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的舅爷叫红星——《一枚袁大头》番外篇

  @戏曼珠沙华 2012-5-9 17:59:00
  为了楼主特别注册了个号,正文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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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
  刚迈了一步的舅爷又回头看向我,笑了笑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疼痛已经让我没空去操心会不会被老爷子发现了,抬手一瞧,只见一只硕大的那种带翅膀的蚂蚁正趴在我手背上,刚才那下,八成就是它咬的!

  我愤怒地将其捏在手里,想要用力捻死,但一转念又怕这家伙再咬我,于是只得赶紧丢在了身前的地上。

  不过这一切都被舅爷看在眼中,老爷子眼神超好,见我扔了个小黑点儿出来,走回来躬身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院墙和树,喃喃自语道:“哪来的兵蚁……”

  最后看向我,舅爷安慰道:“没事儿,让蚂蚁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快去吃饭吧!”

  “哦……”我答应着,却依然站在窗户前不敢动,因为只要一挪开,舅爷立刻就能看见那道“黑印”。

  “……”老爷子转身走了两步,见我依然不动,只得再次走回来问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吃饭去啊!”

  “哦~去!这就去!”我一边退,一边继续挡着那道黑印,努力不让靠近的舅爷发现。

  可就在我眼瞅着就退到墙根时,面前老爷子的神情却突然变了,不是看我,而是望向我的身后,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朝我靠近。

  我也好奇地跟着回头瞧了一眼,这一看只吓得“妈呀!”大叫一声,就要往院外跑。我们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一墙的带翅膀大蚂蚁,此刻纷纷开始起飞,黑压压的一片,盘旋在窗户外。

  刚跑出去两步,舅爷一把拽住了我的后衣领,往旁边的杂物间里面一推,随即关上门,将我锁在了里面。这边还没回过神,只听外面一阵“嗡嗡”声,随后储物室的纱窗上落满了黑黑点点的东西。不用问,肯定是那些会飞的兵蚁。

  我被吓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舅爷却在外面负着手问我道:“说吧,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兵蚁?而且它们只找你?”

  事已至此,再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得老老实实说出了实情。舅爷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待我讲完,立刻站在院子里指着我道:“你这孩子,玩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这……唉,现在说你也晚了!杀了那么多蚂蚁,它们可不是要来找你寻仇么?!”

  “可……可我烧死的蚂蚁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还在极力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舅爷走过来,指着我俩中间纱窗上趴着的带翅膀蚂蚁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蚂蚁吗?这叫兵蚁,是专门用来作战的一种蚂蚁,平时它们都呆在蚁穴里不出来,负责把守各要道和保护蚁后。咱们平时看到那些在外面到处乱爬的,是工蚁,负责食物的收集和获取,蚁后和兵蚁都要靠它们养活。你两天里烧死几千只工蚁,严重影响了他们的食物来源,人家自然不放过你!”说完后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所以,不要小看蚂蚁,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它们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是被这么多蚂蚁咬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而且你也看不到了,它们的目的性很强,只找你一人,因为事情是你做的。”

  “那……那怎么办?”我听舅爷说得这么严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舅爷想了想,说道:“先去你三姨奶家住上两天吧!蚂蚁的忘性大,而且你一旦出了它们的势力范围,就不会再寻你了,过两天等这些兵蚁退了,你再回来住。”

  没办法,我只得找了个破筐顶在头上,然后在舅爷的掩护下,打开门就飞也似地往三姨奶家跑去。好在这些蚂蚁反应慢,等它们发觉目标动了,扇动翅膀起飞寻找时,我早已在二百多米外了。

  当晚,我就住在了离陆家老宅三百多米外的三姨奶家。本以为这个距离应该足以相安无事了,可半夜睡得正香,我却被耳边一阵“嗡嗡”声吵醒,迷糊中以为是蚊子,拍了一巴掌,感觉打死了,就没管它继续睡,可这个声音不绝于耳,怎么赶也赶不走,到最后实在把我惹急了,开灯准备抓蚊子,可一拉灯绳,我就彻底傻眼了,房间里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飞的都是那种兵蚁!

  我哪还敢睡,推开门就夺路而逃。直到把三姨奶家的人都叫醒,再上来一瞧,却哪里有一只蚂蚁的影儿?就连个蚊子也都没见!

  我迷惑了……这些蚂蚁反应迟钝,我在屋里半天都没被咬,怎么就跑出去叫个人的功夫就全没了?
  家里人知道我白天的遭遇,纷纷表示可能是吓着了,只不过夜里做的噩梦,让我放心只管睡。何况屋门关得这么严,一两只还有可能,绝不会成群结队地往里面钻蚂蚁。

  我本来打算开着灯睡,可三姨奶说那些小昆虫就喜欢光,哪里亮往哪儿凑。我只好关上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会睁眼一瞧,再也不敢睡死了,不过如此过了半个晚上,倒真再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甚至连我自己都以为是不是睡迷糊时的错觉。

  第二天说给舅爷听,他也觉得不可能:“那不应该,一个普通的蚁巢顶多能覆盖十几平米的地方,就算是超大号的,也不会超过三五十平米。你昨晚离家里足足有三百多米远,那些蚂蚁是断然找不过去的!”

  我听了老爷子的话,逐渐放下心来,可能昨晚的确是迷糊中没看清楚才导致的。但安全起见,今晚还是暂住在三姨奶家,等确定哪些兵蚁都已经“收队”了,再回去也不迟。

  是夜,我再次被“嗡嗡”声吵醒了。但这次我镇定地多,努力回了好一会神,确定自己是真醒了,这才打开电灯。

  头顶盘旋的依然是那些带翅膀的巨型兵蚁。我再低头一瞧,门缝中,窗户缝中,床斗里,衣柜里……都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着蚂蚁,那规模,足可数以百万计!

  我再次不淡定了,惨叫声划破了夜空。

  当家里人冲进来,我还躲在毛巾被里瑟瑟发抖,因为我没有地方可逃,所有能看到的缝隙,都在向外爬着蚂蚁,甚至连水泥地板的青灰色也都被遮盖成了黑色。

  可是当三姨奶上前拉开蒙在身上的被子时,我竟发现那些蚂蚁再次奇迹般地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家里人也有些慌神了,我是被送来老家上学的,别还没开学就成了个疯小子,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爷爷奶奶交代。

  没办法,这种事儿还得靠舅爷。老爷子第三天一早就被请了来,听我仔细叙述完前两晚的遭遇,舅爷的眉头锁了好久,方才说道:“如果你的话属实,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首先表示肯定,因为此时已经没有骗人的必要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舅爷顿了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看到的也许并不是真的,仅仅是一种幻象!”

  “蚂……蚂蚁的幻象?”我有点难以相信,虽说杀了那么多蚂蚁,甚至被舅爷责骂,但我并未觉得有多么邪恶或是只得忏悔。说白了蚂蚁对那时的我来说,和路边的石子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也不可能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会在潜意识里产生这种幻觉。

  舅爷自然也深知这一点,朝我摆摆手道:“走吧,跟我回家去!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儿,看来非把那蚂蚁窝掏开不可了。”

  回到陆家老宅,兵蚁似乎已经回了蚁巢,舅爷先是找到那蚂蚁穴的几个口,然后老爷子再通过几个口相互间的距离,推算出蚁巢的“王宫”位置,应该就是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北边三米的墙根处。

  最后,舅爷又叫来志豪,我们爷仨花了将近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在不破坏蚁巢的前提下,只是将上方地表的皮给掀开,总算把那蚂蚁王国的宫殿给彻底挖了出来。

  头一次看到蚁巢的内部构造,我彻彻底底地被震撼了。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市!几个区域井然有条,甚至连通道也有主干道和辅道之分,地位在最下层的工蚁只能走小路,而那些宽敞的大路则是给兵蚁走的。
  而最让人惊叹的建筑,要说还是蚁后所在的宫殿。这个蚁穴中心颇有些穆斯林建筑的风格,下面是一圈整齐的圆柱状土堆,就跟让人用工具修过似的,下粗上细,一圈极为光滑平整。圆柱顶面靠后的位置,还有一个半圆扣在上面,舅爷说那里就是蚁后居住的地方。

  我们为了看个真切,避开了最上方的半球形,将下面整个直径近半米的圆柱挖开,只见里面错落有致,被小蚂蚁们平均分割成了八块,有的存放食物,有的是培卵的地方,有的挤满了那种带翅膀的兵蚁。

  正挖着,志豪突然“咦”了一声,拿起一团黑色的棉絮状东西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我和舅爷凑过去一瞧,只见志豪手中的东西呈发丝状,疙疙瘩瘩一小团。舅爷接过,扯出两根来,在太阳下照了照,说道:“这是动物的毛发,不过蚂蚁要这玩意儿干嘛……”

  愣了片刻,舅爷突然一把拽过我,拿着那团东西在我头上比了又比,然后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强行揪了两根下来,和刚才扯出的两根缠在一起,又对着太阳瞧了半天,方才叹道:“这就对了!这就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我和志豪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蚂蚁要我的头发干嘛?再说了,它们偷我头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了,把土都盖回去吧。记得一定要轻!”舅爷将那团头发攥在手中,随即就让我们俩将蚁巢恢复原样。

  待忙完一切,舅爷拉着我俩坐到老槐树下的马扎上,问志豪道:“你刚才看那蚁巢,觉得像什么?”

  “像……八卦?”志豪语气偏疑问,有些不敢肯定。

  “对!就是个八卦!”舅爷却肯定道。

  “可是师父,蚂……蚂蚁怎么可能会画八卦呢?”志豪表示有些难以理解。

  舅爷乐呵呵地解释道:“呵呵,所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它们本就来自于这天地,只不过经过人们的不断总结和抽象化罢了。”说完这些,老爷子又扭头问我道:“朝阳,你刚来的时候,我给你理过一次发吧?”

  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刚回老家时,舅爷嫌我的偏分头挡着额头不好,非要给我剃个平头,我是死活不肯,到最后双方妥协,理了个板寸。当时剪掉的头发被舅爷扫了扫,就随手扔在了老槐树下。

  我还在努力回忆着,舅爷却只管接着说道:“看来应该是这样的,你烧死了那么多蚂蚁,它们来找你复仇,却被你给跑了,于是它们就在这院子里寻找一切带有你气味的东西。那堆头发到最后自然就成了首选,蚂蚁以为是找到了‘债主’,于是就将你的头发运进了蚁巢。可是巧得很,它们的蚁巢竟然是按照八卦方位建造的,而你的头发却又刚巧被放置在了察门的位置上。加上蚂蚁不停地来回奔走,形成了一个流动的八卦阵。由于在民间方术中头发是可以连着思想的,所以导致你出现幻觉,看到了那么多蚂蚁在爬来爬去。”

  “师父,察门是什么?对应的又是八卦中哪个方位啊?”志豪不太爱动脑子,守着舅爷,碰到不懂的就问。

  “八卦这个东西,看似只有八个方位,但是通过配对演化,可以推出多达五百种以上的方位体系,这个我以后会和你讲到。反正我所说的察,就是指视觉和听觉。”

  见我俩一脸木然,似懂非懂,老爷子又接着道:“不过呢,只要将你的头发拿出来,就不会再有事了。总之,可能是这些蚂蚁故意为之,也可能只是凑巧发生的。”

  志豪依然不解,追问道:“那师傅……怎样才知道是不是蚂蚁故意干的呢?”

  “那你得问蚂蚁去!”舅爷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转头又对我道:“朝阳,通过这次教训,你得记住了,这世界上其实不管动物还是植物,只要活着,就是平等的,只要是对大自然有益处的动物,就谁也不能擅自剥夺谁的生存权利。做得过了火,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即使是蚂蚁这种在你眼中根本就微不足道的小生灵。记住了么?!”说到最后,老爷子的语气已颇为严厉。

  “嗯……”我本来不是很懂,但舅爷的最后这一句话却说到了点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一只蚂蚁,突然有一天就这么被一个人因为贪玩给烧死,就算我自己觉得算了,我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干的。

  从此以后,我即使再贪玩,但只要是牵扯到虐待小动物的事,我就一概不参加,看到有人做我还要去制止。这都要归功于那些被我杀死的蚂蚁,它们用数千条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顿悟。至于这样的“交易”是否划算,也许只有我们这些“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那是那句话,坏事做多了,总有被清算的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许多年后,当我听到了一句宣传环境保护的广告语,觉得说得太对太好了:“爱护大自然,就是爱护我们自己。”

  可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人却又太少了。

  蚂蚁的报复完
  @我只是个乖孩子 2012-5-10 10:16:00
  楼主,我就喜欢看你小时候跟在舅爷身边的奇事,后来写到舅爷去世后,我就不感兴趣没看了,在那篇里你说会写番外篇,没想到果真有,真是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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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呵呵。


  @恍惚飘着 2012-5-10 8:26:00
  这里有个小bug就是都叫过一个月的乳名和正名,怎么又起名叫红星了呢?应该是改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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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笔误了,应该是改名。谢谢你哈~
  


  神秘组织老奶会



  九十年代初,由于来老家县城拜佛旅游的人逐年增多,为了申请什么国家4A级风景旅游区,也为了增加县财政收入,大佛所在的东山、老奶所在的南山,连同后山的八卦楼一起,都开始了售卖门票。

  虽然刚开始时一人五块钱并不算贵,但老家这个风景旅游区不同于别处,香客特别多,而且大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以四十到七十岁的中老年女性为主力军。她们虽然也不差那五块钱,但挨不过去得多,许多人恨不得一天一趟地往南山老奶大殿跑,最差的一个礼拜也要去一次。可那时候还没有引进月票制度,每天五块钱,对一个靠种地的人来说,就有些扛不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家县城里兴起了一种职业——托拜。

  其实具体的操作很简单,就是几个人在山下摆一个摊,把三位老奶的巨幅画像都挂起来,然后前面就摆一个募集箱,那些不舍得花五块钱买门票的人就会来到这里,跪在老奶画像前祈祷求平安,然后再往募集箱里塞些钱,一块两块,甚至五毛都行。最后将带来的香和贡品交给他们,由托拜者在晚上关门前,买票进到碧霞宫里,把募集到的钱都投进老奶大殿的募捐箱中,最后再将当日所有委托者的香和贡品统一焚烧,算是给老奶送了去。

  这就叫托拜,托人去拜神仙。说白了没有人会将那一箱子钱都原封不动地给老奶们,实诚的扔里面点是个意思,那些个贪的就全部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甚至连贡品什么的也都照拿不误。

  托拜者挣不到县城人的钱,因为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心照不宣。他们专吃下面乡里或者村里那些香客这一路。大老远来上香,又不舍得花钱,所以只能如此,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其实托拜本意都是好的,我替你去上香上供,替你省钱,再从中拿一些报酬出来无可厚非。但让那些无良的人给一搅合,就彻底变了味儿。

  舅奶本来不干这个,因为舅爷总说损阴德,但是到后来年纪大了,农闲的时候在家呆着实在没事干,正好有两个邻居在南山下摆摊做托拜,于是舅奶就缝些布老虎鞋垫什么的过去在朋友旁边摆个摊卖,一方面补贴家用,也好找人说说话,打发无聊时间。

  时间久了,邻居家里有个事儿什么的需要回去一会儿,也都让舅奶帮忙看着,邻里邻居的,老太太抹不开面子,往往也只有答应。

  当然,这些事情之前舅爷是不知道的,直到我开始在老家上学了,有一天舅奶回来后脸色挺郁闷,吃饭时问她怎么回事儿,说是在外面摆摊时和人家吵架了。舅爷问她为什么吵,却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大家也就没再问,她们这一辈农村妇女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吵个架拌个嘴,甚至动手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是当晚舅奶可遭了殃,夜里正睡得好好的,突然一声尖叫,捂着胃就滚下了床,还没等人刚把她扶起来,“哇”地就是一大口黑水顺嘴和鼻孔喷出,又腥又臭。吐完了看着好了那么点儿,可没一分钟,就又是一下钻心的刺痛,紧跟着再吐。没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到处都是吐出来的那腥臭黑水,完全不知道老太太胃和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大伯二伯见越吐越厉害,疼得老人家头上虚汗直冒,正打算带她去医院,却被舅爷拦住道:“不用,去了也是白搭。她这是让人下咒了,你们找电筒来,去房前屋后的仔细找一找,看见人就截住……对了,还有老宅后面那片小树林也要找,总之一百米以内都搜个仔细!”

  说来也怪,这边大伯二伯刚打着手电出去不到三分钟,舅奶突然就好了,胃不痛了,也不吐了,虽然浑身是汗喘粗气,但那是刚才折腾的了,歇歇就能过来。

  很快,大伯二伯就回来了,他们说在搜到屋后小树林儿的时候,果然隐约看到林后有一个人影,那人见了光亮转身就走,等他们追过去,早已隐在了黑暗中,但二伯却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钉在树干上的人形绳结,两人不敢动,只得立刻回来告诉舅爷。

  我此时也早被惊醒跑了出来,跟着舅爷和二伯来到那林后,果然看到在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上钉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小指粗麻绳缠成的东西,长有一尺,身子四肢和脑袋看着分明,却很抽象。要不是有人提醒,我压根想不到是个人形。

  舅爷先是看了看,又闻了闻,用手扳了扳上面那根一寸多长的钢钉,扭头吩咐二伯道:“你今晚把这儿看住了,这个东西一定要等天亮,太阳出来了才能拔掉,不然你娘的命可就没了!”

  “爹……刚才那个人要是……”二伯担心他还会再回来。

  “放心,他不会回来了!”舅爷说完就领着我回家去了。

  本以为老爷子回家会就这件事问个清楚,可他似乎压根没那个意思,吩咐大伯过两个小时去替一下老二,就让我们各睡各的了。

  直到日上三竿,大伯拿着那从树林里取下的人形绳结回到家中,舅爷方才拿着去问早已好了的舅奶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太没办法,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大约三天前,舅奶和一个邻居正在南山下摆摊。这个干托拜的邻居突然想起临出来时家里火上蒸的还有东西,于是让舅奶先帮她看着摊,自己赶忙回家关火去了。

  也就是在她回家的那十几分钟里,摊上来了一个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年妇女,又黑又瘦,走路还算稳扎。

  这老年妇女在山脚下的几处托拜摊子前来回兜了好些圈,最后选定了舅奶身旁那个看似无人的摊子,走到近前,下跪、磕头、许愿、然后将一捆香和一盒点心交给了舅奶,嘱咐她一定要把那贡品给老奶送去。

  舅奶满口答应后,那老太太又往募集箱里面投了一块钱,就转身离去。

  过了会,等那邻居回来,舅奶将香和点心交给了她。这女人一看有吃的,就立刻扒开了外面包裹着的草纸,随即惊叹道:“哎呦我的天啊!这么高级的点心!都是外国字儿嘿!”说着就要拆开内包装来吃。
  这种事舅奶早见惯不怪了,虽然觉得如此做法有些不地道,人家信任你,你却拿这种信任去胡作非为。但毕竟是邻里邻居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置气,何况每个干托拜的人都是这样,就算想劝也劝不过来,所以看见了也就当没看见。

  但是到昨天下午,谁也没想到那个老太太又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她上前就指着舅奶的鼻子骂道:“你个骗子!为什么不把我供的点心给老奶送去?!”

  当着邻居的面,舅奶又不好意思直接指正,说让人吃了,只得先解释自己是摆摊卖东西的,旁边这位邻居才是干托拜的,而且两人一口咬定,那盒点心真的供到了老奶大殿上,然后拿到外面烧掉了。

  可那个精瘦的老太太不知为何,却死都不相信,一口咬定舅奶是见了她那盒点心高级,给昧下来吃掉了。

  邻居在一旁看着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舅奶是无端替她受过,只得说道:“不就是盒点心么?多少钱?我们赔你不就得了!”

  那精瘦老太得理不饶人道:“我不要钱,要钱干嘛?我那是供给老奶享用的!你们要赔就赔我盒一模一样的来!我这可是亲戚从国外捎回来的点心!自己舍不得吃,都供给老奶了!”

  舅奶他俩一听,面面相觑。这国外的点心可不是说赔就能赔的。那邻居此时也只能一口咬定她真的供上去了,因为供没供,那老太根本就不知道,何况贡品最后都要烧掉的,咬死了她也是个没办法。

  两边三个人对骂了半天,也没个解决办法,那精瘦老太似已气急,指着舅奶道:“好!要证据是不是?我让你今晚就吐出来!老奶的童子都告诉我了,你别以为我就找不到证据!”

  而且这老太婆最气人的是,舅奶反复强调自己并不是干托拜的,旁边哪位邻居才是,而且邻居也承认了,可精瘦老太就认舅奶,似乎压根没那个邻居什么事儿。

  说完最后那句没头脑的话,她就气呼呼地走了。舅奶虽然生气加无奈,倒也没怎么在意,摊子也不摆了,回到家来,却没想到夜里就出了这种事。

  大伯听完后,觉得自己老娘没来由受此无妄之灾,很是气愤,站起来请示舅爷道:“爹,咱们报警吧!她这可算是谋杀啊!”

  “报警说什么?”舅爷瞥了他一眼道:“就说人家用这根绳子头差点要了你妈的命?”见老大没话说,舅爷又接道:“知足吧,人家算心眼好的,只不过教训教训就算了,她要真想害了你娘,没等你俩跑过去,就早把这草人给扯下来了!”
  @凡目 2012-5-10 14:34:00
  番外篇都出来了?加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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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二伯也有些不忿,凭白遭了个大罪,想讨个公道也不成。

  舅爷扭头一瞪他两个儿子,大伯二伯顿时噤若寒蝉。没再理他们,舅爷走到舅奶前,平声静气道:“你不要以为这次冤了,我告诉你多少次,甭整天和那几个老娘们在一起,你就是不听。她们都是些个为了钱连人家祖坟都敢刨的主,你说你看见了,还帮他们埋瞎话,最后找上你,我不说你活该说什么?”

  “可是……可是……”舅奶想反驳,又被舅爷打断道:“可是是邻居,当面这样说不合适是不?那你以后就别往他们摊旁边凑不就行了?离得远远的,他们就算惹上天大的事,总不能再赖你身上了吧?”

  “……哦……”舅奶知道舅爷句句在理,只得低头表示晓得了。

  吃过了早饭,上班的上班,下地的下地,我背上书包正准备去学校,却看见舅爷一个人坐在院中,瞅着面前石桌上那人形绳结发呆,于是好奇地走过去问道:“舅爷,您没事儿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爷子看到是我,笑了笑,指着那绳结解释道:“这是术师下咒最常用的一种东西,叫做‘假活人’,用不同的炮制方法,下在同一个人身上,就会起到不同的效果。”

  “编个这小人就能遥控别人?”我有些难以置信。

  “呵呵,当然没那么简单。”舅爷继续和我说道:“这个东西要想管用,就必须收集到施术人和受术人的尿液才行,按照施在前、受在后的顺序,先后浸泡并晾晒,才能管用。”

  “哦……”我盯着石桌上的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子一直不去碰它,敢情是泡过尿的啊!

  “好了快上学去吧!”舅爷见我好奇不肯走,站起来撵道:“感兴趣以后舅爷教你,现在先上学!”

  我转身走出院门,身后隐隐约约听到老爷子自言自语的声音:“这是谁干的呢?附近会这个的人可不多……”

  舅爷最终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是“自认倒霉,不得追究”,家里自然也没人敢造次。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一个礼拜后紧跟着的另一件事情,却再次把我们和那个精瘦老太婆扯到了一起。

  这件事过去没三天,我就发烧了。算来这还是回到老家三个月来的第一次,好在有舅爷在身旁,被他用那种石子敷身的土方子治了一晚上,我发烧竟然在一天内就奇迹般地好了!要知道在以前,就算是发现得早,一有兆头就吃药,也得最少两三天的时间。

  虽然烧退得挺快,但我第二天早上依然是浑身酸疼无力,外加胸闷气喘,这些都是发烧的后遗症。

  跟学校那边请了一天假,我在家里好好歇了歇,等吃晚饭时,舅爷看似不经意地问我道:“朝阳,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啊?……没有啊!”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记得了。因为昨天半夜正值我烧得最厉害的时候,那会什么都不知道,只大概记得舅爷从入夜开始就守在我床边,不停地换着那些石子,暖热了就换,几乎是半个小时一次。由此可以判断,老爷子几乎是一整夜都未曾离开,

  “我……说什么了?”我好奇地问舅爷道。因为一般你只有在做噩梦时迷迷糊糊地吆喝上两句,别人才会知道你是做噩梦了。

  “你……”舅爷故意拖了个长音,喝完自己碗里的粥,开玩笑似的盯着我道:“你半夜突然坐起来,指着屋顶的一个墙角说道:‘舅爷,你看那里蹲着个老婆!’”

  我听了一阵恶寒,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算是个什么噩梦嘛!就算是鬼啊怪啦的都说得过去,可偏偏是个老婆!这让我一会儿还怎么睡觉?
  见我表情一时僵住,舅爷趁舅奶去刷碗的空,赶忙掏出一个小玻璃药瓶递给我道:“帮舅爷个忙,一会儿睡觉前把这个喝了。”

  “这是……”我接过药瓶,见里面装的都是液体,隔着茶色的玻璃看不出什么颜色,有些迷惑,猜不透老爷子想干嘛?

  舅爷正待解释,却见舅奶从厨房走了出来,立刻叮嘱我收好别让看见,说一会来找我,然后就没了下文。

  老爷子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我知道,因为当初来时,舅爷收到过三个姐姐(我奶奶是老大)的严令,绝对不准他喂我吃什么自创的药物,由舅奶监督。所以老爷子从来给我吃什么,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说白了,就是我奶奶和两个姨奶压根就不相信她们弟弟会配什么能治病救人的药。

  可是直到该睡觉了,舅爷都没再来找过我。一个人在房里呆着无聊,想起舅爷形容我噩梦中的表现,大眼瞪着黑黑的墙角又不敢睡。我百无聊赖中拧开那玻璃瓶,心想老爷子既然吩咐了睡觉前把它喝了,干脆就先喝掉,等他来了,估计时间上刚刚好。

  打定主意,我一口将这小瓶药水都倒在了嘴里,也不敢尝味道,匆忙咽了下去。不过后味儿到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喝,甜甜的,温温润润,还颇为利口,我都想如果有存货了再来一点。这可比县城街上那种三毛钱一瓶的汽水好喝多了!

  本来我精神头十足等着舅爷来,可喝下那药没多久,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上下眼皮打了半天架,我终于没忍住,身子一歪,靠着墙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我再醒来时也不知道是几点,反正天还没亮,天花板上的电灯也不知道被谁关上了,只留下床边写字台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我迷迷糊糊地撑着墙坐直了,感觉身体有些怪怪的,下意识摸了摸脸……好烫!又摸摸额头……好家伙!据我常年高烧的经验来判断,我这会儿的体温足有四十度左右!

  难道又烧起来了?可是不对啊,我虽然体温很高,但现在思维意识清醒,四肢有力,头也不疼,嘴也不干,全然没有一点发烧的样子。

  我满腹疑惑,正要试着下床去写字台那边倒点水喝,瞥了一眼屋内,竟突然发现屋门后的墙角中,似乎有个人正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盯着我。

  转过身去,仔仔细细地揉了揉眼睛,再朝黑影看去,差点被把我心脏给吓出来!只见门后的黑影中,果然蹲着一位又黑又矮又瘦的老太太!她此刻正满面笑容地看着我,但那个表情任谁见了,都知道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见我发现了她,老太太倒也不客气,干脆站起身,刚想朝我这里走,窗外却突然间大亮,我只是往斜着瞥了一眼的功夫,老太就不见了,随即舅爷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子拿了盏大功率应急灯,见我一脸惊恐的表情,看来早就知道了什么事儿,不等我问就说道:“晚上给你吃的那瓶药,可以短时间内提高你身体的温度,就像发烧一样,是不是又看到那个老太婆啦?”

  我点了点头,但真的记不起来昨晚是否有见过她。

  舅爷像猜透了我心思似的,关上应急灯道:“昨晚你烧得迷迷糊糊,想不起来也属正常。今天看得清楚记得牢,给舅爷说说那老太婆长什么样儿?”

  “哦……她又黑又瘦,个头也不高,短头发……哦对了!脖子这里还有一块胎记!”我说着,摸了摸自己喉头偏右一点的位置。

  我形容的时候,舅奶也从外面进了来,递过来一杯水喝,听到那块胎记,顿时一愣,随即问我道:“阳阳你说什么?是这里的胎记么?有这么大?”说着,她还比划了个鸡蛋大小的形状。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回答了问题,才想起来刚才舅奶并不在屋内,就连舅爷刚也没能看到,她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黑黑瘦瘦……低个短发……这儿还有块胎记……”舅奶摸着自己脖子念叨了一遍,抬头冲舅爷道:“老头儿,这个女的我认识!这就是那天跟我吵架的老太婆!说我偷吃她点心那人!”

  “我知道。”舅爷回答得无比平静。

  “这你也知道?!”我和舅奶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不但知道这些。”舅爷示意我俩在床边做好,站到我和舅奶面前道:“我还知道前两天你夜里吐脏,恐怕也是这老太太搞的。”

  这一点我和舅奶倒没觉得惊讶,毕竟那老太太的确威胁过舅奶,说要让她把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

  见我们不吭气,舅爷接着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知道是谁并不难,最近这些年,和咱们家有过矛盾的只此一人。现在我想知道的是,这老太婆究竟想干什么?整治了你还不够,现下连魂魄都跑到家里来了。所以,明天得把这事儿给查明白,看看这个老太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帮就帮一把。”

  “怎么还要帮她?”舅奶听到最后大为不解,我和她一个心思,找到了人不说算账,反而要帮忙,就跟是我们欺负了她似的。

  “糊涂了不是?”舅爷瞪了老奶一眼,说道:“魂魄都跑到咱家了,你想那人还能有好么?现在就算还没死,估计也没什么意识了。”

  “可人这么多,咱又该怎么找呢?”舅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既然人都成那样了,就算找到,也没什么账好算的了。于是问道:“咱们这虽说人不多,但也五镇两乡几十万人口。那老太既然魂儿都跑出来了,肯定是不会再来上香的。”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舅爷挥了挥手道:“明天只用让老二骑着摩托去转上一圈,自然就知道是谁了。”说完就让舅奶陪着我睡,他独自上楼睡去了。

  第二天直到晚饭过后,天快黑了,二伯才风尘仆仆地骑着摩托回来。扎下车,喝了一大碗舅奶特意给他冰的绿豆水,二伯一边擦汗一边向舅爷汇报道:“爹,还真就让您给说准了!往东快到白道口镇有个白马坡村,他们村真就有一家人,和您形容的情况一模一样!而且老太太刚好就是三四天前躺倒的,时间也几乎吻合。”

  “嗯,具体的家里情况都打听好了么?”舅爷在他儿子面前,远比对我要严厉地多。

  “您就放心把,都问清楚了……”二伯刚要回话,却被我打断,拽着他问究竟是怎么找到的?舅爷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能够一个人只花大半天的功夫,就排查完全县乡镇几十万人口,找到我们要找的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二伯就连前因带后果得跟我和舅奶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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