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梅思影问。
“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虽然家里只有我自己。”龙小云自嘲道。
“不能等两天再走吗?你的身体现在需要休息,不适合远途劳累。而且你体内的伤还没痊愈,马车那么颠簸,你会受不住的。”梅思影道。
“等不起了,再不回去,可能家都被人拆了。”龙小云道,“梅姐姐,我心里舍不得你,不如这样,我付你四倍的诊金,请你来我家里照顾我,如何?”
“这……”梅思影一时有些慌了神,心中着实不愿回去那个地方,可眼下又舍不得龙小云。
“那就算了。”见梅思影犹豫,龙小云倒也不相留。
“你是我的病人,还没治好你,我怎么能半途而废呢?”终究还是舍不得龙小云,梅思影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抓紧收拾东西,明天接我们的人一来,我们就走。”龙小云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高兴,仿佛捡到了天下最大的便宜。
“我们走了,那李寻欢呢?”梅思影问。
“他死活与我何干。来,梅姐姐,我送你回房。”拉起梅思影的手,龙小云领着梅思影回了房间。
站在窗前,看着远走的二人,铁传甲跟李寻欢说道。“少爷,云小爷看起来很喜欢梅姑娘啊。梅姑娘对云少爷也是格外的上心,看上去不太像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倒有些像是母子。”
李寻欢并未答话。
解毒的这些日子,就连一向粗犷的铁传甲都发现了梅思影不同寻常的地方,更何况敏感如李寻欢?刚刚梅思影和龙小云两人的举动全落入眼底,心中怀疑更加加深。
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药方,死水般平静的心此刻被人抛进了一块巨石,跳得甚是厉害,急促的呼吸惹得满脸潮红,脑海中升腾着一种热切而不可思议的期望,可另一面,理智却又不断的打压着这种假想。这药方上的字,一笔一划,一钩一挑,李寻欢都熟悉到极致,那分明是林诗音的字迹。
“这药方,是梅姑娘写的?”李寻欢语调不稳的问道。
“恩,梅姑娘写这药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写完之后梅姑娘还告诉我,这方子里有细辛,需要开盖煎药,否则会影响药效。”铁传甲道。
听了铁传甲的话,李寻欢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少爷,你怎么了?莫不是又要发病了?”铁传甲扶住李寻欢的身体担忧道。
“没事,有些疲累,无妨。”李寻欢凝望着雪地中的梅思影和龙小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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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只命大的狐狸。”看着夜空中的狐狸烟花,一个中年男子手执茶盏轻道。男子长发高绾,双鬓飘逸,一袭暗红长衫衬的那男子极其儒雅。
“盟主,属下办事不利,请盟主责罚。”一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
不理会跪地之人,司马超群自言自语道,“狐狸不愧是狐狸,不仅狡猾而且多命。”
“盟主,莫不如手下现在派人去结果了他。”黑衣人道。
司马超群将茶盏放在玉桌上,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带西园的死士去干掉他。”
“盟主,这么多高手去对付他一个,会不会太过大材小用?”黑衣人迟疑道。
“愚蠢,这么多次交锋,你何曾占过他一丝便宜,又何曾伤过他一根头发?他本就难对付,这次又死里逃生,身边必是有高人相助。若是不趁他元气大伤一举灭了他,再动他就不容易了。”司马超群道。
“属下明白。”黑衣人道。
“我只要死的。若他不死,你死。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司马超群道。
“遵命。”说完,黑夜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果不其然,第二日傍晚,一名仆人装扮的男子驾着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了医馆门外。
“梅姐姐,该走了。”龙小云拎着梅思影的包袱,将梅思影从房门中推出,脸上无比的兴奋。“真怕你改变主意,可让我担心一整晚呢。”
梅思影笑道,“你放心,小云,我不会再离开你。”
龙小云彻底沉溺在梅思影温柔的眼神里,全没注意到梅思影这句话的意思,自顾的说着,“梅姐姐,你喜欢梅花吗?我家有一院子的梅花,红的,白的,什么样的都有,现在冬天,雪花与梅花相衬,更是漂亮,我猜你肯定会喜欢的。”
“是吗?那我可有眼福了。”梅思影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走出院门,却发现除自己马车外,门外面还停有一辆马车,而铁传甲和小童正往那马车上搬着东西。
“不知道着大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忒的沉。”铁传甲道。
“不识货,好东西都沉。这坛子你可一定要收好,千万别糟蹋了坛子里的东西。”小童道。
看着眼前收拾东西的铁传甲和李寻欢,龙小云笑意全无,面色也突然冷下来,对梅思影道,“怎么回事?”
“李寻欢也是我的病人,我这个做大夫的走了,谁来管他的死活?所以我让他跟我们一起走。”梅思影道。
“他命硬的很,就算克死身边所有人,他也不会死。”龙小云道。
“你这死孩子说的什么昏话!”握起拳头,铁传甲怒火猛地窜上来。
压下铁传甲的手,李寻欢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见状,拍了拍龙小云阴沉的脸,梅思影道,“别闹脾气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总不能只医治你而不医治他吧。”
龙小云见梅思影坚持,脸色更是阴的厉害,用力将梅思影的包袱扔到地上,龙小云道,“去坐他们的马车,我的马车不欢迎你。”说完,龙小云径自踏上马车,再不去理会梅思影。
捡起梅思影的包袱,小童凶道,“不许你欺负梅姐姐,否则让你好看。”
“让我好看?怎么?还想用酒来烧我的手?”龙小云冷笑道,说的却是当初小童将酒混进伤药的事情。
小童年幼,心思极纯又极善良,当时也只是一时顽皮,可事后心中却说不出的后悔,听到龙小云当面揭穿,加上那晚看着龙小云将活人卸尸,心里对他畏惧的很,饶是平日里再如何牙尖嘴利,此时却也半句说不出口,只别扭道,“我……我没有,你别胡说。”
龙小云也不回应,只冲着低咳的李寻欢冷道,“李寻欢,你对付女人,果然好手段。短短几天又搞定一个,在下着实佩服的紧。只是这梅大夫已然有了丈夫儿子,只盼望你手下留情,莫要再弄出一个家毁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
李寻欢一听,咳嗽的身影一滞,却是咳的更加厉害。
“小云,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李叔叔!”梅思影道。
“我一直以为你与其他女子不同。梅大夫,你实在令我失望。”说完,龙小云扭过头,对仆人道了一声,“起。”
接到命令,仆人勒紧马绳,双臂贯力,八匹高头大马被力道牵引,前蹄直迈至半空,长声嘶鸣之后,牵引着精铜的车身向雪地跑去。
“好硬的内家功夫。”见了仆人的功夫,盛怒之下的铁传甲也不由赞道。
李寻欢和梅思影抚上马车之后,铁传甲心中豪气迸发,争胜之心雄起,当下扬鞭秣马,驾车绝尘而去。
十八、
铁传甲的车驾的极稳,坐在车中,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马车是在厚重的雪地中急速前行。
自上车后,梅思影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李寻欢的手。
寒光逼人的飞刀在李寻欢手中,温柔的如同一支眉笔,细腻的削下片片松沫,婉划钩挑,在光洁的松木上勾勒出一个明眸含笑的女子。
轻轻吹落松木上的碎屑,李寻欢凝神看着松木上的女子,看了许久之后,李寻欢闭上眼轻叹一声,将雕像放进身旁的锦包中。
五彩的绳线在锦包上细细缠绕,系好绳结,李寻欢掏出酒袋,扬手倒了一大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李寻欢依靠在车厢温暖的绒垫上,随手又取出一颗新的松木,重新细细雕刻起来。瞧手法,勾勒的仍是刚才那名女子。
梅思影道,“你如此这般行为究竟是故意做给旁人看,还是果真爱林诗音爱到无法自拔?”
刀尖轻轻一抹,黄花鬓角宛然跃出,李寻欢道,“诗音、思影如此谐音,我究竟应该叫你梅思影,还是应该叫你林诗音?”
梅思影咬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寻欢笑了笑,却道,“谢谢你告诉我小云离开的消息,小云平日里任性了些,刚才的事情,你不要介意。”
梅思影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会怪他,他本就不愿让我告诉你他要离开的消息,我如此做,也难怪他不高兴。”
李寻欢没有回答,仍是专心刻起了手中的木头。
刻完衣衫上的花饰,雕像上的女子托腮凝眸,眉目微嗔,眼中似有泪光泫泫。
痴痴地看着手中的雕像,握刀的手一软,垂在身体一侧。李寻欢不停的咳嗽起来,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中的雕像。嘴里喃喃道,“诗音--诗音---。”
他的灵魂和精神仿佛全被雕像吸了进去,完全忘了自己此时正在咳嗽,也完全忘了身侧的酒壶。
鲜血从嘴角流下,可李寻欢却浑然不觉。
一把夺过雕像,梅思影颤声道,“够了,李寻欢,你难道想活活咳死吗!”
伸出手,李寻欢缓缓道,“还给我。”
梅思影的嘴紧闭着,握着雕像的手攥的更紧,却是没有还给李寻欢的意思。
梅思影的脸是平静的,可眼中却满是激动和痛苦。
眼神和表情是最忠实的叛徒,二者焦孟不离,形影相随,从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因此也总会无意的透露出主人的许多信息。
自第一眼见到梅思影,李寻欢就有些感叹,这么一双漂亮迷人的眼睛,怎么会长在这么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上?
正如此时,梅思影眼底明明已是波涛汹涌,可表情却又如此平静。
只怕这张淡然的脸的下面,还有着另一张不一样的脸……
李寻欢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净嘴边的血,疲惫道,“梅姑娘,请还给我。”
咬咬牙,将雕像递给了李寻欢。
看着雕像,李寻欢又像是丢了魂,呆呆的坐着,痴痴的望着木头雕刻的女子。
行进的马车顿然一停,一阵厮杀声隔着厚厚的车帘传了进来。
铁传甲道,“少爷,出事了,怕是云小爷……”
车里很温暖,车帘也捂的很严,可一阵疾风却拂过了梅思影的脸颊,再眨眼,车厢里只剩下梅思影和雕像,全不见刚才呆坐的李寻欢。
掠下马车,李寻欢发现龙小云的马车正被三十多个黑衣人围在当中,瞧那些人身型步伐,看上去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仆人装扮的驾车人功夫却也不差,一人应付多人丝毫不落下风,将马车四周护的极是周全。
两方各用杀招,招招拼命,虽然黑衣人现在无法攻下仆人,可却瞧明白仆人毕竟只有一人,等时间拖久,仆人力气耗尽,自可成功将仆人和龙小云斩杀,因此都发也逐渐变成车轮,同仆人慢慢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