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同人]一醉累月(B,E不定)


十五
黯淡的烛光在黑暗中燃烧成丝丝火焰,直照在李寻欢惨白的脸上。
发烧的高热与夜晚寒风的刺激慢慢诱起了体内潜伏已久的旧疾,自三人从山上回来之后,缩在长袖里的指尖就一直在不住的抖动,被冰雪深深掩过的双膝犹自透着寒气,明明四肢冷的厉害,可胸肺处却有一团火在不断灼烧。李寻欢强忍着不适,抿着嘴角,静静的坐在那里,生怕泻出一丝咳声,扰了梅思影与龙小云诊治的安静。
屋子静的可怕,看着梅思影不断蹙起的眉头,李寻欢的心也纠的越来越紧。终于梅思影放下了龙小云的手,对李寻欢说, “很奇怪,小云现在的脉相与白日里所诊脉象完全不同,他先前所中的毒已经解开了,可是体内却又多了一种新的毒。所幸毒性也是至阳至刚,我们今晚辛苦所得的双蜈没有白抓。只是……”
“只是什么?”见梅思影吞吐起来,李寻欢心一慌,急切的问道。
“只是这活虫解毒甚是危险,活虫进入人体之后,会因为恐慌而四处乱爬,因此不但需要有人在受治者体外,用内力引导毒虫游走在受治者的经脉脏腑进行吸毒,还要受治者始终保持清醒。如果解毒过程中受治者受不了疼痛而昏睡过去,那么他体内的经脉脏腑就会闭合,这样,体内毒虫的毒性不仅不会去解毒,反而会成为新的毒源,受治者必死无疑。”梅思影忐忑道。“只恨我又功力不济,根本无法引导毒虫走完小云全身的经脉,现在又无暇去找功力深厚的人,这可怎么办。”梅思影一脸忧色道。
“这点不妨,寻欢不才,倒也空有二三十年的功力。”李寻欢道。
“不行,我说过,半年内你都不可动武。到时你寒气游走全身, 若留下病根,身子就再难调理过来了。”梅思影坚定道。
回过头,视线从龙小云身上转到李寻欢身上,看着凳子上颓然的李寻欢,梅思影一惊,道,“李寻欢,你没事吧。”
虚弱的冲梅思影笑笑,李寻欢道,“切莫说留下病根,就算是要我这条命,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不行,你是病人,作为你的大夫,你应该听我的,半年内你不能动武,更不能催动内力。”梅思影道。
梅思影虽然拒绝的彻底,可李寻欢却是坚持的决绝,颤抖的指尖牵引着双手去扶住桌子,用胳膊支撑起全身的力量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到梅思影身边。道,“梅姑娘,人命关天,此时此刻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寻欢一向命硬,寒气入侵多喝两口酒也就养回来了,何况寻欢本就一身顽疾,也不妨多添一病。再者,若是没有小云,我活在这世上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不要再犹豫了,”李寻欢勉力平稳双手,轻放在梅思影的肩上,平静道,“梅姑娘,我们现在就开始医治小云吧。”
梅思影只觉眼前之人的脸惨白的几乎透明,可是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却充满了安慰和希望,带给她无限的慰藉和支持。“都是我的病人,这让我怎么选。”梅思影美丽的眼睛透着些许慌乱,可终究,心还是偏向了龙小云。
李寻欢轻抱起龙小云的上身,将龙小云的头枕在腿上。果然,真气催动,体内的寒气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途道,顺着真气运转的各个穴道开始向全身蔓延,尤其是膝盖处,寒气更是一丝丝的往骨缝里钻。仅仅一个周天,李寻欢便觉得浑身彻骨的冷,可尽管如此,李寻欢仍笑着对梅思影点头,示意梅思影可以开始。
李寻欢隐忍的表情全落在了梅思影的眼中,了解着此时李寻欢承受的,梅思影含泪道,“小云那么恨你,你却如此为他,值得吗?”
一脸慈爱的看着怀中的龙小云,李寻欢道,“小云是诗音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我是他的叔叔,也是他的表舅,可在我心中,却早已把他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轻轻抱紧了怀中纤弱的少年,李寻欢黯然道,“何况我对不起小云。若没有我,他的武功也不会被废,他的爹娘也不会死。所以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傻瓜,根本就不怪你,你又何苦把一切都拦在自己身上。”梅思影激动道。
略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激动的梅思影,李寻欢并没有答话。
将梅思影的手放在脸下,枕着梅思影的手,龙小云淡淡的道,“梅大夫,你有孩子吗?”
“我有一个儿子。”梅思影笑着道。
“那你儿子是个怎样的人?”龙小云干脆将梅思影拉到身边,将头枕在了梅思影的腿上,一手把玩着梅思影的长发,一边问着。
“他很聪明,有点任性,很善良,很孝顺。”梅思影看着怀中的龙小云笑着道。
“那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龙小云问。
梅思影看着龙小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很久没在他身边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又聪明,又孝顺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陪他?是他惹你生气了吗?”龙小云接着问。
“不是,他没惹我生气,只是我不能留在他身边。”梅思影黯然道。
嗅着梅思影的长发,龙小云道,“我娘是个极美极温柔的女子,她还在世的时候,我就经常这么躺在她的怀中,把玩着我娘的长发。”
“可惜我只有头发跟你娘一样长,却没有你娘那么好看。”梅思影刮了一下龙小云的鼻子,笑道。
“你不知道,我娘最美的地方不在她的容颜,而在于她的眼睛,平日里,娘的那双眼睛总是忧郁凄迷的,只有面对我和那个人的时候,她的眼睛才会焕发出光彩。梅大夫,你的眼睛,与我娘亲的很像。”龙小云盯着梅思影道。
“小云,你很想你娘是吗?”梅思影心疼的问着。
“我娘离开我六年,几千个日夜,没有一晚我不想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的玉佩,龙小云道,“这是我娘送我的,后面还刻着我的名字,是我娘亲自选的玉,亲自为我做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放在身上,玉佩从未有一刻离开过我”
接过玉佩,梅思影的眼神变得异常的柔和,看着玉佩背后刻下的字,梅思影哽咽道,“若是你娘知道你这么惦念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梅思影的表情全收于龙小云眼底,遥遥看见李寻欢和铁传甲,龙小云一把夺过玉佩,坐起来,道,“好了,不说她了,梅大夫,我们开始接着解毒吧。”
擦干眼泪,看着进门的李寻欢,梅思影道,“李寻欢,今日不用你再用内力了,昨日那条雄虫已在小云体内的经络里疏通了道路,雌虫进入到小云体内之后就会自行沿着雄虫的气味进行爬行。”
“恩”李寻欢点了点头,走进龙小云道,“小云,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李寻欢病态的脸和绑的厚厚的胳膊,龙小云冷笑道,“死不了,不牢李大侠费心。”看着阴柔的龙小云,李寻欢也不动怒,只是静静的站着。
(铁传甲鄙视的望着一脸倔强的龙小云,不由得再次穿越……心道,“死孩崽子,让你得瑟,一会屋里没别人了,老子削不死你。”)
梅思影道,“小云,昨天的疼痛今天你恐怕还要再忍耐一次,不过你体内的伤口还没愈合,再进行活虫驱毒的话,只怕你会比昨天还痛苦。李寻欢,还要麻烦你今日按住小云,不要让他乱动。”
未等李寻欢答应,龙小云冷道,“我不要他帮我,梅大夫,你若怕我乱动,找根绳子把我绑起来就好了。”见梅思影面现犹豫之色,龙小云接着道,“若他帮我,我宁可毒发而死。”说完伸出细致的手腕送到梅思影面前。
将龙小云的四肢紧紧的绑在床柱上,梅思影从木筒中取出了遍体通红的雌蜈蚣,刚要放在龙小云手上时,龙小云道,“梅大夫,麻烦你,将它放我体内后,带他们两个出去,我不想见到他们两个。你也不要进来。”
将木筒绑在龙小云的手上,确定蜈蚣爬出之后会爬到木筒里之后,梅思影将雌蜈蚣放在了龙小云的伤口处,雌蜈蚣一闻到雄蜈蚣昨日爬过的味道,瞬间就爬进了龙小云体内。昨日体内留下的伤口还没闭合,今日,雌蜈蚣又再次在他体内走一遍,蜈蚣的百爪每走一步,龙小云都能感受到细钩的挑刺,“出去。”龙小云疼的冷汗直冒,咬着牙关对梅思影和李寻欢,铁传甲说道。
见三人都离开屋子,龙小云终于放开声痛苦的喊了出来,声音越喊越凄厉,最后竟还夹杂着些许哭声。
“小云!”梅思影的身子抵在门上,听着屋子里龙小云痛苦的喊叫,眼泪刷刷的掉了下来。一旁的李寻欢只能心如刀割的听着龙小云的喊声,却不能守在他身边陪伴他,更是心急火燎。
过了能有半柱香的时间,屋里的喊声渐渐变成了呻吟,仔细听了听,屋子里再无声音,梅思影和李寻欢迅速冲进房门,只见龙小云双眼紧闭,身上的衣衫被汗湿透,几缕发丝黏在脸上,捆绑着龙小云手脚的绳子全被鲜血浸染。
“梅姑娘,小云怎么样?”李寻欢问道。
“没事,小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喝几幅补药就可以恢复过来。”梅思影道。
你妹,我可爱的分割线都跑哪去了!

十六
紧紧皱了下眉头。
被蜈蚣爬过的身体支离破碎的疼。
一阵阵清凉从被绳子磨坏的手腕脚踝处传来,无比的舒服受用。
张开眼睛,榻前的白色身影落进眼底。
冬日的阳光总是收的很早。
午后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铺撒在青石砖的地面,几缕金红色的阳光打在李寻欢的侧脸,扫出一轮淡淡的光晕,为这个寒冷的冬季,平添了许多暖意。
李寻欢正在榻前,手握镊子,轻轻挑着龙小云手腕中的毛刺。挑净之后,夹起一片沾了清酒的棉布,细细擦拭龙小云手腕上干涸的血迹。在龙小云的伤口处小心吹了吹,素白的手指挑了一些药膏柔柔的涂在磨伤的手腕上。一切做完,李寻欢割下一条医用的白布,轻轻的缠住了龙小云的伤口。
在龙小云生存着的黑暗的世界中,他见过许多丑陋的人,干过许多下流的勾当,也做过许多肮脏的事。可是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容颜 ,也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的眼神。
看惯了世态炎凉,看多了肮脏污秽,看开了生离死别,午夜梦回时,总会在父母的影子旁,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始终温润如玉,笑带宠溺。
正如此时,阳光再暖,却也暖不过李寻欢的眼睛。
贪婪的将那圈光晕收于眼底,只想牢牢的记住眼前的这缕光明。

李寻欢包扎的是那样认真,全没发现榻上的龙小云望向自己的目光。拾起龙小云的手为划伤的手掌涂药,许是将龙小云的胳膊抬的高了些,丝绸做的白衬顺着龙小云仔细的手腕滑落。
李寻欢初始并不在意,仍是在专心的为龙小云涂着药,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在向思维传递一个信号。
无意识的瞥向龙小云的胳膊,下一刻,涂药的指尖不由得颤抖起来。龙小云细藕般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或浅或深的刀痕。再翻看另外一条胳膊,同样的体无完肤。
尽管刀痕错杂,难以辨认,可是李寻欢却对这刀痕无比熟悉——江湖上,能制造出这种细长、刃深刀痕的,只有他的小李飞刀。
他的飞刀从不离身,只在六年前给过榻上的少年,难道说?
“看够了吗?”抽回胳膊,冷漠的声音从龙小云的口中吐出。当光晕下的人皱起眉头时,他才意识到李寻欢注意到了他胳膊上的疤,可是,却已来不及收回。
“小云,这些伤,都是,都是……”李寻欢怔怔的看着龙小云,有些磕巴的问道。
“都是我自己弄的。”龙小云冷道。说完,龙小云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精致锋利的小刀,小刀长约三寸,刀身雕刻精致无比,刀柄处赫然刻着一个‘李’字。歪着头看着手中的小刀,龙小云无邪的笑道,“而且,用的是你的飞刀。”
“用刀割自己,你不疼吗!”李寻欢心痛道。
“疼不疼的,我无所谓。”轻轻的弹了弹飞刀的刀刃,龙小云看着李寻欢,道,“何况,刀钝了,不磨怎么行?”
被龙小云眼中满不在乎的目光刺痛,李寻欢握着龙小云的手,痛心道,“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当年给你飞刀,是让你用来傍身的,不是让你自残,更不是让你拿血肉来磨刀。”
李寻欢眼底的关切和心痛全印在龙小云的心中,深吸一口气,龙小云盯着李寻欢,笑道,“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我?”漠然的笑了笑,“既然关心我,六年间你又在干什么?”
“我,我……”未说完,李寻欢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角咳嗽起来。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龙小云道,“我割的是自己,伤的也只有自己,可是你,伤害的却永远是别人,”反手抓住李寻欢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接着道,“伤的是这里。”
“小云,我对不起你。”李寻欢惨然道。六年前乖张霸道的龙小云;雪地中晕倒在自己怀中的龙小云;青石砖上哭着喊‘娘’的龙小云;月夜下浑身浴血的龙小云;独自绑在房中承受蜈蚣钻身之痛的龙小云;……无数个片段一幕幕光影般交错在李寻欢眼前,眼前冷漠的龙小云,让他心疼。
巨大的情感起伏令吸进胸中的每一口空气都好似一把刀,寸寸的割着李寻欢虚弱的肺叶。
小云,你自残的时候,是否也这般疼痛?
祈求般的望着龙小云,李寻欢道,“小云,请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若是想割,你下回就用飞刀割我。”
眼前一黑,李寻欢重重跌倒在龙小云身上。
窗扇被飞雪刮开,斜斜的吹进几丝寒风,但却也射进了千万缕柔和的光芒,衬着盈院的白雪,更是显得满室耀眼的明亮。
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李寻欢,龙小云的眼中分辨不出悲喜。此时的李寻欢,随便一个孩童都能将他轻易格杀,何况是有飞刀在手的龙小云。
冰冷的刀锋紧贴在李寻欢发下的脖颈上,可手中的飞刀却无论如何不能挥下去。
见多了世事难料,龙小云深知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又是假意。
穷此一生,只怕再难有人能像他对自己这般好,可是,自己这多舛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小云,本大爷虚长几岁,虽然没有你读过这么多的书,但是却也懂几个道理,大丈夫行走人世,不惧生死,不为名利。所求者,无外乎正视己心,拼一坦荡耳。何谓坦荡?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怨偿怨,有情还情。似你这般纠结逃避,又怎能成就大事?”

白赵,如今情仇交织,恩怨参半,我又该怎生割舍?

思量半天,将飞刀收回袖口.龙小云对着紧闭双眼的李寻欢道,“李寻欢,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恩怨分明。趁人之危非君子行径,你救我这一次,我龙小云便欠你一条命,待还清这条命,我再杀你为父母报仇。”
说完,龙小云小心的用手肘支起身体,走下床榻。正待走出房门时,龙小云回头看了看跪伏在床上的李寻欢,沉吟许久,终是将李寻欢抱到了床上。
若不是自己亲自抱着,龙小云也不会相信,看起来那么颀长俊伟的李寻欢,竟然会那么轻。
白衣上的一丝猩红吸引住了龙小云的目光。
那是昨日自己咬伤李寻欢的地方,此时正透着厚厚的绷带渗着血。
龙小云犹豫了半天,最后却还是解开了李寻欢胳膊上的绷带,拿起桌上的药膏,点了些在手上,均匀的涂向李寻欢的伤口,待止住血之后,又用绷带细细的将李寻欢的胳膊按原样绑好。
龙小云的手腕和手掌全是伤,因此做起这些来十分的费劲。可是龙小云却一点点的在做着,完全没有留意,床上的李寻欢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一室的阳光,看着一脸认真的他。
刚刚只是咳嗽时一口气没有顺过来而导致的短时间的晕厥,在冰冷的刀锋贴向自己的脖颈时,李寻欢就已经醒了。本要引颈赴死,却没想到龙小云竟会说出那么磊落的话,也没想到,龙小云竟会给自己包扎伤口。
匆忙的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复着慌乱的气息,生怕少年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破坏这梦一般的美好。
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而后放下了厚厚的床帘为李寻欢阻挡窗缝吹进的冷风。 龙小云在李寻欢的榻前安静不语的坐着,这一坐仿佛坐了很久,直坐到夕阳渐渐收回余晖,屋里最后的半丝光明褪去。
眼前的光晕不再,龙小云恢复了往常的自嘲和冷漠,光明和温暖往往短暂,留给自己的,仍旧是黑暗而冰冷的世界。
“我真是疯了,竟然会做这些。”龙小云望着床上的李寻欢自嘲道。
喃喃的说了句话,龙小云披上裘衣,走出了房间。

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不止的从瞳孔中溢出,李寻欢张开双眼,望着龙小云离开的方向,无声的落泪。
龙小云离开前,说的那句话,虽然很轻,可是他还是听到了。
“若你不是李寻欢,我也不是龙小云……
若你是我爹……唉……命!”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