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长相忆,无穷极 (续写HE)

十四

迷蒙地醒来时,已是在昆仑墟墨渊的厢房内。白浅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脑中朦朦胧胧,似是大梦一场。梦中似乎有……师父……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嘴唇,上面似乎还停留着冰凉干燥的触感。
正自发呆,门忽地一响,折颜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见她已坐起,便将碗递到她手中:“想着你也该醒了,将药喝了吧。”
她接过碗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猛然扭头望去,却见数步外的榻上,墨渊依然在沉睡。她慌乱地回眼看向折颜:“师父他……怎样了?我在昆吾镜里明明已寻到了他,他怎地还没醒?”
折颜点头安抚道:“莫怕,你做得很好,墨渊的元神已经回归……这是我对他施的昏睡术,他元神不稳,尚需静养,过一段时日我自会让他醒来。”
他犹豫了一下,细细看向她:“小五,你可还记得你在镜中都见到了什么?”

……见到了什么?
她捧着碗,凝望着黑漆漆的药中映出的自己,散碎的片段互相联结,脑中记忆慢慢变得清晰。那些竟不是梦……缠绕师父的心魔,是她,是未嫁时的她,是昆仑墟上的司音……师父给她弹的那首琴曲,是《凤求凰》……师父他,吻了她……
心底既惊且痛,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乎端不住那药碗。她将碗捧起一饮而尽,丝毫没在意是苦是涩,伸手搁回几上,站起身来:“模模糊糊,记不太清……折颜,我、我先回青丘去了。”

折颜一愕:“我要在此处照应墨渊,你也待在这里岂不妥当。回了青丘,谁看护你?”
她脑中混乱,随口支吾了一句,披上大氅便要走。
折颜微微蹙起眉头,忽然迈上一步拦在她身前,沉声道:“小五,你是想躲着墨渊?”
心事猛然被戳中,她一惊,抬头看向他。
折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墨渊对你的这片心由来已久,此前你不知也就罢了,现在既是晓得了他的心意,怎么还要回青丘?”
她愣愣看着折颜半晌,胸中千头万绪的纷乱潮涌渐渐化成一片苦涩,点点蔓延开来。眼中氤氲,只觉心头酸楚难当,她黯然低下头去,哑声道:“折颜,你不懂……他始终是我师父。”
折颜凝目看着她,眉心深皱:“你心中难道……”却欲言又止,良久又叹了口气,摇头低低道:“孽缘。”
他缓缓让开,沉沉地道:“缘分之事,我也不好多说。夜华自我们回来的次日便在山门外相候,你若有话想向他说,这便去罢。只是小五,你可要自己想清楚……”
她身子僵了一僵,无言地快步离去。
踏出昆仑墟的山门,便看到夜华一身玄色衣袍,在石阶尽头相候。他眼下青痕宛然,面色憔悴,显是已经许久未曾安睡。见到她出来,他面上猛然漾起惊喜的笑,大步走到她身前,却又猛地顿住脚,缓缓向她伸出手来,带着几分试探低声唤道:“浅浅……”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拱手作礼:“见过天君。”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无力地落回身畔。脸上的笑意转变成了苍白的苦涩,他凝望着她,低声道:“浅浅,你恨我,是吗?”
她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修长的眉、漆黑的眼。和师父相似的这张俊颜上依然写满深情,但那些怦然心动已经在岁月中一点一滴被消磨殆尽。当初的浓情蜜意似乎是隔了千山万水,如今再难回忆得起半分。她心中曾经为他敞开的那片柔软被仇恨磨砺了无数个来回,一再的鲜血淋漓过后,已变得坚如铁石。
见她不答,夜华的面色越发苍白,他颤声道:“浅浅,我已将三叔立为了储君,只待他能承得起继位的天雷荒火,就可将君位传给他。那时我会陪你长住在青丘,你不愿进天宫我也不进,不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她摇了摇头:“夜华,你我缘分已尽,这些话不必再说。”
他愈加慌乱,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此时竟显出几分哀求的神情:“不,还没有,远没有……浅浅,你再等一等我,再许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再负你……”

心下虽有怜悯,奈何却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情意,她悠悠叹了口气,只觉得无比疲累。将声音放柔了些许:“夜华,那日我手刃昏君的情形是你亲眼目睹,难道你真的能心中毫无芥蒂么?”
夜华眼神黯了黯,却坚定地摇头。
“你即便能自欺欺人,我也做不到。诚然昏君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但我看到你便会想起你父亲、你祖父……他们曾经逼迫于我,陷我大哥于险地,逼得胭脂和子阑师兄流浪北荒,又险些害死我师尊……幸好师父如今已被救了回来,你父亲合该感激苍天有眼,否则我定要他也偿命。
说到此处,想起师父的遍体鳞伤,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又变得冷硬:“俊疾山的素素爱过你,被素锦骗得跳了诛仙台。青丘的白浅也爱过你,被兄仇师仇逼得离了心。夜华,你知我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前尘往事纠葛太多,我实在无法再硬逼着自己粉饰太平……我不恨你,却也不再爱你了。余生我只愿做回昆仑墟的司音,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牵连。山高水远,你我一别两宽,莫再相见。”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颤抖:“一别两宽……浅浅,你教我,没有你我如何宽得了心?又如何能……各生欢喜?!”
白浅垂下眼帘,不为所动:“这情分既然是伤痛负累,忘了它,于你于我,都是幸事。若实在难以自遣,我听闻药君有一味忘情丹,其效甚速。”
夜华目中一片震惊,似是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静了半晌,他忽然苦笑一声,涩声问道:“这情,对你而言只是伤痛负累吗……白浅,如今你的心中,可还有我半分位置?”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声线清冷:“半分也无。你我已是路人,望天君以四海八荒为念,莫沉湎于儿女私情。”
夜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中神情悲哀挣扎,许久之后,渐渐归于一片黯然。他垂下眼帘,踉跄倒退了一步,低声道:“我知道了……”声音飘忽,神情木然,似是已经没有了灵魂。他转过身,腾云不别而去。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