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原创现实主义题材小说《玫瑰与病毒》

  这一桌由沈通和陈思甜共同整治的年夜饭看着还是不错的,沈家过年至今还保留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几道大菜是不可少的,蹄胖、土鸡、红烧鱼必须要完整的才能讨吉利,蛋饺、肉圆这些讨口彩的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俗称如意菜的豆芽,保平安的豆腐百叶,寓意来年和平顺遂的菠菜,都是要在祭祀完祖先以后把它们吃掉。

  沈母的丈夫去世得早,每次过年都要摆香烛祭祀祖先和亡夫,所以沈母提前再三交待了小夫妻,一定要把这几样菜给收拾妥当。

  两人忙了大半天,把菜端上桌的时候,沈母发现,虽然菜是都烧齐了,但外观上实在是强差人意,鱼头和鱼尾成了互不相干的两截,蛋饺的蛋皮和肉馅严重分离,压根儿不象元宝,更象是一道名叫蛋皮炒肉馅的菜,更让沈母气恼的是,她再三强调过,菠菜要连根烧,可他们还是把菠菜根给去掉了。

  “哎哟,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差成这样呢,我不是说了,把菠菜根留着吗?”

  陈思甜不答话,沈通接口说,“菠菜根太脏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只能把它们全部剪了。”

  沈母朝陈思甜说,“沈通是男人,有些事他不懂,你怎么也不懂呢,人有了根才不会象浮萍一样,菠菜也是一样,弄成这样怎么祭祀祖先?”

  陈思甜讪讪的,她有些委屈,之前她已经把沈母的要求转达给了沈通,可具体是由沈通操作的,他不照办自己有什么办法。

  陈母立刻看不下去了,她朝沈母说,“就是一个形式,讨点好口彩罢了,最后还不是得给人吃的,还是小沈想得周到,菠菜要是洗得不干净,整盘菜都没法吃了。”

  李秘书也跟着说,“沈哥和陈姐太能干了,一上午整了这么一桌子的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沈母扁了扁嘴,没法再说什么了。

  摆上酒菜后,沈母又点了香烛,祭祀祖先和亡夫,仪式虽然简单,但叩拜祝辞,每一步都做得恭恭敬敬的,最后沈母撤去祭祀用物品,把菜品全部回锅蒸上一遍后,大家终于入座吃年夜饭。

  李秘书对两人的手艺赞不绝口,尝一道菜就夸一句,陈父有糖尿病,不敢喝酒,只挑清淡的蔬菜和鱼肉吃,陈母和沈母两人客气得很,刚刚还争锋相对的,现在都抢着给对方倒酒上饮料。

  因为那几道大为失败的菜,沈母今天不痛快,加上祭祀点蜡烛的时候,点了几次都点不着,沈母总觉得心头慌得很,这顿年夜饭吃得她没精打采,客套话也懒得说了,只顾着催促沈通多吃菜,唯恐他今天干了这么多的活累坏了。

  今天最为隆重的一道大菜要属甲鱼海参炖虫草了,为了这道菜,沈通和陈思甜可是从前两天就开始做功课了,他先从网上下载食谱,把这道菜的做法熟记于胸,昨天陈思甜把食材买回来以后就炖在电饭煲里,小火慢炖了一个晚上,今天出锅的时候那叫一个香气扑鼻,馋得人五脏六腑都颤抖起来。

  沈母先舀了一小碗,放到沈通面前,“看你昨天忙到今天,上午忙到下午的,烧了一大桌子的菜自己却最后一个吃上。”

  沈通把汤推到陈思甜面前,“你先喝吧。”

  菜谱是由陈思甜拟定的,烧法搭配也是陈思甜出的主意,如果不是她一整天呆在旁边给自己打下手,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多菜的。忙了一天,沈通也切实感受到,烧饭这事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轻松,那种细碎和繁琐,拿捏到好处的火候和调味,可以磨掉一个人所有的耐性,如果日复一日地重复这种劳动,他肯定受不了。

  所以这个第一碗汤,理应让给陈思甜才对。

  看到沈通还相当体贴地为陈思甜拿来了勺子,沈母的心抽搐了一下,说,“这个汤对男人大有好处,你理应多喝点,甜甜多喝点鸡汤就行了。”

  “甲鱼汤可以补充蛋白质,主要对提高男性精子质量大有好处,碱性食品还可以提高增加生男孩的机率。”李秘书在旁边进行了背书式的补充,这两天来他已经熟悉了沈母说话的套路,知道她只要一提起汤汤水水的食物,肯定就是奔着这个主题去的。

  “这个小李,看你嘴贫的,是嫌我没第一个给你盛?”沈母笑骂一句。

  “我还年轻没结婚,暂时用不着这个。”

  陈母在那头也看不下去了,自己这还在呢,亲家母就这么护着自家儿子,要是自己不在,不知道怎样欺负自家闺女呢。

  “生娃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再好的娃最后不都得从娘肚子里出来,还是先把当妈的给养好了,男孩女孩那都是以后的事了。”陈母对那一头的陈思甜说,“既然小沈给你了,你就喝吧。”

  “甜甜的气色可是比以前好多了,脸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健康得很。”沈母笑着说。

  “你忘了甜甜以前可是小产过一次的,有那种经历的女人都是大伤元气,需要后续长期调理,对吧,甜甜他爸?”

  陈父正低头细嚼慢咽着饭菜,没有作答,似乎没有听见问话。

  “大家一起吃,不要光顾着给我盛。”陈思甜很识相地起身,给每人都盛了一碗甲鱼汤。

  岳父母是今天最尊贵的客人,沈通当然不能怠慢,向两人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又把甲鱼那片最肥美的带着裙边的甲鱼壳恭恭敬敬地放到陈父碗里。

  “我有糖尿病,吃不了这个,还是给小李吧。”陈父见没人给小李夹个菜什么的,主动把甲鱼给了李秘书。

  李秘书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天天在领导家里蹭吃蹭喝,不能真把自己当成那么一回事了,于是又把甲鱼夹到了陈思甜碗里,“刚才陈阿姨说得没错,陈姐才是最劳苦功高的那个,这块甲鱼非你莫属。”

  绕了一圈,自己儿子还是没吃上最好的,沈母在一旁看得心里塞塞的。
  大家聊着今年的疫情,庆幸着这样的日子,一家人还能团聚在一起,吃完了这一顿既寻常又不寻常的年夜饭,陈父和陈母准备告辞,临走前,陈母拉过陈思甜说,“小沈多好的一个人,又能干家务,待你也体贴,你也收着点自己的小性子,好好过日子。”

  “我送你们到楼下。”陈思甜怕母亲又唠叨,赶紧把两人送了出去。

  到了楼下,陈母终于不用再顾忌,对陈思甜说,“亲家母是个躁脾气,又一心护着他的儿子,住得日子长了难免和你生些口角,万一受了委屈千万不要忍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和你爸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你胡说什么,有这么劝自个儿闺女的吗,你是嫌事儿不够大?”陈父停下了脚步。

  陈母见陈父脸拉得老长,显然是真生气了,不敢再说,扭头走到了前面。

  “你婆婆中年丧偶,独自把沈通抚养长大不容易,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要多疼他些,你要懂得体谅老人,还有——”陈父顿了顿说,“生不生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事,只要你们考虑好了就行,不用听别人的意见。”

  陈父说得语重心长,陈思甜有些感慨,父亲一直都是个心性淡泊、话很少的人,虽然自己和他的交流一向不多,但他似乎总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在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她有力的支持。

  “爸,要是我有一天和沈通分开了,你们会不会失望?”陈思甜试探着说。

  有那么片刻的沉默,陈思甜看到父亲眼里有一丝阴霾闪过,额上的皱纹也紧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如果这确实是你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尊重你们。”

  陈父用了“你们”两个字,陈思甜可以听出他话语中的失望,看着他略显偻佝的背影,陈思甜感到了几分内疚。

  今年的除夕夜格外地长,少了走访亲友的礼节,用手机发祝福短信成了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消谴,好消息是陈思甜那位一百岁的太婆婆因为疫情的缘故,取消了在酒店的寿宴,亲戚朋友们改成在电话里给她拜年问好。

  沈通听说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每年的人情来往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结婚三年以来,逢年过节,他都全以力赴区分着那一张张迎来送往的面孔,以使自己下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能无误地喊出姑姨嫂兄的称谓,他甚至觉得这种一年一度的亲戚之间的走访,除了提醒自己、别人又获得了多少加薪,孩子上了什么国际名牌大学,家里换了一辆什么豪车外,再没有值得分享的话题和价值。

  所以当陈母把寿宴取消的消息告诉沈通后,沈通假装作出遗憾的表情,他甚至看到了陈思甜投来的会意的一瞥,在这件事情上,他相信陈思甜和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春节联欢晚会是沈母每年必看的节目,沈通和陈思甜陪着她坐了会儿,李秘书到房间里给家人打了几通电话,抢了几轮红包,看看时间还早,距离下一轮零点抢红包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提议四个人来玩纸牌。

  陈思甜和李秘书组成了队友,和沈通沈母的母子组合轮流抢分,一来陈思甜和李秘书配合得好,二来两人手气也不错,从第一局做庄家开始,两人就接连获胜,最高一场甚至让对方得分为零分,庄家连升了五级,不到一个小时,陈李组合就升到了最高的13级,沈母在气急败坏之下,连连出错牌,被陈思甜抓了个正着,又雪上加霜地扣了几十分,一轮打完,陈母自尊心严重遭受打击,推说自己困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玩了。

  难得陈思甜和李秘书搭配得天衣无缝,两人兴致高昂,直恨相见太晚,如果能早点碰上,前几界的市棋牌大赛扑克八十分比赛冠军肯定非两人莫属。

  发现了共同的爱好后,陈思甜和李秘书的话题也越聊越广,越聊越嗨,两人从斗地主、八十分,一直到线上的牌类游戏,讲叙着自己曾经取得的辉煌成绩,李秘书还分享了一段曾经在网上偶遇聂卫平的经历,让陈思甜佩服地五体投地。

  眼看聊得都错过了12点的守岁红包,李秘书才懊悔不迭地收住了,陈思甜说,“饿不饿,我给你下碗红汤小圆子去。”

  不等李秘书回答,陈思甜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厨房。

  天气寒冷,又坐了这么半宿,李秘书还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他也跟到厨房,帮着陈思甜煮开水拿小汤圆,棋场如战场,经过激烈厮杀过后的战友感情迅速升温,这一回两人又从棋牌聊到了人生理想。

  “小李子,你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至今还是单身呢?”

  “以前也接触过不少女生,都是三分钟热度,看完颜值,聊完家庭和收入就已经给对方打完分值了,谁还有那个心思再来几道附加题?”

  “宝藏都是深埋在地下的,一眼能看见的那叫镀金工艺。”

  李秘书一拍大腿,“陈姐,你太懂我了,不是我自夸啊,我虽然年纪不大,识人的功夫还是过硬的,我看陈姐就是最大的宝藏,沈经理则是最有福气的福星,守着陈姐就能喜事不请自来。”

  “你这嘴比红汤小圆子还甜。”

  ……
  沈母本来已经回房去睡了,这会又开了门出来,拉过还在客厅收拾的沈通,悄悄儿说,“我怎么觉得这两人热络得过了头?”

  沈通正因为陈思甜煮汤圆都没问自己一声要不要吃,心里怪别扭的,沈母这么一说,更是觉得不满,又不能顺着母亲的话讲陈思甜的不是,只能装作不在意道,“李秘书是客人,咱们是应该热情一点。”

  “她是你媳妇吧,给人家煮汤圆都不给你煮一碗。”

  “妈,我不饿。”

  沈母对他没有和自己站同一条阵线有些不满,说,“有件事我心里一直不痛快,前几天小李洗澡时,甜甜跑到淋浴房去是怎么一回事?”

  “妈,你都想什么呢,那就是个意外。”沈通本来也为着那事不痛快,沈母一撺掇,心里又疙瘩起来。

  沈母在陈思甜端着汤圆走出厨房的时候打住了话头,在转身前狠戳了一下沈通,说,“别怪我多心,你自己的事可得多留意着。”
  三个人在电视机前守岁,到了凌晨两点,李秘书实在熬不住了,打着呵欠问沈通,“沈哥,要不今天还是你俩睡卧室,我睡沙发?新年头一天,你们两个分床也不合适。”

  “不,不,你睡你的,没什么不合适的。”陈思甜坚持。

  李秘书见沈通也是默不作声,只能回卧室睡去了。

  李秘书离开后,沈通没有急着回卧室去,在沙发上坐下,紧挨着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的陈思甜,两人自从协议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沈通突然的亲密接近让陈思甜一下子警觉起来。

  “你干嘛?”陈思甜警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不觉得你和李秘书走得太近了吗?”沈通坐着不动,语气听上去很严肃。

  “不就是给他下了碗汤圆吗?”

  “一碗汤圆?你看看你俩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恋爱呢。”

  “沈通,你注意点措词行不行,什么叫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我们那是正常交流过后的友谊升华,再说了,我就是真和他谈恋爱怎么了,沈通,别忘了咱们已经协议离婚了,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人,爱找谁就找谁。”

  沈通被噎住了,过了片刻才说,“明面上咱们至少还维系着婚姻吧,看在我妈还不知情的份上,你就不能收敛些?”

  “为了不让你妈难堪,这两天我可是做得够到位了,天天听她唠叨生孩子的事,还把家务活全包了,如今我和小李聊聊天又怎么了,他还不是你带进来的吗?”

  陈思甜一激动,嗓门也提高了,沈通怕惊动了母亲,挥着手安抚道,“大过年的我不和你来争论,我只是提醒你,李秘书是我的下属,你和他交往要注意分寸。”

  外面响起了稀疏的爆仗声,2020新年的第一天在略显清冷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沈通的心情有些沉闷,这一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又被一个轰然响起的爆竹惊醒,看看外面,才露出微晞的天光,他还想蒙头再睡一会儿,听见地铺上翻来覆去的,接着是各种电话铃声。

  李秘书一大早就给各路人马打电话拜年,听上去干劲十足,大有新年博个开门红的气象,沈通只能放弃睡个回笼睡的打算,也坐了起来。

  “沈哥,你醒了,先给你拜个早年,祝你今年升官发财,喜添贵子。”李秘书昨天睡得不错,刚刚起床就在工作群里抢了个堪称人气之王的大红包,所以这会儿是神采奕奕。

  “一大早的,什么事开心成这样?”升官发财没问题,喜添贵子就不是那么顺耳了,沈通瞥他一眼,很是没有好脸色。

  李秘书毫不在意地说,“毛经理正在工作群里发红包呢,你不一起来凑个热闹?”

  毛婧这个名字总能轻易撩拨起沈通的情绪,他嘴上说着,“有什么好抢的,”手指却已经把手机划开,除了一长串红艳艳的红包和祝福语外,毛婧的照片也如盛开在雪地的花朵一样,耀眼得让人刺目。

  背后是覆着白雪的连绵山川,不远处是一汪圆形的瓦蓝湖泊,毛婧戴着围巾和帽子,身上赫然是那件沈通送给她的红色的羊绒大衣,在蓝天雪地的映衬下,将她衬得晶莹剔透,仙女范十足。

  “终于到山顶了,今天天公作美,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天池,希望能象传说中说的,常相守,到白头,一生都极美。”这是毛婧发在照片下面的文字。

  沈通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这样的文,这样的图,还有他送的那件大衣,毛婧是在暗示什么吗?

  一扫几天以来的疑惑,沈通在群里回复,“去长白山了?”

  “嗯呢,在外地过了一个特别的年。”毛婧回复得很快。

  “那里很冷吧?”

  “不怕,我有特殊装备。”

  沈通不好在群里多问什么,发了个天冷多加衣的表情包,群里有好事的同事闲不住了,问毛婧,“你的特殊装置是指男朋友吗?天然的恒温加热器,必要的时候还能当登山杖,行李架,暖脚神器什么的?”

  “男朋友是用来呵护的,不是用来使用的,再说了,我自己就是最大的保暖器,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毛婧的话煽动起了大家的热情,不少人都开始冒泡,“做思思的男朋友真是幸运啊。”

  “注意措词,思思是你喊的吗,那是她男友专用的。”

  “总不能叫毛经理吧,太见外了。”

  毛婧说,“叫我什么都行,我男友不会计较的。”

  “那我就喊你婧婧吧,如果你男友不介意的话。”下面是俏皮脸。

  “婧婧,能来一张你和男友的合照吗,让我们认识一下是何方神圣能有幸成为我们婧女神的男友?”坏笑脸

  “婧婧,千万不要听他的,我敢保证,你把图发上来以后,他能把你的另一半P图P得面目全非。”

  “来晚了,没拿到红包,我错过了一个亿。”大哭脸

  “那个抢到运气王的,不应该也发一个红包吗?”

  “我也好想去长白山感受一下凛冽而纯净的冬季,如果可以,再去滑雪场来一场跨世纪的滑雪。”说话的是销售部的一位叫小美的员工。

  “小美,下次咱们一起好不?”

  小美回复,“刚才忘了问,有人替我出一半的旅游经费吗?”

  “春天还没到呢,快醒醒吧。”

  “没问题,前提是你得有婧女神的外貌。”

  ……
  沈通放下手机,嘴角浮上一层笑意,新年的第一天,她穿上自己送的那件衣服,配上这么一段文字,她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女人的心理总是太过难以琢磨,三十六计、七十二变用来形容女人的心思一点都不为过。

  有时沈通觉得毛婧好象在和自己玩迷藏的游戏,她那有意无意的柔情万种,千般妩媚总是能直击他的感官神经,可每当他踏出试探的手时,毛婧又如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开了,可越是这样,沈通就越是有探索的欲望。

  也许从本质上来说,男人是攻击型的动物,而女人是被捕捉型的动物,在这种你追我躲的追捕游戏中,沈通体会到一种强烈的感官刺激,那是他那日益乏味的婚姻生活中所没有的。

  “其实我挺羡慕你和陈姐的,”放下手机的李秘书突然感慨地说,“结婚三年,没有了轰轰烈烈的爱情,取而代之的是日渐厚重的相濡以沫,我的要求其实也不高,能够找个象陈姐那样的女孩,然后在这个城市买间房,不用很大,每天都有阳光能照进来就行。”

  “你要找谁我都不拦着,可不许打甜甜的主意。”沈通也明白李秘书的意思,可就是觉得这话听得别扭。

  “想哪去了,我抢谁也不能抢嫂子啊,不过沈哥,我觉得陈姐真的不赖,结婚娶老婆,就得娶这样的。”

  沈通失笑,“你小子才多大,也懂这个了,要依你说结婚该娶什么样的?”

  “象陈姐这样的啊,长相嘛一般就行,不拖累后代是基本条件,关键看处世,陈姐是个分寸拿捏的特别到位的人,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喧宾夺主,什么事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既不包办,也不会随意甩包袱,咱们男人是要当家庭的主心骨的,找个太强势的女人会轻重失衡,搞不好婚姻这架天平哪天说翻就翻了。习惯依赖型的女人也麻烦,结了婚以后相当于找个二妈,天天粘着你问这问那,查手机查行踪,象陈姐这样的是最合适不过了。”

  “看不出来你小子看着老实,如意算盘其实早打好了。”

  “光算盘打好有鸟用,压根儿没有姑娘给我挑啊。”李秘书哀叹一声。

  沈通不说话了,他承认,李秘书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李秘书对陈思甜的肯定让他重新看到了陈思甜身上的闪光点。

  可惜现在已经晚了,他们的婚姻即将走到终点。
  “你觉得毛婧怎么样?”沈通脱口而出,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太莽撞了,怎么能把心事这么轻易的说出口。

  “嗯?”李秘书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到毛婧,“她是咱们公司的话题女王,众多员工眼中的女神,我可不敢碰。”

  “哦?”沈通故作漫不经心,“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平时也没机会听见员工议论。他们都说什么了?”

  “无非是毛婧和领导的那些事,捕风捉影的,我也不太留意,女人嘛,长得漂亮,又升职得快,难免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李秘书知道毛婧和沈通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说话很有分寸。

  李秘书又说加了一句,“公司里撩她的人不少,我觉得毛经理的野心不小,这种女人我肯定压不住,所以即使她一直单着,我也不会去撩她。”

  沈通不以为然,“谁不想在外面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呢,只要她的能力配得上她的野心就行。”

  “那也是,我听说放年假前一天她请部门同事聚餐,你也去了,那天陈姐四处找不到你,还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没错,毛婧那天喝醉了,我把她先送回家去了。”

  “可是我听说她是女中豪杰,在外面请客户喝酒的时候,灌她的人都醉了,后来还是她把客人送回去的。”李秘书经常和基层的员工打交道,听到的各种八卦新闻也多些。

  没等沈通想太多,门口传来笃笃的声音,沈母在门口说,“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床,新年第一天偷懒,以后一年都要懒在床上,快点出来吃早饭。”

  以往新年的第一天通常都是走亲访友,或是外出旅行,今年为了防控疫情,大家都尽量宅家过节,改成了电话里拜年,微信上发祝福,麻烦到是省了不少,窝在家里的时间一长,让人着实闷得发慌。

  三个人各种没事找事,沈母贴了半天的对联,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称,叫了沈通和陈思甜一起来看,两人一个说高,一个说低,一个说往左,一个说往右,总是不能同步,沈母最后只能把李秘书叫来,才算把春联贴平整了。

  沈母几次想收拾房间,刚拿起扫把,想起今天是不可以摸扫把的,不仅扫把摸不得,抹布拖把都摸不得,突然闲下来的沈母心里发慌,只能在房里踱起步来。

  李秘书提议四人来玩打牌,有了昨天的惨痛经历,沈母说什么也不肯玩了,加上这两天腰椎的毛病也渐渐康复,精神头越发的好,到了下午,沈母实在坐不住了,决定出去透透气,就算没地方可去,上菜场转转,感受下烟火气也是好的。

  沈通和李秘书在家组队玩吃鸡,李秘书在游戏上的造诣显然比棋牌略逊一筹,完全跟不上小队的节奏,频频中了对手的苦肉计和反间计,自己成了送快递的不说,还把队友们狠狠坑了一把,沈通气得直摔鼠标。

  “你小子是男人吗?甜甜都玩得比你强,你下来,让甜甜上。”沈通朝不远处的陈思甜喊了一嗓子。

  陈思甜可没这个闲功夫,她正和林蕊儿在微信上聊天,林蕊儿问她事情进展得如何,陈思甜表示毫无进展,这几天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别说出去约会,就是出入小区都要出示健康码,全市的娱乐休闲场馆全部停业,整个城市似乎进入了冬眠状态。沈通天天呆在家里,她就是想找他出轨的证据也无处下手。

  沈通已经心有他属,这一点陈思甜可以确定,女人是直觉动物,她能从沈通略有所思的表情、看手机时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有他偶尔带着忧郁的失神表情看出来。

  接受这一点并不容易,陈思甜花了不少时间才从愤懑委屈嫉恨的情绪中走出来,平静下来后的她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婚姻的变质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通对她变得冷淡,而她还以为是爱情趋于惯性平淡的表现。

  令陈思甜感到惊奇的是,沈通的背叛给她带来的伤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强烈,曾经的她以为爱情是她的全部,是她生命的依靠,可现在她发现,她其实并不需要婚姻来为自己的一生保驾护航。

  也许她应该感谢沈通,因为她自己也是一直在改变着的,从小鸟依人、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为一个具有成熟心性的女人,婚姻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家,还有各种磨炼和与之带来的成长。

  陈思甜从来不是一个只会抱怨的人,她有时也会反思,自己在这三年中扮演的妻子角色究竟是不是合格,造成她和沈通婚姻破裂的原因究竟是外力多一点,还是内因多一点,但都得不出一个结果,看来在没有见到思慕本人之前,她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李秘书几次成了拖后腿的,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退出游戏,刷朋友圈去了,刷着刷着,一则由一个老同学转发的消息吸引了他。

  微信署名为‘是大白啊’的一位朋友发了一条求助信息,几天以前,他回了老家一趟,坐飞机回S城时,在机场被要求强制隔离,十四天后才能解除,临走前他给家里的宠物狗只准备了一个星期的口粮,眼看这十四天下来,他的狗狗肯定是要熬不过去,他希望有好心人能到他家里去一趟,帮他照顾一下狗狗。

  李秘书发现‘是大白啊’发的小区地址就在附近,距离自己的小区至多十几分钟的步行时间,这位朋友还配了一张狗狗的照片,一只圆头大脑的萨摩耶,对着镜头吐着舌头,憨态十足,想到这样可爱的狗狗很快就要成为一堆白色的易腐垃圾,确实是让人大为痛惜。
  李秘书说,“咱们出去溜哒溜哒怎么样?”

  见没人不搭理他,李秘书把‘是大白啊’的求助信息大声宣读了出来,并且强调了一遍“救狗一命,胜造二级浮屠”,建议帮这位网友一把。

  “怎么个帮法,咱们没他家钥匙,难道要化身成小偷翻墙入院?”陈思甜第一个提出异议。

  “据他提供的消息,他住的楼层不高,三层,狗狗就关在阳台上的笼子里,而且阳台上的窗户没有上锁,如果沿着下水管和空调外机等物,要攀爬上去应该不难。”

  陈思甜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翻了,“小李子,你出的是什么主意,为了一条狗狗,你知道搭上的是什么吗?这可不仅仅是身家性命的问题,搞不好还要搭上后半生的清白,万一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是小偷行窃,扭送到派出所去。”

  沈通也来了兴趣,游戏也不玩了,扔下鼠标说,“这个有趣儿,在家里闷了几天,骨头都快要长毛了,咱不说做好人好事那么高大上,全当舒通舒通筋骨也好。”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不会真的要去吧?”李秘书见沈通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了。

  “你小子,主意是你提出来的,现在打退堂鼓的也是你。”

  “我是光棍加穷屌丝一个,没啥清白名声好保留的,我是担心沈哥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陈姐说我煽风点火什么的,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李秘书朝陈思甜做了个鬼脸。

  “谁说我要爬楼了,我顶多给你望个风,递个东西什么的,爬高窜低那是留给你的活。”沈通及时纠正他。

  “行啊,”陈思甜也松了口,“你要做好事我也不拦着,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要真摔下来,不是还有你们在下面接着嘛?”现在李秘书想退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沈通跟看怪物一样地看他,“开玩笑的吧,就你那体重,从上面摔下来,我们接着你?本来只死一个,接了你不就成死一双了?”

  “看看你俩,大过年的净说些不吉利的,”陈思甜打断沈通,“不就是三楼吗,小李子,你放心,那点高度最多就摔个半身不遂、以后大小便失禁什么的,死不了。”

  李秘书哭丧着脸,“你们嘴上积点德,就给我留条活路吧。”

  三人玩笑说够了,说干就干,陈思甜先去商店买了一大袋的狗粮,足够一条大型犬吃上两个星期的,沈通又准备了竹竿,手套,套绳,兜帽,李秘书还跑到修车店去借了把液压钳回来,陈思甜看着两人这一身装备,跟上战场似的,吃惊地问,“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李秘书挥舞着手里的液压钳,“为了防止意外,咱们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窗户打不开,这个工具可以派上大用场。”

  “我这个是为了防止被狗狗咬伤而准备的。”沈通拿着兜帽向陈思甜解释。

  “那竹竿是干嘛?”

  “在楼下递狗粮用的,不一定都能用上,反正多做些准备没错。”

  “是大白啊”所在的小区是一处开盘没多久的高档住宅小区,安保防护严密,又加上疫情期间,保安对每个出入小区人员都要严格检查,只有持本小区通行证的人才能进入,三人绕着小区转了一大圈,指望着能找个围墙之类的突破口进去,却连个狗洞都没有找到。

  陈思甜提议,干脆向保安说明来意,说不定人家能体谅咱们的良苦用心,不仅放咱们进来,还能大发善心地帮咱们安排梯子之类的,帮助咱们顺利实施救助小动物的计划。

  三人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照着陈思甜说的办,在沈通和陈思甜的鼓励下,李秘书当仁不让地接下了前去交涉的任务,听他说话的保安是个四十开外的大叔,皮肤黝黑,操着一口外地的口音,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听完李秘书说话,半晌没吭声,略一思索后朝外面看了看,见沈通和陈思甜正在门房外候着,问,“你们是一起来的?”

  “对,他们是我的同伴。”

  “你把你的同伴叫进来,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请示一下领导,看能不能帮到你们。”

  李秘书没想到真的碰上了好心人,忙不迭感谢说,“太谢谢了,我就知道大灾之下必有大爱,早知道你们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就不必费那么大的劲了。”

  李秘书把外面的沈通和陈思甜叫进来,这个门卫室地方不大,有暖气有热水,保安给三人让了座,还热情地泡上了茶,沈通连说不用麻烦,保安还是坚持让大家先暖暖身子,再一起想办法。

  “你们先坐着,我去打个电话。”保安大叔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用带这些工具了。”李秘书把沉重的背包放了下来,喘了一口气。

  “他是在给咱们拍照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思甜看到他走到窗户边的时候,拿起手机朝他们举了举。

  “大概是咱们助人为乐,要给咱们上新闻曝曝光吧,疫情无情人有情,咱们做不了象医护人员那样战斗在抗疫一线,为小动物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李秘书喜滋滋地说。

  十分钟后,保安大叔回来了,不过不止他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五六个保安,带头的还有一个民警,沈通眼皮一跳,手里的茶也泼了出来,他赶紧放下杯,民警已经开了门进来,站在门口,后面几个人保安虎视眈眈地站成一排,右手很有默契地握住了腰间的皮棍。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民警说话言简意赅。

  “肯定是误会,我们不是不法分子,我们是应了网友的要求,前来救助他饲养的小动物的,不信你可以看。”李秘书掏出手机,把是大白啊的微信消息调了出来。

  “别那么多费话,我只问你们身份证。”民警压根儿不往手机上瞧一眼。

  “我们就住在附近,出来匆忙,身份证没有随身带着,但请你相信,我们绝对是一群良民。”沈通解释。

  “我有,我有,”陈思甜的身份证一直放在随身带着的零钱包里,她赶紧递上。
  民警接过陈思甜的身份证,放在警务通仪器上扫描了一下,然后一边往记录本记录信息,一边问,“那两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个是我老公,另一个是他的同事。”

  “你是她老公?”民警转向沈通。

  “是,是——”沈通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民警转向李秘书,“你叫什么名字,住址,工作单位。”

  李秘书一一交待了,最后说,“地址么,我暂时住在他们家。”

  民警立刻警觉地朝三人打量,“你们三个人住在一起?”

  “是这样的,今年受疫情影响,他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所以在我家暂时住几天,哦,还有我妈现在也在家里住着,所以我们是四个人,不是三个人住在一起。”民警的眼神让沈通打了一个激灵,他忙不迭解释。

  “没有身份证,身份证号码总知道吧?”

  李秘书和沈通一一说了,民警录入信息,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都是注册的本市公民,不是网上追逃的犯罪分子,说,“我不管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现在派出所等公务部门人手紧张得很,你们别没事找事。”

  “不是,警察同志,我们只是想提供一下力所能及的帮助。”李秘书晃着手机,指着上面是大白啊的信息,说,“你看人家现在都急成什么样了,吃不下睡不着,就剩下半条命了,天天在圈里发求助,咱们都是患难同胞,不能置之不理啊,再说了,狗狗也是一条性命,何况还是那么可爱的狗狗。”

  李秘书把狗狗的萌照放得老大,凑到了民警跟前,民警把眼一瞪,“我说你是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着,现在是什么时候,抗疫救灾的关键时期,人都救不过来,还管什么宠物,我昨天还处理了几起纠纷,有人强行闯入正在隔离中的新冠病人的居所,把他家养的宠物给摔死了,虽然我们不鼓励这种行为,但宠物也是有可能会传播病毒的,人人都要注意防控,你们到好,逆势而行,不怕被人砸臭鸡蛋啊?”

  话说到这份上,沈通也是无话可说,收拾起背包,招呼大家,“茶也喝过了,散步也散过了,大家还是回去继续网上战斗吧。”

  走出门卫室,三人都没什么精神,李秘书给‘是大白啊’发了条消息,大意是自己尽力了,实在没办法,你就节哀顺变吧之类的。

  ‘是大白啊’在手机那头哭得稀里哗啦,表示狗狗是他的生命伙伴,如果没有他,自己也就失去生活的勇气了,最后‘是大白啊’一咬牙,给李秘书发了一个红包,说这是预付的五百元,如果他能给狗狗送点吃的,让它撑上十天半个月的,事成后再付八百的尾款。

  李秘书手心直痒痒,好不容易才强行忍下去,不禁仰天长叹,自己果然就是一个穷屌丝的命,这么大的红包放在面前,想拿却没这个命。

  “沈通,真的是你?”有个推着儿童手推车的女人,经过三人身旁的时候喊了一句。

  “路丽?”沈通发现叫住他的是路丽后,也颇感意外,“你不是住在酒店吗?”

  “我老公说我带着孩子住在酒店不方便,隔离期满后就在这里给我租了间房子,”路丽朝小区里面努努嘴,“这里的小区环境好,安保设施严密,他说现在放心多了。”

  看到她总算有个合适的落脚点,沈通也安下心来,上前逗了逗推车里面的孩子,爱哭鬼现在也不哭了,捧着磨牙玩具依依呀呀地笑。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路丽对沈通非常感激,热情邀请他以后常来作客。

  “不错嘛,交友越来越广泛了。”和路丽分别后,三人离开小区一大段路,陈思甜开始拿沈通开涮。

  “想哪儿去了,她是我以前在高速上遇到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孤身在外不容易,又碰上千年难遇的疫情,我随手帮了个忙而已。”沈通把遇到路丽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说以前住在酒店,难道就是你那天晚上去见的那个人?”

  “没错。”

  “你上次怎么不说清楚?”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上次陈思甜和沈母两个一唱一和的,沈通一直没有机会解释这件事。

  “不对啊,咱们现在是合伙人关系,我没必要什么都向你解释吧。”回过神来的沈通觉得气氛不对,怎么跟法官审问嫌犯一样,偏偏自己还回答得毕恭毕敬的。

  “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一下,你别想多了。”陈思甜甩了下头,快步走到了前面。

  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了李秘书的兴趣,他凑近沈通说,“沈哥,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俩,结婚三年了,还能保持调情的兴致,是不是有让爱情保鲜的方法?”

  沈通没有好气,“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放着暖和的家里不呆,白跑了一趟,喝了那么多西北风不说,还差点被人当成通缉犯。”

  “你不会受了一点小挫折就真的放弃这么温暖的救助计划了吧?”

  “你还想怎么着?”沈通满脸狐疑。

  “我已经想出了个主意,咱们这次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进不了小区是不是,可是刚才那个带小孩的女人出现了,天意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和你很熟不是,你只要让她带咱们进小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敢情你还没死心啊,人家民警同志都说了,宠物也有可能携带新冠病毒,就算你有猴子的本事,上得了楼,搞不好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我不是光为了一条狗,人家‘是大白啊’都说了,狗狗是他的伙伴加好友,狗命关系人命,影响他的后半生幸福,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我不是救狗,而是曲线救人。再说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刚好碰上那个女人,这就叫天意,上天注定那狗狗命不该绝,命里注定的事情,咱们不试一把天理不容啊。”

  “切——”简直是一派胡言,沈通懒得和他争辩,朝前面努努嘴,“狗粮都在你陈嫂那里,只要她同意了,我就没意见。”

  李秘书兴冲冲地跑到陈思甜身边,一通叽哩咕噜,还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兴冲冲地跑回来,向沈通说,“还是陈姐最能明白我,就这样说定了,你和那女人联系好,让她晚上的时候带咱们进来,然后你们给我望个风,在楼下递个工具什么的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你陈姐还真同意了?”沈通有点不信,他几步赶上陈思甜,问,“你怎么答应那小子了?”

  陈思甜正在手机上开红包呢,咧着嘴笑得乐呵呵的,头也不抬地说,“我跟小李子说狗粮是五十元钱,小李子非要转二百五给我,还说完事之后再给我发个惊喜红包,你说小李子是不是够意思。”

  “靠,二百五你也收?”

  “你骂谁二百五呢?”
  第二天天黑后,路丽按照沈通交待的,到小区门口来接三个人进去,路丽持着门禁卡,走在前面,还冲着保安大叔笑着说,“我的几个亲戚远道而来投奔我,说了别带东西,非要带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给我。”

  昨天的保安已经换了岗,换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丝毫没有怀疑,也笑着说,“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嘛。”

  因为是新楼盘,居民入住率不高,加上过节期间很多人回了老家,小区内冷冷清清的,四个人转了转,除了碰到一个骑着自行车乱窜的小男孩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让沈通彻底放下心来。

  路丽带他们来到所在的楼房下面,有些担忧地说,“别看只是三楼,这里楼层间距大,爬上去怕没那么容易。”

  “剩下的交给我们吧,就不麻烦你了。”

  把路丽打发走以后,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挺拔的高楼内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的窗口发出灯光,陈思甜往上面看了看,笔直的水泥外墙,闪着冷色调微光的窗玻璃,她有点心虚,“要不还是算了吧。”

  “放心吧,我当兵那时候爬竿子是最厉害的,你看看我手上的这几个茧子,就是那会儿留下的,兵虽然不当了,这身功夫还在。”

  李秘书举着手显摆给陈思甜看,沈通把背包往他身上一搭,“别废话,趁现在没人,赶快上去。”

  陈思甜吓得转过身去,等她忍不住转回身来看的时候,发现李秘书已经爬到了二楼和三楼的连接处,脚踩着外墙装饰面的凹槽处,一手攀着阳台的不锈钢窗框,一手抓着空调外机的连接管,跟个猴似的,连爬带窜的,两步爬到了空调外机上。

  最后一步是最难跨越的,李秘书用手肘支撑着身子,伸出一条腿,推了推窗户,果然不费力气就移开了,最后李秘书脚一蹬,腰胯一使力,一鼓作气翻进了阳台。

  笼子就在阳台的角度里,和图片上的一样,这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长得憨头憨脑,也许因为几天来缺少食物和水,又见不到主人,萎靡不振地趴服在笼子里打着瞌睡,陌生人的到来,让它猛然警觉起来。

  李秘书还没站稳,就听咣啷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原来狗狗跳起来的时候用力太猛,撞到了铁笼子的顶部。

  “汪——汪——”狗狗虽然饿得形销骨立,叫起来还是气势不减。

  “嘘——嘘——”李秘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是来给你送吃的东西。”

  “汪——汪——汪——”

  “别叫了,要是把别人引来了,不仅你的吃的没了,咱们都得完蛋。”李秘书急了,对着狗狗又是拍手又是打唿哨的。

  “汪——汪——汪——”

  不是说这条狗狗很聪明,平时听得懂人话吗,怎么自己跟它说话一点都不管用,李秘书额头冒汗,他已经看见隔壁有人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他急中生智掏出手机,找出‘是大白啊’的照片,那是一张笑容可掬的阳光大男孩的照片,“快看,这是你的主人吧,是他叫我来的,你的主人认识吧?”李秘书把照片放到最大化,凑近了笼子。

  狗狗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屏幕,然后伸过脑袋,张嘴一口咬下,要不是李秘书缩手得快,估计手机今天得报废在这里。

  沈通和陈思甜在下面等着心焦,不断通过语音催促李秘书,李秘书正心慌着呢,被两人一催更是周身冒汗,他拿出背包里的兜帽,想给狗狗套上,可是狗狗呲着牙,一副不把它咬下一块肉来就不罢休的样子,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它。

  这些网上吹得神乎其神的驯狗装备,到了现实中,根本毫无用处。

  陈思甜灵机一动,在蓝牙耳机里提醒他,赶快把肉干和狗粮拿出来,这种饿了几天的狗狗,谁有吃的谁就是主人。

  李秘书赶紧打开背包,坏了,刚才他急着上楼,忘了把狗粮带上来了。

  李秘书从阳台上探出脑袋,双手一比划,楼下的两人登时看明白了,沈通心里当时就骂开了,刚才还夸他来着,没想到这个小李子光有猴子的身手,却长着猪一样的脑袋。

  “现在让小李子再下来不现实,干脆让他进人家屋子里去,把门打开后,咱们把狗粮送上楼去。”陈思甜提议。

  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好在阳台上的是移门结构,李秘书轻松地进入到了室内,打开房门,沈通这里也从地下车库的通道经过消防楼梯,来到‘是大白啊’的家门口,李秘书早就等得两腿打颤,抓耳搔腮地在门口站着。

  “抓紧时间,完事了走人。”沈通把狗粮递过去,自己明明不是来做贼的,可感觉比做贼还糟糕。

  李秘书走回阳台办事,沈通在门口守着,对门302的门依呀一声开了,一位精神瞿烁的大爷探头看了看,一脸狐疑,问,“你是谁?”

  “嗯?我,我住这儿。”沈通正心虚着,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我怎么好象没见过你。”老大爷和304的并不熟,只和这户人家打过几个照面,好象住的是一对年轻人,记得那个男的又高又帅,眼前这个虽然还过得去,但肯定不是原来那个。

  “我,平时不常住,呵呵。”沈通尽量做出很自然的样子。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大爷越看沈通越觉得他不象是个好人。

  “那个,里面有点热。”阳台上又传来几声狗吠,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格外刺耳,沈通手心开始冒汗。

  大爷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从门口慢慢挪出来,伸长脖子往沈通身后看。

  “你到底走不走,还真的较上劲了?”陈思甜出现在楼梯口,蹬蹬蹬地几步走了上来,拽住沈通的袖子,“我跟你说啊,今天必须到我太婆婆家拜年,大家都到齐了,就缺咱们了。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沈通立刻明白了陈思甜的用意,相当配合地说,“要去你自己去,今年我说什么也不去,年年都是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的,谈论的东西除了票子房子车子孩子,没个新鲜的,究竟烦不烦,反正我去了也是垫背,给人家增加存在感的,你爱凑热闹自己去。”

  “我一个人去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分家过了。”

  “人家爱咋想咋想。”

  “沈通,你是不是存心的,你要真不在乎,干脆咱俩分开算了。”

  “分就分,这可是你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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