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 | 《利刃出鞘》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提起全球首富，每个人脑海里都能蹦出几个名字：洛克菲勒、巴菲特、比尔·盖茨、杰夫·贝佐斯、埃隆·马斯克，很少有人关注到「全球最富有的家族」花落谁家。
沃尔玛，起源于美国小镇的全球最大零售商，已经连续 8 年蝉联《财富》世界 500 强第一，2020 年营业收入达到 5591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8563亿元），其创始人山姆·沃尔顿是白手起家的经典代表。山姆因癌症去世后，沃尔玛仍然在全球高歌猛进，营业额屡创新高，但他所留下的巨额财富却和沃尔顿家族一起，悄然消失在公众视线里。
没有创造「首富」，没有因遗产撕破脸皮，更没有继承人乍富后为所欲为的事迹，失去山姆之后，沃尔顿家族仿佛披上了隐身衣，除了每年在沃尔玛股东大会上公开露面，他们只是共同握住手中的沃尔玛股票，顶着「全球最富有家族」的名号，静静存在着。
与频繁亮相、标榜人生追求的互联网「新钱」们相比，沃尔顿家族的作风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全球最大零售商的幕后掌权者，旗下有 230 万员工，这个家族的影响早已超乎我们想象。
01
从设计师到乘客
有人曾这样形容沃尔顿家族两代人——
山姆是个伟大的设计师，他热爱工作，建立了沃尔玛的组织架构，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我有推动事业的人格，想把事情做好，做得更好，尽力做到最好。」到最后，山姆把沃尔玛打造成一辆「快车」。当他离开沃尔玛，第二代上了车，他们只需要作为 VIP 乘客，便能享受最美的风景。
这种角色转变，是山姆本人刻意安排的。
1972 年沃尔玛上市之后，山姆便开始寻找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在这期间，他把「尊重个人、服务顾客、追求卓越」明确定位为沃尔玛的企业文化，此前的「天天低价、保您满意」则继续作为沃尔玛经营理念。
创始人对企业的影响难以估量，山姆对价廉物美和服务质量的执念，打造了沃尔玛的核心竞争力，也为后来者划定了前行的轨道。
著名场面：山姆穿草裙跳舞
1984 年，山姆任命大卫·格拉斯为沃尔玛总裁，自己则退居二线，仅担任董事长。大卫是财务出身，成为公司一把手后，他凭借自己对数据的把握，为沃尔玛开发了一款专属趋势预测软件，用来给各大商店配货。
山姆看人的眼光很准，大卫担任总裁的 16 年间，沃尔玛店面从之前不到 300 家，发展到遍布全球的 4000 多家。即便是在权力接替时，沃尔玛的扩张速度也丝毫没有变慢，1996 年，沃尔玛进入中国市场，在深圳开了第一家店。
山姆去世后，长子罗伯接替他成为沃尔玛的董事长。罗伯几乎是和沃尔玛一起长大的，他很清楚父辈创业的艰辛，也对沃尔玛的状况了如指掌，但他仍然选择和父亲一样，只担任董事长，把具体事务放手给职业经理人。
罗伯接受的采访屈指可数，在《财富》杂志的一次采访中，罗伯透露，他不会朝九晚五在公司坐班，甚至很少出现在公司里，他的办公室毗邻总裁大卫和首席运营官李斯阁，但只有 9 平米大小，甚至没有窗户，这种分配恰好是他在公司角色的最佳隐喻——重要的隐形人物。
罗伯在沃尔玛董事会内部会议留影
对于总裁大卫而言，罗伯和山姆一样，都是难得的好老板。山姆设计了沃尔玛的整体架构，而罗伯继承了山姆的远见，大卫曾感叹过，在沃尔玛股价一次又一次创造历史时，沃尔玛家族完全可以把公司的股份折现，但他们没有这么做，甚至反对增加股东分红，认为应该把钱用到企业发展上。
这种克制，并不是每个富豪家族都能做到。
赚取利润是企业的天职，但对于家族成员而言，如果想长期保有家族基业，就要把长期利益置于短期利润之前。沃尔玛是典型的「子承父业+职业经理人」架构，想要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始终领先，就必须尊重职业经理人的专业能力。
如今，沃尔玛董事长位置已经传到第三代，由罗伯的女婿格雷戈里·彭纳接任。从沃尔玛连续 8 年蝉联世界 500 强企业第一的结果上看，沃尔顿家族没有辜负山姆的苦心设计。
02
分钱的艺术
在山姆的自传《富甲美国》里，有两个极为重要的细节常常被人忽略：
第一个，是他在本顿维尔镇的百货店大获成功后，为了加快新店选址的效率，自己驾驶飞机从空中勘测。这种选址思路比美国其它零售商至少早了十年。1970 年代末，「从高空俯瞰」这个思路被山姆进一步拓展，让沃尔玛投资发射了一颗商用卫星，与地面的沃尔玛计算机系统配合，建立起自己的数据库。沃尔玛如今强大的供应链，源头就在于山姆这个胆大而又超前的举动。
第二个细节，是山姆在事业刚起步阶段，就把自己拥有的沃尔玛股份平均分成 5 份，4 个孩子每人 1 份，自己和妻子持 1 份。
山姆的创业历程始于 1945 年，那时，他和妻子海伦的长子罗伯刚满 1 岁。到了 1962 年，第一家主打低价的沃尔玛开业时，他们又有了 16 岁的约翰、 14 岁的吉姆和 13 岁的爱丽丝。三子一女的家庭生活非常美满，但也让山姆开始思考「分钱」的问题。
尤其是这家沃尔玛店开业首年，营业额便突破 100 万美元之后，山姆和海伦都觉得分钱这件事应该早点解决，因为减少支付遗产税的最好方式，就是在资产增值前给出去。如何在传承过程中最大限度地保留家族财富，是富豪们苦心思索的问题，哪怕山姆和海伦都是基督教长老会的坚定信徒，也无法例外。
山姆和海伦
1982 年，当山姆被福布斯杂志评为「美国最富有的人」时，归于他名下的财富实际上是整个家族共同拥有。1992 年，山姆去世，沃尔玛的股份实际上并未发生转移，孩子们继续持有早年分得的那部分，海伦则完全掌握了她和山姆的共同财产。
而在此之后，沃尔玛已经成为一台名副其实的「印钞机」，每年光是沃尔顿家族的股息就过亿美元，提前给下一代分配股份在避税环节上已没有意义，和大多数富豪家庭一样，沃尔顿家族瞄准了慈善基金会。
按照美国法律规定，只要投入一笔善款，在规定时限内，按照征税利率支付完善款后，如果还有余额，那么这笔钱将免税，转交给委托人指定的任意受益人，包括其后代。换言之，只要慈善基金会的投资回报率跑赢征税利率，受益人就能免税获得多出来的那部分钱。
过去三十多年来，沃尔顿家族设立了数个家族慈善基金会，主要致力于家乡阿肯色州发展、改善 K-12 教育以及保护河流和海洋。与山姆在位时主张的匿名捐赠不同，设立慈善基金会后，沃尔顿家族要按时填写、公布捐款报告，并向美国国税局提交一份详尽的私人基金会申报表。
沃尔顿家族慈善基金会员工人数已有 124 人
2019 年，在沃尔顿家族基金会公布的捐款报告中，他们捐赠了 5.25 亿美元。据彭博社统计，这一年，沃尔玛家族持有的财富总额约为 1910 亿美元，每过一天，财富都会增长 1 亿美元。
如今，沃尔顿家族第一代已经远去，但翻开福布斯亿万富豪榜，除了约翰因坠机身亡，其遗产由妻子和孩子继承之外，第二代罗伯、爱丽丝和吉姆都在榜单前 20 名的位置扎堆出现。截至今年 8 月 16 日，资产最少的罗伯排名第 18，身家 681 亿美元，吉姆和爱丽丝分列第 15 和第 17，身家分别是 694 亿美元和 684 亿美元。
不管是创一代提前分配股份，还是第二代设立慈善基金会，都是保持家族财富不被快速削薄的手段。从这一点上看，沃尔顿家族分钱的造诣和赚钱的能力同样高明。
03
财富传承之后
一旦掀开沃尔顿家族神秘面纱的一角，关于其财富传承的争议便随之而来。
2020 年，全球深陷疫情带来的经济衰退中，即便是世界 500 强企业，营业收入也比去年同期下降了 5% ，利润更是大降 20% 。但对于沃尔顿家族而言，这一年，家族财富升至 2470 亿美元，比巴菲特和比尔·盖茨的身家之和还多 100 多亿美元，较前一年增加了 560 亿美元，相当于 500 强最赚钱企业苹果公司全年的净利润，也相当于增加了一个中国首富的身家。
然而，沃尔玛带给沃尔顿家族泼天富贵的同时，也让人不断对其商业模式产生质疑。
长期以来，沃尔玛为人们提供低价商品，为 230 万人提供工作岗位，是供应链做到极致的典型，也是规模经济的代表。但在长期关注底层社会状况的学者眼里，沃尔玛消灭了普通人的可能性，沃尔顿家族的阴影笼罩在每个美国人的头上。
美国纪实作品《下沉年代》跟踪记录了创业者迪恩·普莱斯失败的故事，在他的家乡——一个只有 9 万人的贫困地区，迪恩原本想开一家便利店，就像山姆当初做的那样，依靠周边邻居慢慢做大。但还没等他施展拳脚，在这个地区就出现了 3 家沃尔玛商店，他们像楔子一样，用低价嵌入这个地区，消灭了几乎所有的杂货店、服装店和药店，因为沃尔玛也出售汽油，所以最终卡车休息站的老板也会被取代。所有因此而失业的人只有一个选择，成为沃尔玛的员工。
不管是从山姆，还是从罗伯的角度，这或许都是一项小小的成就，因为沃尔玛成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区。但在社会学家眼里，沃尔玛的成功，背面是无数个迪恩的失败，大型企业碾平了小地方的可能性，再也没有第二个山姆能从一个小镇出发，成长为沃尔玛的创始人了。
因为沃尔玛的跨国属性，美国整体变得越来越廉价，价格更便宜，工资也更低，制造业向外国转移，工人失业了，只能去从事类似沃尔玛兼职员工这样的职位。
这种无往不利的规模经济，改变了整个国家和所有人的生活，也成就了沃尔顿家族滚雪球般壮大的财富。相比起他们每年拿出来做慈善、做公益的捐款，这些改变更难以用金钱量化，也更难被察觉。
但它们确确实实在发生，不仅是在美国，也不仅对沃尔顿家族这一个富豪家庭有利。企业越来越庞大，二八效应正朝着更极端的方向演进，太多呼喊和问题正在浮出水面。
像山姆和海伦夫妇这样，用一代人时间为子孙积攒下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后，金钱到底意味着什么？电影《寄生虫》里说，「不是虽然有钱却善良，而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社会学家齐美尔说，「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是无法栖居在桥上的。」
善良，价值，慈善，税收。金钱或许可以关联一切，但却不能，也不应该衡量一切。
资料来源：
[1] 山姆·沃尔顿，约翰·休伊：《富甲美国》，江苏文艺出版社
[2] 罗伯特・斯莱特：《沃尔玛王朝-全球第一大企业成长传奇》，中信出版社
[3] 乔治·帕克：《下沉年代》，文汇出版社
[4] Andy Serwer：沃尔顿家族，《财富》杂志第 75 期
[5] Forbes: America’s Richest Families
[6] Walton family foundation: Our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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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 毛洪涛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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