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小说——美女如云的贤成开饭店

    
         改变一个村庄、小镇、社区后,他在改变这座城市
  
  
  序
  
  小说以程贤决定把女孩子陶颖炒作成明星为开头,同时试图改变四季青社区。四季青社区在市中心,有学校、菜市场、大型生活小区、城中村等。他一边利用陶颖来改变四季青社区,一边利用改变四季青社区的过程来炒作陶颖。
  小说慢慢展开后,可以了解到程贤当年的堕落生活,后来他搬到乡下生活,他为什么要改变一个村庄和一个小镇,用了哪些手段。一个一直相信金钱、权势、武力、美色、关系网的人如何受到一个小镇的尊重,成为一个重建乡村道德精神、一个培养乡村文化人才的人。再到,他为什么决定把陶颖炒作成一个女明星,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明星,要的是一个影响周围人的女孩子。最后,他为什么决定改变这座城市。
  一个村庄必须有自己强势的精神和归属感,否则会在许多个村庄中淹没。一个村庄如果不在许多个村庄中淹没,这个村庄必将给附近的村庄制造压力。同样,一个小镇的强势精神和归属感在哪里?一个社区,一座城市的精神在哪里?她们如何来影响另外的小镇、社区、城市?
  小说写了许多个人的成长,程贤的成长,村庄许多孩子的成长,城里许多孩子的成长。小说真正让大家看到个人的力量与存在,生命暂时的消失与遗忘,生活中的另一个世界------
  世界很大,一个人不可能改变世界,但可以给这个世界制造遗忘。
  
  这篇小说六年多来十几次重写,每一次重写,都会走得更远。用过几个小说名字。
  《作家的保姆》、《作家和保姆》、《如花似玉的少女杀手》、《个人能否给这个世界制造遗忘》、《美女如云的贤成开饭店》、《用一座城市来炒作一个女孩子》、《改变一个村庄、小镇、社区后,他改变这座城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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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用一座城市来炒作一个女孩子
  
  
  1
  程贤还记得陶颖十六岁的样子,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学生,这一年,他刚从城里搬到乡下生活。两年后,他决定改变这里的村庄,当时他利用过许多人,十八岁的陶颖只是其中一个,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听他的,他自然要对她好。陶颖十七岁和他学吉他,在镇里的各种酒席上唱歌,十九岁时,他请了大学里的一名副教授,教陶颖声乐。二零零四年秋天,他想用一座城市来炒作陶颖,让她成为一个明星。
  这一年,二十一岁的陶颖在“A乐”酒吧唱歌,每周一、三、五、六唱四个晚上。
  十月一日晚上,程贤晚上回饭店,看见刘一民和贾新两个男孩子正在用餐。村图书馆现在有八千多本书,大家希望快速到达一万。市古籍书店国庆期间举行图书大打折行动,图书有七折、五折,最低一折。陶颖打电话给刘一民,刘一民带着贾新进城购书。下午,两人选了三百多本书,晚上开租车的刘正刚接到他们的电话,过来一起把书放进车的后备箱,送他们到“贤成开”饭店门口。
  “晚上去A乐酒吧,看看陶颖唱歌。”贾新提议。
  国庆长假第一天,大街上热闹非凡,三个人来到“A乐”酒吧。酒吧里黑压压的人头,闪烁着镭射激光灯和弥漫着烟雾的舞台上,领舞的女孩子手把钢管,疯狂地扭动着身躯,酒精、色子、妖艳的女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欲望。三人穿过人群,找了一会,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一个男服务员跟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贾新说:“我们是小鱼的朋友,请你把小鱼叫来。”
  一个穿红色制服的漂亮女孩子轻跳跳走来,笑靥如花:“贾新,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小鱼是郊县的一个女孩子,家里条件一般,辛辛苦苦读完大专后没有找到好工作,和一个男同学的妹妹进了酒吧卖酒。一天,小鱼给客人送酒,被人撞了一下,几瓶酒摔在地上,和人争执起来。陶颖过来调解,两人聊天时知道她在哪里读的书,问她贾新知道吗?小鱼说,就那个喜欢武术的傻瓜?陶颖说是呀!小鱼说,我同学。陶颖回乡下排练话剧,贾新正在村里教几个孩子练习武术套路。她喊,贾新!勾勾食指,贾新走到她面前。她说,你在学校里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吧?哈,我知道是谁了!说完大步流星。贾新发呆一会,在后面大声喊叫着狂追。
  小鱼很快把酒送来,贾新要她别告诉陶颖他们来了。小鱼走后,三个人喝酒、聊天。
  舞台上的人在劲暴的音乐声中狂舞,角落里一对恋人亲吻,几个朋友嘻嘻哈哈,吧台上性感的女孩轻扭纤腰,晃悠雪白的大腿,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生走来走去,远处有人打台球,来回去卫生间的人------在一片喧闹声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徐徐响起,若隐若现,清亮而又坚定。喧闹声波浪般一层一层弱下去,女孩子的歌声缓缓浮上来,从她的角落,一圈一圈,整个酒吧安静下来。女孩子感觉到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坐在椅子上继续唱歌。
  程贤每个月来“A乐”酒吧两次,最近三个月,他每次来都能感觉到这种波浪般退潮又涨潮的声音。贾新吃惊地说:“乖乖,陶颖现在越来越牛了!”
  陶颖唱完一首歌,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今天一身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清爽,干练利落。她静了静,开口:“今天是国庆节第一天,大家开心吗?今天我很开兴,怎么开兴?遇到一个高中同学,几年不见,长漂亮了,个高了。有人说你高中的同学多大?还长个?一定穿高跟!告你,我一眼就瞧了,没穿。我瞧得特仔细,现在不是有内增高嘛!我说你这鞋挺漂亮,看看!看了,没发现。没发现什么?你们想错了,我是想看她袜子里有没有照片!学生的时候,我们女孩子追星,她喜欢一个男明星,房间里到处是这个男明星的海报、碟片。每天贴两张照片在自己的脚背上,睡觉时,贴两张照片在自己的脚底,否则睡不香。这跟人家睡前洗了热水澡后,睡觉香甜一样。有人问,如果她睡在别人家怎么办?她自然不肯了!有一天她在人家玩,外面突然下起大雨,走不了了------”
  “哥哥,这是我和陶颖两人改编的!”刘一民拍拍程贤的胳膊,“这是两个女孩子说的相声,名字叫《同学见面》,改一下可以单人说,相声还有一个名字,呵呵,你一定不晓得,叫《我们的爸爸、男朋友是小偷》。”
  “我们的爸爸、男朋友是小偷?”贾新在旁边惊呼一声。他是镇里的武术老师,练过许多年武术,程贤喊他有事了,说贾新,走,跟我打架去!他跟着去了。他是街舞王,翻跟头等别人不能做的他做起来轻松自如,练过截拳道,截拳道讲究瞬间的爆发力,这个用在他的舞蹈上面,小动作多,节奏感强。
  程贤说:“快,用酒堵住你的喉咙!”
  贾新左手举着酒瓶干一大口,侧过身子,右手抓着桌子对面的刘一民,让他快讲。刘一民推开他的手:“你这姿势就像僵尸一样,你不会听呀?你到上面跳舞去!”
  贾新一脸委屈:“我上去陶颖不就看见了嘛!”
  舞台上的陶颖停了一会后继续:“人家要她洗一下脚,她懒得洗,要她脱了袜子睡觉,她说习惯了穿着袜子睡觉。奇怪,分开几年比以前漂亮,个子长高!脚上也不贴照片了。作同学的时候她最爱和我较劲,她不和别人,专找我,比谁的学习好、谁的人子高、谁跑得快、谁最受男同学喜欢。有一次,我们打赌今天不看老师一眼。老师和我们讲话,我们不看她,低头。老师说,某某某,你抬头。打赌呢,不抬,不抬偏不抬。最后谁赢了,当然是她,怎么赢的?那一天,我们两人被老师带到办公室,我们还是不看老师,都低着头,就这样低着,或者望着别的地方,脖子有点难受,打赌呢!最后她哭了下来,拼命地哭,快要昏倒了的哭,别哭呀,哭什么呀,打赌呢!较劲呢!后来才明白,中计了。嗯,老师以为她有什么事情,放了她。我倒霉了------”
  陶颖讲到一半停下来,她的嘴角露出笑容,看着大家,眼神渐渐温柔开来:“今天讲到这里,后面的我现在还没有练好,等练好了再讲给大家听,相声名字叫《我们的爸爸、男朋友是小偷》。”
  台下面陆续有人鼓掌,掌声连成一片。这是陶颖第一次在酒吧里说相声,台下的客人纷纷嚷着,他们迫切想听相声的后半段。有一个女孩子大声说:“陶颖,我们不要你练好,我们想知道内容”
  陶颖笑:“你们不尊重艺术,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不理你们!”说完开始唱歌,一首结束,有人送花,下面是客人点歌。
  陶颖今天没有弹吉他,唱了三首半歌。半首歌送给一个今天过生日的女孩子。
  
  2
  晚上十一点五十,刘正刚开着出租车送他们回镇里。出租车从镇里开往村庄的途中,仲秋的凌晨,天上星星,乡间小路上几盏路灯,昏黄的光芒,村庄一片柔情。车子在一间白色小楼前停下,贾新下车去敲门。小楼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谁呀?”
  贾新说:“姐姐,是我们,贾新。”
  门开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天蓝色吊带裙出来,二十三四岁,程贤的保姆净儿。净儿看见程贤,奇怪:“嗳,你怎么回来了?”再手指指大家,“你们一起?”
  大家都说净儿是程贤的女朋友。净儿一直说,我是他的保姆嘛!但没人相信。大家有时叫她的名字,王净,有时叫,净啊!净啊!这是跟着程贤学的。程贤和王净经常在外地,净儿是他在外面的叫法,回城后叫净儿有点别扭,程贤直接叫,净啊,或者一个字,净。净儿一下子过来,问什么事啊?
  大家一起把书往屋里搬,净儿泡茶,准备点吃的。刘一民和贾新连声说不吃,肚子不饿。净儿说有中秋节陶颖送的月饼,刘正刚立即喊:“是陶颖送的我就吃,不吃白不吃。”
  几个人聊着天把一百本书搬进屋,刘正刚开车送刘一民和贾新回去。今天,程贤本来没有打算回乡下,在酒吧里,他问刘一民和陶颖的话剧排练得怎样?刘一民是村话剧团团长,平日里他在乡下,陶颖经常在城里,两人排练的时间不多,最近两人用电脑视频排练话剧。刘一民说在视频里主要是对台词、听声音、找感觉,不对了可以互相交流,一开始看着本子读台词,到了后来可以闭上眼睛对话,在视频里肢体语言差许多,只能找一个大概的印象------
  程贤冲完澡出来,看着净儿,抓抓自己的下面,说:“我想穿衣服。”
  这个暗号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净儿说:“我感冒呢!
  净儿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她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感冒,冬天则有一半的时间,常常连着感冒十几天。问好了吗?还没有。然后后悔的表情,我又感冒了。或者一脸平静地看着程贤,说我在感冒!
  程贤闭上眼睛快睡着了,又叮嘱净儿一次:“哎,明天赶快买一个回来,噢不,买两个!”
  天亮了很久,程贤醒来,楼下许多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推开窗户,远处的田野,村庄的小路上,几个人前前后后跑着步,一个人看见程贤,跳起来挥挥手,程贤没有反应,他大声喊起来。
  程贤下楼,孩子们喊:“叔叔早!叔叔好!叔叔早上好!”十三岁的夏夏今天把头发盘起来了,特别漂亮。夏夏是一个孤儿,在镇里许多人眼中,夏夏就是他的女儿。昨天晚上的书已被刘一民、小亮、孙坚等人捧到村图书馆里了。他洗脸、刷牙,夏夏为他泡茶,问泡什么茶?他随便。夏夏说泡龙井吧!净儿从外面回来,把冰箱打开,告诉他谁家送了馄蚀、饺子,谁家送了肉圆、龙虾等。问他早上吃什么?他也随便。净儿关上冰箱门,再告诉他谁送的茶叶,谁送了香烟。
  程贤喝茶,自己卷烟,卷好后,旁边的夏夏给他点燃。馄饨面下好了,夏夏先尝一口:“熟了,真好吃。”
  吃完后,程贤捧着茶杯去村图书馆。途中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递烟,有的邀请他中午去自己家喝酒,他看见一个送肉圆给自己的少妇,停一会,说两句话。和一个老年人握手说:“你最近身体很好。”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握手说:“你怀孕了,我手一握便知道了,恭喜!”女孩子有点不好意思,旁边的人嚷开了:“程贤吹牛!吹牛,一定是听小王净说的!”
  村图书馆在刘洋家,程贤走到刘洋家附近,听到图书馆里几个人在说话,刘一民、陶颖的舅舅和刘馆长的声音。他刚进图书馆门,外面送报刊、信件的邮递员到了,大声说:“程贤,我有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怎么有时间在乡下的。”
  邮递员走后,程贤在图书馆里边翻报纸,边跟大家聊天。村里人都希望图书馆越来越壮观,村歌舞团、话剧团、书画团、美食团、服装设计工作团等各拿走两三百本书,不然,村图书馆的书会更多。
  程贤中午回家,刚走近屋门,已经有十几个孩子过来玩,大家一块吃饭。吃饭时陆续有大人、孩子过来,有的端着饭碗,有的带着家里的好菜,有孩子的家长打电话过来,问自己家的孩子是否在这里吃饭。
  午饭后,程贤在村里的书画团、歌舞团、话剧团、服装设计工作团等地方走了走,和大家聊聊天,嘱咐没有视频的团队赶紧去买,以后他在城里通过视频看他们的成绩。话剧团旁边是村台球室,里面有三张台球桌,来打球的人都会自动投硬币在一个木头箱子里,留给话剧团买道具用。村庄里许多几岁的小孩子喜欢把硬币投进木头箱子,大人让投,投多了阻止,孩子偏要闹着投,因为孩子看着别人在投,大人笑着告诉大家,自己家的孩子投了多少。硬币多了到银行换,总去换不好,去村庄小卖铺,来回周转,不用再去银行。
  晚上镇里一家花店开业,程贤去吃饭,镇里还有一个老年人的生日,净儿代替他去。
  三日上午,陶颖从城里回乡下,见到程贤说:“叔叔,我睡了三个小时。”
  “怎么不多睡一点?”
  “晚上再补回来。” 陶颖娇声说着,她把一份打印稿递给程贤,“我知道你前天晚上去酒吧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用视频排练话剧,怎么不告诉我?”
  “报复呀?哈哈!”陶颖是乡下话剧团和歌舞团的演员,兼职老师,只有年纪比她大十岁或小十岁的,偶尔喊喊她陶教师。她一般周二、周四、周日的中午回乡下,呆一夜,第二天的下午回城,晚上去酒吧唱歌。
  “那个相声名字很诱人,什么时候在酒吧里讲完?”
  “咱们视频里见!”
  下午,程贤和净儿回城,净儿去见自己的亲戚,程贤回“贤成开”饭店。
  3
  在饭店门口,一个穿红色T恤的男孩子正急匆匆走来,男孩子看见程贤迟疑了一会,走进饭店。程贤跟进来,男孩子对饭店里漂亮的女服务员任佳说自己的电脑坏了,什么都看不见,正急着用呢!任佳说别着急,我给你打个电话。男孩子点着头说好,又回头瞟一眼程贤。一个女服务员在给客人画画,是“小画”,她喜欢画画,一天她给程贤画肖像,别的同事看见了,让他画,后来客人看见了,让她画。饭店里同事几乎让她画遍了,她现在更多给客人们画画肖像,画过恋人像、夫妻像、母女像等。她小时候想过当画家,现在想当漫画家。客人们都喜欢她。包间里,领班洋子正在培训新的服务员。
  这段时间,饭店没有上客,仍有许多人过来玩,都是住在附近的。他们和饭店里的关系特别好,附近有什么事情了可以找饭店帮忙,比如水、电等维修问题找饭店,家里孩子、老人生病了找饭店,一些孤寡老人,饭店里有人定期去看望。他们有事情了来饭店直接找服务员、领班、厨师或者副经理,极少找程贤。
  傍晚净儿来了,饭店里的员工都喜欢她,和她聊天。饭后,程贤和她去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在街头的木头长椅上坐下聊天,净儿说片子不错,程贤说刚过去的女孩子大腿很性感。晚上十点半,旁边一个小女孩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个女孩子白衬衫、黄裤子、粉红球鞋,单独坐在另一张木头长椅上快一小时了。净儿走过去和小女孩说话,一会过来告诉程贤,小女孩十二岁,叫叶根芸,父母亲离婚,一个也不要她。他们请根芸吃饭,饭后把她安置在一家旅馆。
  从旅馆出来的路上,净儿说:“把她带到乡下来吧。”程贤想着饭店里的事情,净儿还在继续。“她爸爸妈妈都不在这个城市,怎么办呀?”
  程贤骂道:“你这猪脑子,傻B一个,带她到乡下去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净儿笑:“我今天晚上没吃多少,正准备减肥呢!”
  夜晚的街灯无比闪烁,程贤边走边想,自己的饭店,乡下的话剧团和图书馆,他现在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乡下度过,最后想着陶颖以后的生活。
  今天春天,陶颖在酒吧里受到一些混混们的纠缠,程贤可以轻松找人摆平,但他让陶颖捐一万元钱给一个有病的孩子,告诉她,上了电视后,那些混混不好意思再纠缠她。程贤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他一直希望陶颖成为一个明星,捐钱这件事情在以后可以利用。这座城市的人开始真正关注陶颖的不是捐钱,是她接受采访时的落落大方、镇定自若,和机智的话语。“我希望在我以后记得,我二十一岁时做过的事情。”“有时候我觉得无聊,人在无聊的时候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很好玩,哈哈!”“我决定在我二十四岁之前一无所有,真正的一穷二白,嘿嘿”------六月初,程贤接到陶颖的电话,说自己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阿姨。如果有人惊叹,陶颖真是一个好孩子呀!只有他知道,陶颖做了给他看的。这次,他仍旧觉得陶颖收留的阿姨是一张牌,随时可以利用。
  回到住处,一踏进屋门,程贤瞬间想到了让陶颖来照顾根芸,他要利用这个孩子来帮助陶颖成名。他朝净儿点点头:“噢,你说的不错。”接着告诉净儿,他要用一座城市来炒作陶颖。
  净儿得意地蹦起来:“好,你这个猪脑子,大傻B一个!”
  程贤越想越兴奋,要净儿过来。净儿走过去,安静地和他亲吻。他“啊”叫了一声,把净儿推开:“你咬我,你知道不知道,很疼!”
  净儿笑:“我知道。”
  程贤眼睛瞪起来:“知道还咬?”
  净儿说:“我牙痒嘛!”
  “那我现在手痒!”
  天亮了,程贤还在睡着,净儿怕根芸离开旅馆,早早去接她。在外面两人吃早饭时,净儿告诉根芸,把她交给一个大姐姐,这个大姐姐人非常好。
  程贤上午回饭店,午饭后,他开车到文化宫东大门接净儿和根芸。净儿把给根芸买的衣服递到他眼前,说上午打了电话给陶颖。他把净儿送到201路站牌,让她乘公交车回乡下。
  净儿接下去的几天会很忙,要参加不同的酒席,一个副镇长的儿子结婚,一个村里老大爷过六十岁生日,一个孩子过周岁。大家都知道程贤很忙,程贤不忙他们也不知道,有净儿过来参加,他们觉得特有面子。
  程贤带着根芸开车去四季青陶颖的住处,下车,到了三楼,程贤刚要敲门,门开了。一名衣着清洁的中年妇女说:“程贤来了,我们在阳台上看到你们了。”
  程贤喊:“姨妈。”拉拉根芸的手,“喊姨奶奶。”
  根芸细声细气地喊:“姨奶奶。”
  “唉,孩子过来!”姨妈亲热地把根芸拉到自己身边。
  “叔叔,”从房间里探出一张脸,陶颖歪着身子,“我正在为根芸整理房间呢!根芸,过来,看看你的房间怎么样。”
  姨妈给程贤泡茶,坐下说:“我想让小孩子和我睡一个房间,在我房间里放一张床好了,陶颖非要腾出一个房间给她。”这幢房子三个房间,陶颖和姨妈两人各一间,一间是她的工作室,现在根芸睡她的房间,她到工作室来睡。
  程贤听了喊:“陶颖,过来。”
  姨妈是陶颖收留的那名中年妇女。别人问她和这个中年妇女的关系,她说是自己的姨妈,大家跟着喊姨妈。两个月前,程贤接到陶颖父母亲的电话,说程贤,我们家陶颖收留了一个老奶奶。程贤说不是老奶奶,人家才五十多岁。程贤回乡下,他们来到程贤面前继续说,程贤,你说说陶颖。程贤说,你们家女儿是好女孩子,越来越懂事了。如果没有姨妈,程贤不会想到把根芸交到陶颖手上,有了姨妈,正好可以帮助陶颖照顾。
  被程贤说了几句,陶颖笑着同意让根芸和姨妈睡了。在阳台上,她给程贤洗头,程贤说根芸在她这里可能呆很长一段时间。她说没问题。程贤说如果一辈子呢?陶颖看一眼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的根芸,笑着摇摇头。
  程贤离开时,陶颖抓住根芸的小手晃了晃:“叔叔,你放心好了。”
  和陶颖分开后,程贤沉默了一会,他现在考虑的不是陶颖怎么样出名,一座城市来炒作她足够了!他想的是,成名后的陶颖干什么呢?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看着眼前的人流,他再次兴奋起来,他决定先让陶颖建小区图书馆。
  4
  程贤五日晚上去刘王庄一个朋友家坐客。净儿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感冒,他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参加酒席。
  刘王庄以前是一个村庄,二十年前紧靠在城边上,现在刘王庄的位置是市中心,在四季青小区的南边,周围有繁华的商业区,饭店、舞厅、宾馆、浴室、超市、大排档、美容店、棋牌室、游戏机室、服装店、杂货店、网吧、药店、蛋糕房、旅馆等等应有尽有。每天华灯初上,大街、小街都热闹开来,饭菜的香味、车流的声音、穿着暴露的女孩、下班的大人、放学的小孩、来吃饭的客人等等。
  程贤到了刘王庄,在一个巷子口碰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短裤背心,白白的奶子快跑出来了,小屁股摇呀摇。转过一个巷子,一个男青年正在打一个穿桔黄色裙子的女孩子,打得不轻不重,旁边站着另一个瘦瘦的男青年。“你打我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女的骂,扭过身望着瘦瘦的男青年,“他凭什么打我?你是我老公你同学打我也不帮我?你是我老公也不帮我?”打女孩子的男青年走了,女孩子继续骂瘦瘦的男青年:“他老婆当妓,你也要我当,我们的儿子都五岁了,你要我当妓,那钱来得是快,但我们一定要这样干吗?我们出来干什么来了?”瘦瘦的男青年始终不说话。
  晚上程贤酒多了,睡在朋友家。
  凌晨,一阵凄惨的叫声爬进程贤的脑子,他翻一下身,听出是在楼下。怎么又打架了,操。他走到阳台上,朝楼下望,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打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他抓住女的胳膊,拼命地拖着,那女孩子的衣服被扯坏了,露出胸罩和半个白花花的屁股。她赖着不愿意走,男人火了,站起来踹上几脚,抓着女孩子的头发走。女孩子大声喊:“放开!,我疼!”跟着站起来。男人说:“疼你妈逼呢,你走不走?”女孩子蹲在地上:“我不走!”和她同伙的两个女孩子说:“走吧,不走他还要打你。”男人突然迫不及待地上前踢了两脚,女孩子“啊哈啊哈”地蜷缩着身子。“你不走是不是?不走我把你衣服剥了。”女孩子说:“脱吧,我自己脱。”女孩子很快把一件T恤脱了,只露出胸罩。男人骂道:“妈逼的!”再次上来抓住女孩子的一只手,要拖她起来。
  刘王庄,一直很乱,当地派出所最怕的是这里。这里小偷多,偷什么的都有,偷车、偷钱、偷女人内衣的。小姐多、情人多、闲杂人员和打架的人多。程贤一开始看时笑着,他以为是小姐。在他点起一根烟,抽到一半时,楼下传来更凄惨的叫声。他迅速趴到窗子口,女孩子躺在水泥地上,男人拖着她走,光光的皮肤被拖了七八米远。
  女孩子跟着男人走了,一切静下来。
  凌晨一点半,程贤回屋,女孩子凄惨的叫声回荡在他耳边。一般他喝多了酒,醒来后,有了点心事,再难入眠。睡不着觉,胡思乱想,到了三点才兴奋起来,越来越兴奋,站在窗边,看着天渐渐发白。他好久没有疯狂了,他决定把陶颖炒作成明星也没这么热血沸腾。
  六日晚上,陶颖在迪厅里唱完歌,有人打她手机,是叔叔程贤。
  快凌晨了,大街上仍旧有许多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快速穿过大街,飘逸的长头如同她纤细的腰身,路上许多人盯着她看,看着她拐进方家胡同。女孩子穿着白色长袖T恤,外面一件黄色的短袖披肩,蓝色牛仔裤,她穿过方家胡同,在另一条小街上停了一会,等两辆轿车过去,走向二十米远的德大餐厅。
  “叔叔,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是想问根芸吗?我刚打过电话,她已经睡觉了。”
  程贤看着陶颖说:“不是,是关于建图书馆的事情,你上次和我说四季青小区没有图书馆,你可以想办法建一个?”
  “是要我建图书馆?”陶颖一脸疑惑。
  陶颖六月份搬到四季青小区,一个月后告诉程贤,楼下面的居委会小组,楼上是棋牌室,楼下办公室旁边空着一间大房子,谁家有事,如有人过生日,或者有人去世,都可以借用一下。程贤想用这间空房建个小区图书馆。
  “嗯,有困难吗?”
  陶颖想了会摇摇头:“暂时没有。”她不问为什么,一直以来,叔叔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叔叔以后一定会告诉自己答案。
  用完餐后,程贤把一个本子递给陶颖,这是他为陶颖写的一个话剧剧本,让陶颖回去好好看看,以后可能在四季青小区的广场上演出这个话剧。
  “我想改变这个小区。”程贤说。
  陶颖这时控制不住,急急问:“为什么?”
  程贤是一个写话剧、演话剧的人,一个组织乡村话剧演出、培养乡村话剧演员和观众的人,但今天凌晨发生的一件事情,令他第一次想到了在城里演出话剧。他告诉陶颖后问:“陶颖,知道如何改变这个城中村吗?”
  “不知道。”
  “首先要改变四季青小区------”
  这天晚上,程贤没有告诉陶颖改变四季青小区的真正目的,他并不关心城中村,他只不过要利用改变四季青小区的过程,把陶颖炒作成明星。这和把根芸交给陶颖,让她建小区图书馆的目的一样。
  5
  两个月前的夏天晚上,华新中学的一些学生来到四季青小区的草坪上,他们把音乐打开,稍作打扮后开始演出话剧。话剧的内容是关于学生、老师和家长之间发生的小磨擦。小区里许多人跑过来看,老人、大人、孩子们。
  华新中学是程贤的母校,学校以出了他这样一个著名作家为荣。华新中学话剧团刚刚组建九个月,团长是十八岁的女学生钟爱英,小名英子。程贤当时正在北京,英子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从北京回来要英子再演出一次,英子则组织同学们几天后来到四季青小区。程贤和陶颖一块看了话剧,看了话剧后并没有想太多,两个月后的现在,他觉得要利用一下。
  九日下午,程贤在华新中学外面的小店铺等英子,他背对着学校,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
  一会,一个穿小白裙子、梳学生头的女学生从学校里出来,一蹦一跳着穿过马路,往常一样来到程贤身后喊:“叔叔。“
  程贤回过头问:“英子,最近学习怎么样?”
  英子说:“挺好的。”
  “明年就要高考了,不能放松自己。”
  “嘻嘻,我知道,找我有事吗?”
  傍晚,程贤和英子一块吃兰州拉面时问了华新中学话剧团的情况。话剧团刚成立时,学校老师大部分反对过,时间一长,那些赞成的也有了意见,他们以为学生们办话剧团只是一时兴起,从没考虑过学生们能把话剧团搞得热闹起来。一些学生的家长在家里和孩子吵架,跑到学校找校长和班主任。话剧团面临解散时,英子和同学们提出了各种意见,最后校方作了种种限制,比如高三学生不允许参加话剧表演。
  英子正在读高三,程贤和她说了要在四季青小区里演出话剧的事情。
  “就只是演出话剧吗?”英子问。
  “还有别的,告诉你,陶颖要在四季青小区里办图书馆。”
  “好呀,她没有告诉我!”英子恨恨地说。陶颖的外婆家和英子邻居,经常来外婆家小住的陶颖和英子很熟。
  “星期三晚上和她说的,还不知她如何办起来。”
  “噢,我的任务是什么,我的任务是什么,就是在小区里演出话剧?”英子突然想起来了急急地问。
  “你现在读高三,不能妨碍你们学习,你能不能让话剧团里高一高二的学生来演出,只要求他们一个月演出一场,我怕你们老师和学生的家长有意见。”
  “这个交给我。”英子信心十足。
  英子回学校,程贤去朋友小陆子开的休闲中心洗澡。小陆子一个朋友的父亲在四季青小区承包了旱冰场,他想转让过来,用这个旱冰场作为话剧、歌舞表演的舞台,旱冰场两边各有一个篮球架,到时候可以打打篮球。
  凌晨,程贤程贤带着几件清朝的戏服,坐刘正刚的出租车回乡下。
  程贤在乡下呆了一天,十一日回城。晚上,服务员“董门卫”像中了奖一样告诉饭店里的许多人:“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和同学去‘ A乐’酒吧玩,知道了一件大事情,陶颖正在让大家捐书,知道为什么吗?她要在四季青小区建图书馆!”
  程贤奇怪陶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他要陶颖办图书馆时早已算好,可以从村庄的图书馆和镇里的图书馆借调一千本书过来,当然可以更多,两三千本都可以。在他心中,小区图书馆一定要建,即使社区主任不同意也要建,就像当初他要建小镇图书馆,镇领导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小镇图书馆刚建时,村图书馆支援了一千本书,半年后陆续还了,村图书馆要利息,镇图书馆多还了十本好书。如果社区领导不把闲置着的房间腾出来办图书馆,他可以让陶颖在小区的马路边租个一楼的两室一厅建图书馆,除了给社区领导制造压力,更容易炒作陶颖。
  十三日晚上,程贤在饭店开会,他说要让饭店里唱歌、跳舞的女孩子去外面,像小区里、广场上、公园等等一些地方演出。
  “程贤,你是在做广告、搞宣传!”领班洋子用力一拍桌子,他是英子的表姐。
  程贤让女孩子们去四季青小区里演出,一时找不到理由,他不会说出自己要改变四季青小区,以及把陶颖炒作成一位明星的计划。洋子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这也是一次做广告的好机会!
  6
  十八日下午,四季青小区的旱冰场上来了九个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穿着红色运动服、白色球鞋,四对四开始打篮球,另三个人随时替换她们。
  四季青小区是老小区,小区里现在有一所小学,两所幼儿园,一个很大的中心广场,广场里有游泳室、旱冰场、亭子、大片绿地。广场南边是河,这条河把小区分成两半,东西北是路,为了方便,许多小区外的路人穿小区而过。旱冰场一般周一至周五晚上开业,周六和周日下午、晚上开业,两小时两块钱,偶尔休息。旱冰场很简单,没有坡,全是平的水磨石,旱冰场的两边各有一个篮球架。
  女孩子们打了二十分钟个个累得娇喘吁吁,只投中三个篮球。女孩子们拿着报纸放在旱冰场靠边的台阶上,坐下休息。两个女孩子买了冷饮回来,大家边吃边聊天,一会后,两个女孩子练习投篮,投累了,坐下休息,看几个女孩子继续四对四打篮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个男人认出她们来:“你们是贤成开饭店里的吧?”
  “贤成开”饭店生意红火,饭店里美女如云,多才多艺,会跳舞、唱歌、画画、书法、下棋等。路上有人看见这些美女喊,“细腰”!“董门卫”!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安静地站住,朝他们莞尔一笑。经常来“贤成开”吃饭的人和这些女孩子都很熟了,亲热地喊她们,“细腰”、“董门卫”、“小画”、“黑苹果”、“俏东北”、“小朱茵”------
  在球场上正奔跑着的“黑苹果”说:“是啊!”
  那男人说:“我在你们饭店吃过几回。”
  “黑苹果”说:“下次多来照顾我们的饭店生意。”说完唱起“贤成开”饭店的店歌。
  贤成开,贤成开
  饭店干净明亮人人爱
  服务员为你把花戴
  一大早走近贤成开
  许多人坐着在等待
  你从哪里来
  我从东边来
  你从哪里来
  我从西边来
  南边来北边来
  我家旁边贤成开
  啦------
  贤成开,贤成开
  远处走来两小孩
  着急用力把手拍
  时间长了有点发呆
  服务员连喊在不在
  ------
  这首店歌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能够听到,报纸上有,电视上有。常常有人问,“你们知道“贤成开”里的员工最低多少钱一个月?”“多少钱?”“没有低于一千以下的。”“不会吧?别的饭店服务员一般都六百。”“真的!”于是“贤成开”饭店的员工在外面被人问,你在哪里工作?他们则得意地说,在“贤成开”。
  围观的人听着“黑苹果”唱歌,个个夸好,也有人议论,怎么“贤成开”饭店的女孩子来这里打篮球。
  几个漂亮的女孩子继续打球,许多围观的人努力为她们加油:“中了!中了!”“用点力!轻了!轻了!”“中了!呀,没中!”“投中了!”------七八分钟了没投中一球,人家要她们站着不动投。一个老头乐个不停:“站着不动也投不进去,我一直着着!”
  四点钟,这些女孩子骑车离开。
  接下去的几天,每天下午,“贤成开”饭店里的女孩子来小区里打球,住在小区里的陶颖带着根芸过来,偶尔加入队伍中投几个球,或者拿着吉他在旁边唱歌。以前陶颖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吉他,现在不同,饭店里的女孩子她都熟悉。什么时候在小区里演出话剧呢?叔叔告诉她,先要让这个广场成为一个中心。
  二十三日是星期六,上午小区的广场上有许多人,放风筝、遛狗、晨炼、晒太阳、看书、谈情说爱------旱冰场上空空荡荡。九点钟,“贤成开”饭店的女孩子骑着自行车一路过来,下车后,熟悉的人和她们打招呼,问她们怎么今天上午来打球?旁边人立即说:“笨哟,下午旱冰场开业,她们打不成。”
  几个女孩子打篮球,广场上的人围过来,纷纷为她们加油。打了二十分钟,小区里有两个女孩子加入进来,一个队分一个。其中一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在旁边幸福地看着。十点五十,女孩子们骑车离开了。广场上的刘大妈说:“明天上午再来。”女孩子们笑:“准时报到!”
  月底,小区里打篮球的多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的女学生,三十多岁的女人,打篮球的开始分成两队,“贤成开”饭店为一队,四季青小区算一队。球场上的人打球,旁边有各自的啦啦队,“贤成开”饭店唱自己的店歌来加油,陶颖算作小区的一员,她写几句歌词,谱上简单的曲子,让小区这边的人喊口号加油。旱冰场上从此不再寂寞,总有女孩子来练习投篮、罚篮,为了更好地比赛。
  其间出现一些状况,一些男孩子过来凑热闹,把地盘占了。女孩子们要他们在比赛的时间里让出来,男孩子们不听,一会说要加入比赛中,一会说旱冰场不是她们开的,谁来得早谁用。程贤原以为旱冰场的老板不让女孩子们打篮球,没料到男孩子们来捣乱,不重要了,旱冰场即将转让过来。其实女孩子们也有本领,她们让大爷大妈们早早把地盘占了,有的大爷大妈高兴了,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在旱冰场上散步,等待着女孩子们的到来。几次折腾后,男孩子们收敛了许多。
  七日上午,周六,“贤成开”饭店里的女孩子准时来到小区,和她们一块来的还有饭店附近的几个女孩子,打球的人更多了。旱冰场上的篮球打得热火朝天,饭店的几个女孩子在一个亭子里排练话剧,她们拿着本子,对着台词。许多人注意到她们,问她们在干什么?她们说在排练话剧、小品。大家想看,女孩子们把以前在饭店里演过的话剧、小品演给大家看。这时候,小区里人感兴趣的不仅仅是篮球,还有饭店里女孩子们的演出。
  十一月中旬,小区里打篮球的女孩子有三四十个了,小区里五六个女孩子加入话剧的排练中,她们觉得话剧很新鲜。
  改变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必须有一个交流的平台,必须有出色的人出现,两者缺一不可,这是程贤改变村庄和小镇时的基本经验。即使改变不了这个地方,也可以给这个地方制造遗忘。
  此时的程贤整天被激情环绕,他原来利用改变四季青小区的过程,炒作陶颖,现在他是真正地想改变这个小区了。他还发现从陶颖十八岁开始利用她,现在仍旧在利用她。
           第二章、程贤决定改变这里的村庄
  
  
  1
  小学二年级开始,程贤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缺点,小便频繁,更要命的是,他常常会在一节课刚开始的前十分钟有了尿意。他每天都会在课堂上把小手举得高高。
  “程贤,你回答问题。”老师指指把小手举得高高的程贤。
  “老师,我小便。”程贤站起身。
  一次、两次,多了便被老师责怪和和同学们取笑。他渐渐收敛了一些,有尿意了经常两条小腿很痛苦地合并着,扭来扭去,小脸涨得痛红。最害怕的是老师拖课,因为下课铃声响了,他正准备往厕所冲,多痛快呀。可老师没有宣布下课,继续在讲,他控制不住了,只有隔着裤子握着自己小小的家伙,用力握,疼了、麻木了就感觉不到尿意。但松开手后,小便偶尔溢到裤子上一些。他告诉父母亲,父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他们早上喝稀粥,让他捞干饭吃。
  小便频繁这个毛病一直到程贤进入中学,不知不觉好了,然后遇到另一件让他难堪的事,十四岁初二下学期,他身体下面的家伙经常硬挺挺的,面前有人站着也会这样。学校参加乒乓球比赛,就快轮到他,可穿牛仔裤的他下面挺了起来。
  “程贤,快呀,轮到你了!”大家都在喊。
  程贤脸色涨得通红,浑身发火,最后还是硬挺挺地参加了比赛。
  在十六岁前,程贤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很少和人打架,对父母亲言听计从,受到老师、亲戚、邻居们的夸奖。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亲生活非常压抑。母亲认识父亲之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在家人陪同下见过两次面,男朋友因病去世,然后认识父亲。爷爷奶奶认为母亲不吉利,不同意婚事。父亲母亲结婚后,生活艰难,养了两个女儿,只到儿子程贤出生才被爷爷奶奶接受。父母亲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每天回家吃饭,生意越来越忙,让程贤和两位姐姐去爷爷奶奶和亲戚家吃,或者给他们钱买了吃。钱挣得更多的时候,父母亲开始和身边的许多人关系紧张,不时吵架,打过邻居。邻居去了几次派出所,父亲喊了五六个混混拿着铁棍连续几天在邻居家门口晃来晃去,邻居家十几岁的女孩子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上学。他们把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还给了爷爷奶奶,旧事重提,对他们恶言恶语,重新买房,豪华装修。程贤故意冷淡最疼爱自己的外公外婆,来报复父母亲,父母亲怀疑是他的爷爷奶奶背后捣鬼。
  程贤拿着刀傍晚出门,夜里不回家,逃过一次课,做一些父母亲反感和害怕的事情,这些都没有吓住父母亲。高中一毕业,他和同学一块打工,说不想上大学了,二十天后,在万分恐惧中哭着和爷爷奶奶拿了钱去天津上大学。爷爷奶奶在电话里告诉他:“小贤,你爸爸妈妈把钱还给我们了,刚和我们吵过,其实他们准备把钱给你了,说你性格太倔,想让你吃一点苦。”
  程贤在天津上大学,身体的冲动缓缓加剧,不受他控制,常会在公众场合硬起来,让他提心吊胆。每到了晚上,躺在寝室小床上,都要想一会女人才能入眠。他在大学里打工,干过家教,搬家工,推销员,短时间的工厂工人,打工时因为清高、不合群,经常被人欺负,他更加埋怨父母亲。“爸爸,我前几天打工,差点从三楼摔下去。”在电话里,他很得意,或者说,“妈妈,我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昨天被车撞了!”他的女友高静菲在旁边听了乐,知道他又在吓唬自己的父母亲。
  程贤大二打工时认识了公司经理的女儿高静菲,两人经常跑到僻静的地方聊天,一起吃东西,说一些家里的事情。高静菲说自己的父亲发财后便开始在外面有了女人,她担心外面的女人如果有了孩子会怎样,如果是男孩子呢?高静菲说自己可能会去国外上学。程贤要她别去。程贤寒假回去后非常想恋这个对家庭、生活感到绝望的女孩子,春节过后提前回校。自从和高静菲第一次亲密后,两人在一起,他的下面许多时候是硬挺挺的,随时可以亲热。他带高静菲回家一次,因爷爷奶奶和父母亲吵架。回到天津,两人在外面租了一间房,高静菲工作,程贤边上学边打工。经理拼命地找寻着他们,去程贤的学校和住处,见到程贤一通打骂,高静菲只好回到家中,被关起来。程贤爬到高静菲的房间里,或者高静菲从阳台上爬下来。高静菲的所有亲戚、朋友都不支持她和程贤在一起,他们拿她没有办法,找程贤算账。高静菲用手帕给程贤擦血,哭:“以后他们再打你,你一定要还手,笨蛋,不用客气!” 程贤被学校退学,他和高静菲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居住,有两次差一点被经理派的人发现,重新租房子、买东西、换工作。十一月初的一天,高静菲得了急性阑尾炎,她的父亲在程贤面前跪下来,请他和高静菲分手。程贤提出了要求,经理不要再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程贤从天津回来,父母亲要他做生意,或者去邮电局工作,他拒绝了。在家里,高静菲打来电话,他问:“你爸爸还和外面的女人在一起吗?”高静菲不听他的,要他来天津,程贤犹豫着没去。一个月后,公安分局当副局长的姑父把程贤介绍给以前的属下丁健所长,当一名办事人员,准备以后当民警。
  元旦过后,程贤正在所里开会,接到母亲的电话:“小贤,那个姓高的,那个天津的女孩子来了,上午来家里的------”他开心极了,一路上女人般“咯咯”笑个不停,他下面的家伙也硬硬、痒痒的。等他回到家里,高静菲回了天津。他不知父母亲和高静菲说了些什么,就像不知高静菲的父亲和高静菲说了些什么。春节后,他请假去天津,高静菲和她表妹已经一块出国。
  从天津回来后,开始了程贤人生中最堕落、混乱、欲望、挣扎的生活。在派出所里,有人和他作对,想把他赶出去,被他利用手段赶走。他一边工作、上课、写小说,一边喝酒、赌博、打架、泡女孩子、交各种各样的朋友------他不原谅父母亲,一次一次拒绝他们的一切。他知道父母亲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但原本最亲爱的两位姐姐乘机回来争夺父母亲的生意。他流着眼泪,重复地想,如果自己不是父母亲的儿子,便可以拒绝他们的一切。
  程贤对父母亲突然好起来,他说:“以后让姐姐帮你们照顾生意,我等一下要出去,以后可能不在家里。”他辞了职,准备去广东找自己的大学同学。他真的不再痛苦了,虽然隐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在里面。他越不在乎父母亲的一切,父母亲越着急。
  九七年,外婆去世给程贤致命的打击,从小到大,外婆对他最好,为了报复父母亲,他一次一次伤害外婆。秋天他因病住院,拒绝治疗,逃出医院。
  在外面住了几天,程贤清晨跑到奶奶家。奶奶一见到他立刻把他拖进屋,飞快地把屋门紧紧关上。上午奶奶去买菜时带着他,奶奶不时用自己又瘦又枯的手抓着他的手。在菜市场上,一些熟人纷纷和奶奶打招呼,说:“这是你的孙子吧?都长这么大了,你也快要抱重孙子了吧?”下午他去浴室洗澡,奶奶说自己也去洗澡。从浴室里回来,奶奶正乐呵呵地站在外面和人聊天,奶奶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晚上的时候,奶奶在他旁边絮絮叨叨,流着眼泪要他别在她前面死。夜里他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奶奶正坐在他身边。天亮后,奶奶拖着他一块去买菜。
  程贤接受了奶奶的钱看病后,父母亲这才明白程贤在医院里为什么一直拒绝手术,感到很可怕。程贤在医院里看好病后,父母亲冲动地把房子卖了,店面转让,把工厂搬到上海。大姐二姐都去了上海。其间,母亲和父亲争吵过几次,一个人留在城里不愿意去上海,最后还是走了。半个月后,父亲回来看程贤,说:“你妈妈整日整夜睡不着,心疼,经常哭,不愿意活了。”
  程贤看到了父亲眼睛里的泪花,父亲走后,他哭个不停,他爱父母亲,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夏天的时候,奶奶一个人去街边给程贤买西瓜,不小心跌倒在地,送到医院后去世。程贤的父母亲和大姐二姐从上海回来,许多亲戚们都过来了,在操办丧事的时候,程贤一直跪着。父母亲对他的态度极其冷淡,亲戚们认为是他把父母亲从家里赶到了上海。
  奶奶安葬后,父母亲和姐姐回上海。程贤一个人在城里生活,看书,用一台旧电脑写作、整天发呆或无所事事。他骑着自行车经常出去逛,城里逛了,往乡下跑。每次到乡下来,身上还定会带着卷烟和一个喝茶的瓶子,一只铅笔一只钢笔,几张白纸。他还喜欢带着小收录机,一个人骑车来到乡下,随便朝哪里一坐,吸烟,喝茶,听音乐,再随便想一些东西。茶水没了,可以到村庄里的人家倒一点,偶尔钓一钓鱼。春节后,他准备把城里的房子卖了,搬到乡下生活。
  
  2
  九九年八月,程贤在石塔镇刘家庄建房。为了和乡人搞好关系,他叫了刘家庄和附近村庄的瓦工、电工、木匠们,甚至一些人家里多余的旧砖、黄沙、木料、电线等他也愿意买了来用。一个陌生人在刘家庄建房,吸引了许多人,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和他聊天。大家都喜欢他的卷烟,不会卷,就一个个地站在他面前,等他卷好了,笑眯眯地接过来再美美地吸。他每天下乡一次,来看瓦工们盖房,有时候也陪着他们喝酒、聊天、玩扑克,天晚了,在乡下过一夜。
  有一天程贤从城里骑车到乡下,来时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女孩子瘦高个,穿着很土,但皮肤白皙,眼睛乌亮,像自己的父亲。但怎么看她的父亲都很丑的样子,到了她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的父母亲都在帮他盖房,父亲是瓦工头,母亲帮忙做饭,于是女孩子常过来吃饭。女孩子的舅舅家在刘家庄,有时去舅舅家吃饭。或者舅舅过来喊:“陶颖,饭好了,快去吃饭。”
  程贤听陶颖的母亲总说:“瞧我家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呀整天不出门,以后怎么得了呀?”陶颖听母亲说,不满意了,拿眼睛瞪母亲。可作母亲的一点儿不听,只顾着讲,讲了许多让人想笑的故事。听的人便不时拿眼睛瞟女孩子。
  程贤和陶颖说过几句话,他看着陶颖问:“你爸爸呢?”
  陶颖说:“在房间里。”
  过了一会,程贤又问:“你爸爸呢?”
  陶颖说:“在房间里。”
  又过了一会,程贤再问:“你爸爸呢?”
  陶颖还是那四个字:“在房间里。”
  但这时,陶颖的眼神有了色彩。程贤看看周围的乡村风景,吹着田野上的风,心里很开心。
  两个月后,这里的一户人家结婚,程贤帮着去发嫁妆时,遇见陶颖。陶颖是新娘的表妹。这时候他问:“你爸爸呢?”
  陶颖这时候不说在家里了,说:“你晚上就看到他了。”
  程贤再问:“你妈妈呢?”
  陶颖说:“你晚上就看到他们俩了。”
  在乡下,程贤四处闲逛,有时打牌,到了陶颖的庄上看到她问:“你爸爸呢?”
  陶颖说:“帮人家盖房子去了。”
  “你妈妈呢?”
  “和我爸爸一块去了。”
  程贤刚到乡下时和陶颖没有说过多少话,到是和陶颖舅舅一家很熟。第二年,陶颖和许多孩子在他这里开始学吉他。又隔了一年,程贤试图改变这里的村庄时才想到要利用陶颖的歌声。
  
  
  3
  程贤一开始本来打算盖瓦房的,盖起了平房,后来听瓦工师傅们的,在平房上面又加了一个十平米的小楼。乡下结婚发糖,盖房子发寿桃,生孩子、老年人过大寿呀等也要发,家家发。他不懂,瓦工头的老婆,也就是陶颖的母亲帮忙买了寿桃,领着他一家家跑。房子盖好的时候,他已经和乡人们的关系很亲切了。大学生刘一民,电工十七岁的儿子刘正刚和队长十五岁的儿子小亮,他们成了程贤最要好的朋友。
  搬到乡下后,程贤每天早晨跑步,然后吃早饭写东西,或者骑着自行车在乡下到处乱逛。在乡间小路上,看着乡村清晨的阳光和饮烟,心情格外舒畅。他的身上放着纸和笔,前面的车篓子里放着喝茶的瓶子。途中别人和他打招呼:“程贤,去哪里呀?”
  “出去逛一逛。”
  “今天不打麻将啦?”
  平日里,程贤两三天和乡人们打一次麻将,因为到处打麻将,他认识了许多人。
  天气冷了,为了让自己在乡下的第一个冬天感觉到温暖,程贤跑了许多地方,请人帮他打好一个带烟筒的炉子。冬天,女人们不在河边洗衣服了,大都在井边洗衣服,淘米洗菜。程贤也学着自己在井边洗衣服,屋子里放着音乐,自己一个人在井边打水,开开心心地洗衣服。
  “程贤,洗衣服啦?”女人们在喊。
  “嗯,洗了。”
  “把你老婆带到乡下来,让她帮你洗。”
  “我没有老婆。”
  “找一个嘛!”女人们笑起来。
  程贤每天早晨跑步,跑完后回来打扫屋前的空地。有一天他打扫过了屋前的空地,慢慢往东边的小路上靠近,扫过后站在乡间小路上,感觉心情无比舒畅,便继续扫起来,扫了四五十米长。后来几次他扫得更长,扫到了小卖铺门前,停下来卷一根烟吸,和老板娘聊聊天。最后索性把自己家到姚庄几百米的乡间小路全部扫完。扫完后,看着清爽的乡间小路,心情快乐无比。有时候会从身上掏出纸和笔,写下些什么。
  程贤经常在乡间小路上打扫卫生,乡人们看见了都觉得奇怪,问:“程贤,这土路扫了有什么用呀?”
  “我在锻炼身体。”
  村庄里越来越多人喜欢去程贤屋子里,打麻将、聊天,老人、大人和孩子们。程贤屋里有取暖的炉子,书本、电脑、碟片,有好的茶叶、好的香烟,卷烟最受人喜欢。也有些人来了只是想打电话,或者拿一点卷烟回去自己抽。有人把卷烟拿回家准备招待朋友,他也没有办法,打电话给天津的朋友,寄一些过来。他屋子里的茶叶有许多种,有四五百一斤的,那是别人送给当局长的姑父,他拿过来的,有二百多一斤、一百多一斤的、七八十元一斤的,这些他大都买一两,还有三四十元一斤、十几元钱一斤的,他可以互相搭配,不过好茶叶他一般是喝过两遍后再和别的茶叶搭配。茶叶很多,他都放在冰箱里,可以放很长时间,偶尔拿出来享受享受。
  除了有许多卷烟,程贤的香烟种类也多,有四五十元一包的香烟,有十几元一包的香烟,更多是几种五元钱左右一包的香烟,还有两三元一包的香烟。他经常一个月里抽几种香烟,甚至一天里抽几种。有时候拆开来的香烟时间放长了会潮湿,他则会放在台灯下面蒸干,后来发现蒸了后的香烟没有了油,便用塑料袋把拆开的香烟紧紧包起来,那样潮湿的时间会放缓。
  程贤常常正写着东西,脸上带着小说中的笑时,有人来了。他就和人家聊天,和不同的人聊关于这个小镇与村庄里的人和发生的一些事情。人多了,他这里成了一个娱乐中心。清晨,他在外面跑步或打扫乡间小路,有人过来,帮他看着炉火,他回来,人家已经把水冲进水瓶,并按照他的吩咐泡起一杯绿茶。大大小小的孩子喜欢到他这里来玩,有的是附近几个村庄的孩子。庄子里有人开始担心,说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些女孩子在一起,总有些让人不放心
  程贤经常去小镇上的浴室洗澡,这家开了十几年的浴室不错,池子宽畅,蒸汽足,经常有镇中学的老师和镇政府里的人来洗。浴室里的人大都互相认识,有的是这个村庄的,有的是另一个村庄的,互相打招呼,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浴室里的人大都喜欢和程贤聊天,看着他洗完澡后上来看书,喝茶,卷烟吸,在纸上面写东西,或者闭着眼睛。听他讲国际、国内、城市、乡村间大大小小的新闻,和生活中一个个带着激情、震撼的故事,喜欢他的卷烟。常问他为什么从城里搬到乡下,准备在乡下呆多久?镇中学年轻的张老师问了程贤两遍,为什么要从城里搬到乡下来。
  浴室里人经常看到程贤从包里拿出二三两酒来,边喝边和人聊天。他给别人抽从姑父那里拿回来的“中华”,人家边抽边看着,然后说:“这“中华”呀,几块钱便买到了吧?我看到许多人买呢!”给人家茶叶喝,人家喝了后砸砸嘴,说:“这茶叶还可以,有五六十元一斤吧。”听程贤说二百多一斤,喝茶叶的这人笑:“别瞎说,顶多六七十,如果有人的话,五六十便可以买到了,茶叶的利润大着呢,你不懂!”
  陪程贤洗澡次数最多的是刘洋,三年后,村庄的图书馆用了他家的房子。刘洋比程贤大三岁,一个讲义气的野蛮人,程贤刚搬到乡下和他成了朋友。刘洋的老婆卖老鹅,他整天喝酒、打牌,老婆管不住他,管凶了会挨揍。他说有一个朋友喊他去开公司,没人相信,他偏要去,老婆不是担心他能否挣到钱,怕他在外面喝酒误事,打架惹祸。有一天他找程贤喝酒,喝多了吹牛,说自己年轻时多么牛B,在城里玩的人都认识他,他有许多朋友。程贤想,我在城里怎么就没听到你这一号人物呢?但他继续听刘洋吹牛,频频点头。
  刘洋在镇上和人合开过饭店,猪朋友狗友太多,亏了。程贤和刘洋常去镇上玩,很开心,他认识了镇里旅馆、饭店、理发店、镇政府、甚至一些开马自达带客等等一些人。认识人多了觉得麻烦,过后又非常高兴。更高兴的是,在刘洋家两人可以一块看黄色录像。刘洋自己从不找小姐,说找过小姐的人和没有找过小姐的人是有区别的,找过一次便会找第二次,不如不找。程贤有一天清晨在乡间小路上看见正蹲着的刘洋,他打招呼,刘洋站起来,看见他手中的扫把,夺过来,一脸酒气地说:“我帮你扫。”
  程贤在乡下的朋友大半部分是男孩子,喝酒、打牌、聊天、下棋等,给他带来麻烦的却是林丹、英子等几个女孩子。
  
  
  4
  程贤在乡下建房时喜欢上了十九岁的林丹,林丹的脖子、手臂和腿细得让人担心,诱人的锁骨、小小的臀,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娇柔的喘息。今年春天他到乡下玩时见过林丹,林丹有一个十个月的男孩子,谁也不知道男孩子的父亲是哪一个。很长时间没有碰女人的他自然会想入非非,男人对坏女孩子更是有一种邪念。他经常逗林丹,夸林丹的裙子漂亮,抱过林丹的孩子,说孩子可爱,孩子哭了,他说孩子要吃奶。
  每天傍晚,程贤饭后泡一杯茶,在村庄里闲逛,想着自己的小说,和人聊天。晚上回去,坐在电脑前,一个人安静地写作,写着写着,等着过一会睡前想着林丹打飞机,感觉无比幸福。清晨的乡间小路上,程贤打扫卫生,看到十九岁的林丹抱着儿子林勇出现在面前,他的心情好极了。
  “你累不累呀?”林丹问。
  “我帮你抱林勇,你帮我扫好不好?”程贤笑。
  程贤进城去图书馆时和林丹碰巧在镇上相遇,乘同一辆车进城。和林丹离开了村庄,他全身兴奋地轻飘飘起来。以前他进城在图书馆里都会呆上半天,这次没有。林丹去买孩子的衣服,给老人带万花油,他一直陪在身边帮忙。在乡下的林丹常常会一脸忧愁,到了城里,米色夹克,黄色裤子,白色帆布鞋,脚步轻快,像是凌波微步,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洁白的牙齿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像白色的兰花,像在干热的沙漠吹来了一阵凉爽还带有蒙蒙细雨的微风。
  中午,两人在一块吃饭。用过餐后,外面下雨了,他们坐在餐厅里看着橱窗外的雨慢慢聊天。林丹的红着眼睛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办,父母亲不帮她带孩子,她不好工作。程贤要她把一切都和父母亲讲清楚,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林丹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有些生气,大声说:“你爸爸妈妈都是老实人,他们连自己都帮助不了,又怎么能帮你?你把祸闯下来了,就需要你来解决问题,你不要太自私,你不告诉你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帮你?你一直这样带孩子?你让你的爸爸妈妈一直抬不起头见人?你以后结婚呢?孩子长大了还要上学------”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以后会告诉他们。”林丹说完后沉默了许久,一脸忧愁,令人心疼,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子。
  “你一定要让你的爸爸妈妈相信你,他们相信你了才可以帮你照顾孩子,你就可以去找一份工作了,所以你一定要和你的爸爸妈妈说实话。”
  林丹哭着不说话,程贤看着餐厅里别人诧异的目光,林丹不说出实情,他也帮助不了,他只是被林丹深深地吸引住了。
  下午两点,雨小些了,两人乘车回镇里。
  程贤和林丹的堂哥林达经常打牌,他要林达劝劝自己的叔叔婶婶,让他们帮林丹照顾孩子,好让林丹出去工作。林达说叔叔婶婶不同意,丢不起这个脸!”
  
  
  5
  许多年后,程贤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英子,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程贤第一次注意到英子是十月底的一天上午,甩去镇里邮局寄两份稿件,在路上遇到一个正和人吵架的女孩子。女孩子十几岁,瘦瘦的粉红夹克,土气了很的黑裤子,和人说话时嘴巴歪得让他想笑。“管你什么事,你管了着吗?”女孩子很凶地嚷着。后来的一天下午,程贤在林丹的干爸家打了麻将后回来,路上见到了女孩子。女孩子在他前面正努力地蹬着三轮车,突然间,车身左倾,身子如同风中的叶子不受控制,慢慢地向路边的沟里倒去。在他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发愣的时候,女孩子已经飞快地从沟里爬了起来,看看四周,再傻傻地摸摸自己的头和腿,没有事的样子。
  刘家庄所有的信件都被邮递员送到队长家,然后队长把信件送到各自家中。队长的儿子小亮把信件送给程贤时,他才知道女孩子叫钟爱英,小名英子,十三岁,学习不好,在家里和父母亲吵架,在学校里和老师顶嘴,被学校退学后在学校的墙壁上用粉笔到处写——刘某某是坏老师,大傻B!
  程贤去镇里的浴室洗澡,碰到两次英子,英子和母亲也来浴室洗澡。他看着英子的母亲不停地说话,英子则低着头。可能刚洗过澡,英子的短头发不再打结,多了一丝光泽,眼神也不再暗淡无光,却仍旧一闪一闪地充满了怀疑。
  程贤去镇里邮局寄两份稿件,回来的路上遇到英子:“你怎么不上学?”
  “为什么要上学?”钟爱英说完后嘴抿得很紧,是黑一块黄一块的瓜子脸,不知道洗干净了会怎样。“我上不上学关你什么事。”很快,英子走开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程贤在去另一个小镇的路上又遇到了穿天蓝色羽绒服的英子,英子的短头发又打结了,脸上不再是黑一块黄一块,而是黄一块白一块,她骑着一辆后轮胎已没气的破自行车。他不知道这女孩子怎么老有状况发生。这一天,英子一开始不搭理程贤,只到他说自己以前也是退学的,英子才搭理他。
  在一个鱼塘停下来补车子,两人继续聊天。车子修好后,英子开始埋怨起学校里的老师:“我上课时不小心睡着了,老师把我狠狠地拽倒在地上,我擦掉一块皮,当时还有两个学生睡觉,就因为他们学习好。我被一个学生欺负,我告诉老师,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只想着和同学闹矛盾。今年秋天刚开学,有一个男同学把一条蛇放在我桌子里,我拿起板凳追着一个男同学打,我打错了,不是这个男同学放的,老师知道后罚我站了两天。最让我生气的是,班主任刘老师把作业本扔到我的脸上,我问为什么把作业本扔到我的脸上,刘老师说我管不了你了,你让别的老师教你吧------”
  英子讲了许许多多学校里的事情,到最后才说出,她被学校退学后,在一天晚上,她用粉笔在学校的墙壁上写满了班主任的名字——刘某某是坏老师,大B。
  中午了,程贤说:“英子,快去你外婆家吧,他们可能正在等你吃饭。”
  英子说:“他们不会等我,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根本不想去外婆家。”
  这天之后,两人见面程贤都会说:“英子,你还小,回学校上学吧。”
  英子说:“学校不要我,要也没用,我学习不好。”
  十二月中旬,程贤和英子去城里的劳动局,想咨询一下英子伯父的工伤情况。上午,英子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蓝色洋娃娃牛仔裤,白色米老鼠羽绒服,红色皮鞋。来程贤的屋子里,程贤又给她洗了头,并叮嘱她头发留长了会很好看。一路上,程贤高高兴兴地和英子聊天,希望她能改变自己。“英子,想不想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们要震住许多人。”
  英子呆呆地看着程贤:“怎么震住?”
  程贤笑起来:“你突然变了一个人。”
  “我不懂。”
  “在两年后,这个庄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漂亮、自信、勇敢、人人喜欢的女孩子,那就是你。”
  “哈!”英子笑起来,“别瞎说了。”
  “当然会,到时候,你的父母以为你荣,你的朋友以你为荣,你的学校以你为荣。”
  “可我退学了。”
  “如果你成了那样一个女孩子,学校会接收你的!”
  “我不行。”
  从劳动局出来已中午十一点,程贤顺便想去看一看姑妈。从姑妈家回来的路上,英子问他:“你家里很有钱?你的姑父是局长?”刚才在程贤的姑妈家,大人之间说的话她全听到了。
  “不要和别人说。”
  英子笑起来:“说一定。”
  “明天把你初中的所有课本和成绩单拿给我看看。”
  “有的课本我扔了。”英子声音低低地说。
  “没关系,我有方法找齐了。”
  从英子的伯父家出来,程贤觉得自己荒谬不已,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负担,他没有任何把握让英子成为另一种女孩子。一个人在屋里,不安极了,不由想自己来乡下做什么了,这时候他最希望的是英子不要相信他白天说的话。但同时想改变英子的美好愿望又刺激着他。
  第二天,程贤还在睡着,穿一身运动服的英子已经在屋外等,她把自己所有的课本拿过来了。看着这些陌生的书籍,程贤连自己都看得迷糊了。
  “我今天早上洗自己衣服,洗到一半我妈妈抢去洗了,她以为我又做错什么事情了------”
  “英子,以后要自己洗。”
  “嗯,我知道了,我是想把书拿给你看。”
  程贤听了很感动,他看着英子的手,平时总有点黑的手现在干净多了。
  程贤又在庄上别的孩子那里拿了初一初二的所有课本,语文,代数、政治,历史,英语等。他给英子安排了每天的任务,每天锻炼身体,看多少书,背多少,做多少作业,自己给她考试。英子在他这里,他教她怎么炒菜,怎么做汤。不会的他打电话请教姑妈。他说:“在突然的一天,你露出来,便震住了你家里人。”他习惯了在英子面前说突然的一天。
  英子几天后来说:“我把爸爸妈妈的衣服洗了,等过段时间菜烧好了,就露给他们看。”
  程贤听了无比得意:“你父母亲知道你在看书吗?”
  “知道,他们一开始不相信,但我说如果我学习好了,学校一定会接收我,就算不接收我,我还可以做别的。”
  村庄里人常对自己家孩子说:“再不好好上学,就像英子一样,天天在家里。”现在英子做家务活了,他们这样说:“再不好好读书,就回来像英子一样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如同村庄里人吓唬一些女孩子:“在外面乱玩,最后别学林丹,你看她那样,谁不笑?”孩子们一听或还没有听完便开心地说:“我才不像她那样呢!我才不像她那样呢!”
  林丹常和一些朋友来洗澡,她一个人带孩子洗澡照应不过来,母亲觉得和她一块洗澡很丢脸。程贤让英子陪林丹去洗澡,帮着照顾孩子。在村里,每当有人说林丹不好,程贤说林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现在社会上的男孩子太坏,很容易骗到女孩子,这跟小偷一样,想偷你了,跑也跑不了。他拿最近的电视剧举例,说大家为什么同情电视中的女主角,反而伤害身边的女孩子。大家诧异地看着他,他有些得意。林丹抱着孩子和别人来他这里玩,他希望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加上林丹的孩子三个人。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不太好,英子过来看书,做作业,他和林丹聊天。
  元旦过后,庄子里人知道英子开始学习了都笑话她。小镇的浴室里,大家问程贤,程贤则问:“你们说应该怎么帮助英子?”
  “帮?怎么帮,在学校里都学不好,离开了学校还想学?”
  程贤讨好地散烟,说笑话,他说:“试一试吧,她还小呢!”
  6
  二零零零年的第一场雪,清晨,村庄里人醒来,看到程贤在扫雪。几年后,程贤忘了此时的愤怒和绝望,不知雪地里的自己在想什么,回忆里陌生、诗意、温情,那是自己吗?他只有努力去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找到一些真实的记记,然后迅速躲开,不忍看到真实的自己。
  程贤在乡下生活,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背地里总猜他在城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仔细分析他为什么搬到乡下,家人怎么不来看他,为什么没有结婚。他在乡下有许多朋友,比如刘三和队长家,和他们两家有过节的把帐算到了他身上。他在小卖铺面前和人聊天,和刘宏发生冲突,刘宏仗着有钱,讲话总要压着人一点,却每次说不过他。刘宏大声说:“瞎鸡·巴讲,讲的什么鸟东西呀?会讲这么多你到乡下来干什么?怎么不去当领导?”
  元旦中旬,刘宏堂弟十二岁的男孩子毛毛走进程贤的屋子,拿了初恋女友送给他的一支钢笔。程贤去找毛毛的父母亲,发生了争执。刘家庄有一大半姓刘,围观的人大都不说话,包括刘洋,少数几个帮着毛毛的家人。
  只有英子走过去问毛毛:“毛毛,你拿没有拿。”
  “英子,过来。”英子的母亲不许英子说话。
  之后几天,村庄里就听到刘宏和毛毛家人的声音:“这个人有毛病呢,好好的土路扫什么扫,越扫路越薄,神经兮兮地从城里搬到乡下来,不知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肯定是,否则好好的城里不呆搬到乡下来,是正常人吗?连死人的东西都吃,没有脑子!”
  什么是死人的东西?村里一个老头要死了,平日里儿女对他不好,这时候个个拎着礼品来看望,老头去世后,晚辈们把他的衣服、被子烧了,还有几百元吃的东西。程贤当时说:“这时都是刚买的,没有过期呢!”主人家说:“你吃吗?要吃,你拿去!”程贤推托了一会后高高兴兴地拿下,第二天后悔不已。按这里风俗,这是死人的东西,不能吃。
  程贤写作,一夜未睡,天亮了,刚躺到床上,有人敲门。一些中年女人,他们想在他的屋子里取暖、聊天、打毛衣、带孩子。门关着,别人拼命敲门,有的大人对小孩子说:“用力踢!”小孩子高兴地用力踢。程贤只好醒来。他和人打麻将,一个欠他二百元钱不还的人把他拉到一边:“唉,跟我说实话,林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现在里许多人传林丹的孩子是你的,说这也是你从城里搬到乡下来的原因。”
  那几天,程贤心情不好,傍晚下雪了,他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听着音乐。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根烟接着一根吸。到了晚上十点,他炒了两个菜,按了闹钟。不等闹钟响,三点睡不着了,起床后大口地吃菜、喝酒,听快节奏的音乐。四点半出门,外面的雪已停了,口袋里有酒,天还黑着,他拿了一把铁锹,开始在村庄中间的路上铲雪,把雪铲到一侧。有几家屋子的灯光亮起来时,他全身发热,没了力气,不想干却回不了头,只有咬牙继续干。村庄里人醒来,发现自己屋前打扫过的雪地,看见他还在努力地忙碌着。
  刘家庄和姚庄的人纷纷夸奖程贤,别的村庄里的人笑着说:“程贤,没事也帮我们这边铲铲雪。”也有人笑:“说这傻B,有力气没处使。”“当然了,年轻力壮,没有活干,又没有女人在身边。”一个刚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附和着。
  扫雪后的第三天清晨,程贤拿着扫把在乡间小路上打扫卫生,中午,他拿了铁锹把坑坑洼洼的路铺平。大家都乐呵呵地看着,问修路干什么。他说锻炼身体。
  几天后的清晨,在乡下的小路上,程贤赤裸着上身跑步,他穿了一条大裤头。乡下几个人看见他,个个惊讶不已,有的说:“不得了!不得了!”有的还在喊:“唉,快过来看呢,你看人家多不怕冷。”他跑到大家面前,别人问他:“你冷不冷呀?”
  冬天清晨的寒冷让程贤感到窒息,他真怕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但愤怒的激情使他咬紧了牙齿,加速跑步,边跑边数着数字。他说跑到前面一棵树再回家,否则时间跑得短了,引不起别人多大的注意。等跑到那棵树了,他又立即说再跑二百下再回头吧,于是嘴里面数着数字,当数到三百时他又兴奋了起来。回屋后,他立即躺到被子里,被子里有事先准备好的三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过了半小时后,他才慢慢地起床,把脚上的三双厚袜子脱掉两双,把三条裤头,脱掉两条。
  这样的跑步,程贤一共四次半,第二次他跑着跑着见没有人注意,转身回屋。接下去的两次,他在窗子边看见有人在外面,出去跑一跑。每次跑前,在屋子里运动二十分钟,喝两口酒,然后穿一条大裤头出门跑步。每次从外面回来,躺一会后,想着林丹手淫,手淫后虚弱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病态、可怜。半小时后起床。
  在浴室里,许多人问他:“程贤,你怎么想到要扫雪和扫路。”
  “锻炼身体。”
  浴室里的人笑嘻嘻地骂:“你这个傻B!”
  
  
  7
  程贤清晨扫路,上学的孩子们从他面前过去,喊他叔叔,向他问早,有时从扫把上跳过去,一个学着一个。
  “叔叔,早上好。”一个小女孩喊程贤。
  “噢,夏夏,早上好。”
  程贤一开始看见姚庄的包老头送八岁的女孩子夏夏上学,夏夏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包老头像路边叶子掉光、快要枯死了的树。包老头一辈子没有结婚,几年前捡到一个弃婴,夏夏,想自己养大,最近身体不太好,一直担心夏夏的今后。小路上有孩子取笑这对奇特的爷女俩,包老头说:“滚一边去!”有一个孩子笑着朝地上一滚,翻一个跟头起来,眼睛乌黑乌黑地说:“你有我这么会滚吗?”
  程贤让英子带夏夏出去玩,英子的父母亲不让,英子则偷偷地带夏夏玩。夏夏在他这里,林达的孩子过来了,她和夏夏是同学,两人一块做作业。英子和夏夏在一起,她们更成为周围孩子们取笑的对象。英子和那些孩子吵架,动了手,那些孩子回去告诉自己的家长,家长们跑到英子家吵架。程贤罚英子跳高、跳绳、做操。英子一停下来,他便大骂英子:“谁让你和别人吵架的?啊?谁让你动手和别人打架的?你还想不想上学了?”
  英子哭着:“是他们先骂的!是他们先动手的!”
  “他们这样,你也不能和他们学呀!他们现在还上着学呢,你上了吗?”
  英子一直在旁边委屈地掉着眼泪,程贤渐渐不忍,他把毛巾递给英子,笑起来:“这都不怪你!你放心,我来和他们说。”
  程贤和镇中学的陈老师要一些课外书,并且问如果一个孩子被学校退学了,应该如何返回学校。陈老师一听乐了,说:“程贤,你是指英子吧?”另一个人问:“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帮她?”
  程贤让自己的表妹把亲戚家孩子穿不了的衣服拿回家,他带回乡下给夏夏穿。夏夏穿上了带回来的衣服,漂亮得不得了,像个小公主。包老头感激地逢人夸程贤:“这真是一个好人,真是一个好人!”年前,程贤带夏夏上街,买了新衣服新鞋给她。夏夏以前的头发经常乱七八糟,小脸也脏兮兮的,干净了就变了样。她每天放了学来程贤这里,寒假在程贤这里的时间更长,她要完成程贤布置给她的作业。教她作业的人有许多,几乎来程贤这里玩的许多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可以教她。
  春节后,英子的变化越来越大。过年的时候,在亲戚家她拼命地干活,让亲戚们很快喜欢上了她。但在乡人的眼里,这些都不能证明自己,而他和英子在村庄里被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和英子的父母亲认认真真地谈过两次话,非常沮丧。英子每天都会接受程贤的考试,她在屋子里考试,程贤则在屋外看书、写作,或者想着如何给英子出试题,也看英子每天写的日记。
  “做好了吗?”
  “没有。”
  “快一点!快一点!”
  “噢。”
  “怎么还没做好。”
  “快了!”
  有时候英子在屋里考试,程贤在屋外锻炼身体。屋前的一棵树,他当初并不太喜欢,现在喜欢了,每天清晨,身子一跃,他的两手可以抓住叉开的两根树干,再引体向上。锻炼后回到屋子里,英子已经为他泡好了一杯茶。
  英子的日记——今天我提前完成了叔叔布置的作业,然后做晚饭。晚上爸爸先下班回来,问我今天做了什么,听说我在学习猛摇摇头。然后妈妈打牌回来了,他们一起吃着我做好的晚饭。妈妈夸我时,爸爸说做饭难道就一辈子?妈妈帮着我,说先试试看吧。他们现在没有以前那样关心我的学习了------
  英子的日记——爸爸妈妈几乎每一天都在问我,我真的能回学校继续上学吗?爸爸说他找了人问,人家说送一点钱给校长看行不行,他不知道怎么送,也不知道应该送多少钱,还说不知人家收不收。他们现在想的是我如果不上学以后能做什么------
  考完试后,程贤给英子安排了这一天的学习任务,让她回去。有时候两人也会看一部好的影片,看完了,程贤听英子讲解影片的感受。
  “叔叔,想什么呢?”这一天英子站在程贤面前,头发长了一些,扎了一个辫子。可惜没有人为她打扮,她自己也不会,便只好这样。
  “噢。”程贤笑起来,他已经想了好久,一直做着另一个打算,如果英子不能回学校怎么办?是否学一门手艺呢?
  “我爸爸和我妈妈吵架了。”英子笑着说。
  “他们吵架你还笑?”
  “因为他们吵架了还是觉得我现在比以前好!”
  看着英子的头发,程贤想到自己初恋女友的发夹,赶快从屋里拿出来,戴在了英子的头上。
  下雨了,许多家人不在,英子和夏夏拿着架子帮人收衣服,全放到走廊下面。有的人家院子关着,夏夏喊:“英子姐姐,我们进不去。”
  英子说:“是呀,我们进不去。”
  夏夏说:“湿了。”
  英子说:“湿了。”
  
  
  8
  三月的乡村,空气格外清新,到处飘洒着一种淡淡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每天早晨,程贤都早早地起床跑步,两三天打扫一次乡村小路。黄昏的时候,他散步在油菜花的周围,阵阵清香随着轻风飘散,迷人的傍晚让他无限陶醉。屋子里呆不住,他一个人经常在乡下四处闲逛,村里、镇上、河边,有许多年青人、孩子陪他。有时去村里的一所小学校里玩。
  村小学校的旁边是村里的一家木柴加工厂、一家饭馆和一所幼儿园。学校很小,也就六个班,六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教室都很简陋,校园里杂草丛生。校园不大,有一根升国旗的铁杆,两个乒乓球台子,一个单杠一个双杠,没有篮球架和足球场。程贤进了学校后感觉无趣出来了。镇中心小学离镇中学二百米远,离这所小学校只三里路。他喜欢到学校里来玩,像镇中学,他便经常来玩,和里面的一些学生打乒乓球,或者打一下篮球。
  英子告诉程贤,庄子里正上小学三年级的小芳右腿受伤了,上不了学,父亲在外地打工,母亲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住院了。程贤冲动地问:“你想帮助她吗?”
  英子不明白地看着程贤。
  “我和你怎么说的?”
  英子笑起来:“要想着帮助别人。”
  “那你可以帮助她吗?”
  “可以。”
  “你背了动她吗?”
  英子说:“我现在天天锻炼,背了动。”
  英子走后,程贤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这天中午,英子吃过饭后悄悄跑到小芳家里。英子把小芳送回学校后来到程贤这里,程贤告诉她,可以在路上的时候背一些课文。下午四点钟,英子拿着一本书去村小学,边看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里。在乡间的小路上,英子背着小芳,旁边的夏夏背着两个书包。许多人奇怪地看着,议论纷纷,而三个孩子却非常开心,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
  第二天上午,英子把小芳背到学校后来到程贤这里,说:“叔叔,今天上午小芳的爷爷奶奶不让我背小芳去上学,村里人在说他们,最后我还是偷偷背着小芳去上学了。”
  程贤在看英子昨天完成的作业和日记。英子的日记里写了昨天晚上她家里的冲突,父母亲不让她再背小芳去上学,因为周围许多人在议论这件事情。英子说这是她自己要做的,和别人无关。母亲认为一定是程贤让她干的,英子说不是。父亲生气地打了她,说明天找程贤。看完日记后,他问英子:“你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有来找我呢!”
  “可能过一会过来。”英子像做了错事一样,担忧地看着程贤。
  “那你不要再背了。”
  “不行,我不背她怎么去上学?”英子大声说。
  “我骑自行车接小芳去放学,然后中午再送她去上学。”
  “哈哈,小芳说过了,中午不回家,在学校附近买了吃。”英子开心地笑起来。
  “噢!”程贤想了想,然后望着英子,“那你就继续背吧,你自己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
  “一定。”英子得意地说。
  这天上午,英子的母亲来到程贤的住处,她和程贤聊了几句后让程贤劝一劝英子,程贤说英子以后的事情一切都靠她自己。英子的母亲走后,程贤这才开始意识到英子父母亲背后所承受的压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生活提心吊胆,只有英子的日记把他悬着的心燃烧得火红火红。
  英子每天背着小芳去学校上学、放学,路上几个孩子会替她背一背。到了学校里,以前的老师们都夸她,问她为什么背小芳去上学。教语文的王老师说,你爸爸妈妈知道吗?她说知道。王老师问,他们同意你背吗?------
  程贤看完后问英子:“你为什么要背小芳去上学?”
  “是你说的,要我帮助别人!”英子笑起来。
  “帮助别人你快乐吗?”
  “快乐!”
  “唉,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可以说实话呀?”程贤坏笑着问。
  英子这时候没有笑,想了一会说:“不知道,我最怕别人问我为什么,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问我,怎么连你也问我呀?”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想知道为什么?”程贤在屋外卷着烟开心地说。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反正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下次再有人问,我就说是你让我这么干的。”英子开始耍赖了。
  “这不行,你要为你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再说,我要你上天你就上天了吗?我要你杀人放火你就杀人放火了吗?你怎么像一个叛徒呀!”
  “唉呀,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别问我了好不好?”
  “好,冲这一点,我告诉你为什么。”程贤看着英子,正准备认真地说,却噗哧一笑。英子把手帕递给他,他擦了鼻子,说:“其实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做这件事情是对的,时间长了你便会找到快乐。”
  “真的呀?”英子一脸疑惑。
  “当你在享受这种快乐的时候你便找到了答案,你可以告诉人家,这样你很快乐!”程贤讲到一半停住了,说:“算了,你还小,和你讲不明白,你不是说过要自己每天做一件好事的吗?”
  “他们问我为什么每天要做一件好事情。”英子沮丧地说。
  “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以后别人问你,你就说我不想回答。”程贤笑起来。
  “呵呵,这样也行?”英子笑出了声。
  “行,因为你是英子,谁会像你一样在学校的墙壁上乱写乱画?”
  深夜,程贤在屋子里算着哪些人和他关系不错,哪些人对他不好,如何搞好关系,如何让英子和夏夏身边出现朋友,如何让更多的孩子快乐,得到好处。他去城里时给英子和夏夏各买了一件新衣服,许多便宜的手饰,他要让她们开心,同时在利用她们。他宁肯连续半个月吃面条,也舍得给她们买衣服,这让他感觉到快乐。他每天和英子说,傍晚的时候会有惊喜的东西给她。他把英子和夏夏打扮得漂漂亮亮,那种让人眼前突然一亮的干净和漂亮。
  程贤在村子里给大家讲故事时,他会奇怪地说:“唉,英子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呢?真的太奇怪了。”接下去,则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演讲,他编了各个国家领导人十几岁女儿的故事。他开始教英子学习打字,即使以后不能进学校,帮人打打字也可以,这个工作他可以帮英子找到。
  
  
  9
  英子和夏夏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许多孩子明白,只有和她们成为朋友才能成为程贤的朋友,才可以接受他的奖励。天暖了,屋子里没有火炉,他这里仍旧是个中心,放风筝、下棋、打牌、听音乐等等。英子在家里一个人包了许多馄炖,孩子们过来吃,一些已经工作的年轻人每人吃一点,程贤说:“你们吃的都是英子包的馄饨吧?”
  程贤还有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有一天在城里,许多人夸夏夏,说:“唉,你家的女儿真漂亮呀!”他听了内心狂喜,决定以后经常带夏夏出去玩,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在他正得意时,他和英子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一天他偶然间高兴地拍拍英子的头,又用手摸了一下英子的脸,被一个人得意地发现,当作宝贝四处流传。甚至有些家长不允许自己家的女孩子到他这里来。
  程贤连着两天没有看见英子,如果英子不来,他下一步干什么呢?
  清晨的时候,程贤在乡间小路上跑步,下午,一个人去了城里。
  以前程贤没事时便去城里逛一逛,去城里没什么事情,就是转一转,在书店里转转,在大街上转转,吃一点便宜的东西,偶尔晚上一个人去酒吧里坐一坐。每当他在乡下感觉孤独时,想一想城里街道上的阳光,会拼命地跑到城里来享受,没有阳光还会有商店、影院、酒吧、图书馆等。在图书馆里他可以呆一天,一定是很长很长的时间,着自己呆下去,时间长了,一些遗忘便开始了。早上离开家,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家里。乡下的晚上没有车,要早回来,偶尔他晚上不回来了便睡在城里的小旅馆里,很便宜的小旅馆。第二天早上继续留在城里,到傍晚再回家。
  这一天,程贤晚上留在了城里,夜里下起了雨,他就在一家商店外躲雨。听姑妈讲,大姐从上海回来开店了,街道上奔驰而过的汽车,如果此时大姐开车路过看见自己怎样?想到这里,他慢慢地卷烟,慢慢地看着雨,感觉着冷,想到乡下的家,心里又温暖起来。
  程贤卷烟吸,用铅笔在一张白净的纸上写东西,想一点写一点,等着天色发亮。他没有到旅馆里住一晚,本来想去的,最后没去。一个人坐在商店门前的台阶上,坐久了便不想动身,再久一点,觉得这样很好。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程贤一个人坐公交车回镇上,一个人慢慢地走,疲惫极了,时时眯起眼睛,想笑。到家时已快九点,他洗一把澡,然后躺在床上边吃东西边喝茶,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醒来,出门时,看着乡村的美景,他咧开了嘴笑。太阳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太阳现在没有了,但西边一道红光仍在。可为什么还是感觉到一点冷呢?这冷一点儿不固定,像沾了油。就像刚才的他,突然几秒钟的时间里遗忘了自己,冷,是因为他发觉了这个遗忘。
  程贤看着屋外的花,早晨回来的时候,花还是湿湿的,现在都被风吹干了,或者是白天的太阳光晒干了它们。他蹲下身子,眼睛看着花,脑子里又空空的,待他回过头来,突发觉西边的那道红光强烈了一点。接着,他想到了什么,那刚才的冷这时被他遗忘了。想到了什么呢?他抓抓自己的头,然后笑着站起身。这时他感觉到了肚子的饥饿。
  半小时后,程贤开始吃一碗面条,吃面条时,他想今天晚上应该去小镇上买一点好吃的回来,享受一下。面条吃了一半,屋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程贤回过头来,英子正满脸笑容地出现在他的屋子前,英子越来越漂亮了,头发长了,皮肤白了,干净、会打扮了。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程贤站起身,激动不已。
  英子说自己省城的姨奶奶去世,所以没有过来。英子还说自己虽然在姨奶奶家,但仍带着语文书背课文呢,语文书里还夹着英语单词。
  “你知道吗?最近村子里人到处乱说我和你。”
  英子从身上掏出口香糖递给程贤,笑着说:“我早知道了,没事,不用理他们。”
  程贤看着英子,咬紧了牙齿,他一脸严肃地在英子面前走来走去,兴奋使他无法沉静下来。英子回去后,他一个人躺在屋外泡一杯好茶,美美地喝着,开心不已。他想,我一定要让英子进入学校,不管用什么方法。
  四月初,程贤从外面回来,路过小镇时见到几个流氓欺负一个年轻人,旁边是许多店面,镇中学也在旁边。他知道原因了开始劝人家,结果被人揍了几拳。那几个流氓见他固执不离开,开始围攻他。他被打倒在地,有一个人用砖头拍到了他的肩膀,他的鼻子也出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头晕晕的,就在他擦嘴角的血时,一个走路的老太太突然跌倒在地。他连忙过去问怎么了,见老太太不醒人事,他要附近的小店看着他的车子和钓到的鱼,然后抱着老太太去镇医院。途中,内心火热,冲动与报复的激情混杂在一起。
  程贤从医院回来后的几天,乡人们议论纷纷,说他不应该打抱不平,说他不该一个人送老太太去医院,同时一个劲地夸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这两件事情都被他利用上了,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他与英子一家人的压力。
  几天后的村庄中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来走去,显然是刚洗过澡,头发柔软地披散在两边,黑色白领衬衫,蓝色格子的裤子,黑色小皮鞋,阳光又精神。村庄里的大人们看着九岁的夏夏不由自主议论开来:“这女孩子太漂亮!太可爱了!多干净呀!多懂事多听话呀!”“程贤怎么对夏夏这么好?”“程贤对谁不好呀?”“这么好的人怎么搬到乡下来了,他家里人呢?”
  对程贤的议论,几乎一直像个影子环绕在村庄的上空,谁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两天前,程贤在城里花了两百元钱专门为夏夏买了衣服、裤子和一条裙子,回来后让夏夏试穿。当时夏夏穿着碎花裙,辫子上的蓝色绳巾,头发上的粉红发夹,黑色小皮鞋,淡淡眉毛,明净如水的大眼睛,让程贤一瞬间震住。裙子等气温再高点的时候穿,夏夏先穿了衣服和裤子。
  程贤知道村庄里的人见到夏夏也会震住,他等待并享受着。今年春天后,他开始打扮夏夏,在村庄里遇到压力时更会疯狂地打扮夏夏,给夏夏讲童话故事,讲道理,安排学习计划,他希望出色的夏夏可以减轻英子一家人的压力,甚至林丹的压力。在屋中他时常抑制不住想笑,笑完后又走出屋。花了钱,他安慰自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苛刻的计划,这个月的开销一定要少一点,这个月的写作任务要多一倍。
  
  
  10
  程贤和林丹出去玩,二十岁的林丹漂亮地穿着红色T恤、白色牛仔裤和白色球鞋。 两人一先一后出门,程贤在站台旁边的香烟店和人吹牛,看到林丹走到站台前,看到车子来了,林丹上车,然后一路小跑着上车。
  春节前,村庄里人越传程贤和林丹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说话越没有顾忌。程贤喜欢和刚洗完澡的林丹在一起,两人边走边聊天,有时他会抱着林勇,鼻子里努力嗅着林丹身体的清香。傍晚的乡间小路上,炊烟阵阵,西边晚霞,不时有路过的人和程贤打招呼。
  “我发现你爸爸妈妈对我印象好多了。”
  “怎么好多了?”林丹问。
  “我猜他也认为我是孩子的父亲吧。”程贤笑起来。
  “别乱说。”
  “其实,其实有时候我想,如果我真是孩子的爸爸呢?”
  “你千万不要和别人乱说。”林丹着急了。
  两个月前,林丹说了孩子林勇的父亲是一个大学生,现在已经回老家结婚。程贤责怪林丹不应该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说出来大家都会原谅和同情她。那天晚上,他考虑如何和林丹的父母亲沟通,渐渐开心起来,转眼心情暗淡。自己来乡下干什么了?他扇自己的耳光,轻轻一下,不重,两下,不重,狠狠一下,晕,头发涨了疼。他趴在床上时,想到英子和夏夏,她们的学习越来越好,感谢她们帮助自己。
  程贤想过,就算当了林丹孩子的父亲又怎样,至少在乡下有人可以陪了。在城里,林丹安静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程贤讲笑话时,林丹才会真正像个小女孩一样青春洋溢,“咯咯”地笑出声。
  傍晚,在公交车里,程贤看着车窗外的人流,想到自己的家人,内心一片绝望。林丹依偎在他的身边,呼吸着女孩子的体香,他突然有些感动。他下面的家伙硬了,一直硬着,不知什么时候软下去了。他一直希望林丹能改变自己,有时会发火,说严重了林丹在他面前哭。他和林丹讲到自己当年的绝望,讲到兴奋的时候,便只顾着享受林丹的神情和目光。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回去,想过看通宵录像,也想过住旅馆,最后林丹接受了程贤的玩笑,说省一点钱吧。两个人在街头坐到天亮。天亮了,两人从城里回到小镇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一夜未归。隔天,林丹到程贤这里来,说父母亲知道那一天她和程贤在一起,没有责怪。程贤却想好了如何减轻林丹在村庄里受到的压力。
  五月中旬,程贤帮着庄上人家收割麦子,心情非常愉快,麦田一下子变的空荡荡,远远望去,一片宁静,三五成群的麻雀不时飞来飞去。远处的田地中间烧着大火,是有人在焚烧麦杆,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西边的晚霞,想到家里人,他身体发冷。就像程贤常常一个人发呆,时间坐久了,绝望的念头跑到了他的脑子里来。这绝望像一条直线,紧绷着,带有迷人的诱惑。深夜,他躺在屋外看星星。乡间的夜晚,寂寥而冷清,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人提醒他。黑夜、时间、风、微弱的光,他不时地闭上眼睛。
  生活一天天这样重复着,对身边的生活厌烦和丧失激情,这也不时打击着程贤。可每当这时,他都会笑起来,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打击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顶多是感觉着心底的凉意和绝望,但却打击不了他。他知道和凉意、绝望站在一块的还有温暖与希望。它们互相排好了位置,哪一个抢了位置,另一部分便会站出来。他就像棵树,一会被风吹向东,一会吹向西。
  平日里,村庄里谁家有事,程贤去帮忙,盖房、结婚、出嫁、丧事、庄稼------帮别人从井里提水,隔两三天抱一个中风的老头出屋晒太阳,陪他聊天,钓到的鱼和别人一同分享------他近乎疯狂地帮助别人,越疯狂越觉得自己是故意的,还要再疯狂!这给他带来无比的激情,时常把自己感动,一个人偷着乐。
  几天后,下了一场大雨,大地吸足了水分,庄人们开始插秧,程贤忙个不停,吃饭香、睡眠香。
  英子给学校领导、班主任刘老师和学校里的学生去了三封公开信,态度诚恳地检讨自己的过错。这三封信,程贤让英子写了一个多月。英子去学校,说自己希望能重新返回学校继续读书,说自己可以参加初一年级的考试。可她之前的恶劣表现让学校拒绝了她的请求。
  程贤考虑了很久,他可以给学校写一封信,让村子里的许多人签名,也可以去镇里或区教育局跑一跑。他还想到一个大的计划,一定会让英子返回学校,实在不行了,就用这个计划。
  六月一天上午,程贤给英子布置了作业后去了城里。在城里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在自己的屋前安一个篮球架。在城里时下着小雨,坐着公交车回镇里时,雨越下越大。他的心情忽好忽坏,好是白天自己在纸上写了许多字,晚上有自己喜欢的电视剧看。坏是自己整个人仿佛生活在空中。
  在小镇下车,程贤在站牌那看见了英子,英子有两把伞。
  “英子,你怎么来这里了?等谁?”程贤坏坏地问。
  “等你,我还担心你买伞了呢!”英子把伞递给程贤
  “这么坏呀,还担心我买伞。”
  “我实话实说。”英子笑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
  “我刚才拿了许多伞送给庄上的孩子们了!”英子突然说。
  程贤不明白地看着英子,又开始一脸地坏笑。半个月前下雨时,程贤要英子去庄上的人家拿伞,送到学校里去。英子送伞时,他开心地笑,他才没有英子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做什么事情没有目的呢?大家这次问英子为什么送伞,英子重复着程贤的话:“以前我不好,现在我想多帮助别人。”英子的记性现在特别好。
  从镇上走一截柏油马路,到了村里,然后是土路。因为下了雨,土路上一片泥泞。程贤边走边问英子今天的学习怎样,英语、语文该背的课文是否背了。两人到了村子里,从村里往庄上走的土路已经泥泞不堪,他们只有选择站在路边上有草的地方,慢慢走,没有草的地方,一步一滑。
  “如果可以,我宁愿脱了鞋光脚走,否则可惜了我这一双鞋。”程贤说。
  “如果土里有什么东西刺了脚呢!”英子问。
  “也是。”程贤笑。
  走到大半路程时,程贤一用力搀扶英子,脚下一滑,顺带把英子拉倒在地。蓝色的伞翻滚着跑到沟里。程贤把英子扶起来,下沟拿伞。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都怪我!”程贤说。
  “怪我,你不搀我就没事。”英子的眼神此时清澈无比,头发上的雨往下滴着。
  两人走到庄子里,程贤让英子赶快回自己家换衣服,然后喝一大杯开水,躺在床上焐一焐。分手时,程贤内心激动,一脸严肃地说:“今天写一篇日记,明天我看。”
  学校里给英子简单地考了试后,很快接受英子秋天进入学校重新上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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