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人间怪谈》第一部+第二部——夏夜乘凉派诡故事

  第十八章,拜金蛊
公羊小姐糊涂了,难道大哥和相里铿北一伙的,私奔难道还有内应接应?
幻想是美好的,但是公羊方在这件事上不够慈悲,一下就打碎妹妹的美丽梦想。说道:“今天早上,父亲让我给相里铿北送了一百两金子,铿北这小子满脸喜悦,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咱们家。临走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公羊也壬差点晕倒,扶着树哆哆嗦嗦问:“什么话?”
“铿北布衣,乃敢争宠于王侯。”
公羊也壬彻底晕倒!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我相里铿北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敢和淮南王抢女人呢。
虽然是大实话,但是很伤女人心!
装什么怂,你不敢你还忽悠人家的纯真感情,你还忽悠人家和你私奔!
公羊也壬醒来后一琢磨,什么不敢,都是借口,纯粹就是被一百两金子给收买了,这个见钱眼开的负心人!
公羊也壬以泪洗面,由爱生恨。一颗鲜活的心渐渐枯死。
嫁不嫁人?嫁给谁?这个问题渐渐变得麻木,变得无关紧要。
一个月后,她进入了淮南王府。
  
  


  可是,自从公羊也壬离开了公羊家。公羊大宅里又开始不太平起来。
  府内惯常伺候公羊田让的是四名家奴,三个女的一个男的。有个叫莲实的女家奴是伺候公羊田让盥洗的。这天一大早,莲实便去偏院水井打水。公羊府内的这口水井相当之大,井口足有六尺见方,井边有栏。井水水质非常好,甘冽清澈。府内的食用洗漱全赖这口井供水。
  之前公羊叔初就是死在这口井的井栏边。
  所以下人们走到这里总有些心惊胆战,尤其是清晨和夜晚。
  那头的天气很好,清晨一点雾气都没有。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天边已露鱼肚白,举目通明。换句现代点的话,就是能见度非常高。
  这样明亮的清晨是很能减少人的恐惧感的,所以莲实轻快地走到井边,将轱辘井架上的木吊桶放了下去。
  吊桶牵着井绳飞快下坠,木轱辘卖力转动,木轴和支架的摩擦发出欢快而尖锐的吱呀声。然后是吊桶拍击井水水面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的呻吟声……
  是的,没错,隐约是一个男人的呻吟,透过水面拍击声,从井底传上来!
  莲实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嘴巴张大却喘不出气发不出声音,两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那个声音随着木轱辘轴承停止转动,也嘎然而止。细想起来,那声音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莲实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知觉,那种猛烈地心跳平缓下来后,虚幻感就随之而来。莲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慢慢靠近井沿,朝下看去。
  她看到,一只苍白惨淡的手从水面下突兀地升起,搭在水面上那个摇摇晃晃的吊桶上……
  莲实的心猛地一跳,然后就晕了过去。
  
  等莲实醒过来的时候,井边已经围了很多下人,还有府内的管事。
  人多胆气壮,莲实说了她昏迷的原因,大伙都趴井口看,可是井里除了那只吊桶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有人投井了?有人这么说。
  于是管事派人找来了铜钩,绑在一支长竹竿上,伸进井里面打捞。
  忙活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大家一致认定,莲实不是胡说八道,就是见鬼了。大多数人倾向前者。管事将莲实训斥了一顿,大伙也就散了。
  到了傍晚,膳厨里的有个名叫槐丙的家奴去打水做饭,在井边爆发出凄厉的叫声,整个偏院都能听得到。
  大家赶过去的时候,就见槐丙半蹲在那里,双手紧紧抱着井栏发抖。
  槐丙也看到了井里的那只手!
  这下不能讲莲实和槐丙都无中生有,信口开河了。这件怪事迅速地在公羊家传播开来,马上就变得人尽皆知。
  有的说可能那个器妖还没死尽,在这里藏了一个分身。也有人说,可能是公羊叔初的冤魂作祟。
  事情传到公羊田让耳中,公羊田让就吩咐儿子公羊方领人将那眼水井填了。在府内别处另行开凿水井。
  过了几日,又出了件怪事。
  每天一到晚上,大伙就听到屋面传来喀喇喀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房顶上踩着瓦片行走。但只要有人跑到外面去看,这声音就会停止,屋顶上也看不见任何异样。
  公羊家人心浮动,每当太阳一落山,大家就战战兢兢,更多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逃离公羊家这个不祥之地的念头渐渐在家奴们心中滋生。
  于是,公羊家拿出了措施,每到晚上,由公羊方亲自领着一队人在府中巡逻。
  晚上的事态渐渐平息,怪事却又转移到了白天。
  很多房子的内室墙壁开始渗水,从木板夹缝中,从墙砖缝隙里,水珠像伤口的血液一样渗透出来,永无止境。
  没有下雨,没有大雾,天气也没有反潮,水从何来?
  最奇怪的是,当公羊田让下令拆除渗水最厉害的一堵砖墙后,发现墙壁的里面根本就是干燥的,干燥到灰尘扑面!
  这下子乱七八糟的谣言再也压制不住了。
  但是,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逐渐占据了主流,并渐渐成为大家都共识。
  最后大家一致认定,这一切,都是相里铿北搞的鬼,只有他这个有法术的方士,才能弄出这么多鬼花样。
  公羊府的管事打听到,自小姐出嫁淮南王以后,相里铿北又来找公羊田让要过一次钱,但是公羊田让认为公羊家和相里的恩怨已经用那五百两黄金结算清楚,便没有答应相里铿北的要求,相里铿北愤愤而去。
  更坐实了那个说法:一切都是恶毒方士相里铿北的报复!
  公羊也壬的婚后生活还不错,虽然她不喜欢淮南王,但不可否认,淮南王对她很好。
  公羊也壬拥有自己的宫殿,自己的花园,自己的奴仆,甚至还有自己的巫祝(就是女巫师,汉代非常流行,借助于舞蹈的形式沟通天地鬼神之类的女人)。
  家里的事情终于也传到淮南王这里,公羊也壬坚持要回去看一看。淮南王没有阻拦,反而拨给她一队卫兵。
  从古至今,女人的恨意都是那么的恐怖。所以说宁可得罪凶残的敌人,也不可得罪温柔的女人。公羊也壬领着卫兵回了家,她不住旧日闺阁,也不住正房偏殿,却让卫兵在牙山湖畔扎起营帐,日夜守在湖边。她有一种直接,相里铿北会在这里出现。
  她为相里铿北准备的当然不是柔情蜜意,而是一支毒箭。
  来吧,来吧,你负了我,还敢来祸害我的娘家!
  来吧,来吧,就让这一切,结束在这约定的私奔之地!
  杀死负心郎,而后投湖自杀,这就是公羊也壬的打算。
  夜色笼罩,牙山湖上仿佛蒙了一层轻烟。远处不知那个房殿中,传来了隐约的猫叫声。
  月亮升起来了,倒映在朦胧的湖水中,像是湖底里的一盏明灯。
  湖里的明灯随波荡漾,摇曳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就在这金色的波纹中间,非常突兀地升出一只手!
  一只在月光下都显得无比惨白的手。
  来了,终于来了。公羊也壬的瞳孔瞬间放大,那时间,她根本感觉不到恐惧和害怕。她拾起身旁的弓和箭,张弓搭箭,嘴里吐出四个字:“相里铿北!”
  水面上的手像是鲨鱼鱼鳍一样,分水破浪,迅速朝着岸边靠近。奇异的是,那月亮的倒影也跟着那手不离不弃,仿佛那倒影是个实体,被水面下另一只手紧紧劫持。
  公羊也壬的那队卫兵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吓呆了,完全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像中了定身法一样一个个竖在原地。
  那手越来越近,手的四周漂浮起黑色的长发,更显得诡异非常。更近一点了,水面下的月色照得分明,果然有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人在水面下仰着脸,闭着眼睛,嘴巴张开,好像在说话念咒一般。
  公羊也壬右手一松,那支毒箭便离弦而去,准确地命中水下那一捧明亮之处。
  一切都消失了,手,头发,人,月亮的倒影。
  不,月亮倒影还在,不过是在远处。随波荡漾,仿佛亘古就没有移动过。
  “相里铿北,你这胆小鬼,你别逃,你出来……”
  只有夜风的回荡,夜赖俱寂。
  这晚以后,公羊府内就再没闹过什么怪事。
  公羊家的人都说,相里铿北被小姐吓破了胆,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来淮南国境内生事了。
  再后来,又有谣言说,这个相里铿北就是个职业骗子,自己制造妖怪祸害人家,自己降妖救人,专捡富家千金下手,施恩在前,贪财于后。
  那一晚,公羊也壬没有杀死相里铿北,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好像有一点点庆幸,更多的还是郁愤。
  就算逃,也该堂堂正正当着我公羊也壬的面逃,这种鬼鬼祟祟的手段算什么!
  郁奋难以平息,旧恨再添新愁。
  回到淮南王府,公羊也壬找来了巫祝,将鱼骨簪递给她:“我要世间贪金的男儿丑态毕露,我要我的后代再不惧这种男子,并有惩治这种男子的能力!”
  巫祝给鱼骨簪下了蛊咒,并留下了解药。
  追逐利兮拜金银,世人妒厌兮遣山林。此,即拜金蛊。
  施海燕说道这里,在沙发上扭着屁股坐不住的李想想终于忍不住插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豪华浪漫的爱情故事啊,施海燕,你的祖先太给力了,淮南王的后代啊,哎呀呀,那你岂不是有皇族血统,真高贵啊……”
  巴拉巴拉,双眼放光地说了一堆,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最后忽然来一句:“奇怪了,你应该姓刘才对啊,怎么会改姓施?”
  施海燕哭笑不得:“家传鱼骨簪,传女不传男。如果没有女儿,就由婆婆传给媳妇。怎么可能姓氏不变化呢。而且女儿外嫁,有可能嫁得很远,所以到我们这一辈,才会出现在浙江仙居呀。”
  确定了胡知道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我的心也就定了下来,理了理头绪,问:“海燕,还记得那次你在风波庄给我们讲的故事吗?”
  施海燕惊讶地点点头,说:“当然记得啊。”
  李想想嘀咕:“废话,人家自己的经历,能忘掉嘛。”
  我说:“我记得你提到过一个地方,叫做古井路11号,是不是这世上真有这么个地方。”
  施海燕脸色激变,顿时由苍白变成灰白:“你……你们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李想想没心没肺地咯咯直笑:“哈哈,银子姐,你没头没脑地忽然问这么一句,还不把人给吓死啊。算了算了,还是让我李想想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帮你完整地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吧。”
  我一想也对,不让施海燕了解整件事情,贸贸然提这个问题,的确太突兀了。
  胡知道可能觉得此前的行为比较丢人,自觉羞愧,围着我们倒茶送水,一副讨好的姿态。看起来真的有些可怜,不过,这个样子还真是顺眼呀,哈哈。
  李想想讲故事还是很有一手的,收控自如,该提的地方提,该抑的地方抑,该慢的地方绝对语速不快,实在是居家旅行、悬疑侦破必备的人肉留声机!
  整件事讲下来,听得施海燕心情激荡,汗水淋漓,紧张不已。
  听完故事的施海燕低头沉默了很久,李想想忍不住想催她,被我用眼色止住了。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施海燕才抬起头来:“其实,古井路就在合肥。”
  胡知道皱眉,指着我家墙壁上挂的那张大大的合肥市地图,说:“不可能啊,这是新测绘的最详尽合肥市地图,我找不到古井路。和古井有关的只有古井假日酒店。”
  施海燕道:“古井路不在地上。”
  “什么意思,路不在地上,那在哪里?”李想想抓头挠腮,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快说快说,难道是在天上不成!”
  施海燕声音越发小:“在地下。”
  轻轻的三个音节,在我们听来,不下于雷霆霹雳。
  在地下?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阴曹地府!
  相里铿北是古井路故事的隐藏主线,所以,嘿嘿……
  大家猜得都不错
  第十九章,古井路
  施海燕大一那年,母亲将那枚祖传的鱼骨簪传给了她,并给她讲述了鱼

  骨簪的由来。
  老实说,施海燕的内心是不怎么相信那个故事的。也是,换任何一个现

  代人,给他讲什么吃人的器妖,降魔的道士,会蛊术的女巫师,第一反

  应肯定是不靠谱,认为你是在讲故事,而且是个非常哈利波特的故事。
  所以施海燕只把其当成一个美丽而哀怨的古代传说。
  然而那枚鱼骨簪却是实实在在的古董,造型也很古朴美感,又是一代一

  代传下来的,也不能表示不尊重。虽然施海燕很少把头发挽起来,但毕

  竟是长发,有的时候还能用得上。于是就穿了绳子,日常挂在胸前当个

  别致的项链。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敏感词,那么施海燕的敏感词肯定是“古井路11

  号”,耳朵里只要约略听到类似音节,马上整个人都警觉起来,可惜,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听到的都是人家在讨论古井贡酒好不好喝。
  直到有一天,她的手机坏掉了,又不想花钱再买新的,就在合肥论坛的

  二手交易板块查找合心意的二手手机,无意中见到一个网友的ID签名。
  这个网名叫“蠢蠢”的ID,签名是这样一句话:还有谁记得合肥地下的

  古井路吗?
  古井路?地下?
  这个消息很让施海燕振动,她在“蠢蠢”的个人资料里找到了他的QQ号

  码,并联系上了他。
  在一番网上的语聊接触后,这名叫做蠢蠢的网友对施海燕讲出了儿时的

  那件事。
  
  蠢蠢的真名叫作纪旭。
  那一年,纪旭10岁,小学四年级。
  纪旭的父母是军工企业的职工,在六安山里的某兵工厂上班,一年都只有一次两次探亲假期。纪旭从小就寄养在奶奶家,他还有一个叔叔,叫纪红专,只比他大9岁。高中毕业后去了合肥灯泡厂工作,叔叔对纪旭很不错,纪旭自小就喜欢缠着这个叔叔玩。
  暑假的一天,纪红专下班后,神秘兮兮对纪旭说:“咱们去个好玩的地方,敢不敢?”
  纪旭一小屁孩儿,懂什么,听说有的玩,蹦蹦跳跳地催着出门。
  纪红专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三节电池的长手电,又从床底下摸出一根一米来长的铁水管塞进衣袖里。
  纪旭有点害怕,问:“小叔,你是去打架啊?”
  纪红专说:“不是,我们去探险,还有几个人呢,约好了一起,你要不敢就别去了,我还懒得带你呢。”
  纪旭哪肯:“我不,探险我要去。”也装模作势找了根竹棍拿着。
  纪红专骑自行车,拉着纪旭来到梨花巷附近,果然有三个小青年等在那里,人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表情。
  纪旭直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高个子叫战兵,胖子叫孟超凡,还有个戴眼镜的叫张建国。
  那时的梨花巷和现在完全不同,老建筑比较多,在附近还有一个解放前留下来的防空洞。
  他们要去的地方得经过这个防空洞。
  据说,这个防空洞很深很深,和合肥的地下城市相通。很少有人敢去到那种地方。
  合肥还有地下城市?!听到这里我们都是大吃一惊,不可置信。
  “停停停,等会儿,等会儿再讲……你刚刚说什么,地下面有个城市?”李想想憋不住了,打断了施海燕的讲述。
  “嗯,当时我听到的时候反应和你们差不多,也不敢相信。”施海燕小声说。
  “地铁?不会啊,那年代没有啊?地下城市……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在合肥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李想想有点抓狂。
  “的确,知道的人不多。”施海燕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依旧保持那种细声细语的腔调,“不是什么地铁,也不是什么军事建筑,合肥的地下,有一座古城。”
  胡知道也来劲了:“你说什么?古城?像徐州那样?”
  徐州的城下城,街下街是比较为大家熟知的。近年的城市建设过程中,徐州屡次发现地下5至7米处湮没的古城废墟,古城的位面在黄河之下10米左右。徐州地下城已有公论,说是毁于明代天启四年(1624年)7月16日子时。清代同治《徐州府志》追记了这场灾难:“河决魁山东北堤,灌州城,城中水深一丈三。”“官廨民庐尽没,人溺死无算。”水灾突发在深夜,猝不及防,愈加惨烈。江水漫灌过后,沉积的泥沙又把古城湮没。崇祯年间,在沙荒的废墟上重建徐州府城。因为城郭、官署、街坊及各主要设施,都在原址按照原来的规模和形式建造,所以出现上下两城叠合的奇迹。
  顺带说一下,在徐州民间,有“徐州地下九层”之说,也就是说,在明代那个地下城的下面,还有被淹没掉的更早一点的古城,在更早的古城下面,还有……
  施海燕摇摇头:“徐州我知道,因为这个事,我特意查过很多地下城市的资料,徐州是被淹的,而合肥的这个地下城,据纪旭说,很可能是地震形成的。”
  李想想赶紧说:“对对对,合肥是地震带,李四光说的四大地震带,里面就有合肥呢,其他三个最近都震过了,咱们合肥是不是也要震啊,啊呀,这么一说,在合肥住很危险啊,是不是该早作打算,不过打算也没辙,就算2012过去了,说不定还有什么2046呢,地球反正都不太安全……”
  我们无视掉她的长篇大论,我说:“如果是地震形成的,那么地下城就不可能很完整,地脉挤压褶皱,地下城不可能还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施海燕点头:“是这样,说是地下城,其实也只是古城某个地方因为地震挤压形成的一个狭窄空间。”
  李想想补充:“就像馒头里的气泡一样。”
  我晕,什么跟什么啊。
  施海燕继续讲述。
  
  纪旭跟着四个小年轻走进防空洞,在防空洞的入口,有个卖冰棍的阿姨。孟超凡买了五支冰棍,一人发了一根。
  卖冰棍的阿姨善意提醒:“进去乘乘凉就出来啊,别一个劲望里面钻,要是跑到古井路,看不把你们给吓死。”
  张建国好奇地问:“什么古井路,里面不是听说有个老城吗?”
  卖冰棍的阿姨说:“井不井城不城的你们也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别去。”
  战兵和纪红专一撇嘴,拉着张建国就走。纪旭屁颠颠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不离。
  进过防空洞的都知道,往下有弯弯曲曲好几层,越是级别高的防空洞,越是挖得深。
  梨花巷附近的防空洞想必在当年的级别不低,纵使过去这么多年,防空洞水泥壁看起来都有点残破,但还是给人以敦实安全的感觉。
  因为已经废弃,所以防空洞里没有灯,下了一个阶梯以后,就完全没有亮光了。
  纪红专和张建国着亮各自手中的电筒,不过张建国手中的电筒去掉了玻璃罩,灯泡直接暴露在外面,给大家近处照明,而纪红专负责在前面探路。胖子孟超凡的裤兜中还有一打纸包白蜡烛,预备进入更深的地方可以检测空气含氧量。
  黑暗的坑道里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肮脏的塑料袋卫生纸,有封闭,甚至还有死去的鸟类,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但是最令年幼的纪旭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垃圾中间有一些丢弃的鞋子,有塑料凉鞋,也有黄帆布球鞋,有大人穿的,也有小孩穿得,看起来除了脏一点,但是破损都不严重。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大家都不富裕的年代,这个防空洞里有许多大家丢弃的鞋子,是谁扔在那个地方的呢?
  又下一层阶梯,垃圾减少,外面的酷热已经被完全隔离起来,大家都感到一丝冷意。看着前方和后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年幼的纪旭已经产生了一丝恐惧感,想打退堂鼓,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好那个高个子青年战兵及时拉住了他冰凉的小手,让他感受到一丝安心。
  越往下去,环境便越来越安静,冷意也越来越重,墙壁和走到都开始湿滑。脚步声的回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沉重,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心脏上。每个人都情绪都开始紧张起来,胖子点亮了一支蜡烛。
  通道,转弯,楼梯,通道……
  不停地走,不停地往下,四周的墙壁渗水的迹象越来越厉害,头顶的上凝聚到水珠不住往下掉,冰凉彻骨,像是行走在冬天的雨中。纪旭脚上的高帮篮球鞋已经完全湿了,像是光着脚踩在污泥里。
  孟超凡已经点亮了第二根蜡烛,掏出鞋垫子遮在火焰的上方阻挡水滴,烛火摇摇晃晃,但是没有熄灭的迹象。下了一个弯度很大的阶梯,眼前又出现一条长长的通道。
  纪红专手里的电筒往通道尽头照了照,说:“好像到了。”他突然的出声让大家都吓了一跳,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前面是什么?”张建国装上手电的玻璃罩,也朝尽头照去。
  
  依稀可以看到,那个地方垮塌了。仿佛本来正常通直的防空洞坑道在前面发生畸变,膨胀扭曲塌方形成一个黑栩栩的怪诞阴影,残破而诡异。每个人都心跳都加速跳动,甚至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前面没路了,要不,回去吧?”孟超凡建议,声音毫无来由地开始发抖。
  “去看看,既然建国那个本本上说这里有传说里的古井路,想必不会有人开这种玩笑。”战兵第一次发表意见。
  所谓建国的本本,就是张建国给他们看的一个日记本,张建国的爷爷走街串巷收废品,那个日记本是随着一堆旧书卖的,张建国就喜欢去爷爷收的废品里“淘金”,不知怎么就看到那本日记本。写日记的那个人说,在梨花巷附近的那个防空洞里,联通着传说中的合肥地下城。
  而传说中的合肥地下城市,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古井路。没有人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但是老一辈的人都这么叫。
  “前面好像是陷下去了,不会是陷空山无底洞吧?”纪红专说了句笑话缓和了一下紧张气氛,一手握着电筒,一手紧抓着手中的铁水管,使劲用铁水管一敲洞壁,大声说,“走吧!”
  话音刚落,洞中陡然响起“扑啦啦”的怪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缠绕翻滚,忽然出现在大家头顶!
  纪旭再也忍受不了惊惧,“啊”一声尖叫起来。战兵赶紧捂住他的嘴,说:“别喊,是蝙蝠。”
  等大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那些蝙蝠又重新倒挂回顶部。大家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响声,慢慢朝垮塌处移动。
  说也奇怪,越是接近垮塌处,那种潮湿感却越来越少,头顶的滴水更是完全不见了。
  垮塌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大洞,像是被一种狂野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出来的,露出了混凝土里锈蚀的钢筋,那个洞垮塌得比较特别,有一个斜度,人甚至能慢慢爬下去,水泥块砖块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感觉十分奇怪,像是会随时再次塌方,又像有一种被历史凝固的结实。
  年轻人对于明晃晃出现在眼前的危险,是从来不知道后怕的。所以当战兵问“敢不敢下去”的时候,人人都不甘示弱地点头,连纪旭都跃跃欲试。
  纪旭掏出一直藏在怀里的一卷尼龙绳,找到洞口那些锈迹斑斑的杂乱钢筋里看起来最结实的部分,将绳子的一段系上去,然后将绳子扔下那个大大的窟窿中。 抓着绳子,大概好像都得到了心里安慰,轮到纪旭时,他的小腿忽然酸软起来。毕竟是个小孩,恐惧终于袭来:“小叔,我还是不下去了。” “那你在上面等我们,别乱跑。”纪红专的说完就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大家都走后,一开始还能从洞里传出一点亮光。等到众人走远,一点亮光都看不到时,四周马上陷入无穷的黑暗。纪旭蹲在那里,紧紧抱着胸口,黑暗造成的恐惧让他害怕到不敢用力呼吸,他万分后悔没有跟着小叔他们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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