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原创现实主义题材小说《玫瑰与病毒》

  “不过我也有一个堂姐,人挺独立的,三十出头了,还坚持丁克,她觉得自己的年龄和心智还不够成熟,没有信心承担起一个完整生命的出生和成长,她希望自己能……”

  “那种另类的咱们就不去说他了,”沈母急忙把李秘书的话打断,“见过旧房子的梁柱没有,老房子都是木制结构,泥糊瓦搭的,全靠一根横梁撑着,夫妻就是泥糊的房子,孩子就是那大横梁,没有横梁撑着,房子风吹吹就坏了。”

  这下沈通也听不下去了,说,“妈,现在没那种房子了,现在的建筑都是钢筋水泥浇筑的一体房,少了哪根柱子都不会倒。”

  “小李啊,你以后可别学他,一点都不懂体谅老人。”沈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李秘书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终于明白了老人的良苦用心,不住地点头。

  陈思甜扒拉完一碗饭,搁下筷子,“难得沈通觉悟这么高,今天就好事做到底,把碗也一起刷了吧。”

  “我来我来。”李秘书也吃完了一碗饭,起身就要收拾碗筷。

  “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呢。”沈母急忙拦住了他,两人又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沈通拿着残羹冷炙往厨房去了。

  傍晚,沈通来找陈思甜,商量让李秘书睡在什么地方。陈思甜横他一眼,“那还用说,睡客厅沙发呗。”

  “你说他一个客人,让他睡客厅不太好吧,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不会待客。”

  “依你说怎么办?”陈思甜自从林蕊儿家回来后,看见沈通就想到楚汉生,心里别扭得很,怎么最好的东西总是别人家的呢。

  自己的这个丈夫,除了长相还过得去外,要幽默没幽默,要大度没大度,体贴疼人什么的更是别提了,压根儿没法和人家比。

  “我想着要不把大床让给他睡几天,你到沙发凑和几天,要不是沙发睡两个人嫌小,我也陪你一块儿。”

  陈思甜的眼睛瞪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弯来,敢情他是想和李秘书一块儿睡啊,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一层,都忘了他是个gay,想想也是,李秘书这么个还算白净的人,难保他看了不心动。

  虽然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同性恋,陈思甜觉得,就象看见漂亮的异性会心动一样,同性恋者看见长得文秀的男人应该也会心动吧。

  难怪他要把李秘书领到自个家来,原来还存了这个心思,看来他的病症是越来越严重了,几乎要饥不择食了。

  “绝对不行,”陈思甜一口回绝,“你把李秘书领到咱们家来,经过我同意了吗,就这个我还没和你算呢。”

  “不是说了咱们是室友吗,双方互不干涉私生活,我带个朋友进来不用经过你同意吧。”

  “话是这么说,可明面上咱们不是还维持着婚约?”

  “你要不同意就算了。”沈通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见陈思甜态度很不友好,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思甜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不是正想抓他出轨的证据吗,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怎么就给拒绝了呢。

  也许打心底,她还是想给沈通一个机会的。

  “那个——”她吞吞吐吐地说,“我睡沙发也行,但有个条件,今年的年夜饭由你负责。”

  两天前,陈母就打电话过来,让两口子大年夜到她们家去吃年夜饭,陈思甜和沈通一商量,沈通立刻反对,一是原来就说好了轮流到两家老人那里去过年,去年去的是陈母家,今年应该轮到沈通家。

  其次今年因为疫情,沈母和李秘书都留在家里,总不能把他们扔下不管吧,于是两人一商议,不如把陈母陈父都叫过来,一家人在锦华苑吃年夜饭。

  陈思甜把这个主意和陈母说了,陈母和陈父虽然不是太满意,也只能同意下来,现在的问题是年夜饭由谁来主持,以往都是由两家老人烧烹煎炸,小两口直接吃现成的,要不就是直接上饭店解决,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饭店肯定是去不成了,由谁来主勺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这可不是平时的家常饭,三菜一汤就能打发,整整六个人,又有客人在,不整点别致象样的菜都不好意思叫过年。

  沈通有点犹豫,下厨本就不是他的长项,烧几个家常的还能应付,一个人整治一桌年夜饭,想想都觉得是个庞大的工程。

  “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行,我来就我来,不就多治几个菜吗?”沈通见她鄙夷的神色,摆明了是不相信自己,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下来,他就不信,这种家庭主妇都能搞定的事情,还能难倒他一个智勇双全的大男人。
  李秘书第一次来家里,对很多东西都不熟悉,他不好意思找陈思甜,只能找沈通问这问那,沈通找了套新的洗漱用品给他,还介绍了一些家电的用法,陈思甜冷眼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沈通是热情地过了头,陈母来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啧啧,这个李秘书,在他眼里大概算是小鲜肉一枚吧。

  晚上等大家都歇下以后,李秘书才识趣地到淋浴房去洗澡,陈思甜已经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淋浴房传来哗哗的水声,李秘书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出来,带着几分焦躁和尴尬,“这个花洒怎么出不来水啊?”

  见没人应答,李秘书提高声音,又问一遍,“有人在吗?”

  卫生间就在客厅的边上,陈思甜猜他这话是朝自己说的,但她就是装作没听见,心里腹诽着,这事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早点不问沈通来着。

  卧室的房门开了,刚整理完床铺的沈通走了出来,听见李秘书的求助,走到卫生间门口,说,“水笼头下面有个调节阀,把它左右转动一下就行了。”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不久李秘书的声音传了出来,“好象还是不行。”

  沈通拉开移门,一只脚刚跨进门就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是陈思甜。

  沈通直愣神,刚刚还见她在沙发上戴着耳塞摇头晃脑的,怎么片刻功夫就过来了,练轻功的都赶不上她这速度。

  “我来我来,是刚才我洗澡时不小心把阀门关了。”陈思甜把沈通拉到一边,走进了淋浴房。

  虽然有玻璃移门挡着,但还是能隐约看见李秘书光溜溜的身影,加上一堆扔在地上的内衣内裤,很难让人不引起遐想。

  可陈思甜不在乎,她把脸紧贴着玻璃门,在外面指挥李秘书操作,“就那个阀门,对,在进水管下面的,往右转,使劲,再往右……”

  “有了,有了,咦,怎么都是冷水?”花洒里很快冒出了水花。

  “你自己左右调节一下,把热水阀也打开,红色的那个……”陈思甜热情洋溢地指点着,看样子恨不得开了门进去亲自示范。

  沈通看不下去,把她拉了过来,“一个大男人洗澡,你一个女人在这里搅和什么劲。”
  “我这不是教他怎么用淋浴器吗?”

  “男女有别,这个你都不懂?”

  “你只知道男女有别,男男有别听说过吗?”

  “啥?”沈通一头雾水。

  这里两人一争吵,把沈母也惊动了,她本来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听见吵闹又披了衣服出来,“大过年的,你们半夜吵什么啊?”

  “我们没吵架,只是争着抢活干,沈通争不过我,和我抢白了几句。”陈思甜解释着。
  沈母见两人站在雾气袅袅的淋浴房门口,还各自用手扒着玻璃门沿,似乎都在较着劲,实在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说,“要洗澡也不用争成这样,一个一个来不行吗?”

  既然沈母都这么说了,两人也就顺坡下驴,同时松了手,退出淋浴房,沈母嘀咕着回房,“真是的,又不是夏天,洗得那么勤快干什么。”

  这一晚,沈通睡大床,李秘书在地板上打地铺,第二天,沈通睁开睡眼惺松的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他翻了个身,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瞥见床上的李秘书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跟个和尚打坐似的,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沈通也没了睡意,他坐起来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李秘书犹豫着说,“上次看见一间公寓楼,还挺满意的,就是租金太贵,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怎么住了一晚上就要走了呢?是住不习惯吗?”沈通一边说话,一边穿上衣服。

  李秘书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出来,“沈哥,你以前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啥?”

  “比如房门会自动打开什么的?”昨晚上李秘书本来要睡地铺,可是沈通死活不让,说他第一天来就睡地铺,自己实在过意不去,非让他睡大床,李秘书推不过,只能在松软的席梦思上睡了。

  李秘书有挑床的毛病,晚上睡得不太踏实,半夜迷迷糊糊时,发现房门不知怎么打开了,他的大床靠近门口,房门一开就觉得冷飕飕的,于是他起床把门关上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被冷风给冻醒了,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又开了。

  白天的时候好象也没觉得有风啊,李秘书忍着冻,哆嗦着下床把房门又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门又开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关紧了的呀,这次李秘书吓得再也不敢下床关门了,裹紧了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

  他把这事和沈通说了,沈通大笑起来,“你是做梦吧,梦境太真实,和现实都搞混了?”

  “你要不信就算了。”

  沈通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说,“你要是床睡不习惯,晚上你睡地铺怎么样,好歹熬过这几天,大过年的上哪找出租房去?”

  李秘书还在犹豫,沈通已经穿好衣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小,以后晚上还是不要看鬼片了。”
  沈母今天煮的是牡蛎粥,腻滑的白粥、鲜香的牡蛎,再撒一把嫩绿的小葱,浇上几滴香油,一小撮胡椒粉,谁喝下都能把一天的颓废给治愈了。

  每天靠买摊贩小吃打发早餐的李秘书,一口气吃了两大碗,不好意思再添第三碗,只能慢慢啜着碗里最后一点汤,一边对沈母的手艺赞不绝口。

  沈通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思甜,她的脸色显然不是太好,眼泡浮肿,目光失神,没滋没味的啃着一根油条。

  “昨晚没睡好?”沈通问她。

  “嗯,临睡前看了会恐怖片。”陈思甜随口找了个理由,其实昨晚她一晚上没闲着,拿着手机几次偷偷地走到沈通房间,想拍下两人不轨的证据,谁知两人一个睡大床,一个睡地铺,根本没有交集,陈思甜不死心,李秘书每关一次房门,她就觉得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打开房门进去查看,最后不仅一无所获,还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

  讲真心话,陈思甜心里是矛盾的,对这个结果她既感到失望,又感到欣慰,她甚至想过,如果沈通的同性恋倾向不是很严重的话,她是不是还能把他拉回来。

  沈母心情很好,大家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手艺还是过硬的,这比嘴上的赞扬有用多了,她又给沈通和李秘书各添了一碗,把为数不多的牡蛎都添到了沈通的碗里,看着李秘书碗里清汤寡水的,沈通有些不好意思,要和李秘书换一碗。

  李秘书不让,还笑兮兮地说,“沈哥,你是应该多吃点,要多体谅阿姨的心情不是。”

  “小李说得没错,他还年轻,等以后结了婚再补也不迟。”沈母也端了碗坐下,说,“三十好几了,连个娃都没有,你们年轻人就是生活习惯不好,又是熬夜又是烟酒的,还不如我们老年人身体强健。”

  “对了,你们昨晚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沈母问。

  几个人一起摇头。

  “奇怪,难道就我一个人听见了,半夜的时候,好几次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该不会是家里进老鼠了吧。”沈母睡得浅,晚上有点声音就会被吵醒,虽然关着房门,她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有这个可能,”沈母的话立刻引起了李秘书的共鸣,“昨晚关得好好的房门不知怎么自己开了,我还以为是被风吹的,也许真的是有老鼠。”

  沈通对两人的话不屑一顾,“敢情咱们家老鼠成精了,还能开房门?”

  陈思甜咳嗽一声,“昨晚我没把窗户关上,可能是被风吹的吧。”

  沈母还是不太相信,“听着不象啊,赶明儿买个捕鼠笼子试试。”

  今年的除夕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响起几声甩炮的声音,和以往相比冷清了许多,随着天气的转冷,疫情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因为防控措施到位,S城的一波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确诊的数十例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相关的密切接触者也都处在严格的隔离观察之下,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减少外出,积极防控,市民们大都选择宅家度过春节。

  沈通一家也推掉了在酒店订的年夜饭,除夕夜一家人只在自己家中聚餐。菜品是沈通和陈思甜这两天抢购回来的,以往上超市购物都是陈思甜的专利,拿沈通的话说,他一个大男人,和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在一起挑挑拣拣,有损他的高大形象,但如今两人是搭伙状态,少不了他要分摊一半的活,所以只能放下身段,和陈思甜一起去超市,混迹在一群大妈大婶中购物。

  难得有个人给自己推购物车,陈思甜一点没客气,往货架上拿了东西就往推车里扔,穿着高跟鞋走得飞快,沈通推着推车,施展全副力气,才在人群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勉强跟上陈思甜的步伐。

  “我说你就不能走慢点儿,没瞧见人家都朝我翻白眼?”穿过汹涌人流的沈通终于在陈思甜身后停下。

  “时间不等人,你看看这才几点,货架上的东西已经清了一大半,再磨叽一会儿就剩下矿泉水了。”两人今年凑着超市七点半开门就进来了,体验了一把大爷大妈排队领免费鸡蛋的感觉。

  “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咱们现在是合伙关系,不是雇佣关系——”

  沈通话说到一半停住了,陈思甜和一个女人为了一个萝卜抢了起来。

  女人约摸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壮硕,仗着自己身体的优势,强行把萝卜从陈思甜手里夺了过来,还强词夺理道,“没看见我已经把萝卜挑了出来吗?我只是搁货架上,先去拿别的菜。”

  “你讲不讲理?别说你挑了出来,就算你在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只要没付钱,就是未出售货物,谁都能拿。”

  “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不懂尊老爱幼呢。”胖女人一说话口沫横飞的。

  陈思甜瞥了一眼她那满满一篮子的蔬菜,她老远就看见她在人群中如狼似虎的,甩着膀子东挑西捡,恨不能把货架上的好菜全扔进她的菜篮子。

  陈思甜也一挺胸膛,针尖对麦芒的,“你才多大点岁数,怎么不知道爱幼呢?”

  “嘿,你还得瑟上了,先来后到知道不?”

  “又不是棺材排队进焚尸炉,讲什么先来后到?”

  “你说什么来着,你臭不要脸的,敢咒我?”胖女人是个怕忌讳的,大过年的,一听棺材两字气得眼冒金星,当即走上两步,一把抓住陈思甜的衣襟提了起来。

  还没使力,突然觉得身后好象被什么东西给撞了,转头一看,一辆手推车不知什么时候正撞在自己的臀部,把她撞得后退了几步,手上也松懈下来。

  “你长不长眼睛?吃屎长大的,连车子也拉不住?”反应过来的胖女人一边呲牙裂嘴地揉屁股,一边朝沈通破口大骂。

  “真是对不住,刚才人多,不知道谁推了我一下,手里没拿稳。”沈通赶紧走上前道歉,“没撞疼你吧?”

  胖女人朝他瞪了两眼,发现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伙子,火气登时下去了几分,“撞疼了又怎么样,你给我揉?”

  “只要你没意见,我肯定没意见。”沈通腆着脸笑。
  胖女人没想到他还真能接着,老脸红了红,又觉得不甘心,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走开,走了没几步,想起来自己的蔬菜篮子还在柜台边搁着呢,急忙赶回来,却发现篮子翻倒在了柜台上,原来满满一篮子的菜被人家拿得所剩无几,就剩下底部几棵打了蔫的大青菜。

  “我的菜,是谁把我的菜都拿走了?”女人一下子就嚎开了。

  见没什么可看的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开,陈思甜和沈通也走到收银台处结帐,陈思甜往蔬菜区张望了一下,暗暗地好笑,刚才沈通向胖女人道歉的时候,他朝陈思甜努努嘴,使了个眼色,陈思甜立刻明白过来,趁着他挡在自己和胖女人之间,她把菜篮子里的菜倒回了柜台上。

  “你刚才太鲁莽了,就不怕真把她撞伤了?”陈思甜说归说,心里觉得还是挺解气的。

  “当然是有轻重的,关键那是最抗打的部位,她那个身量,这点撞击力肯定没问题。”

  “看来你也不是全无用处。”陈思甜横了他一眼。

  “咱们现在不是伙伴关系吗,你有困难的时候,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陈思甜有些触动,当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总是把他做的一切都认为理所应当,也许是对他们的关系太过期待和信赖,她觉得夫妻之间应该无所保留,如果沈通达不到她的预期,就会让她产生质疑和不满,而现在退化成合伙人关系,她发现他的一个举手之劳都会让她感动满满。

  究竟是他变更好了,还是自己变得更包容了,陈思甜说不清楚,也许婚姻是一剂麻醉药,让人们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丧失了对爱情的感知,虽然有时更换伴侣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却发现不同的伴侣带来的新鲜感并不能持久,一旦走进婚姻的围墙,几乎所有的婚姻都通往同一个枯燥的终点。

  按照约定的,年夜饭由沈通掌勺,陈思甜给他打下手,厨房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个人,为了帮助沈通更好的完成任务,陈思甜没少发号施令,从如何配菜切菜,油锅几分热下锅,到加多少水量才合适,无一不是指点到位,沈通之前虽然信心满满,今天面对这么多的杯碗筷碟,鸡鸭鱼肉,也是手忙脚乱的,顾头不顾尾,要不是陈思甜在旁边帮衬着,差点把鱼给烧糊了。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来点东西垫垫?”

  今天是除夕,沈通一大早就起来忙活,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陈思甜则悠闲得多,她的主要任务是进行技术性指导,所以动嘴皮的同时,手里还能腾出空来抓一把花生米之类的东西,不时往嘴里来上一颗。

  沈通也觉得饿得不行,眼前菜到是不少,就是腾不出手来吃,他一张嘴,陈思甜就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沈通嚼巴嚼巴,好象是松子之类的坚果,“再来点,”他是真的饿了,这种东西挺能增加饱腹感,只要吃上一小把就能填饱肚子。

  “味道还行,就是有一点蔫巴。”

  “当然,在枕头套里放了好几天的东西,肯定比不上刚炒制出来的香脆。”陈思甜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

  “枕头下面?咱家的枕头什么时候能长东西了?”沈通一脸懵。

  “不光枕头下面,床铺下面也有,一大把的花生松子枣子之类的东西,放了好几天了,不吃也浪费。”陈思甜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沈通一想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母亲的杰作,前几天沈母就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考虑过生孩子的事,得到沈通的否定回答后,沈母很是不厌其烦地开导,又拿出不少别人家的例子来证明早生早享福的结论,经受一番训话后,沈通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理由得以脱身。

  估计沈母见劝导这条路走不通,才想出这种玄学之术,用花生松子鸡蛋一类与子谐音的食物,放在床铺下面,以讨个吉利的好彩头。

  陈思甜两天前晒被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东西,她当然明白这是沈母的良苦用心,图个吉祥当然只是一个原因,沈母肯定希望小两口在发现以后,能理解她的苦心并早日实现她的愿望。

  陈思甜当时就想把这件事告诉沈通,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他和李秘书之间是否存在那种关系。如果沈通没有和李秘书同床共枕,那他就不应该发现藏在枕头套和床铺下的秘密,而李秘书作为客人,一直拘谨小心,更不会随意去翻动被褥,两天过去,见没有什么动静,陈思甜才把东西从床铺下翻了出来。

  “要不要再来一颗。”陈思甜又要往沈通嘴里塞。

  “留着自己吃吧。”得知真相的沈通一脸嫌弃地扭头,顿时就没了胃口。

  “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发现沈通和李秘书之间并没有私情后,陈思甜的心情格外地好,觉得蔫巴的花生其实也别具风味。

  “不想。”

  “你是准备无儿无女孤老终身了?”陈思甜试探着问,她听说很多同性恋者为了不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对外宣称自己是丁克一族,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会选择抱养孩子。

  沈通给了她一个迷惑的眼神,他觉得陈思甜最近有点奇怪,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孩子他当然是要的,只是不是现在,想到这里,毛婧的身影又浮现上来,他的心里有点惆怅,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几天前发了一张拖着行李箱在机场的照片,看样子是去旅游了,随后几天一直没有更新。

  她是和男友一起去旅行吗?又会去什么地方呢?沈通几次想发消息问她,觉得不合适又放下了手机。

  这种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状态让他对自己有些恼火。
  客厅里,陈父和陈母已经早早地到了,和沈母一起坐着看电视聊天,李秘书坐了一会儿就进屋里玩手机去了,三个老人嗑着瓜子,不时朝厨房里忙活的小两口看上几眼。

  沈母说,“咱们两家有好几年没坐在一起过除夕了吧,今年的疫情来势汹汹,到是让咱们又团聚在了一起。”

  陈母接话说,“谁说不是呢,咱们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情,只能安份守已地呆在家里,不给国家添乱。”

  电视里正在播放武汉方舱医院的医生们全力抢救病人的画面,陈父看得全神贯注,沈母和陈母则更关注厨房里的小夫妻,偶尔才朝电视瞥上一眼。

  沈母终于憋不住了,“我说亲家母,甜甜她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了点,你看看沈通一个人做这么多菜多不容易,她做妻子的即使不能大包大揽,也应该多帮衬着点,而不是在旁边指手划脚的。”

  陈母听了别扭起来,虽说她对沈通这个女婿打心眼里喜欢,可听见他的母亲数落自己闺女也不乐意,都说闺女就是自个儿妈的翻版,数落自己闺女不就是数落自己吗?

  “小沈是挺不错,脾气又好,又懂得赚钱养家,就是不太会做家务,平时里里外外都是甜甜一个人操持,今天甜甜肯定是给小沈一个机会,让他多锻炼一下厨艺,”陈母说着转头对陈父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甜甜好象瘦了,小沈到是胖了不少?”

  “嗯?有吗?”正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的陈父被陈母冷不丁戳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怎么没有,甜甜刚刚跳槽,工作压力大,又要照顾家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所以瘦得下巴都尖了。”

  “甜甜以前那么清闲的工作,怎么说跳槽就跳槽了呢,看看现在,不知道这波疫情什么时候结束,提早放假在家也没个事做。”沈母接上一句。

  “这场疫情来得突然,哪行哪业不受到影响?我听甜甜说,小沈公司也是不景气,年终奖只发了一半,估计年后也没那么快上得了班吧?”陈母听沈母专挑自己闺女的不是,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沈母被噎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陈父朝厨房看了一眼,说,“甜甜好象确实是瘦了”,又转头关注起他的电视。

  沈母立刻找到了反驳的理由,“甜甜最近在减肥吧,我一直和他们年轻人说,健康才是美,不要为了减肥把自己瘦得象白骨精一样,以后搞不好生孩子都要难产。”

  “他们说要生孩子了吗?”陈母的眼睛一亮。

  “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他们两个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旁敲侧击了几次,都是收效甚微。”

  对于生孩子一事,陈母虽然不及沈母那么上心,但也一直抱以期待,人老了不就是指望个含颐弄孙,颐养天年什么的吗,虽说小外甥带个外字,不是她家的人,不跟她家的姓,也是要喊自己一声外婆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前阵子还在吵着要离婚?”说到了共同的兴趣点,两人也不针尖对麦芒了,开始热切地讨论起来。

  “还有这事?怪不得前几天我住进来的时候,发现他俩还在分床睡,怎么样,闹得厉不厉害,我看他俩现在好象不提这茬了。”沈母脸色有些凝重,她的孙子还没抱到,可不能让两人就这么闹掰了。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我那个苦口婆心的劝,总算把他们给劝得打消了念头。”

  “现在的年轻人气性儿太大了,动不动就把离婚放在嘴上,把婚姻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咱们那个时候,别说提了,就是想都不敢想的,”说完陈母又戳了戳陈父,“对吧,甜甜他爸?”

  “好样的,”陈父正看到新闻里说武汉不到三天就建起了一家方舱医院,一兴奋就脱口而出,意识到陈母正在问自己话,他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看你的电视去吧。”陈母嫌弃地朝他摆摆手,“都多少年了,我说我的,他干他的,还整天说自己耳朵不好,也不知是真聋还是假聋,”陈母又转向沈母道,“自从他患上了糖尿病和三高,医生让他多注意饮食调理,保持心情平和,所以他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养生,别管他,来,咱们说咱们的。”

  “所以说,两个人的婚姻是不牢靠的,只有把孩子生下来了,才能稳固地支撑住家庭。”沈母觉得,现在获得亲家母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没错,现在的年轻人都说生小孩累,养小孩更累,我就不明白了,不就生一个孩子嘛,还有双方的老人帮着带,有什么累的,咱们那个时候,还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一个手都数不过来,泥里摔草里滚的,不都齐整地过来了?”

  “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闲了,这人一闲吧想法就多,放着身边的人不去珍惜,成天羡慕这个、比较那个的,还老拿电视剧里的人当偶像,现实中要真有这样完美的人,我拉下老脸,倒追十八条街,上天入地,也要把他/她拉来当我女婿。”

  “怎么不是呢,电视里的那些帅哥美女,那都是包装出来的,作不得数,哦对了,你看最近的《一生一世枕上书》没有?”两人越说越热络,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看了,那不是最近大热的剧吗?”

  “那里面的男主角叫什么名字,怎么长得那么水灵,那叫一个细皮嫩肉,跟个大姑娘似的。”

  “是吧,我也看着养眼,怪不得现在管这样的人叫小鲜肉,我看了都想咬一口……”

  “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陈父突然啪得一下关掉了电视机,开口说,“你们这些老娘们说着说着就没了边,象个当长辈的样子吗?”

  沈母和陈母一齐住了嘴。

  陈父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舒了口气,踱了几步,又说,“还有,生不生孩子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他们为人父母的不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怎么抚养孩子长大,你们以后就不要狗拿耗子,乱拿主意了。”

  见陈父一脸严厉的样子,沈母不敢再说了,她凑近陈母,压低声音说,“不是说他耳朵不好吗?”

  “间歇性耳背。”陈母打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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