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长相忆,无穷极 (续写HE)

十六

自从师尊墨渊从青丘携了十七回转昆仑墟,晃眼已三月有余。
叠风觉得,山上的气氛委实是越发凝重和诡异了。
初初的时候还好。师父刚带十七回来的那一夜,面色尚且和蔼。他亲手解了布在十七的旧厢房上的封印,又嘱自己去为十七换一床和软些的被褥:“她身上还有伤。”
但随着十七在旁恭敬的一声“多谢师父体谅”出口,师父的面上就再也没出现过笑意。

之后的情形便开始有些奇怪。
十七时常神色黯然、郁郁寡欢,显是因为和离之事而心中伤神,这倒是可以理解。她与夜华当初的恩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谁也未想到夜华在继位之后竟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叠风虽然心中很为十七愤恨不平,却也毫无办法。夜华已是天君,他并不能罔顾身份,像当年打离镜那样将他胖揍一顿来为十七出气。
但当年十七为玄女伤情时师父尚且会亲自宽解安慰于她,如今可是比当年严重得多,一纸和离书传遍四海八荒,简直是面子里子一起丢了个干净,师父却竟然无动于衷。
唔,等等,十七当年,为玄女伤情?
叠风恍然有些了悟,心中秤杆不由得默默地、悄悄地、慢慢地向夜华君那边滑了一点。

姑且不论是谁负了谁,总之十七在经过这一场大变后倒是更加懂事了。看着她对师父执礼甚恭,每日里晨昏定省俱都做得一板一眼,再也不那么没大没小地撒娇耍赖,他实在甚是欣慰。女孩子家乖巧懂礼些总归是好的,再加上十七这一副好相貌,他日再择一个如意郎君想来不是难事。但奇怪的是师父好像又不这么觉得,他每每看见十七这般端方守礼的形容,都会双眉紧锁,挥手叫她离开。而十七退下后他便会低声叹息,其中的怅惘感伤之意叫他这个做弟子的都跟着肝颤。

为何十七长进了,师父却会不开心?
以上这些都还不是最叫他不解的。更诡异的是,看到十七开心,师父似乎更不开心。

众师弟们都担心十七心中难过,卯着劲儿想要哄她一笑。如今师父精神不济,许久都不曾约束着他们上早晚课,更是方便了他们轮番带着十七天上地下的玩耍。虽说如今知道了十七是个女儿家,再不好带她逛青楼品春宫什么的,却不妨碍去游山玩水饮酒作乐,或是去凡间听书看戏。偶尔路遇不平来个见义勇为什么的,倒也都能哄得十七笑逐颜开。
待到玩得够了,一行人欢眉笑眼地回到昆仑墟,却见到师父在殿内独坐,面如寒霜。一句淡淡的“出去玩了?”更是比八万年前冷了个十成十,其中的冷漠之意,连他这向来最懂师父心思的大弟子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十七见到师父如此,更是面露戚色,规规矩矩地随着大家一起跪下,低头等候师父训斥。
师父却不再像当年那样罚抄经或是打扫,大约是因为他们如今都已长大了罢。他只是掐了掐额头,淡淡地挥了挥手命他们下去。叠风依旧走在最后,替师父带上殿门时,见他无力地支着头倚在案上,烛影摇曳里,往日那挺拔的颀长身形竟显出几分虚弱和悲凉。

叠风默默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良久,终于全盘悟了个透彻。和离之事想必背后另有因由,多半不是传闻中的夜华负了十七,而是十七负了夜华。师父虽待十七亲厚,但他也是夜华的胞兄,大约是因此而不喜了十七,却又不忍责备,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胞弟伤怀感叹。他想通这一层后便有些感慨,觉得值此两难境地,师父竟能一碗水端平至此,实在是个好师父,更是个好兄长。心中在敬重之余,更另生了十二万分的感佩出来。便决定日后定要督促着十七,好好在师父身前侍候,多多尽些孝道,如此才对得起师父为她操的心。

而在对师父的感佩之外,还有十二万分的懊悔:当初不知十七是女子,与众师弟带着她胡作非为,竟然、竟然把个好端端的女儿家教成了个女断袖……自己身为首徒没能管束好师弟们,更是难辞其咎,委实是对不起十七、对不起夜华、更对不起师父。
如今木已成舟,错已铸成,人是他带歪的,他理应负责到底。虽然不知十七心上的那女子是谁,但日后若是十七再也嫁不出去,他便应当娶了她。左右他也于风月之事无意,到时候只需做一对明面上的夫妻,暗地里成全十七与那女子双宿双飞,教她一世开心快活。如此,他大约便能良心稍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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