去。
水面立刻变得翻腾起来,那些如白色长带般的巨鱼身影竟越聚越多,都围绕在死去的巨鱼身边,水面上到处都是巨鱼争食时翻出水面的白色尾鳍,那拍打水面发出的巨响更是不绝于耳。
火光昏暗,水面黝黑实在看不清那些巨鱼是怎么瓜分死鱼尸体的,但是从黑色水面不时露出的一条条翻腾的白色鱼身也看得出抢食还是很凶猛的。
“水位还在上涨,”效章走到高台边小心翼翼地看向那群争食的鱼,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只怕要跟这条死鱼一样的下场。”
林小粟皱着眉看向四周,我则毫无主意地看着遗留着死鱼污渍的高台台面不知所措。
想想这一切都是拜曲阿珍所赐,我翻起双眼狠狠瞪着曲阿珍,她倒好,旁若无人地走向了紧贴高台的那堵墙壁。
从身上又再取出那根小火棍,曲阿珍拿着它在已没有去路的山岩上轻敲着,很快她的手便停在一处,我看到她侧着脑袋将耳朵紧贴着墙壁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而后一边用小火棍敲打山岩一边侧耳细听,先时还是站立,及后便蹲在高台上,到最后竟然趴在台子上旁若无人的又敲又听。
一番捣鼓,她一脸古怪的样子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我实在不知道这个装疯弄傻的老太婆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火气不一般的大,这水面还在慢慢上升,若是这么下去我们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巨鱼当做鱼食吞入肚内,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她竟还有心思去琢磨那山崖。
“小子,这石壁后面是空的,我敲打的位置是这面石壁最薄的地方,你有没有办法弄开它?”
听她冲林小粟这么一说,我不由冷笑一声,石壁后面是空的?她在做梦吗?她又敲又听就是判断出了这个?
看着黑黝黝湿乎乎的山岩石壁,我只觉得这曲阿珍心里承受能力太差,还没被鱼吞进肚子里自己倒先疯了。
我心里一阵暗笑,效章哥也在这时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厚实的山壁,怎么可能会是空的?”
“哪那么多的废话?你们想死想活?想活就快按照婆婆的话做。”
林小粟冷眼瞟了下曲阿珍,一边卷着袖管一边冷言道:“若大爷砸不开这堵山壁,就是你老太婆存心戏耍大爷,大爷我会告诉你耍弄本大爷的下场,”轻轻扭动脖颈,并用双眼向着身后已慢慢升高的水面瞟了眼,林小粟接着说道:“我会眼睁睁地看你先进了鱼肚解恨。”
曲阿珍听林小粟这么一说,只是嘴角轻轻一瞥,满脸不在乎的神情。看着她这模样,我还真有些疑惑,莫不是这看上去厚实的山岩岩壁后真是空的?
双眼看向林小粟,就见他已使劲吸了口气向着那堵墙壁冲去。
“哄”,墙壁响起了一声闷响,我们惊异地看着那堵墙,在林小粟飞起身子的猛砸之下,从曲阿珍的小火棍所指处已出现了裂痕,林小粟见状站在墙前看着裂痕又是一声暴喝,“哄”!这一记猛砸之下,他的半个身子竟已偏进墙内,那墙壁硬是被他的拳头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瞧着那窟窿,我倒吸了口冷气,正琢磨着窟窿里会有什么,就见那曲阿珍一个劲地对我使眼色。
看她的眼神在我跟林小粟之间来回转动,我不由向着林小粟看去,就见林小粟的右手看去已是红红的一片,想来是刚才硬砸山壁造成的。
双眼白了下曲阿珍,我已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眼神就是让我去看看林小粟的伤势,更或许要我为他包扎伤处,可是......为什么面对锦衣卫臭脸的要是我?
斜眼一瞟,放眼处已是一片黑水的山洞,心里也明白此刻该是怎么离开这里最重要,若是如现在这样我们一片沉默暗地里相互较劲地浪费时间,那么不消说,一会全都要去喂鱼。
迈步走向林小粟,我厚着脸皮拉向他受伤的那只手,心里已经无数次设想被他拒绝,被他厌恶的后果,可是捧着他那只手看着那血流不止的创处,心,竟像被什么攥了下,眉头已高高耸起。
抬起因看到鲜血忽然间变得软绵绵没有力气的双臂,我从自己的裙角处撕下一块长条,一层层缠绕在他的手上,抵御着浑身酸软想要晕厥的感觉,我包扎好他的手后双臂已软得再抬不起来。
木然地叹了口气,我才想起来,他居然没有拒绝我的包扎,没有将手抽开!双眼顿时瞪得很大,我看向他,就见他那一双冰冷的眼也在看着我,与我目光相遇的一瞬间,他调转眼神看向了山壁上的那个窟窿。
效章已经站在窟窿跟前,他手中拿着的火把毕竟光照有限,即使伸进窟窿里也看不出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正拿着火把急着弄清楚窟窿内的情况,人就被曲阿珍一脚踹开。
“傻小子,这都啥时候了还磨蹭!”
曲阿珍唠叨一声后,使劲甩动着她手中的小火棍,那小火棍竟忽地燃烧起来,而后她再次用力摇动着小火棍,待到小火棍的光芒越来越亮,她将小火棍丢进了窟窿里。
呀!
我心里没来由的暗叫一声。这多好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丢了,万一那窟窿里是个万丈深渊什么的,这东西可不就没了。
心里那叫个心疼,还好,只一眨眼的功夫,那窟窿里竟慢慢亮起火光,曲阿珍借着火光打量了一番窟窿里面,对着我和林小粟喊道:“进。”
走到窟窿处我正要进去,就看到效章哥一脸茫然的瞅着水封,心里一动,我对着身后的林小粟说道:“你们进去,我守着他。”
林小粟听我这么一说,脸不由得拉着很长,而效章哥正好转头瞅到了这一幕忙冲我喊道:“别使性子快进去,我留下来照看他。”
看了眼效章哥,又看了眼越来越高的水面,我实在不知道这双脚该怎么办,而这时窟窿内就传来曲阿珍的厉喝,“大爷,快进来瞧下,这里似乎是个死路。”
林小粟听她这么一喊,瞅了我一眼,纵身跳进那窟窿里,我则捡起高台上因惊慌掉落已经灭掉的火把借着效章哥手中的火点亮了。
耳边全是那些巨鱼在水中游动发出的响声,这要是在往常,这一条鱼便是好几天的鲜味上桌,而现在,我连看向水中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怕我们几个人还不够这几条巨鱼垫肚的。
到底是心里好奇,我拿着火把向着窟窿那里走去,举着火把已将头伸进窟窿里,看向这个意外发现的地方。
里面是个小石室,片刻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而现在有曲阿珍的小火棍,林小粟和我手拿火把的照亮,已将这不大的石室照的一清二楚。
火光下,小石室内流光飞舞,金光闪烁,石室的中央一颗约莫婴儿手掌大小的珍珠不停闪烁着夺目的光彩,看的人目眩神迷,那珍珠被供在一个似乎是黄金雕成的坐托上,在坐托边还立着四尊雕刻过的四四方方的粗矮玉石。
距离有些远,我能隐约看见那些玉石均被雕刻过,至于玉石上究竟雕着什么,却看不清楚。
移开目光继续向着别处看去,这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
林小粟、曲阿珍的脚底下满是金光闪闪的黄金、白银,金樽、银器、青铜鼎比比皆是,更有如豆子般大小的珍珠和雕刻精美的陶罐。
使劲眨了下眼睛,我确定自己并未看花眼,人也怔在了窟窿处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那是玉吗?”耳边传来效章哥的轻语,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走到了我身边。此刻盯着地上一根如臂长略微弯曲的黄色状物,他摇摇头颇为感叹地说道:“这么大的玉块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是稀罕。”
轻轻摇摇头,我说道:“那应该不是玉,它形状自然不像是打磨过的更像是天生而成,看它的品相似乎比玉要粗糙许多,我猜那不是玉。”
“那会是什么?”效章哥疑道:“这石室里全是金银财宝,若它不是玉那又会是什么?这么奇怪的东西不会无端端的跟这些财宝放在一起吧。”
“可能是象牙。”
“啊?”
耳边传来效章哥的惊叫声,别说他惊讶了,便是我也惊奇的很。若说玉石这东西,家境殷实些的人总会有那么几块品相不错的,可是这象牙就不一样了,这东西莫说寻常人家难见,便是家中有些积蓄能买得起玉石的,也不见得能买走一根如此长如此大的象牙。
这里究竟是墓葬还是宝藏?
十七 空悬石道
心里惊叹着,不由想到了林小粟逼问效章哥时效章哥说的话。原本远道而来的他是为了解决家中困境打定主意发战乱财的,眼下这一石室的宝物他能不动心。
双眼向着效章看去,就见他眼里的光彩很是鲜亮,眨眼间像是想起什么又变得极为黯淡,而后冲我点点头轻语道:“我去看看水封,再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水面涨得厉害,再不从这里出去,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低着头,他离开了窟窿这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仅仅是一块山壁所隔,向里一步我们只要伸伸手就能拿到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效章哥需要它们支撑起已经败落的家,而站在山壁之外的高台上,我们只能看着那不属于任何人的财宝继续被隐藏,直到某天某时发现它们的人坦然地取走它们。
典肆的刘老爷子曾说过:地下的东西那是埋不住的,总有被挖走被取走的一天,就好像我们的祖坟一样,永远不可能停留在地面的某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悄悄改变,所以没有谁家的风水能永远荫及后辈,即使是皇家也不例外。
那时候我虽不懂他何以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这感慨的出处。
看向那些浑圆的小珍珠,我想迈进窟窿里捡起几颗交给效章哥,虽然只是小小的几颗一定也很值钱一定能帮效章哥的大忙,好过它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毫无用处,可是这脚未动就看到林小粟的双眼向我瞪了过来。
“大明律例,私盗墓穴者剐。看,可以!动,想都别想!”
石室里他声色俱厉地说,我低了下头为自己刚才的心动想着借口,就听曲阿珍喊道:“我的爷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动这些玩意。命最要紧,再好的宝贝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大爷,您的双眼只管瞅着这石室寻找有没有机关让咱们离开这里,再不脱身,那水漫上高台咱们就等着喂鱼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曲阿珍着急,此时石室内的她几乎可以用上蹿下跳来形容,她从石室的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抬起脖颈对着石壁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机关,可是从头到尾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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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电脑重做系统,晚上更新吧。
一把扫落放在黄金做托上的珍珠和四个玉柱,她怒道:“我老婆子就不信邪了,这个房间既然有这些金银,一定是当年放下的殉葬物,怎么可能这一条路通过来只有殉葬物再无它物,连个棺材都瞧不见,还成了死路?”
皱皱眉,看了眼高台下一片黑色的水面,我沉声说道:“外面的水面涨得很高了,就要漫上高台。”
曲阿珍闻言双眼狠狠瞪着我说道:“催催催!催命啊?”
“那也是你把我们诳来这里的!你活该自作自受!”
冲着曲阿珍一阵咆哮,我真恨不得冲过去掐死这个臭老太婆,这一路我们原本好端端的却被她拖累到这种地步,任谁心里不气不恼。那曲阿珍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头走向石室的四壁,如片刻前一样将头贴在石壁上,用耳朵仔细听着。
渐渐的,她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几乎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她此刻的动作,紧张地盯着她眼前的墙她慢慢后移着双脚,再没了片刻前的焦急与毛躁。
“小子,快,出去,快!回到高台上去,快!”
林小粟看着曲阿珍,一脸的疑惑。我也跟他同样表情地看着曲阿珍,心想这臭老太婆是不是又再装疯弄傻,没成想耳边就是“哄”的一声闷响。
身子一个哆嗦,我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直到周围恢复了安静我才发觉那声音就从我头顶上方处响起。在我头顶正上方左移一臂的地方,细小的碎土碎石正不停地下落。
原本平滑整洁的高台上出现了细细的碎石屑,我蹲着身子紧张地看着还在不停下落石屑的洞道顶部,那林小粟已从窟窿里跃出,一把将我拉至高台一侧。
微微扭头看了眼还在上涨的水势,林小粟的神色也不再从容,我看到他的双唇紧抿,而后贴着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会想出法子带你出去,可我没有三头六臂,其他人我救不了。”
我不知道这林小粟何以总是对我如此上心,若没有岩耳的把柄落在他手里,我心里一定装满了对他的感激。
双眼盯着他,双手也因越发逼近的危险开始颤抖,继而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再不愿放开,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便是我也不例外。
洞顶碎石还在急剧下坠,我不知道这山洞内究竟出了怎样的状况使得这里会出现这种异常,看上去正在崩塌的洞道,还有就要漫上高台的水面,让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些巨鱼拍打水面的身躯已清晰入目,林小粟真能带我离开这恐怖的地方吗?水封、效章哥可怎么办?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曲阿珍的身子也在这时从窟窿内走出来,显然她也注意到了正在下落的碎石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而林小粟则怒瞪着她,将手握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
大气不敢出,我寻思着林小粟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曲阿珍的,哪知曲阿珍就向着那碎石下落处跑去,站在那里似乎在听着什么,而后放声大喊道:“上面的是不是那几个愚公?”
听曲阿珍这么一吼,我们俱都屏住呼吸侧耳聆听,果然就隐隐约约听到人声,却不知那声音在说些什么。
“小子,快,这里,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那些人就在我们头顶上,他们找不到我们的确切位置,他们在帮我们。”指着头顶部碎石下坠处,曲阿珍冲着林小粟喊道:“快!”
此时林小粟也像是明白什么,取出绣春刀走到那个正向下落下细小碎石的地方,向上一跃用力将带着刀鞘的绣春刀插入了那正落石的地方,才松开握住绣春刀的手落回高台上。而后我听到“咚咚”的声音传来,先时只有细小碎石屑落下的洞道顶部,竟开始落下大块的石土,而后“铛”一声,绣春刀落在高台上,那不停落土石的地方好似被打穿一样,停止了土石的下落,一个声音清楚地在喊:“小掌柜?”
曲阿珍立刻用手指我,此刻就算她不示意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扯着嗓子慌忙答道:“在,我们在下面,快救救我们。”
“好。等一下。”上面的声音喊道,我听出那是被称作十三爷的老者的声音。
“等不得了,水马上就要漫上来了,水里面全是大家伙,快拉我们上去!”曲阿珍对着那新打出的小洞口喊道。
“你们找个角落避避,我们把这个洞炸大些。”
“喂,控制好火药的量,只能比刚才那一次小决不能再大,这洞里头还有古怪,若是药量大了,我们就不是进鱼肚子了。”
“明白了。”上面传来一声回应,而后曲阿珍示意我们全都挤到高台上被林小粟砸出的那个窟窿处,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说道:“巨鱼虽然可怕,水淹到脖子前还能勉强对付下,但是这石室里的东西却不好对付。在咱们离开前水绝对不能流进这个石室,否则想要活命便是做梦了。”
将水封拖至窟窿处,效章、我、林小粟、曲阿珍都在焦急地等着上面的动静。
巨鱼的游动拍打下,有些水花已经冲上高台,若不能及时抽身离开,水溢满台面的时候,便会将先时那条死鱼遗留在台面上的残渍带回水中,那时候这些巨鱼一定会兴奋起来,并循着味道游过来。
看着水中那一条条长长的白色身影,我实在不敢想象那一刻会是什么情景。
“哄”一声闷响,那个洞顶处新开的地方落下一大堆碎石,而后一个声音冲着我们喊道:“可以了,上!”一条铁链在这句话说完后从那被炸出的大洞中落下,曲阿珍一马当先跑在前头一把拉住了铁链。
“叫那女孩先上来。”铁链未动,一个声音却在喊道。
“快拉婆婆我上去!你以为我老婆子是贪命?我要找个能堵住这洞口的东西,防止石室中的东西跑出来!快点!”
“石室?”头顶上的人在问,随即铁链移动,曲阿珍被拽了上去。
水已经漫上了台子,我的双脚已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里。随着台面上的残渍被水冲泡开,一条白色的巨大身影向着台上冲来,林小粟将我一把推至炸开的洞口下方,抽出绣春刀迎向那白色的巨鱼。
血光一闪,巨鱼竟被他劈成两半,鱼杂、鱼血、鱼肉也像是倾盆大雨般落满了高台,便是我和林小粟的身上都溅上了少许,更别说木然呆立的效章哥与昏迷的水封了。劈开巨鱼,林小粟用力将巨鱼踢进水里,随后而至的巨鱼立刻放弃窜向高台,俱都扑向水里那巨鱼的残肢。
“快上啊!”皱着眉林小粟冲我大喊,我则慌乱地看向拖着水封的效章哥说道:“你先上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快上!”效章哥将复又垂下的铁链一把塞在我手里,还没等我再说什么,身子已被急速拽起,通过那被炸开的洞进入了位于我们洞道上方的另一个洞道。
身子被人一把接住,我松开铁链心空荡荡的,耳边却已传来一声陌生的冷哼,“有趣,我以为只有我们兄弟才懂得情义。”
抬头看向那陌生的脸,我不知这汉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理会他,双眼眺向身边的那个大洞向下看去,就见效章哥跟林小粟发生了争执。
“上去。”林小粟喊道。
“我要带他一起走!”
“你带得了他?”林小粟冷哼一声,将铁链扯到效章哥的面前,而后将绣春刀对着水封的心窝,看着效章哥喊道:“再不走,我现在就宰了他。”
效章哥整个人僵硬地站着,我听到身边的人在喊:“快上来,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效章哥慢慢伸出手拉住铁链,人被急速拉起,而这时的林小粟刀口已经偏离水封,神色紧张地在洞下方戒备着。
铁链再一次放下,由于火把被我、曲阿珍、效章哥带出,洞下方只剩下林小粟手中的火光,光照度极低,我看不清高台处的状况,只能看到拿着火把的林小粟极为紧张的神情,听到巨鱼在水中翻滚作响的劈啪声不断。
借着火光我焦急地盯着林小粟,只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水封,铁链再次放下,我看到林小粟收回绣春刀,将火把咬在口中,抓过铁链便缠向他脚边的水封。
心一松,我竟真的有些感激这个身为锦衣卫的家伙,我以为这种时候他会丢掉水封不管,哪知他还是选择了救水封。
铁链被急速拉起,愚公们将水封拉上来后,忽地握住手里的铁链没有再放下去的意思,我一看急道:“快放下去救他。”
被称作十三爷的老者看着我淡然问道:“那人是锦衣卫吧。”
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老者,我想起了还没有这个洞时林小粟在我耳边的轻语。
不论多危险,他都会救我走!
眼下,效章哥、水封已经平安,我再无什么牵挂,心里竟莫名对这个原本该恨之入骨的锦衣卫起了牵挂,双脚伸进了洞内,我作势便要跳下去,人就在这时被效章哥一把拉住。
“救他,他不是锦衣卫!”效章哥拉着我对着那群人猛喊。
“十三叔的眼睛一向很毒,怎么可能会看错?”
“人的眼睛有多毒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人家一句话就能救了你们。片刻前若没有他那句话,老婆子我也不会出手救你们的,所以说愚公就是缺脑子,不识时务不识抬举,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给我闭嘴!愚公还没死绝轮不到你这张乌鸦嘴说三道四。”听到曲阿珍的嘲弄,愚公之中当即便有一人瞪着曲阿珍喝道:“你以为我们好端端的为何要在地上打个洞?我们现在就在还你们的情。”
“还的起?没我们你们早死了,还能待在这里喘气、说话?”
随着曲阿珍阴阳怪气的调子,那被称作十三爷的老者示意其他人将铁链放下。
“十三叔,不行,你也知道锦衣卫会怎么对我们。”
“放!大伙都有点出息,咱们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气势上怎么还不如这几个新手?”
铁链被再次放进洞内,看着林小粟被他们飞快地拽起,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哪知刚进了这条洞道,一脸苍白的林小粟就松开铁链冲曲阿珍喊道:“有东西?”
“这个!”像是明白林小粟没头没脑的话,曲阿珍指着洞旁的一块大石盘,喊道:“都让开,别挡路。”
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眼见林小粟、曲阿珍这付模样,都是手忙脚乱地移开身子,看着林小粟和曲阿珍推动大石盘使劲盖住了我们刚刚脱身的那个洞口。
擦了把汗,林小粟稳定了下呼吸,看了眼火光通明的洞道,似乎懒得计较片刻前愚公的作为,他瞟都没瞟那些人一眼,只顾着对我们喊道:“快走!马上离开洞道。”
“等等,你们刚才说的石室是什么?在哪里?”
林小粟示意我们马上向着这条洞道的出口跑去,哪知愚公的人里便有人出声问道。
曲阿珍朝他们瞪去一眼,喊道:“发财不要命你们消遣的起吗?那石室就在下面,里面全是宝贝,你们去拿吧。丑话说在前面,这突然出现的水里可有很多大鱼,而那放满宝贝的石室本身就是一个机关。”眼睛看向林小粟,她说道:“那机关里是什么,老婆子是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你们惹不起的家伙。”
“全是射工,约莫手指长短的射工。”
林小粟淡淡地答了一句后,一把拎起地上仍旧昏迷的水封向着洞口的方向走去,我忙起身,与曲阿珍、效章紧随其后。那些原本冷眼看着我们的愚公,此时也纷纷拿起插在地上的火把,跟着我们向着洞口的方向疾走。
愚公所在的这条洞道与我们所在洞道的方向一致,高低起伏明显趋缓没有我们那条洞道差异明显,他们所在的这条洞道正位于先时我们那条洞道的顶上,洞内虽潮,远不似我们那条洞道的湿闷。
边跑我边打量了眼曲阿珍,就见她脸上隐现懊恼神情想来也是察觉出愚公所在的洞道比我们的那条平坦安稳,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们一番跑动接近了洞口,才发现快到洞口处居然有了岔路。身后那群愚公中的一人赶上来走到我们身边,看了眼面前的这两个洞口说道:“右边是我们和你们分开时进入的山壁高处的洞口,走不得。左边这条却另有蹊跷,我们走。”说完,一马当先带着我们走进了左边的洞口。看来我们在下面的山洞里经历巨鱼的恐慌时,这群人正在上面的洞道里进行着一番仔细的探查。
跟着他,我们经过一个又急又高的上坡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出处,这个出处居然是一条高悬于半空的石道,那被称作小七的少年正守在此处。
先时在洞内与众人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我到没注意他,这会才惊觉那时的他并不在山洞里,原来却在洞口这里。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立刻扭头看过来,一脸的严肃,而后对着我们做了个小声的动作,我们忙止住急行的脚步,慢慢向他走过去,就见他伸手对着远方轻指一番。
顺着他那一指我看过去,不由得背后发冷,我看到不远处的半空中正悬着一个红色人影。那挂在空中的长发就像一块黑布般刺眼,远远看去一张煞白的面孔让人看去第一眼便不敢再瞧第二眼,还有浑身充满诡异气息的僵硬身躯及露出一只惨白小脚的模样,不是那个女尸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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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白天有事,也晚上更新吧。
此时山洞里已成了黑黝黝的水城,昨夜追逐我的女尸,长发像是生根一般地缠绕在洞内的石柱上,是以身子才会悬在半空不坠入水中。
心里畏惧洞道的危险与女尸的诡异,我从这个位于山壁高处的石道向外看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通往外面的道路,这一放眼看去才惊觉这洞内的复杂。
先时我们只好奇脚下那弯弯曲曲不知所谓的水槽,更由于光照度的关系看不到整个山洞的大概,此时位于高处,借着火光向外看去,虽仍看不到山洞的整个轮廓,却将眼前洞内的繁复尽收于眼中。
这山洞,下方原是相互交错的水槽,上方竟也是相互交错盘旋的空悬石道。一条条仅一丈有余的石道悬于石洞上部,打眼看去竟如下方的水槽一般无边无际,只不知这些石道究竟通向哪里,又有多大的一片。
如果将山洞下方的水槽看成是一个世界,那么这些位于半空中的石道俨然就是另一个世界。
心里一阵莫名的害怕,我定睛看向石洞下方的黑水,很想知道究竟是我们倒霉,选择的那条洞道是巨鱼的老窝还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这水里到处充满了巨鱼。
双眼所见并不十分清楚,但还是依稀能看见不时显露在黑水水面的刺眼白色。
果然,那些巨鱼并不只存在于我们所处的洞道,眼下这石道下方的黑水中已到处是它们的身影。
我这边正凝神看向黑水,身边的效章便暗叫一声:“糟糕!”
心里一急,我忙收回眼神正打算看向效章哥,眼睛却被一抹红色给吸引了过去。
原来效章哥嘴里的糟糕说的是那具女尸,此时她竟又再如昨夜一般,头上的长发分成了几缕,就像是人的手臂一样,不停交错攀着洞中高处生长出的石柱向着我们的方向悠过来。
“怎么回事!”愚公里一人急问。
我大气不敢出,就听身侧的曲阿珍说道:“这晕倒的小子被这女尸缠上了,这小子刚才在洞道里就要寻着女尸去,被我们敲晕了。”
“娘的,怎么这么倒霉!十三叔,我就说了甭管这些人,他们来路不明还有锦衣卫,这是自找麻烦。”那男子嘟囔一句。
我低下头斜眼瞟向水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洞内异常凶险不说,我们还要被这群人嫌弃,也不知心里感觉是恐惧多些还是憋屈多些。
“够了,”我正心烦得紧,就听那排行十三的老者说道:“没有他们,咱们在洞口就死了,都给我闭嘴!操家伙,先做了阴尸。”
身边立刻安静下来,我看向老者,对他颇为感激的点了下头,就听身边的效章低声道:“阴尸一定是循着伙计的味道找过来的,人多你们没法子动手,我把伙计拖开给你们腾出地方动手。”说完,拖着水封顺着石道快步走开,在离我们一段距离后停住了脚步,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昏迷的水封。
心里一阵激动,我看向效章哥很想喊句:效章哥小心,可是记着曲阿珍的话,在这洞里我们不能呼唤对方的名字,而我若是喊‘老羊小心’总觉得别嘴得很,这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有说出来。
眼看着红衣女尸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不由揪在一起,双眼急切地看向效章。心道此刻的效章哥最危险,也不知身边这些愚公是些什么人,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女尸,哪知身边就响起一声暗叫:“娘的,不是那小子!这女尸似乎是寻着活人气息来了。”
十八 盗泄王气
我向着女尸看去,果然,她那晃悠悠的身躯并未向拖着水封离开的效章哥他们那边荡去,正向着我们这里荡过来。
心里一惊,我已惯性地向着林小粟的身边挪去,而老者十三这时却一把按住林小粟的右臂说道:“这里地方窄不宜用刀,会误伤。我们来对付!”
说完,老者十三对那先时直发埋怨的男子招了招手,就见那男子飞快地窜到我们前面,双臂急伸对准了正荡过来的女尸,而叫做小七的少年此时也掏出了像是小筒一样的东西对准了女尸。
“老八、小七,对着她眉心打!”
随着老者的话,那被称作老八的男人已在女尸接近时发动了什么。
耳边一声清脆的“卡擦”声,我就看到两条头部有着锋利爪状的铁链从他的袖口中射出,向着女尸而去,想来那阵子被老鼠袭击将倒的人塔,便是他甩出袖中的这东西射入石壁才稳住了人塔。
看着那锋利的爪子抓向女尸面部,我心道这些人真是少见的好本事,却怎么就做了偷窃墓室的勾当。心里虽这么想着,眼睛却看着那女尸,想着在这两只利爪的飞射下,她不掉入水中才怪。哪知那女尸竟在铁爪袭去的一瞬间,身子忽然高高荡起,头发快速地交替,向着我们飞纵而来。
老八的铁爪在半空中打空了,这显然是愚公众人没料到的事,小七这时的小筒急速发射,一拨密密麻麻如毛发般的小针向着女尸的面部打去,哪知那女尸竟真如昨夜效章哥形容的一般,简直就是猴精中的猴精,在长发的作用下她的身子高高甩起,几乎荡成了一个平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些小针,使得看上去威力不小的针群静寂地被黑暗吞噬。
这一来一去,待到老八收回铁爪,那女尸已近在咫尺。火把照耀下,那女尸的双脚高高甩起踢向老八,老八忙就地一滚躲开了女尸,哪知那女尸根本就不是要踢他,而是借着双脚高甩之力配合着那发丝的甩动,竟向着我扑了过来。
啊!我张大了惊讶的嘴巴,看着那惨白的脸向着我贴过来,整个人已吓得不能动弹,而此时更要命的是一股暗风不知从何处袭来,竟将愚公们手中的火把全数压灭。
压灭,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压字,而不是吹。就是那一瞬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从上而下的压落,使得我们身边的火把尽数熄灭,那白惨惨的脸就在这突来的黑暗中从我的眸子里消失了。
这变化太快,快到我被女尸袭来的惊吓愣住来不及体会这新一轮黑暗的恐惧,就发觉自己的胳膊一紧,而后整个人被什么死死裹住。
黑暗里,木然的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就是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咯咯”声,再然后还有一声低脆的声音。
曲阿珍已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支小火棍使劲摇动点亮了它,看着她关切的目光借着她手中的火光,我才知道我还活着,正被林小粟紧紧搂在怀中。
愚公众人借着曲阿珍的小火棍点亮了他们手中熄灭的火把,才发现,那女尸正在我们面前不远处的一条石道上空悬着,她的头发紧紧缠绕着洞中从上而下自然生长出的一根细石柱,身子如抖糠般哆嗦不停,原本一身惨白的女尸此时脖颈处竟有一道殷红的勒痕,我忙扭头看向林小粟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不是我。”林小粟显然看懂了我的眼神,他紧皱眉头一手揽着我一手按向腰间说道:“刚才我急着护住你,根本来不及用我的牛筋绳。”
老者十三听林小粟这么一说,双眼直盯着女尸说道:“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么刚才实在蹊跷得很。凭我们这么多人如此小心如此在意,火光竟会突然熄灭,怎么会这样?”
他们说话之间,女尸的身子停止了颤抖,头发又再张牙舞爪地攀向四处的石柱或是石道,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冲着我们来而是面向我们急速后退的逃开。
女尸的异状让我们大吃一惊,均不知她怎么会有这突然的举动,先时那被鼠群咬伤的汉子老六在这时说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卜丽宝来了?”
“不会!”曲阿珍盯着远去的女尸,淡淡说道:“卜丽宝若在,还不让那女尸先杀了我们,做成几具干尸?咱们也不是什么宝贝,留着咱们好看还是值钱?那不是卜丽宝的手段。而且就算卜丽宝的赶尸术再高,若要操纵尸体做什么,总要与尸体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还从没听说有隔空操纵尸体的说法。现在这石洞内下部尽被黑水覆没,卜丽宝想要进来都难,这女尸的行为完全就是不受控的。”话说到这里曲阿珍顿了顿接着说道:“按道理来讲,这些尸体都是没有感觉没有意识的才对,怎么这个女尸却像是害怕什么在逃开一样?”
曲阿珍一番话语后,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我惊魂未定地盯着那已远去消失在黑暗中的女尸方向,平缓了下自己气息,暗道:当真是命大。念头刚转,那叫小七的少年已收回了小筒,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
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老者十三问道:“小七,怎么?”
“十三爷,”小七的双眼从我脸上移开看向老者说道:“刚才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
“什么?”那老八一声怪叫,双眼极为不满地盯着我们,就好像我们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小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一行有几个人我是心里有数的,若说多出一个人那怎么可能。
“就在她头上,是个孩子,好像被什么吊着。”小七双眼瞅向我说道,“绝不会有错。”
浑身一个哆嗦,我被这少年的话吓住了。难不成我身上也中了什么醒尸术,也被什么尸体缠上了?双眼看向曲阿珍,我妄图在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哪知这老太婆看我的眼神也是相当古怪。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卜丽宝!”既然已经安然无事,我自然是放开胆子对着众人说道:“那么黑,小七怎么可能会看到还有个人?难道他的眼睛跟我们不一样?一定是那女尸身上带着的阴风让火光熄灭的,至于她为什么跑,那只有那女尸知道,看我也没用啊!”
“哼哼,”曲阿珍听我这么一喊,不由阴阴一笑而后叹了口气说道:“老婆子居然弄错了。小掌柜,我本以为那女尸是在找个脚力吸食精魄,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那边那个傻小子。昨夜她出现在店里我就该看出来才对,她是在借尸。”
“借尸?”我纳闷。
“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她的目标根本就是你,她要的是附在你身上,借你的躯壳续她的尸命还她魂魄。”
“这......”我皱着眉,只觉得曲阿珍的话简直不可理喻,为什么倒霉的事都要我碰上,而且还是变着法的古怪?
“没事的,用不着怕。”林小粟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说道。
心里对林小粟的安慰倒是蛮感激的,可霎时脑海里就想到了什么,我苦着脸对他说:“别拍我的肩。人身三把火,头顶一把,肩头两把,或许是我的火气旺把她烧跑了,你现在把火拍灭了,一会她再来想不把身子借给她都不成了。”
林小粟听到我这句话,立刻给了我一个白眼,哼道:“鬼话连篇!这婆子疯,你也疯!”
曲阿珍哪想到林小粟一句话还牵连到她,不由瞪大眼睛看着林小粟,那表情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一旁的愚公众人则无视我们的吵嚷,只闷闷地说道:“十三爷,那小孩......”
“既然赶跑了阴尸,应该是友非敌。总之,都给我留个心眼。”
我瞪着十三爷,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他对小七的话就那么信,片刻前谁眼前都是一片黑乎乎的,保不准谁会看错什么,不是么?
效章哥守着水封见我们这边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吵出个名堂没,究竟心里好奇他疾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顺着路走!赶紧走!”曲阿珍一脸不快地说道。
想来小七的话也吓坏了她,话说完她起身要走,哪知胳膊便被那个老八一把揪住,“阿婆,别急,先前你说的什么石室,在哪里?”
曲阿珍被他一扯原本就要动怒,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冷笑道:“你们这群愚公,真是闲命长了,这时候竟还惦记那石室。”
“废话,既然知道我们愚公的来历,当然该知道我们的手段。”那老八颇为急躁地说道:“快说,石室在哪?”
我是真不明白这些愚公都是些什么人,石室中那些宝贝我是亲眼见过的,想必这些人也猜到了,居然这么念念不忘那些宝物,这真是人贪心祸已至。
“走!”林小粟这时冷冷瞪着老八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这时候他这个字的意思想必谁都明了,我看到愚公里不少人的手已经悄悄移动起来,而林小粟也松开了揽着我的胳膊,一脸戒备地看着这群人。
“大爷,行个方便吧。”那被称作十三的老者始终不急不躁,稳如磐石,此刻他话语沉稳地对着林小粟说道。
那老八却已急着喊道:“十三叔,不要求他,锦衣卫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你还不知道吗?”
林小粟只言未语,只双眼冷冷瞪着这些人,我不由得心里一阵懊恼,这原本看似缓和些的关系竟然因为那些宝物又要闹僵。
这时候曲阿珍一把拉着我向着水封那边走去,边走边说,“大爷,他们愿意留下来去石室,就叫他们去好了,反正也不碍咱们什么事。咱们走。”
“不行!”
身后是林小粟愤怒的咆哮。
曲阿珍一张脸很是平静地看向林小粟,淡淡说了句:“我在帮大爷你省力气呢。这墓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动的,或许用不着大爷动手,他们已经自作自受了。这洞很大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倘若一会你觉得他们都该死大可以追杀过来。眼下,那阴尸虽躲开了,到底没有离开,小掌柜还是处于危险之中,大爷你要不要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跟这些偷东西的贼计较呢?”
偷东西的贼?
我皱皱眉,心道这句话不正是犯了林小粟的忌讳。我那岩耳尚且说不清楚来路,这群人竟生生就是奔着宝物而来还明目张胆地要在林小粟面前偷盗,林小粟若是能放过他们那真是奇了。
果然,林小粟脸上现出一记怪笑,脚下纹丝未动,曲阿珍只好对着那群愚公喊道:“你们不是想发财吗,还不快去!洞道的尽头并不是死路。刚才你们救我们那里不是有个高台吗?高台紧贴的山壁是空的,后面有个石室,那石室里全是你们稀罕的东西。”
愚公们听曲阿珍这么一说,不由一边紧张地看着林小粟一边小心地倒退着身子,而林小粟的手猛地一按刀柄,愣是使得那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双方都是紧张的对视。
“想要拿好东西就要有过人的胆识,还要看你们有没有那福份!”曲阿珍竟似没看到林小粟的反应一般,继续对着那些愚公说着,而后才看向林小粟说道:“大爷,走了。”
曲阿珍淡淡一句话,随着那话说出口,簪子又一次指向我的喉咙,“别忘了咱们也是有要紧事的。”
林小粟冷眼瞟向曲阿珍,眼中盛满了恨意,而那群愚公眼见曲阿珍有顺水推舟的好意,忙纷纷顺着原路返回。
林小粟默不作声地向着我们走来,我心里对自己成了他莫大的累赘而惭愧,那曲阿珍却收回簪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大爷,若真是为咱大明朝着想,不如就放手让他们去做好了。大爷身在朝中岂不知为阻金人气焰皇上都掘金陵毁墓穴,那么若要论罪,皇上也是同罪吧。”
“住口!”林小粟脸上青筋暴起,低喝道:“皇上掘金陵那是为了护我大明江山气运,岂是他们这群鼠辈可比?”
“怎么就不能比?这些愚公虽然偷盗墓葬,可从不会犯我汉家人一土一草,他们专以异族王室的墓穴为目标。王者都是有那种命的人,王家墓葬更是盛敛王气的所在。皇上掘金陵为断金人的龙气,眼下奢崇明、安邦彦公然举兵叛乱就没有什么气?碍着大明朝咱天子的身份,婆婆我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龙气,但眼下他们兴风作浪的厉害,有这么一拨人放放这处古墓之中的王气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这处墓葬可是埋在这地下上千年的王墓。”
“厌胜之术,蒙人耳目,大爷会信吗?”
“皇上不是就信了。”曲阿珍冷笑一声,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爷我说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引诱皇上挖掘金陵的人其实另有祸心。”
听她这么一说,林小粟不由高皱眉头说道:“怎么讲?”
下巴颏向着愚公消失的洞口仰了仰,曲阿珍说道:“大爷您虽身在锦衣卫,可惜还是知之甚少,尤其是民间这些偏门左道。我一个老婆子都看出来掘金陵的蹊跷,皇上身边那位高人怎么可能不知?只怕是心里有鬼。”
“什么鬼?”林小粟追问更急。
“愚公那群人,大爷不要小看他们,别看他们现在只区区几人,想当年也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家伙。他们究竟起源于何时何地没人说得上也没人说得清,总之一个人也叫愚公一群人也叫愚公。之所以会称呼这群人为‘愚公’,其实是出自早先《列子•汤问》的一个故事愚公移山,与那故事描述不同,人们称这群人为愚公,实在是忌讳他们手段隐秘高超,只要是他们出手就没有挖不掉的山也没有盗不走的墓。”曲阿珍一边说一边走,我们为了听她说这群愚公的来历,步子也都紧紧跟着。
这一路走过来才发现这石道居然也是四通八达的,一条道走不了多远便会分出数条岔路口,只看得人一愣脚步就不知道该往哪条道上迈,偏这曲阿珍就像是没看到那些分岔的路口,只管不停步地一直走,还边走边说:“愚公最盛时该是元时。我汉人怎会屈服于异族的统治之下,于是宋亡时民间那些热血汉子便私下联络聚集,图谋东山再起早日复宋,民间大大小小的流派不少,愚公也是其中一支。与其他反抗、起义者不同,他们专门盗掘异族王公大墓,泄王气引纷乱,以从异族墓中取出的东西谋生。试想想,哪位王家愿意自己的祖坟被盗被刨,自然也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于是元时鞑子们对他们的追杀也最厉害。但凡在鞑子们的祖坟或者贵族墓葬附近见到汉人,不问究竟一概杀掉,到现在他们已破败的没多少人了。鞑子们为什么这么忌讳这些人出现在他们世居的地方,那是因为这些人中也有不少高手。这世间从来便是一物降一物,哪怕你有再高的道行也总有破解的门道,世人都道鞑子墓隐秘难寻,却不晓得这些人中有那好手段的一样寻得见也挖得到。”
曲阿珍说到这里话便停住了,看着林小粟她说道:“这些人里既然有这样的高手,那么有些事也就一看即知。当年皇上掘金陵时,京城不少人疾呼劝阻,最后竟被锦衣卫和东厂以大逆之罪下在牢中,如今金陵也掘了,鞑子们的气焰却未曾有半点消落,大爷不觉得奇怪吗?婆婆好清静,不愿给自己招惹些无聊的麻烦,不过也亏得你跟我走这一趟,总要给大爷说说让大爷长长见识才是。那些人里的老家伙不是一般人,若大爷对金陵之事感兴趣,不妨在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请教他一下。”
“下次见到?”林小粟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有下次吗?”
“进这地底都有规矩和说道的。一,便是不能两拨人同进。人心不古,父子同探墓穴还有子埋亲父的惨景更别说两拨互不相干的人了,谁信得过谁?哪一拨先得手出去后埋了另一拨都是有可能的事,所以那些愚公初时才会执意反对我们跟他们同进墓穴。其二便是不走回头路。这地底下溜一圈便是阎王殿走一遭,那是要快进快出的,多耽搁一时便多一份麻烦多一份危险,他们也该知道这规矩却死心眼非要回去,我只怕这麻烦就会接连不断的跟着来了。咱们一进墓就跟这群人纠缠在一起,怕没有那么容易甩脱他们,暂且走着瞧吧。”
“你老太婆知道的事情似乎也不少,我何必那么麻烦非要等着跟他们再见?”
听林小粟这么一说,曲阿珍讪讪一笑道:“有些话一定要点到为止。”
话语一停,曲阿珍的脚步也停住了。
被她讲的故事吸引,我还指望能再多听些,此刻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心急道:“婆婆,怎么了?”
“路不对。”
借着火光我看向前方依旧平坦的石道,急道:“对啊,前面有路。”
“你没发觉这条路一直在盘旋,我们一直在绕着圈走。这么大的石洞,我们才走了这么会就到了一个盘旋处,接着走下去恐怕不是有机关就是有陷阱。”
听她这么一讲,我心里暗骂这臭老太婆。
这刚才眼见那么多岔路口,问也不问看也不看她抬腿就走,现在带着我们来到这个她也说不出去处的地方了,她倒好,一句话推给我们,倒说起我们的察觉性差。
“我去探探。”林小粟轻语了一句,而后便要迈步走下去,那曲阿珍却拦住他道:“你没进过古墓,不知道这里头的凶险,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不行,你留下来照顾他们。”林小粟说着冲我们努了努嘴,哪知曲阿珍就说:“你还放心不下这丫头?你看不出来这丫头只怕是比你我的福份都大。昨夜你寻她一夜不见踪影,今晨她就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片刻前便是谁都对那阴尸措不及防偏她就好端端的让人虚惊一场,所以这洞里头,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安危即可。”
被曲阿珍这么一说,我撇撇嘴角不知她胡说八道些什么,而效章哥看着林小粟一付不放心的样子开口说道:“大爷,你尽管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放心小掌柜,我会照顾好她。”
听效章哥这么一说,林小粟才默默点了下头。
曲阿珍将手探入怀中又掏出一根小火棍点燃交给我们,这才与林小粟沿着石道继续走下去。
我和效章哥双腿一软坐在石道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水封发呆,我则仔细地打量起手中这根神奇的小火棍。
握在手中的它很是粗糙,那不是源于铁器与木制品的粗糙,而是一种生硬、扭曲的皮质感。我细细看着小火棍的外围,闻着那沁入鼻子的异味,暗暗断定这小火棍一定是什么动物的皮脂挤压扭合而成。小火棍的最中间是一根细长精亮的管子,管子中心插着捻,而四周的皮脂燃烧受热后浸出的油都透过小管子顶端密密的小孔渗入到管中,比起火把,这东西的确是方便携带方便使用。
看着小管子后端凸出的尖翘处,我好奇心一动,拔下头发上的簪子在那管子上用力一划。
这是典肆的刘老爷子教我的法子,因典肆里总有人会拿东西去典当,为了查清楚东西的材质便有无数种区别鉴定的法子。眼见小管尾部那淡淡很是不起眼的划痕,我不由暗道这曲阿珍当真是好东西多,只这区区不起眼的小火棍,中间这根管子竟是银质的。
银器,不但能延缓食物、奶水的腐臭,还能辨识毒物,有这么个小东西随身携带,还真是妙用无穷。
人正暗自惊叹,就听到效章哥的声音传来,“我害的你们两个落到这种地步,你生不生我气?”
双眼看向满脸愧疚之色的效章哥,我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和伙计硬缠着要跟你来的,如今怎么能因出了事就都推到你身上?我一点怪罪你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大家都能好端端的,也蛮有趣,起码知道了这么多的新鲜事。”
“可是,谁知道我们能不能好端端的出去。”
效章哥边说边垂下了头,脸笼罩在一片忧郁之中,我心道他只怕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脑子转的飞快想寻个什么话题岔开这尴尬的对话,哪知脑子这一转就琢磨起一件事来。
“不对啊,效章哥。”
“怎么?”效章听我这么一说,忙抬头看我。
我皱着眉头寻思了下说道:“咱们被愚公救出来的时候,那个口子立刻被一个大石盘盖住了。上面的洞道居然有一个大石盘?下面的洞道却干干净净,我怎么品这事都不太对劲。”
“只是一个石盘,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如果只是一个石盘,当然就没什么不对劲了,可是你记得吗,在愚公放铁链拉婆婆时她说的那句话:她要上去找个东西堵住那个口子,她怎么知道上面的洞道里一定有能堵住口子的东西?”
效章哥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说道:“难不成,又被那老太婆给骗了?”
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总是觉得怪怪的。那石盘看上去有些重量,绝不可能是她一个人能搬动的,石盘是在高处的洞道里,离地面这么高,想要把石盘弄上去绝非易事。而且,石盘上似乎刻画着什么,咱们离开的急,那时我没看清楚。”
效章哥听我这么一说,寻思了下轻声说道:“曲阿珍执意离开洞道赶紧走,完全不管那群愚公,这么说来是有些奇怪。要不,我们一会找个借口回去看一眼?”
我使劲点了下头作为回应,可是心里对曲阿珍与林小粟是否能走这回头路实在没底,毕竟片刻前,曲阿珍说的两条进地墓的规矩听上去实在是毫无纰漏。
我跟效章哥又再陷入沉默,效章哥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则在思量着一会该用怎样的话来打动曲阿珍和林小粟。
静谧的四周,耳边忽地就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我和效章哥都戒备着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可是那声音却广袤得很,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方向。听着这没出处的声音,心也不由开始惊慌。
“走!”效章哥轻声说出一个字,而后一边戒备着,一边拽起水封扛在身上。
我站在效章哥的身边,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后退。我知道我跟他此时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曲阿珍与林小粟能立即出现或是快点回来,可是小火棍照耀的石道,只有那越来越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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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楼上的几位:预知林小粟是谁,请继续关注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