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艾萨克早早的便起了床,其实出身平民的他并没有机会像雷欧他们那样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但几乎是从懂事时起就被身为随军铁匠的父亲带上了战场的他天生就是个军人。长期的军旅生活不但使他打磨了一身的好筋骨,也让他养成了规律的作息习惯。早在营中吹响起床号前,艾萨克便已经洗漱完毕开始了每天必做的锻炼。
维克为了取得偷袭的效果,凌晨三点便集合了部队,然后亲自贼笑着跑进客房里一脚踹醒了教士约翰,逼着他率领舰队从水门离开了军营。
艾萨克送走他们后,回房又睡了个回笼觉,一早醒来时却也有些头脑发沉,但等到晨练完毕后便已经恢复了精神,随即披上甲胄推门出了营房。而此时只剩下了一半人马的营地里已是显得冷清了许多,留守的士兵们也差不多都已经起床。咳嗽声,咒骂声,洗漱的泼水声汇成了一幕清晨的交响曲,伴随着无数营房上冉冉升起的炊烟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化为了零星的晨霜,然后混合着咖啡的香味又降回到了地面上。
维克他们走后,这里主事的长官就只剩下了艾萨克一人。壮汉在心里理顺了一下要办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先叫来了自己的副官,吩咐他亲自将刹那两人一路送往瑟兰。而弗农他们却因为那女孩的病情,只能是要暂时留在这里了。大汉向弗农说明情况后,更是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一队亲兵来担任这几位客人的卫护工作。忙完了这些事情后艾萨克便一头扎进了繁琐的军务里。
大汉首先召集了全体将士重新安排防务分工,并顺带向全营介绍了一下鲁西,好使他在参与指挥时不致有所掣肘。留守的士兵们此前还没把维克的出战当回事,但此时见艾萨克一脸郑重的宣布敌人将会在近日内前来大举进攻,全营即日起立即进入一级战备,这才意识到了危险的迫近。没过多久,连军营的空气里都开始弥漫出一股战前的紧张味道。
完成了防线的重新布署,艾萨克随即召集了几名军需官开始清点物资。昨日接到主营的命令时已是临近傍晚时分,因时间太过紧迫,雷欧和艾萨克就只好将精力先放在了出战部队的物资准备上。没想到此时再清点余下的物资时便立刻发现了问题:自己的铁十字兵团军备倒是挺充分,可雇佣兵那边就有点太过惨不忍睹了。尤其最为棘手的是,这些佣兵根本就没有准备棉衣和手套。
在寒冷的冬季,裸露的皮肤直接接触铁制的兵器盔甲很容易会引起严重的冻伤,造成不必要的减员。所以各种材质的手套、棉衣、帽子在此时便成了一种必需品。但因为此前连续几年冬季降临后,大部人马便立即撤回到了后方,并没有用上这些装备。所以需要自己筹备军装的雇佣兵们很多人都贪便宜省事没有准备这几样东西。
好在财大气粗的维克平日在购置军需时总会多准备一些,以备伤损替换之用。艾萨克懊恼之余只好把这批库存的备用物资全部拿了出来,分发给了这些佣兵,才算是大体解决了这个问题。
鲁西帮着处理完了这些事后,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们的军备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漏洞,维克平时马虎,你和雷欧却不应该也如此啊。”
“惯性使然吧,实际上这六年来大家都是在下雪后不久便会撤军,不知不觉间人们都已经被这个模式给固化了。”说着艾萨克又叫过一名副官道:“你去通知各队队长,做饭时闲置的营地也要点起炊烟,晚上没人住的营房也要点灯到熄灯时间。明白了吗,别让敌人看出咱们的虚实来。”让副官去后,艾萨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先是嘟囔了一句:“天可够阴沉的……”然后才继续对鲁西道:“咱们这里其实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正规军的装备都还算齐全。这时候要是你能到主营或南营那边看看就知道了,那帮以喝兵血为生的家伙们恐怕这些年就根本没为部下准备过棉服这东西。”
鲁西听了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忽觉脸上一凉,抬头看时,灰沉沉的天幕里先是一点,接着又是一点,只片刻功夫,纷茫的白色琼玉便从天而降,零星的洒满了一地。见此情景鲁西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终于开始下雪了。”
艾萨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在雪景中凝注了片刻之后,大汉却不禁又闪眼瞥了鲁西一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鲁西没有回头,只一笑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差劲。今早我已经派人以维克的名义前往主营报信,通知他们敌人将会趁河水封冻时发动进攻,前来偷袭我们的营盘。”
艾萨克一愣,半晌后才道:“这样也好,不过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就需要作一些变动了?”
鲁西摇了摇头,淡淡道:“没关系,一切还是照原计划行事吧。我们虽然做到了仁至义尽,但处在他们的位置上,能不能听进我们的建议就很难说了……”
稍早时分,主营的主将官邸内。端坐在主位上的斯宾塞主教看完了手中的信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德-昂古莱姆侯爵,然后才抬头向面前肃立的士兵问道:“维克将军有没有说他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士兵脚跟一碰,行了个军礼后答道:“属下不知,但参谋先生交待属下这封信件非常重要,必须要立即面呈大人知晓。”
斯宾塞沉默着又看了一眼那名信使,然后挥了挥手让其退下去后,这才转而问向德-昂古莱姆道:“你怎么看?”
德-昂古莱姆咳嗽了一声,随手将信笺扔在了书桌上后笑道:“不过是小孩子在发脾气而已。这个维克,没办法推托将令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发泄不满,真是有够幼稚的。”
主教斯宾塞点了点头道:“维克年轻,不能看到大局,有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却不能陪着他胡闹。像敌方水坝这种威胁就必须要尽快拆除,这个道理维克怎么就是不懂呢。说起来这次还真是有够凶险的,要不是侯爵先生您一直在派人监测萨亚河的情况,我们就有可能连遭受了灭顶之灾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而您那位英勇的侄子也是居功至伟,要不是他亲率侦察部队深入敌境,我们也发现不了敌人的诡计,我记得那位英勇骑士的名字是叫肯尼对吧。”
德-昂古莱姆见主教称赞自己的侄子,忙恭敬答道:“大人过誉了,那孩子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斯宾塞笑了笑道:“这次撤军后,我一定会将您叔侄二人的功绩如实地呈报给陛下知晓,我想陛下听后也一定会非常的高兴吧。”
德-昂古莱姆闻言大喜过望,忙低头行了一礼道:“大人,您的仁爱简直就像是天主一样无私。”
斯宾塞主教笑着挥了挥手,那张苍老的脸上却随即又换上了一幅忧虑的面容:“不过维克信中所提到的敌袭似乎也有些道理:看天气如此阴沉,也许今天就会下雪。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萨亚河会封冻,那么敌人趁机来袭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德-昂古莱姆听了却一笑道:“怎么,大人您还真把那小子的胡说八道当回事了。这条萨亚河都多少年没有封冻过了,难道还真就会赶在今年出事?”
斯宾塞摇了摇头道:“小心一些总是没过逾的,前几天霍兹堡附近就出现了一支旗号不明的游荡部队,据探查人数似乎还颇为不少。霍兹堡是我们的粮仓和大本营,那里绝对不容有失。所以我已命令冯-皮格尔伯爵率领他的一半人马前往霍兹堡戎卫,但他原本驻守的南营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千人留守。再加上前往水坝的维克,我们两翼的营地其实都已经空虚了。这时候如果敌人突然来袭,倒确实是一件不可不虑的事情啊。侯爵先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德-昂古莱姆闻言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请大人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派人多加留意河道的情况,以防不测出现。”
斯宾塞点了点头,想了想后道:“此外为加强南营的守备,我看不如就让您的侄子肯尼再带上三千人马前去代领南营主将一职,来充实我们的侧翼好了。”
德-昂古莱姆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冯-皮格尔既然要驻守在霍兹堡这个军事重地上,那估计今年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前线上来了。如果真能让肯尼当上了南营的代理主将,那等今年的驻守结束后,向上申报战功就可以大肆宣扬他的功绩,没准就能让他平步青云,谋到个骑士团长的官职当当。
肯尼名义上是德-昂古莱姆的侄子,实际上却是他的私生子。比起自己另两个花天酒地的儿子,肯尼要有出息的多,也自小就是自己的最爱。只是碍于家族内的压力,才不能与这个优秀的儿子相认。但如果这次他能立下大功,甚至受赐封爵,也许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肯尼认为义子,让他来继承自己的家统,这样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想到此处,德-昂古莱姆忙颔首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那我这就让他准备,明早就让他带兵出发。”
斯宾塞点了点头,此时一阵寒意袭来,主教忙下意识的紧了紧长袍。虽然这间主将官邸已经是营地里最好的房间了,但养尊处优的斯宾塞在这里住的依然不是很习惯。主教忙示意一旁的修士又将炉火加旺了一些,这才对德-昂古莱姆懒懒的挥了挥手。侯爵忙知趣的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之后,缓缓地退了出去。
早早歇下的主教并没能见到初雪的美态,直到第二天早晨,迟迟醒来的他才猝然发现了窗外那铺满了一地的厚厚银装。见此情景斯宾塞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忙派人去叫来了德-昂古莱姆侯爵。待侯爵赶到时,主教也已是匆匆地结束了晨起的祈祷。
“萨亚河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结冰?”
德-昂古莱姆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请大人放心,虽然昨晚气温骤降后,萨亚河面已经完全封冻,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今晨我也一直在派人下河探查:此时虽然河边封冻的比较结实,但河心的冰层却脆弱的根本禁不住踩踏。敌人要是想在此时偷袭,既无法使用船只,也无法从冰面上过河,强渡和跳河自杀没什么区别。现在天空已经放晴,寒风也已经止歇,等午后气温回暖后,很快萨亚河就会破冻,到那时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您也知道,别说对方的军营里,就是神圣同盟全国境内也找不到一个A级冰系能力者,所以我们也不用担心敌人会使用能力来封冻河面。某种意义上讲,此时的萨亚河就是一条真正的天堑,而我们的营地现在也最为安全。”
斯宾塞在脑海里将情况汇总了一遍之后,倒也确实是没想出什么破绽,但他的心头却似乎总是缭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觉。主教一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额角,一边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但侯爵先生,您一定不能放松对河面的侦察,一旦河水封冻到了可以横渡的地步,就要马上让所有人作好战斗准备。不!还是现在就发布命令,让士兵们立即备战的好。”
因为自己的部下普遍缺乏冬装,面对突如其来的降温,很多人都是怨声载道。自己更特意下令取消了晨起的操练,好让士兵们躲进温暖的营房里休息。此时若只为了主教那莫须有的担心就将士兵们都赶出营房来,那下面对自己的怨言就绝对少不了。德-昂古莱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正思索着该如何再劝一劝固执的主教大人时。突然,一阵慌乱的钟声骤然在远处响起,犹如急促的丧钟一般将主教震得全身一颤,愕然跌坐在了椅子里。倒是军人出身的德-昂古莱姆此时显示出了久经战阵的素养,眉毛一挑,精光闪烁的双目向窗外扫视了一眼后,随即转过头来与主教对视了一眼——敌袭!
敌人竟是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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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完结
第四章:鏖战
立在哨台之上的艾萨克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在下游出现的无数身影。对方悄无声息的现身后,立刻就占据了所有要道,此时已开始井然有序的在营门外编织起一层滴水不漏的包围网来。
敌军总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军阵内整齐排列的数十面旗帜上则统一绘着一只青色的七角犀牛。艾萨克见了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早听说青犀骑士团的主将弗兰克有那么两把刷子,今天倒正好可以领教一下了。
艾萨克转身下了哨台,满意地看了一眼营墙上早已严阵以待的部下,然后对身旁的鲁西道:“还好有你在,否则这次恐怕连吃了亏我们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不知道维克他们现在怎样了?”
鲁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渐渐逼近的敌军,点了点头道:“放心,敌人的重心现在是在东岸这边。只要撑过了昨天的关口,今后的数天里,维克他们反倒是没什么危险。咱们营外的敌军只有五千人,看样子应该是对我们以牵制为主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先去啃主营这块硬骨头,这么说来,遭殃的应该是南营了。”
“他们是涉险过河,人马虽然过得来,但攻城器械却带不过来,这仗好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天就说敌人会趁冰封之际踏冰过河偷袭,要不是今天亲眼见了,我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呢。其实就算这时候河道里的冰层也还没有冻结实,敌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鲁西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对方是胸有成竹才会这么做的。你还记不记得,主营是如何发现敌人在修水坝这件事的?”
“好像是因为见到了萨亚河里漂浮着许多断木,这才派人一路顺河侦察,结果发现了水坝的存在。”
“别小看这些断木,它们的用途之一自然是起到诱敌之用。但更重要的,却是用来渡河。”鲁西说到这里,将目光转而移向下游的远方,继续道:“由此处向南,在经过南营后数十里的地方萨亚河就会出现一处水流平缓的弯曲河道。我猜之前对方也会做些手脚,比如在河面下拉起绳索之类的,使得顺流而下的断木大部分会留滞于此。昨夜气温骤降以后河道封冻,混杂着木头的冰层实际上要比一般冰层坚固的多,足以承载士兵下马缓缓而行。实际上,在北方的一些酷寒之地,预先在要结冰的湖面上铺设芦苇和树木是一些少数民族在冬季制造冰道,运输物资的方法。对方利用严寒天气,不费吹灰之力便修建了这座用来奇袭的冰桥,这是连环计策的第一步。”
“大雪封河,船只无法通行,而河道也还没有冰封到可以踏冰渡河的地步,敌人一定会以为今天我们绝不会发动偷袭,因而放松警惕。而此时发动攻击,自然事半功倍,这是我的第二步;”
在鲁西与艾萨克交谈的同时,奥托军南营外的一处树林里,一个一身白衣,在朦胧的晨雾中仿如出水仙子般亭亭玉立的女孩正向着身旁的一位中年华裔男子同时解释道:
“两天前我派出雇佣兵三千,分散渡过萨亚河后潜至霍兹堡附近滋扰,但却嘱其不与对方正面接战,只每夜多举火把,在城堡附近反复游走。结果对方果然中计,斯宾塞立即派出冯•皮格尔率兵驰援,是以导致了他们南营的空虚,这就是我的第三步;
斯宾塞向来排外,深入敌境的作战多半会让维克出兵。果然待我建起了水坝之后,就诱来了维克的半个北营。此时北营内留守的兵力只能自保,无力出援,三营之间的犄角之势已破,全都成了任我宰割的鱼肉,这就是我的第四步;
近几年来,每到冬季两国就罢兵不战,在这上面双方其实都已经养成了惰性。恐怕这几天来奥托军都还在做着回家的美梦,军中自然就没有准备过冬的衣装木柴,不利于久战。这种情况下我军突然大举进攻,敌方军心必然震动不已,战力再打折扣,这是我的第五步;
斯宾塞为了显示自己对前线将士的仁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在这座营盘视察军情。我选在此时进攻,以斯宾塞的个性,必然要亲自总揽大权。但缺乏对阵经验的他只会破绽百出,军令迟滞,这就相当于是给德-昂古莱姆这善战老将戴上了一幅千斤镣铐,此为我的第六步;
攻下了南营,我们便站稳了脚跟,能攻下主营最好。但如果斯宾塞坚守不出,我们侧出可攻北营,以断其羽翼。内进可佯攻霍兹堡,引斯宾塞来援。只要以奇兵往来几次,必然使其疲于应付,消耗掉他们所剩无几的军力士气,此为第七步。经此七步连续消磨,不出数日,我就能让这三座军营彻底沦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一身飘逸的华国长衣,在周边一群铠甲卫士的映衬下,他的装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头乌黑的长发利落的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发髻,再加上英俊的四方脸上一双精光十足的黑眸,显得此人极为干练和老到。中年人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南营的方向,此时听完了女孩的解释,不禁赞叹道:“厉害,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这座营盘就已经溃不成军了。侄女年纪轻轻就能想出如此奇谋,真乃世间少见的奇才啊。不过,既然对方到了冬季就会撤走大部军队,我们何不等他们走后再展开攻击呢?”中年人面露微笑的看向女孩,脸上却毫无困惑之意,反倒更像是一位授业的长者,在古井般深邃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期许之色。
女孩莞尔一笑道:“将军又在考我了,如果我们真那么做的话,当然也可以轻松拿下敌营,但对方的实力却不致有太大损伤。如此一来,不久之后我们将面对的就会是带齐辎重赶回来的大批敌军,而与本国隔河相望的我们却要面临补给困难的问题。相反,如果这次能重创敌人的西北军团,对方想要再战,就必须要从后方重新集结新的部队。而集结士兵和物资筹备没有一个月的时间绝难完成,可到那时却已是进入了真正的寒冬。冬季不宜作战乃是常识,我想奥托的将军再愚蠢也不至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对方敢来,我们乐得再鲸吞一场胜利;对方不来,我们就可以得到数个月的修整期。哪怕这个冬天打不下霍兹堡,只要能拿下这三座军营,我们就可以在东岸这边从容的站稳脚跟,将这条已经争夺了无数年的萨亚河彻底变为我国的内河。”
这时伴随着一片欢呼声的响起,南营上空已冉冉升起了一面绘着狮鹫的金色旗帜,女孩见后不禁甜甜一笑,继续道:“何况我早已算好萨亚河昨夜会封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错过岂不可惜,这也是促成我在今日发动进攻的原因之一。秦将军,看来我们已经得手了,还是马上吩咐我军将士将粮食辎重运进营盘里安顿下来吧。”
艾萨克听完了鲁西几乎与女孩相同的解释之后,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道:“布局滴水不漏,他奶奶的,看来这次咱们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家伙。”
鲁西沉吟着接道:“其实对方的计策看似周详,却有着极大的破绽,今后三天里都将是艳阳高照的晴空,气温回暖后,大河很快就会化冻。之后敌人的粮草运输就将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难题。只要我们和主营一面坚守营盘,一面派出战船袭扰对方的补给船只,这场仗我们就赢定了。然而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斯宾塞。”
艾萨克同样叹了口气道:“我也在担心这一点,这次的敌袭就像是当众给了这位自尊心极强的主教一耳光。我猜斯宾塞很可能会沉不住气,竭尽全力想要去夺回南营。如果他真那么做的话,岂止主营,恐怕连我们都会很危险。”
鲁西默然了片刻之后,却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希望这次斯宾塞能稍微变得明智一些吧……”
此时在南营的驻地里,一座面向萨亚河波澜河面的木墙垛口上,正斜坐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妩媚身影。在寒风中出神地拢了拢被吹散的头发后,白衣女孩俏皮的将身体探出了木墙之外,迎着清冷的寒风深吸了一口气。只在这一刻,她那张陶醉的脸上才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无邪神气。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老将军缓缓沿阶梯上了营墙。女孩见到他后不禁欣然一笑道:“汉克老爷子,此战感想如何啊?”
“嗨,这仗打的真他妈的没劲,老子带兵冲进来的时候,这帮龟孙子都还在被窝里睡着大头觉呢。芳华,你是没看见我从冰面冲进水门时那帮孙子的表情,现在一想起这事来我就还想笑呢。丫头,你的鬼主意确实让咱省了不少事。不过照这么打下去,就太他奶奶的不过瘾了。”
被称作“芳华”的女孩一笑道:“放心吧,老爷子,接下来我包您打个痛快。对了,之前咱们抓到的那个教士呢,我记得好像是叫做‘约翰’吧,您现在把他关在哪了?”
“练兵场边上的一座营房里,”留着一脸花白短髯的老汉克舔了舔嘴唇,嘿笑道:
“怎么着,丫头,开始咱们的下一步?”
“都布置好了?”
“那当然,我带人在练兵场和粮仓那边已经鼓捣一个上午了,你就放心吧。”
“将那个约翰从牢房带过来的时候,一定会经过练兵场吧?”
“没错。”
“那好,那就将他带上来吧。既然斯宾塞如此慷慨地送给了咱们这座军营,那咱们也真该好好的回上一份大礼才是。”
午后的主营里,南营陷落的消息所掀起来的骚动已是暂时平息了下来,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眼里所弥漫着的恐慌和不安。德•昂古莱姆此时已是揪起了全营的将士,正紧锣密鼓的忙着四处安排布防。晨起还很宁静的军营里此时已经被各种嘈杂声所充斥,从窗缝间不断传入屋内的脚步声、呼喝声、咒骂声让本就已经心烦意乱的斯宾塞愈加的感到烦躁不安。
拥坐在火炉旁的红衣主教又看了一眼面前衣衫褴褛的约翰,开口问道:“你知道他们让你送来的这封信里都写了什么吗?”
约翰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教宗的公开信,他已经宣布我国的新教为非法教派,并号召所有的天主教徒向我们这些背弃了天主恩荫的渎神者发动一场全面的圣战。”
从小在教会里长大的约翰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激动得叫道:“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这简直就是假借着主的名义进行的大屠杀!”
斯宾塞笑着挥了挥手,示意约翰平复下来后才淡淡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他的尊号被加冕为宽容与慈爱,但实际上却是历代以来最为阴狠刻薄的教宗。不过这样也好,他的愚蠢举动将会把我国那些还眷恋着教廷的新教徒们彻底推向我们的怀抱。不久之后,帝国内教廷的影响力就将会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而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彻底摆脱教宗的控制,将我们的新教真正独立成为一个崭新的教派,实现数代先贤一直所追求的目标了。”
约翰听着主教的远景描述,不禁兴奋得双眼都冒出光来,一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边笑道:“要真是完成了教派的独立,那我们就不再是神圣同盟教廷的附庸,而与他们分庭抗礼的您也将会成为东方的新教宗。仁慈的主啊,就请您保佑我们这些真正维护您教义的信徒,尽快完成这一洁净教派的恢宏壮举吧。”
斯宾塞的双眸也被这一副灿烂的未来美景灼烧得闪闪生辉,微笑着命人给教士拿来了一杯清水之后,忽然又想起一事,便接口问道:“对了,你们到达西岸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维克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约翰贪婪的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清水,一边回想着当时的经历,一边犹心有余悸的答道:“导师大人,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仍然像是一场最可怕的梦魇。其实一开始我们的作战还算顺利,大军先是在多伦河河口以北五公里处上了岸,然后向西一路急进,凌晨五点就到达了水坝的所在,而战斗也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当时我还在庆幸对方的防备竟如此松懈,可没想到刚刚完成了泄洪毁坝的工作,四面八方就突然冒出了无数的敌人。好在担任警戒的维克部队马上在外围结成了坚阵才稳住了局势。可是毕竟敌军数倍于我,寡不敌众之下我只好将将士们都聚集在了一起,开始全力向东突围。维克还算讲义气,率兵杀开了一条血路之后,先让我冲了出来。而当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正带领着部队向北杀去,此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接下来,当我率领部队赶回河边时,却发现停泊在那里的战舰已是全部落入了敌手,而此时四面八方涌出的敌人也越聚越多。在激战了两个小时之后,陷入了死地的我们终于被对方彻底击溃,而受伤的我也不幸成了他们的俘虏。”
“那维克呢,你觉得他之后又怎样了?”
“我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对方很明显是早有预谋,在这么周密的布局下,维克根本就没有回到岸边,我想他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极大。”说着约翰偷偷瞄了一眼主教那深沉的面容。在河边第二次被围后,教士很快就丧失了斗志,几乎没作任何抵抗就命令余下的七百余名佣兵悉数向敌人交出了武器。所以此时不免有些心虚,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紧皱着眉头的主教。
但斯宾塞却没有注意到约翰的小动作,只随便点了点头,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此时房门忽然被人轻叩了两下,已布置完防务的德-昂古莱姆随后推门走了进来。斯宾塞抬手示意侯爵坐下后,开口问道:“眼下的形势,北营艾萨克他们是指不上了,霍兹堡的冯-皮格尔驻守的是军事重地,轻易也不能出援。目下看来就只能是靠我们这支孤军了。那么侯爵先生,接下来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应战呢?”
德-昂古莱姆躬身答道:“大人放心,这次对方贸然来攻,实际上是把自己放进了绝地。在这种冰天雪地补给不继的情况下,只需我军固守,不久对方就会不攻自溃。只不过大人,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军的物资实在是匮乏的太严重了,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将士们的战斗力。大人,我的三万部下有棉衣的才不到五成,备有皮帽手套的则连一成都不到。如果天气一直像今天这样糟糕,那士兵们连盔甲武器都很难上身,就更别提上阵打仗了。”
斯宾塞倒真没想到还有这种麻烦,不禁坐直了身体道:“还有这种事,这么说来无论如何都得让冯-皮格尔派出一次援兵,把储备在霍兹堡里的大批物资运过来才行了。”
主教毕竟不了解下面的情况,其实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霍兹堡内过冬物资的最后一次大换还是五年前的事情,其后因军费被上层大幅消减,再加上各级军官暗地里层层克扣(当然自己也从中拿了不少的好处),这五年来物资就再也没有更换过。这些东西已经在仓库里放了这么久,能不能用都还是个问题。德-昂古莱姆想到这里,不禁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却听主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不过,这些都只是小麻烦,只要我们能大胜一场的话,那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侯爵先生,要是我们全力出击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能夺回南营?”
德-昂古莱姆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主教竟然还会想要主动出击,忙躬身进言道:“恕属下直言,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固守在主营的同时,不断袭扰对方的粮道。如此一来,不久敌人就会自行退回到西岸去。主动出击实在是有些过于冒险,如果一旦出战有所闪失,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呢。”
“固守决不可行!”南方的战事已接近尾声,施特罗海姆-冯-海因里希公爵很快就将会回到都城,而西南战线的黑王子理查德也会例行回来述职,再加上一直留守在帝都的北方军团长莱希特-冯-腓列特,这三个与自己向来不睦的执政大臣重聚在了一起将会是自己最大的梦魇,如果此时自己还被拖在西北战线这种鬼地方,那后果才叫不堪设想呢。所以斯宾塞连想都没想,就立刻否决了侯爵的提议:“别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如果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当起了缩头乌龟,那你我都将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所以我的意见还是要好好的扳回一城。定位在夺回南营,击溃敌人的基础上,侯爵先生您还有没有其它好的建议?”
德-昂古莱姆当然明白主教的隐忧所在,此时见主教那森冷的目光正紧紧地盯住了自己,知道如果再出言反对那自己才真是要“堪忧”了。德-昂古莱姆像吞下了一颗苦味的橄榄一样咽了口唾沫,无奈的看了主教一眼,叹了口气道:“大人误会鄙人的意思了,打还是要打的。只是现在我们连敌人的兵力是多少都不清楚,贸然出击实乃兵家大忌,理应先派出侦察兵摸清楚了情况后再作计较。”
“关于对方的军力状况,我倒是略知一二。”此时一直在旁低眉顺目的约翰忽然抬起了头插口道:“我被他们关在营房里的时候,看管并不是很严,所以我就多了个心眼,从窗户向外偷看了一个上午,已是大致摸清了敌人的底细。”
“哦,还有这种事,”斯宾塞满意的看了一眼小教士,然后笑对德-昂古莱姆道:“看来我们的这个小跟班还是蛮机灵的嘛。约翰,干得不错,那么你就把你所见到的都跟我们说一说吧。”
约翰忙应了声是,略一沉吟后道:“敌人的兵力大概在三四万人左右,全是清一色穿着胸前绘有狮鹫的统一铠甲,看样子应该是正规军无疑。”
“这么说来,这次我们的对手应该是法雷德瑞奇公国的狮鹫兵团了。”德-昂古莱姆点了点头道:“那么就只有这么一支兵团么?‘狮鹫’是以步兵为主,我想为了协同作战,来的应该不只这一支敌军才对。”
约翰回忆着摇了摇头道:“除去狮鹫兵团外,别说其它部队的士兵或徽旗,甚至连雇佣兵我都没有见到几个。就是搬运粮草这样的杂事,也是狮鹫的士兵自己完成的……”
“等等,你是说你见到他们搬运粮草的队伍了?”德-昂古莱姆此时突然打断了约翰的话语,急急的问道。
“是的,侯爵大人。”
“那他们的粮草储备看上去又如何?”
“应该是挺充足的,”约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道:“那些搬运粮袋的士兵足足忙了一个上午才渐次收工,看样子这次他们确实是有备而来……”
“唉,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障眼法就把你给蒙了。”这时德-昂古莱姆忽然打断了正说到酣处的约翰,望着一脸愕然的他冷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他们把你放回来送信是假,要送这个假情报才是真。”说着侯爵转过身来向着斯宾塞一揖道:“主教大人,看来现下我们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的粮草储备恐怕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匮乏了。”
“哦,”主教沉吟着看了侯爵一眼,淡淡问道:“何以见得呢?”
“因为没有人会将自己最重要的底细——军粮储备情况这么轻易的透露给自己的敌人。如果真那么做的话,那么其中必定有诈。”德-昂古莱姆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沉声道:“对方是踏着冰面强渡而来,虽然现在河面已经化冻,但半封半开的河面数日之内都无法通行船只,敌人可说是被掐断了所有的后勤支援。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条诡计,想要做出粮草充足的样子,好诱使我军放弃袭扰其粮道的打算。大人,其实对方的这一举动正好说明了他们的缺粮。所以我的意思,咱们还是应该采用固守之策,把精力放在袭扰对方的粮道上。我敢断言,如此不出一个星期,敌人就得乖乖撤兵。”
斯宾塞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压根就不相信对方秀出粮仓的计谋会这么简单,而且侯爵仍坚持固守的提议似乎也隐隐有种抵抗自己的味道。斯宾塞不禁又多看了一眼正等待着自己下决定的侯爵,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同意您关于对方在粮草上使诈的观点,不过侯爵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对方的秀粮把戏是不是有些过于小儿科了。其实随便找来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将领都能够马上看出他们的做作。既然对方能想到利用冰封袭击南营的妙计,那他们在粮草上的故弄玄虚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的简单呢。”
德-昂古莱姆一愣,倒真没听出来主教的暗讽,只凝神思索道:“您是说……”
“他们并不缺粮,却希望我们如此认为,我想这才是敌人的真正用意。”
侯爵半天才绕过这个弯子,惊愕道:“您是说,连粮草上的这一花招也是个连环诡计?”
主教微微一笑道:“对吗,这才符合对方的作风。那么侯爵先生,你觉得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我们认为对方缺粮的话,当然是会选择固守在营中不动,静待敌方自行粮尽。您是说,这些家伙倒希望我们会坚守不出?”
斯宾塞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么把我们稳住,下一步又会是什么呢?”
“霍兹堡?”德-昂古莱姆全身打了个寒战,骇然道:“难道他们是在打霍兹堡的主意,好大的胆子!”
“他们当然敢,霍兹堡守军不过才九千人,对方稳住了我们后就可以倾全力去攻打。数万对九千,短时间内是很有可能会得手的。一旦失去了霍兹堡,我们就会被彻底截断了后路,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了吧。”
正说着,一旁的约翰忽然又插口道:“导师大人,您的话倒让我又想起了一事,我觉得似乎正好可以和您所说的相印证。”见主教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约翰忙躬身行了一礼后接道:“当我被他们押往军议厅时,还经过了南营的练兵场。在那里透过松开的面罩,我还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被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庞然大物……”
主教与侯爵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都是一沉——攻城器械!没想到对方连这种东西都带过来了,难道是将其拆分之后一点一点从冰面上运过来的?那么如此便更可以肯定,对方的目标就是霍兹堡。在冲车、楼车等工具的协助下,想要攻下那座堡垒恐怕不比打败神州足球队要难上多少。
斯宾塞冷笑了一声,看向德-昂古莱姆道:“侯爵先生,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属下明白,我这就去点齐部下,马上前往援救霍兹堡。”
“不,侯爵先生,您还是太耿直了,您的目标应该是这里才对。”说着,主教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图上的南营标示上点了一点。
德-昂古莱姆先是一愣,但马上便醒悟了过来,这一次是真正由衷的赞叹道:“大人英明!”
对敌人的偷袭出乎意料的顺利,使得侯爵愈加佩服主教大人的深谋远虑。
当他率领部队来到南营的左近时,营外还可以见到一些正忙着整修拒马、挖掘战壕的敌兵。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奥托军竟敢主动出击,当德-昂古莱姆纵马冲到敌人的面前时,他甚至都能够看清停下手中工作的敌兵脸上那惊愕的表情。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最先爆发了一声惊呼,然后转身就跑。紧接着,炸了窝的敌兵就像是一群受了惊的鹿群,疯了似的向着南营大敞四开的营门逃了回去。
衣甲鲜亮的肯尼指挥着一队骑兵冲散了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敌军后,正杀气腾腾的想要冲进营门,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大为不满的肯尼只得转回到了德-昂古莱姆身边,却忍不住抱怨道:“叔叔,怎么突然把我叫回来了。要是没您这撤军号,没准现在南营都已经被我攻下多时了。”
经验丰富的德-昂古莱姆却远比肯尼要冷静的多,只是一语不发的驻马审视着眼前的景象。但无论怎么看,营墙上敌兵的骚动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德-昂古莱姆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军人的血性占了上风,森然道:“放心,小子。仗,有的是你打,但这种时候就更得要愈加小心。传我的命令,全军按攻城阵法列阵,限一小时之内拿下这座营盘。”说着一把抓住了肯尼的胳膊,拉近身边低声嘱咐道:“等攻进去的士兵确认没有埋伏后你再进营。记住,这一仗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给你记个头功。所以千万不要冒险,有命才有功劳挣,明白了吗,去吧!”
肯尼“嗷”的一声领命,长枪一挥,带领一众骑兵扑了上去。
德-昂古莱姆所率领的部队约有两万人,这是在保证主营可以自保的前提下所能带来的全部人马。这两万人中绝大部分都是配备着枪盾弓箭,只穿着简陋半甲的普通步兵。只不过由于缺乏冬装的关系,士兵们普遍没有穿齐冰冷沉重的铠甲,有些预计要担任支援工作的人甚至连盾牌都没有带,只背着长枪弓箭就来在了战场之上。除去这些散漫的步兵外,这支部队里还有一支约三千人的精锐重骑,却是德-昂古莱姆手中的王牌,也是他的私人亲兵。此时这些人大部分就留守在了他的身边,只有其中一千人是由肯尼领队,在方阵中来回穿梭,弹压阵脚。
剩下的一万六千余名步兵此时按每千人为单位组成了十六个方阵,分为前后两列,已是缓缓逼近到了南营的射程范围边缘。进攻的命令下达后,前方的八千人整齐的发出一声呐喊,然后像潮水一样开始向着营墙方向冲去。而后方的八个方阵则不断向敌阵射出羽箭来压制营墙上的守军。南营木墙上的神圣同盟军队似乎人数较为单薄,在漫天的箭雨之下虽然可以勉强射出几簇零星羽箭的反击,但却难以对墙下的部队构成什么威胁。用巨大鹫盾作为掩护的进攻方阵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马上就会有人站出来填补上这些空隙。方阵行进的速度丝毫不见减缓,不久之后便来在了拒马近前,此时隐藏在盾牌下的工兵们随即开始了拆除工作。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群黑色的白蚁附上了长长的木刺防线。只用了十几分钟,巨大的障碍物就被拆除得干干净净。等接连通过了两道防线后,方阵终于抵达了营墙,随着相继竖起的云梯,惨烈的攻防战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为了进一步压制敌军,此时奥托军靠后的八个方阵也已经全部压到了攻城方阵的后方,德-昂古莱姆也随军来到了阵前。拉锯战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奥托军就已经有人率先登上了营墙。然而还未等大喜过望的侯爵再次下令催促进攻,营墙上突然从箭垛后面现出了无数神圣同盟军的身影。刹那间,无数的火油瓶和滚木檑石翻滚而出,倾倒在了猝不及防的奥托军头上。而已登上了营墙的士兵也被人用长枪推了出来,惨叫着跌落在了墙下。攻城部队的前缘随即化为了一片人间炼狱。
德-昂古莱姆像被蜜蜂蜇了一样全身一颤——对方竟真的有埋伏!慌乱间刚想要呼喝部队后撤,却猛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呼啸声,德-昂古莱姆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敌箭来袭!”他的声音就已经被落瀑一样的箭雨所完全吞没。好在几名亲兵反应迅速,用数面盾牌死死的护住了侯爵,才使他逃过了这一劫。然而其它士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无数的奥托军兵在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就已经被锋利的羽箭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如果德-昂古莱姆此时能够看到敌营内的景象,恐怕他就会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此时营内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两万狮鹫兵团再次拉弓搭箭,射出了第二轮的羽箭。原来对方的主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营寨,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然而噩梦还远未结束,三轮劲射之后,杀声突然从奥托军的身后响起。两支轻骑劲旅一左一右,从远处埋伏的地点杀出,转瞬间就冲入了已经七零八落的方阵当中。最先领头的老将汉克挥舞着一对尖镐,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雕刻成鹫头样式的铁镐尖端早已染满了鲜血,犹自在上下翻飞,挥洒出了一幅骇人的画面。杀到兴起处,汉克高声狞叫道:“他奶奶的,这才叫打仗!德-昂古莱姆,你这龟孙子躲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远处的德-昂古莱姆此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见着自己的部队被两股骑兵像切豆腐一样轻易的连插了几个来回,心知已是大势已去。果然,随着被南营里冲出的敌军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奥托军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便陷入了全面崩溃的局面,侥幸还活下来的人目下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可做——亡命奔逃。
此时全身溅满了鲜血的肯尼也带兵赶回到了侯爵的身边,呼叫道:“叔叔,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咱们撤吧。我护着您冲出去,咱们回营后再重整队伍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别傻了,孩子。咱们这次是彻底的败了,惨败到了极点!”德-昂古莱姆那声嘶力竭的声音竟让肯尼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抬眼望去时,面色惨白的侯爵仿佛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样,那张写满了憔悴不堪的容颜竟把肯尼看的心中一酸。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眼见着敌人的骑兵已经开始向这边扑了过来,肯尼是真有点急了,忙厉声对部下下令道:“列成尖刀队型,把将军护在正中,大家随我冲出去!”
这三千重装骑士都是平时广受德-昂古莱姆恩惠的亲信,此时便立刻显示出了普通士兵所没有的忠诚和勇力。三千重骑兵排成两列尖阵,将侯爵护在正中后,由肯尼在前指挥拼命向外杀去。好在此时敌人的阵型还没有完全铺开,没费太多力气他们就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好景不长,敌方的两支轻骑兵很快就注意到了这支亡命奔逃的部队,随即也从两翼包抄了上来。
追逐战中,重骑兵的缺点立刻暴露无疑,灵活迅猛的轻装骑士们像两队嗜杀的狼群一般不断从侧翼撕咬着笨拙的奥托重骑兵。全身披满了重甲的骑士在直线冲击中确实很有威力,可在应对残酷的绞杀时就变成了鸡肋。厚实的重甲在保全这些骑士性命上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神圣同盟军所使用的链枷、权杖和钉头槌这一类的重武器虽然不能直接穿透铁甲,却依然可以击碎重甲保护下的骨骼和内脏,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且笨重的铠甲使得骑兵一旦跌落马下,想自行起身都很困难。许多摔落在泥泞里的奥托骑士最终下场都是在挣扎中被赶上来的同盟步兵用长矛钉死在了地面上。
眼见着自己的部下越来越少,一支敌骑更已经接近了阵型中央的德-昂古莱姆,肯尼也不禁红了眼,厉声喝道:“一队随我来,其他人护送着将军先走!”呼喝声中兜转马头向着敌人迎了上去。
敌军领头的正是老将汉克,老头子恶吼了一声:“走,我看你还想往哪里走?”伸手用左面的铁镐隔开肯尼凶狠刺来的长枪后,另一手的铁镐便兜头砸了下来。肯尼忙挺起长枪招架,却没想到老头子的这一手竟是虚招。恶狠狠扑下的铁镐突然间脱手而出,闪着寒光的鹫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转瞬间便飞至肯尼的眼前。大惊之下总算肯尼反应够快,迅急挥动手中的长枪,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铁镐磕飞了出去。
然而还未等他惊魂落地,异变再生。肯尼只觉得眼前一黑,汉克那空出的右手此时趁他门户大开,扎扎实实的一把摁在了他的脸上。还没等惊愕的肯尼回过神来,汉克的手心里突然亮起一片耀眼的电光,红色的火舌随即伴随着肌肤烧焦的气味腾空而起。肯尼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颓然摔落于马下,那张焦黑的脸上早已变得了无生气。
德-昂古莱姆亲眼目睹了肯尼的殒命当场,早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扭转马头冲了出去。旁边的亲兵事出突然,竟没来得及拉住侯爵,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状如疯虎般的德-昂古莱姆脱队而出,单枪匹马的冲向了敌人的主将。
汉克轻蔑的看了一眼德-昂古莱姆那疯魔一样的身姿,冷笑道:“不用着急,你丫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说着用左手兵器挑回落在地上的铁镐,两手顺势向上交叉架住了气势汹汹砍来的长剑。接着手腕一转,将镐尖相互咬合后,同时向后一拉,长剑应声便被绞为了两段。只一个照面,德-昂古莱姆的手中就只剩下了一把寸许长的断剑,再无抵抗之能。
汉克一声狞笑,双镐随即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曲线,仿如一对恶魔的尖牙,恶狠狠的扑向了德-昂古莱姆。侯爵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好举起了双臂想要抵挡这致命的一击,但如此终究是徒劳。随着一支铁镐狠狠钉在了侯爵手臂上同时,另一支也毫无阻滞的插进了他的肩头。德-昂古莱姆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就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去。
老汉克兜转交错而过的战马,冷冷一笑道:“堂堂一军之将竟然还会愚蠢到像只撞上树桩的兔子一样冲过来送死,看来今天是该着老子发财了。”说着策马来在了德-昂古莱姆的身前,嘿然道:“侯爵大人,小心慢走啊!”右手的铁镐随即高高举起,就势就要下杀手,却忽有所觉,忙转身横镐封挡。间不容发之际,一道无形的风刃堪堪砍在了他的铁镐手柄之上。嗡鸣声中,老头子的右手竟被震得一阵酸麻,兵器好悬没就此脱手飞了出去。
老汉克赫然兜转马头,冷冷的打量了一眼从敌军人丛中越众而出的一名灰发中年人。此刻那人正缓缓收回右手,同时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原我主怜悯,宽恕这个暴虐以极的罪人吧……”
话音未落,那人身旁的一个胖子忽然伸出手来,迅捷的在空中划过一个法阵。德-昂古莱姆的身边顿时弹起一道白光形成的墙壁,将侯爵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汉克扫了一眼那二人胸甲上漆着的巨大红色空心十字,又看了一眼身穿同样装束,此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另三名彪悍战士,不屑的一哂道:“斯宾塞的红衣主教卫士?这边小子的结界操纵的不错,应该就是号称最强之盾的蛮可吧。而那边孙子的风刃如此无耻,难道就是那个什么最强之矛的凯尔吗?”说着抬手阻止了想要冲上前去的部下,低声道:“不要上去送死,这两个家伙都是A级能力者,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的‘狮鹫之爪’是接触才能发动的雷系能力,对上这几个攻防兼备的家伙也比较吃力,还是让我来吧。”
汉克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一笑哂道:“不用说成吃力那么好听,老子清楚得很,以我这点小把戏,在这几个小子身上也讨不了什么好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越众而出的中年华国人,苦笑道:“看来只能是要便宜你这家伙了。”
“老将军太谦逊了,”那秦姓华国人来在近前后,将手负在身后,仿如临渊而立一般扫了一眼对面的那几名高手,微笑道:“其实要是您全力以赴的话,这几名小子又怎会是您的对手。”
“少来,以咱俩的交情你还跟我来这套虚的。”说着汉克不甘的看了一眼悬浮在结界中被蛮可用念力缓缓拉回敌阵的德-昂古莱姆,要想打破这种高级法阵结界就只能是由比蛮可还要强的结界师出手才有这个可能。汉克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惜咱们跟对方一样,强手大都深陷在了南方抗魔前线上没法回来,否则也就不用在意这几碟小菜了。话说回来斯宾塞的胆子也真够小的,走到哪都带着自己的这几条宝贝跟屁虫。”
德-昂古莱姆回到己方阵营的同时,奥托军的阵前又升起了一道水银色的墙壁,霎时将双方阵营完全隔绝开来。银色的法阵结界直立于天地之间,仿如巨人一般俯瞰着如蚂蚁般渺小的双方军阵,惊愕的同盟士兵们甚至极目远眺也无法看清那插入天际的法阵边缘。
中年华国人点了点头道:“不愧是高手,防御阵法凝实广袤,是我至今所仅见。”
眼见对方的实力竟强悍至此,连老汉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自己一个人行吗?毕竟猛虎斗不过群狼,要不要我来帮你接过两个?”
那人一笑道:“您就放心吧,老爷子,这种宵小之辈,就算再多几个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何况君子不履险地,您身为一军之将,轻易以身犯险实乃不智之举,倒不如就让我这个客人来勉尽一下薄力的好。”
在高等能力者对战的层次上,士兵人数的多寡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普通人对上A级能力者就像是菜青虫对着黑龙拍板叫嚣——那是连塞牙缝也要百十条一起上才行,壮烈送死的叫法都算是抬举你了。
汉克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一挥手中的铁镐,高声命令道:“所有人后退一里列阵戒备。会用法术防卫的随我在最前列预防冲击!”说罢拍了拍华国人的肩头,带人缓缓撤了下去。
战场的另一边,此时凯尔也正对侯爵身边的副将叹息道:“没想到主教他老人家最坏的担心竟一语成谶,可惜我们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这样吧,你们先护送着侯爵大人回去,这里就交给我们来善后好了。”副将点头应命后,带领部队也很快退了下去,不久之后,空旷的大道上就只剩下了对峙中的六人。
自对峙伊始,双方就一直在用不断催升的气势来试探着对方的虚实。随着罡气在场中的不断交锋,此时连空气里似乎都可以隐约听到气场相撞时所产生的轻微爆裂声。
凯尔一边享受着对方不断袭来的那股冰冷压迫感,一边惬意的一笑道:“好惊人的气势,看来阁下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了。只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得知您的高姓大名呢?”说着仿佛漫不经心的又向前踏出了一步,五人的气场却随着他的动作骤然又增强了数倍有余。同时另外四人也缓缓散了开来,隐隐对华国人形成了四面包夹之势。
华国中年人那张面如止水的脸上,却见不到任何波澜惊蛰,见几人的杀气迎面袭来,只缓缓抬起右手,在掌心中凝出了一片黄光,却立即削去了不少对方的压力。露过这一手后,华国人这才淡然答道:“秦渊,秦如海。”
“原来如此,华国四神将的‘青龙’,东方大陆最强的A级能力者之一。没想到像你这样的高手也屈尊加入了神圣同盟的阵营,这倒真是幸会幸会。”
“那里,和主教麾下最强的五人战阵比起来,我这点微末道行恐怕也拿不出手吧。”
“阁下未免太过自谦了,那么,虚伪的客气就到此为止吧。”凯尔微微一笑,自对峙伊始,他那鹰隼般的双眼就一直在搜寻着对方的破绽,可却总是一无所获。此时又再打量了一眼好整以暇的秦渊后,凯尔不禁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我主怜悯,宽恕这个迷途之人的罪孽吧……”话音未落,却是一直在维持着结界的蛮可最先出了手,原本闪着银光的法阵光壁之上,突然涌现了一片暗红色,仿如鲜血一般霎时就浸透了整个光壁。同时在其上浮现出数个巨大而诡异的魔脸,猛地从法阵上盘旋而出,如同章鱼的触须一样豁然卷向了秦渊。
伴随着他的发动,凯尔同时将双手一招,然而这次出现的却不是风刃,而是从天空的云层里突然伸出了一条黑色的巨型龙卷风,咆哮着扑向了场中的华国高手。想来蛮克的光壁一定是一种只会让己方的攻击通过,却能够阻挡住敌人一切反击的特殊结界。伴随着这两人的出手,剩下的那三名红衣主教卫士也同时默契的飞身而起,身上闪现出三种不同的光芒,以三角阵势扑向了秦渊。
在这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之中,秦渊却仿如闲庭信步一般,脸上的笑容丝毫不为之所动。只轻轻向左踏出了三步的同时,右手上的黄光暴涨,光球骤然射出了一圈黄晕,霎时将战场上的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同一时刻,北营外的大道上,青犀骑士团的士兵们突然被一阵强烈的地震打断了手头上的工作。不少人更是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摔倒了一片。唯独正中一名体格健硕,身着藏青色重甲的骑士在剧烈的震动中一直纹丝不动,仿如泰山一般稳坐在了一座巨大的十字架前。等到剧震过后,健硕骑士一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犀牛头式样钢盔,一边笑对身旁的一名骑士道:“看来姓秦的那个华国人倒是玩得挺嗨的,怎么着,咱哥们也凑凑热闹?”
在他身旁,那名身材矮小瘦弱的骑士在地震中紧紧扶住了巨大的十字架才没有摔倒在地,此时犹心有余悸的道:“少安毋躁,弗兰克大哥。别忘了这次咱们只是给人家帮忙而已,实在是犯不上为了狮鹫公国的那帮人这么拼命。那位大小姐不是只让我们拖住北营的人马么,那咱们就在这里看热闹好了。毕竟这次打完仗后,受到教宗大人嘉奖的肯定是那位大小姐,为了人家的战功而损兵折将未免有点太划不来了吧。”
壮汉骑士弗兰克的下巴一扬,撇了撇嘴道:“就是因为怕他们把所有的功劳都抢走了,我才想自己来动手收拾这座北营。劳师动众的出来这么一趟,要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纯粹给人家打了白工,那才真叫划不来呢。”说着转过头来,用嘴向后一努。瘦弱骑士也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扶着的那巨大十字架。与常见的教团十字架不同的是,这支木制法器高达一米的圆形基座上钉满了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画布。仔细看时,却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徽章及军旗。
“这上面现在刚好是九十九面徽棋,”从这个角度望去,此时西落的太阳正好来在了高高指向天际的十字架顶端,使得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巨大十字架仿佛是圣迹显灵一样,通身闪烁着神圣的光芒。弗兰克爱不释手的抚摸了一下十字架,嘿笑道:“今天何不就让我用铁十字雄狮军团的旗帜来凑满这一百整数。回去之后咱们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将这尊法器敬献给教宗大人了。”
瘦弱骑士看了一眼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之色的壮汉,不禁一笑道:“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那么要动手的话就趁早。我估计狮鹫兵团那边应该也已经完事了,要是你再拖拖拉拉的话,小心被人家抢走了功劳噢。”
弗兰克“嗷”的一嗓子跳起身来,兴奋得大吼了一声道:“放心吧,半小时之内我就能拿下这座营盘!弟兄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吧,咱们马上开工干活!”
士兵们见主将发话,也是同时一阵欢呼,青犀骑士团的军阵里立刻像开水一样全部沸腾开来。
在攻城战中,强悍的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也没那个白痴会高举着长枪,一边怪叫着一边冲向营墙。如果真有人会那么做的话,那你基本可以肯定这小子叫唐吉什么德的,或者你可以把他看成一人形靶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本人免费挨千刀,哥们下手千万别留情。”
所以在这种攻坚战中,骑兵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下了战马像步兵一样顶着盾牌冒着箭雨缓缓前进。等来在了墙下之后,重复着搭梯子,爬上去,中箭或挨刀,掉下来,完蛋,后面的再接再厉这一套,直到攻上了墙头才能有胜利的希望。不过稍具规模的部队一般都会备有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这让艰苦的拔城作战变得容易了不少。但此时的青犀骑士团却因为是涉险踏冰过河,无法将这些庞然大物运过河来,也只能是靠徒手来进攻了。
不过对付比城墙简陋得多的营寨,弗兰克的青犀骑士团却另有办法。只见主阵分开之处,从弗兰克的身后缓缓走出了数只身披重铠的庞然大物。待营墙上的艾萨克看清楚了这玩意之后,不禁也倒吸了口冷气,对身旁的鲁西道:“看来这帮小子是要动真格的了。”随即向四周高声下令道:“弟兄们,准备应战!”
顿时,营内的气氛也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两千名早已严阵以待的铁十字重兵团士兵忙纷纷拉开了手中的强弓,一排排在夕阳下闪烁着凛人寒光的箭簇随即整齐的瞄准了营前的敌军。在守备上,艾萨克考虑到雇佣兵那不敢让人恭维的战力,这次并没有让他们参与第一线的防守,而是将这一千人安排在了营内负责操作投石机及供应箭枝等工作。
青犀骑士团牵出来的庞然大物却是他们的看家法宝——“七角青犀”。这种生物是青犀骑士团所在公国的一个异种,全世界就只有这个地方散居着几百头这种奇特的生物。七角青犀顾名思义,成年犀牛头上与别的犀牛不同,竟长有七只犀角。四支对称分布在头顶,三只在鼻梁上一字排开。密集的犀角加上坚固无比的头骨,使得七角青犀比一般的犀牛还要好战。如果一只健壮的七角青犀满程冲刺起来,甚至可以撞碎一扇厚实的城门。它的这一特性被青犀骑士团拿来加以训练后,就被用在了攻城拔寨上。在数年前两大王国酣战正热的时候,奥托军中也常常可以听到一些堡垒遭遇这些七角青犀后一夕而下的消息。所以艾萨克倒也认得这要命的玩意。
不过这危险的活体冲车想要冲到营墙近前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艾萨克昨天就派人在主路上也加装了巨大的木刺拒马,对方就算想要使用青犀也要先越过这两道坚固的防线才行。
然而青犀骑士团的士兵们却似乎根本没把这些巨大的木刺放在眼里,只见他们列好的攻击方阵中,最前沿的两列士兵纷纷从马兜里掏出了一条钢制的飞抓。然后伴随着弗兰克长身而起的一声呼啸,方阵整齐的发出了一声断喝,同时将无数盾牌翻上头顶,开始紧凑而缓慢的向前迈进。
艾萨克拖长了声音对四周的部下下令道:“稳住,对方还没有进入射程。等他们碰上了第一道拒马时再放箭。投石机,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伴随着头顶呼啸而过的巨石,青犀骑士团的前锋只来在距离拒马十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艾萨克正疑惑间,忽然无数把飞抓从神圣同盟的阵营中飞出,钩挂在了拒马的木桩之上。紧接着数百人同时用力,第一道拒马只来得及摇晃了两下,就在轰鸣声中被拉倒于地,原本密不透风的防线马上露出了一道惨不忍睹的硕大缺口。
艾萨克见状吃了一惊,见对方再次缓缓而行,这就要准备对第二条防线下手。忙疾声喝令道:“还等什么,放箭!”
言犹未毕,早已蓄势待发的羽箭立即如暴风雨般倾盆而出,呼啸着扑入了敌群。
然而面对着早已严阵以待的青犀士兵,被寄予了厚望的箭支大多打在高举的盾牌上之后就被弹落到了一边,威胁几乎为零。只有投石机的巨石才能对敌阵造成真正的杀伤,不过即使如此,也只能稍微延缓对方进攻的脚步。几经周折之后,到底还是让他们破去了最后的木刺防线,至此营墙就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当最后一道拒马轰然倒地的时候,弗兰克仰天一阵狂笑,然后对身旁的那名瘦弱骑士道:“开胃酒上完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招待对方大餐了?”那骑士也是一笑,随即向端坐在七角青犀上的骑手一挥手臂。
身穿重铠的骑兵应命后立刻呼喝连声,开始催动座下的庞然大物。三头青犀极不情愿的摇头摆尾了一阵以后,终究还是无法违逆骑手的命令。于是在地面的轰鸣声中,青犀开始缓缓加速,成三角阵形从倒塌的拒马间穿过,向着正门这个营墙最薄弱的位置直线冲去。仅仅冲刺了一半的路程,青犀的速度就已经提升到了顶点,一往无前的扑向了静静伫立着的营门。不少营墙上的奥托士兵见到这股威势,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大地的震动所致,手中的长弓都不禁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鲁西突然一把拉住了艾萨克,厉声问道:“咱们营墙的结界范围是多远?”艾萨克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立刻应声道:“十米,内外都是。”
鲁西再不废话,翻身就从木墙上一跃而下,迅即向营内冲去。
营墙的结界就是一种保护法阵,几乎所有的城堡或像萨亚河军营这样的要冲建筑都会布置有这东西。结界的性质有很多种,有的能彻底抵消敌人的物理攻击,有的能使墙体完全不惧法术的威胁,甚至还有的单纯就只是防火之用。但因为同一目标不能承载多重法阵,所以应用最广泛的结界就是使城墙内外一定范围内所有能力无效化。毕竟被投石机什么的砸上两下还算是轻的,但如果让A级能力者发动全力一击,一座城市都有可能会被夷为平地。
而这座军营布设的就是这种结界,设定为以营墙为中心,内外延展十米,包括在木墙之上,都无法发动能力,攻向这里的能力也会无效化。但这种结界也不是万能的,只要破去了术士在墙体上设下的法阵就可以让这些结界立刻烟消云散,只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没错,法阵一定是在墙体之上,但范围这么广,你知道它埋在了那里。要是你真那么执着也没关系,反正不嫌累的话,把墙体都拆了就肯定能破得了结界。当然,也许你运气好,没准抡下第一镐时就能蒙到头彩。记得从前有位仁兄打算在墙头上刻字留念,结果那块被刻下“某某到此一游”的砖头恰好就是法阵的所在,于是那座城堡的结界也就此报了销。当时的那位公爵差点没哭了,后来想想没辙了,只好拆了城堡重建,谁让已经浸透了法力的建筑就不能再重新写入法阵呢。这件事直接引发的后果就是那个公国因为再建城堡而元气大伤,不久之后就被敌国给灭了。后来此事就一直被各国政府拿来做素质教育的反面教材,告诫大家一定要有公德心,不要在公共场所乱涂乱画。
不过后来许多法师为了防止这种没天理的事情再次出现,就研制出了在布设结界时化整为零,将法阵分解复制成许多影阵的技术,终于没让类似的事件再发生。哪怕你破了九十九个法阵,只要还留有一个影阵在,那结界就千年万年的立在那,成了精都不带挪窝的。
此时鲁西越身冲向营内,当然是为了脱出结界好使用能力。艾萨克又看了一眼越奔越近的青犀,不禁深吸了口气暗道:不管要使用什么法术,鲁西,你都必须要快一点了。
向着营内疾冲而去的鲁西却没有注意到,当他从营墙上落下时,与其擦肩而过的两个雇佣兵掀开了头盔上的面罩,露出了刹那与藏那甜甜的笑容。这两只最爱惹是生非的螳螂见到了打仗,此刻笑得就像是两个见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然而他们两个却也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件事:在他们的身后,另一个雇佣兵此时也掀开了面罩——茉莉这只黄雀的笑容更像是掉进了糖果桶里一样,笑得比他们两人还要灿烂无比……
第四章完结
第五章:青犀骑士团长
眼见着三头青犀风驰电掣的冲向营门,艾萨克是真有些急了,厉声吼道:“有什么就招呼什么吧,别让那些畜牲靠近营门。”话音未落,无数的砖头,箭矢,A片光碟,臭袜子,饭盆呼啸声中遮天蔽日的飞了出去。别的不说,就这阵仗,倒把艾萨克心疼得够呛:“这谁啊,怎么连吃剩的鸡腿都扔下去了,这也太浪费了吧。”
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艾萨克的心头一凉,青犀上的骑士见到铺天盖地飞来的凶器,不慌不忙地从鞍后摘下一面银色的盾牌,顺势高举过顶。顿时从盾牌的圣女像上升起了一片柔和的银光,将三名骑士连人带犀都笼入了光壁之中。砖头箭矢撞到光壁之上,就像是撞上了一层棉絮,连弹都没有弹起,就已经软软的向四周滑落了下去。
“盾法精灵护佑,而且还是三面!”艾萨克吃了一惊,弗兰克可真下本啊。
盾法精灵护佑,传说中是由精灵一族锻造的最强防护盾牌。实际上,这个世界里,有许多种族都善于制造附加魔法效用的武器及防具。像精于制造魔防铠甲的矮人一族,擅长向箭矢内注入红莲业火的阿修罗一族,及传说中最强,身怀锻造究极神器之秘术的华国封神一族。千年战争中,封神一族锻造的七柄圣剑,十三件神谕降魔铠,帮助无数英雄建立了辉煌的战绩。就算是在今日,七柄圣剑之一的炽热之剑——“末世”还是上位四天使之一炽天使米迦勒的手持之物。
而精灵也是善于制造魔法器具的一族,不过他们的作品就要全面的多。兵器,铠甲,盾牌,箭矢,无所不包,无所不造。而且作品上附加的效果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位主因为缺钱用,为了多卖些出去,就针对人类的饮食习惯制造了一种可以用来加热食物的头盔。方便是方便了,但这主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头盔是用来戴的。而更不幸的是,这件头盔的第一个试用者还是神圣同盟中的一个王子。这事就闹大了,先不管这位王子当时是怎么白痴到把这件钢盔戴上头的,总之造头盔的这位仁兄当时就被判处蓄意谋杀罪。还好他溜得快,从此躲进镜像森林里就没敢再出来。
“盾法精灵护佑”就是精灵一族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而它的效用就是可以为持有者挡开一切物理攻击。但这样强悍的神器锻造起来极为不易,像这面“盾法精灵护佑”,就需要至少三名高阶精灵在数月的锻造过程中不断写入法阵,这一过程繁琐复杂,其间一旦不小心出错,法阵就会立即损毁,这件未成品也就只能落得个销毁的下场。再加上这种魔法护盾所要求的载体是一种比较稀有的金属,所以“盾法精灵护佑”这一级别的魔法器具成品,自有精灵一族以来,数千年累积在一起也没能超过三十面,可想而知这样的神器有多难求了。单单一面“盾法精灵护佑”就已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何况这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三面。
眼见着巨犀丝毫不受阻滞的向着营门冲了过来,艾萨克的冷汗也下来了,忙回身向营内喊道:“对方的目标是大门,五十人结阵准备!”数十个离营门最近的佣兵听到命令后,忙抄起长矛及巨盾向门后冲去。一人多高,用粗木钉成的巨盾不同于冲锋用的手盾,因其沉重无比,一般是不宜用在进攻上的,但在防守时,厚重坚固的巨盾不但适宜作为挡箭之物,也是用来结阵防守的最佳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