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打离婚证啊,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啊。”陈思甜瞥他一眼,很郑重其事地问。
“我刚刚去网上查过,民政局最近也放起了长假,具体工作时间还没定。”
“这么说咱们还得凑和着过一阵子?”
看着陈思甜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沈通脸上挂不住了,“最近我在家可是没少干活,就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本来就是说好了一人一半的,我也没比你少干,再说了,你自己也看见了你妈对我的态度,我就算想当甩手掌柜,也没那个福气啊。”
沈通不说话了,他承认自己母亲心眼太小了一点,什么事都想作主,连李秘书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有两次都主动提出想搬到青年旅馆去住。
“她不会在这里住太长时间,你就多包容一下她吧。”
陈思甜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翻了两页书,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出去了?”
“我也想啊,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吗?”一来是因为全城都在防控疫情,政府号召人民尽量呆在家里,减少走动,二来外面除了菜市场和超市,别的娱乐休闲场所都关门大吉了,连饭店都暂停营业,沈通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能去的。
他今天还接到了刘住的电话,刘住跟他大倒苦水,说自己在家里快要被逼疯了,天天被逼着和老婆还有老丈人、丈母娘推长城,还只能输多赢少,赢多了老婆就跟他翻脸,看着家里一个人都得罪不起,他只能选择默默忍受。最后他总算找到了一个逃离牌桌的借口,那就是辅导女儿的学习,从语文数学美术手工,到体育音乐思想品德,刘住把全部精力投入教学中,不仅把以前还给小学老师的知识都找了回来,还系统性地恶补了一回,拿他自己的话来说,早知道他有这个方面的天赋,当初就应该去报考师范专业。
“也不是完全没地方去,比如去河边钓个鱼什么的。”陈思甜心里一直惦记着和他一起钓鱼的刘住,估计两人一阵子没见面,这些日子也是憋屈坏了。
沈通不出去,自己也抓不到他出轨的证据,陈思甜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有时候她觉得挺矛盾的,即想抓住沈通的把柄,将来分割财产时可以多分一点,又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宁可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你以前不是经常抱怨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吗,怎么现在又要赶我走了?”
见沈通嬉皮笑脸的,陈思甜觉得他就没安好心,没好气地说,“你那一套把戏我早见识过了,别想再来挑逗我,咱们现在井水不犯河水,等民政局开了门咱们就一拍两散,大道两边走。”
说完陈思甜往下一向,把被子蒙住头,翻过身去,不理沈通了。
李秘书这两天家里呆不住,一有空就往外面跑,连看小区大门的保安都开始提醒他,没事尽量不要出门,不要给国家添乱。
沈通也觉得奇怪,后来在他的追问下,李秘书说出了实情,原来钟仪每天都会出去溜狗,为了和她来个偶然相遇,李秘书天天都出去踩点,以掌握她行走的路线和时间。
李秘书原以为沈通会取笑他,没想到他这一次不仅鼓励他,还积极给他支招,比如如何通过展示自己对狗狗的喜爱,以达到和主人顺利的沟通等等。
沈通还不吝赐教地把自己追女孩的本事全盘兜出,比如三十六计在情场上的运用,其中那招欲擒故纵在追女孩的时候特别管用,但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难了,关键在于火候的把握,过一分会显得居心不良,少一分又会让人觉得漫不经心,只有在充分吊起女孩子的虚荣心和好奇心后,最后再来个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才能把对方一举拿下,听得李秘书直呼遇见了高手。
“沈哥,怪不得你能追上陈姐,当初你就是用的这套谋略吧?”
“轻一点,别让她听见了,”沈通朝卧室里看了看,低声说,“这套谋略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没效果了。”
“如果只能用一次,那结了婚以后怎么办?”
“这个——”沈通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都结了婚了,大功告成了,还要想那么多干嘛?
这天李秘书告诉沈通,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出租房,准备晚上就搬过去。
“你找的是哪里的房子?也太快了吧。”沈通觉得有点突然。
“不远,就在咱们隔壁的小区。”李秘书嘿嘿地笑着,让沈通觉得很是诡异。
“隔壁的小区?那里可没便宜的房子,你租得起吗?”
“房东人特好,给我打了个三折都不到,每个月才一千元。”
“还有这种好事,快跟我说说,我有个朋友也正在找房子。”其实沈通想的是他不久后也要搬出来,房子至今还没有着落,要是有这么便宜的房子,他也想租一间。
“那个,房东跟你不熟的话,恐怕不好办——”李秘书吞吞吐吐的。
沈通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你小子,该不会是搬去钟仪的住处吧?”
“沈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尤其是公司的人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他们又要拿我开涮。”
沈通狠狠地往李秘书肩上砸了一拳,“你小子可以,没几天功夫就得手了,人财两得啊,我的谋略没少用吧。”
“你想多了,我们目前只是朋友关系,她听说我老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个事,就主动提出分一间房给我,只收个水电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别解释了,这种事乱解释越乱,反正你以后要是好事成了,别忘了我这个导师就行。”
“那是当然。”
李秘书把事情讲完后,也不走,坐在椅子上扭扭昵昵的样子,沈通心里奇怪,估摸着他有什么为难的事,便等着他说下去。
果然过了一会儿李秘书开口了,“沈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借个东西。”
“只要我有,你尽管说。”
“能不能借我几个套套,我本来想去小区旁边的药店买,却发现已经提早打烊了。”李秘书压低声音,心虚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沈通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借避孕套啊,他本来还担心李秘书要借钱,最近他手头紧,借多了恐怕还真拿不出来。
沈通从床头柜的药箱里翻出两盒避孕套,“两盒够用吗?”
“够了够了,我也就是带着以防万一。”
“别揣着大尾巴装小白兔了,谁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
李秘书没几件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沈母陈思甜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李秘书这一走,陈思甜觉得冷清了不少,玩牌的搭档没了,也没人逗嘴聊天了,开学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打发。
陈思甜拿着本杂志,在床上一直躺到中午,她开始怀念起丹尼尔,米朵,甚至许老师,虽然她上课的教室很小,却能让她感到一种活力,比起这个波澜不惊的家庭,她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加需要她。
沈通走进屋,看了一眼陈思甜手里的杂志,“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喜欢看这种老土的杂志?”
“没看见封面上的男明星吗,是我的男神和梦中情人,作为铁杆粉丝,人家上杂志了,我当然要支持一下。”陈思甜扬起手中的杂志,封面上的男明星抬着头,昂起坚毅的下巴,冷酷的眼神正对着沈通。
“你什么时候开始追星了?”
“未来正在向我敞开怀抱,我要开始追求全新的生活,就从追逐我最爱的男神开始。”
沈通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你这个年纪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今年才刚三十,就象水蜜桃一样,正是成熟得刚刚好的年龄,有什么不合适的。”
陈思甜看着杂志上的男明星,露出花痴一样的神色,“怎么就能长得那么好看呢,那眼神气质、简直就是倾倒众生相啊,以前的我一直没有形成自己的审美,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最爱的还是这种型男。”
咳咳,沈通几乎被呛到了,“快收收你的口水吧,春天还没到呢。”
陈思甜放下杂志,喃喃地说,“也不知道小李子现在怎么样了,追到那个女孩没有?”
“他才走了一天没到,这么快就开始想他了?”
陈思甜听他的语气酸溜溜的,转过头,“你不是吃醋了吧?”
“哪能呢,咱们不是合租人关系吗,夫妻一场,也算是朋友吧,作为朋友,总得关心一下吧。”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呢,现在婚都离了,你整天嘘寒问暖的,是不是有黄鼠狼给鸡拜年之嫌?”
“以前不是工作忙,条件不允许吗?”沈通说着走到床边,顺势挨着陈思甜坐下,“怎么说咱们现在还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别看完了这个男人又想那个男人的?”
陈思甜拿起个枕头把他推开,“谁让你坐这儿了?我睡衣还穿着呢,你这叫猥亵妇女懂吗?”
“我这还没动手呢,你就把大帽子给我戴上了?”
“以后咱们得约法三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进入我身边三尺范围。”
“你能不能轻声一点,叫我妈听见了笑话。”
“你妈迟早都要知道的,还怕她笑话。”
……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门铃响了,两人有些意外,这个年过得特别冷清,大年三十到现在,还没人上门过呢,这个点会是谁。
沈通打开门,发现了哭丧着脸的李秘书。
“沈哥,你把我害惨了。”李秘书说话的语气都要哭了。
“快进来说话。”沈通把李秘书让进屋来,他发现李秘书拖着行李箱,昨晚刚带走的东西现在又带了回来,看样子他是被人扫地出门了,只是一天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
陈思甜和沈母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沈母还赶紧给李秘书泡了一杯热水。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几件衣服落在这儿,拿了东西我就走,青年旅馆的房间我都已经开好了。”
“干嘛要去住青年旅馆呢,我这里你想来随时都欢迎。”沈通伸手过来要接他的行李箱,李秘书站着纹丝不动,握拉杆的手冰凉冰凉的。
“沈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给我的避孕套是破损的吗?”
“啊——啥?”沈通没听明白。
“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撞了次大运,碰上了劣质产品,可是后来发现,所有的避孕套包装袋上都被扎上了小孔,你告诉我,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李秘书从口袋中掏出那盒印刷精美的避孕套,递到沈通面前。
沈通接过纸盒,掏出里面的避孕套,发现塑料包装的中间部位有一个细小的孔洞,象是被用锥子之类的东西戳过,因为扎洞的部位在颜色最暗的部位,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会发现。
沈通顿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李秘书为什么被扫地出门,他甚至能脑补出当时的画面,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场欢爱,双方释放出澎湃已久的激情,交战得难舍难分,就在李秘书结束战斗、清理战场时,发现了泄漏的意外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是钟仪第一个发现的。
两人一番手忙脚乱地清理后,钟仪第一个开启了埋怨模式,也许是她刻意,也许是无意,她看到了那个被戳过洞的避孕套包装袋,于是她怀疑李秘书是故意为之,李秘书当然极尽所能、以低三下四的姿态道歉和解释,可就在钟仪找出纸盒,发现所有的避孕袋包装上都有被戳的痕迹后,她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爆发了,沈通几乎不敢想象李秘书后来遭受了什么,他能够活着走出那个地方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通虽然明白了李秘书的遭遇,但他也是一头雾水,自己给李秘书的那盒避孕套虽然是很早以前买的,但他只从里面取走过几个,以前在陈思甜身上用的时候好象也没发生过什么,怎么到了李秘书那里就出意外了呢。
沈通转过头,看看陈思甜,她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那个,小李啊——”沈母打着呵呵走过来,脸上堆满了歉意和无奈,“真是对不住啊,这是我弄的。”
她的话立刻收到了震惊全场的效果。
“阿姨,你可是把我害惨了。”李秘书有苦说不出,这几天来付出的努力全白费了,最糟糕的是,他这次是动了真情,虽然认识钟仪的时间不长,但他把自己全付的身心都投入进去了,天天当舔狗都舔得无怨无悔。
“我也一片良苦用心,为了让他们能早点怀上孩子,谁知道沈通把避孕套送你了呢。”
前几天趁着几个人不在家的时候,沈母就开始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她原本只是出于好奇,想找出两人要分居的原因,无意中看见了这盒避孕套,一个邪恶的念头立刻浮了上来,如果陈思甜现在就怀上,这两人就是想离婚也离不成了。
沈母立刻把想法转化为行动,把两盒避孕套全部完美地做了手脚,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她哪里想到自己儿子没用上,到让李秘书先用上了。
“要不,你和人家姑娘解释解释,如果实在不行,我来和她说。”沈母真心觉得对不住李秘书,提出了补救办法。
“她已经把我的号码都拉黑了,我就是想联系她也没办法。”得知真相后的李秘书一脸悲催,他这是平白无故的躺枪啊,还能找到比他更倒霉的吗?
陈思甜看了忍不住眼眶都红了,她走上去拉住李秘书的手腕,“可怜的小李子,刚找到真爱就掉进了冰窟窿里,换了谁也受不住啊,放心,等她的气慢慢消了再去找她,总会有机会的。”
沈通过来,把陈思甜的手拉了回去,换上自己的搭在李秘书手上,“是误会总能解释清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虽然大家都极力挽留,李秘书还是拖着行李箱走了,大概这个地方真的伤了他的心。
李秘书走了,沈通心里也不好受,归根到底,这事都是他母亲自作主张造成的,即使他能理解沈母的用意,但绝不能赞同她的做法,尤其是结果还伤及了无辜,让自己在客人面前下不来台。
看着儿子和儿媳刀子一样的目光,沈母羞得老脸都红了,当初下手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却没想到横插出来一个李秘书,其实这事也不能怪自己,毕竟什么东西都好借,没听说过借避孕套的。
“妈,你看看你做的这都叫什么事,想抱孙子想疯了吧?”沈通火气上来,说话也不顾忌了。
陈思甜也帮衬着说,“妈,你怎么可以偷窥我俩的私密呢?”
即然说开了,沈母也干脆不遮遮掩掩了,一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对,可你们也得体谅一下我的心情,结婚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动不动就闹分居离婚,我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看着儿孙绕膝,亲朋满堂,一家人齐聚在屋里说说笑笑,这个要求难道很过份吗?”
沈通说,“那你也得尊重一下我们的想法,生不生孩子是我们的事情,别人怎么可以越俎代疱呢。”
别人两个字有点伤沈母的心,她独自含辛茹苦地把沈通养大,难道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别人”吗?
沈母眼中带了些许冷意,说,“我可是你妈,我的想法难道就无足轻重吗?”
“那也得看什么情况,平时你喜欢做主,我们都没说什么,可生孩子这事是强求得来的吗,这么和你说吧,就算因为这次意外,甜甜怀上了,我们也不会要的。”
沈通说得斩钉截铁,沈母听得心头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沈通一口一个我们,是把他和陈思甜划分成了一个阵营,把自己这个老母亲排挤到了阵营外,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枉费自己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虽然并不指望着他有多孝顺,但至少也应该体谅一下自己的苦心。
沈母说,“你们现在翅膀硬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这个当妈的说话就当是个屁是不是,那就不要让我搬过来住啊,咱们现在是两家人,你家的事我管不了,我以后的事你也不要管……”
“妈,我和沈通已经协议离婚了,”陈思甜突然开口,“再过两天我俩就去民政局打离婚证书。”
沈母果然不说话了,张着嘴巴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挤出来一句,“这么说你们是早就决定了?”
“是的。”陈思甜看了沈通一眼,既然是迟早要说的事情,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长痛不如短痛,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沈母看向沈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愧疚,然后是毅然的肯定。
“好,好,你们都很能干,离婚这种事不用和我说一声就自己拿主意——”沈母心口一痛,说不下去了,一跤跌坐在沙发上。
沈通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话太急了,说,“妈,你没事吧?”
“放心,不就离个婚吗,谁还没见过?这年头不是流行闪婚闪离吗,呵呵,我活了半辈子,什么潮流都没赶上,这桩潮流总算赶上了。”
“妈——”
沈母摆手打断,与其说是离婚这件事伤了她的心,不如说他们协议离婚都没有和她商量一下更伤她的心,当初她花了那么多的财力精力为两人置办婚宴、买婚房,小到发出去的每一张请柬,大到屋子里她亲手摆的一张沙发,这个家的建立哪一件不是她共同付出的结果,可如今两人说离就离了,不仅把婚姻视作儿戏,更是把自己这个母亲和婆婆视为无足轻重。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以后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你们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沈母说完就进房去,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拉门出去,沈通和陈思甜想挽留她,沈母头也不回地把门在身后砰得关上。
两人相对而坐,好一会儿彼此都不说话,陈思甜第一个开口,“也许我刚才不应该告诉她的。”
“她早晚都要知道,这一关迟早要过。”这件事在心中压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说了出来,沈通觉得松了一口气。
“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陈思甜有点愧疚,总觉得自己太唐突,如果沈母因此气病了,她责无旁贷。
“过两天等她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再去和她好好说说。”沈通顿了顿,“剩下来的就是你父母那一关了。”
陈思甜点头,陈母的问题不大,她最担心的是陈父,他虽然话不多,对自己却充满了殷殷期待,记得结婚的那天,陈父用粗糙的手搀着自己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走进礼堂,然后郑重其事地把自己交给沈通,还说了一句至今让陈思甜记忆犹新的话,“我把我的掌上明珠交给你,希望她今后会成为你的掌上明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珍惜她了,也请不要把她当成鱼眼一样随便丢弃,你可以再把她还给我。”
陈父的爱女之情固然让人感动,但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回到父母身边,就象被人丢弃的鱼眼一样,陈思甜禁不住会泪目。
沈通看见陈思甜伤感的表情,猜到了几分,他不自觉地抓起她的手,“坚强一点,我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陈思甜省悟过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干嘛,又想趁机占我便宜?”
“别把我说得跟臭流氓似的,你没看出来,我这是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
“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以前谈恋爱那阵子你也说过这话吧?”陈思甜记得那次沈通带她去看电影,具体名字不记得了,反正是一部特煽情的爱情片,高潮来临的时候,电影院里一片稀里哗啦的抽泣声,女主角在银幕里头哭,陈思甜在银幕外头流泪,沈通顺势就把她揽在怀里,还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两人就是从那一次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出了电影院,陈思甜看着手上的电影票据,若有所思,这家伙不会是早就计划好的吧,当时她故作嗔怪说,“沈通,你刚才有没有占我便宜?”
然后沈通就说了一句和上面一模一样的话。
这一段让陈思甜记忆深刻的片断沈通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对他来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他成功地把陈思甜追到了手、并娶进家门,人的一生都是不断往前的,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是为大道铺路,哪有那么多的过程值得推敲呢。
一看见陈思甜又要和他往事重提,沈通禁不住头疼,三言两语又要拿话扯开。
“是我矫情了,都已经分开了,还要提那些无聊的老破事,就当我没说。”陈思甜起身,扭头进卧室去了。
沈通懊恼地敲敲脑袋,自己真的说过吗,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呢,他曾经那么努力地追过陈思甜,是因为真的爱她,至今他还记得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可是当自己的女神成了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他伸手就能触摸到,而不是必须追着赶着上门时,那种炽热的感情很快就冷淡下来了。
沈通承认,自己本性中也具备某些渣男的特质,或者说,其实所有的男人都或多或少地具备这种特质,就象那句话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但是这几天和陈思甜朝夕暮旦的相处,让他又产生了一种新的感觉,不是那种如恋爱时的怦然心动,也不是如糖似蜜的男欢女爱,而是一种淳厚如饮清茶一般的回味悠长,也许这就是相濡以沫的感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愿意让这种日子延续得更长一点。
想起毛婧,他心里又骚动起来,一段日子不见,没有让他的燥动平熄下去,反而更加蠢蠢欲动起来,象有一只猫爪不时的挠拨那么几下,让他经常坐立不安。毛婧偶尔发来的一两句配上图片的句候,在朋友圈发的似是而非的睡前感悟,都会让沈通想入非非。
唉,这个假期实在是太长了。
——
陈思甜今天接到了林蕊儿的电话,林蕊儿说学校准备开设线上授课模式,目前正在购买设备,马上进入调试阶段,因为眼下机构经营困难,采取线上模式后需要精减规模,到时会考虑削减一部分员工。
说完林蕊儿又安慰陈思甜,说她会向教导主任反映,给陈思甜一个线上授课的机会,如果反映不错的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虽然现在有很多老师都在抢这个机会,以林蕊儿和领导的关系以及这些年来的资历,说服教导主任应该不难。
陈思甜整个假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听了林蕊儿的话感动坏了,一个劲地道谢,林蕊儿最后说,“明天有时间的话来我家一趟,我开了一个party,请了几个朋友喝茶。”
“一定准时到访。”
第二天,陈思甜兴冲冲地赶到林蕊儿家,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和以前大为不同,茶几上换上了一大簇的洋牡丹,花枝招展的,还滴着露水,按理说现在不是洋牡丹开的季节,不知林蕊儿从哪里买来的。电视柜后面的墙上多了一幅泼墨淋漓的国画,画的是一雌一雄两只吊睛白虎,一趴一立,掩映在大丛的花团锦簇中,装裱过后的图画尺寸足有两米多长,二尺见宽,右下角有几个龙飞凤舞的署名和红色印章,虽然画风和整个客厅很不搭,但想来应该是哪个名家的手笔,才会让林蕊儿如此郑重其事地放在显要的位置。
林蕊儿今天打扮得也与往日不同,里面穿了件真丝旗袍,外面套件长绒皮草,把头发高高挽起,一派华贵大气的样子。
她把陈思甜引进来,介绍给几位已经在阳台上入座的女性朋友,一位姓张,一位姓曹,还有一位姓费,都是已婚人士、彼此已相交多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聚一次,平时她们最爱去的地方是桑拿会所美容院之类的,如今这些场馆都不营业,迫不得已只能在家里小聚。
女人们向陈思甜微微点头,一眼看过去,陈思甜见他们个个穿着名牌、发型时尚,装容精致,连脸上那抹微笑也象是精心打理过的,可见都是社会精英人士,再看看自己那一身普通而臃肿的棉衣,陈思甜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小陈是吧,随便坐吧。”张女士说话很和蔼,朝边上略一点头,陈思甜见围绕着小方桌的四张椅子都已经坐满了,还剩了摆放在桌角边的一张竹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拿过来凑数的。
陈思甜摸着椅子坐下来,林蕊儿坐在她身边,招呼大家用茶点,张女士看了陈思甜一眼,对林蕊儿说,“她和你是同事?”
“没错。”
“我刚入职了没多久,什么事都不熟悉,林姐帮了我很多忙。”陈思甜逮着个说话机会。
曹女士漫不经心地剥着瓜子,问,“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虽然她的眼睛没有直视自己,但陈思甜知道她肯定是在向自己问话,说,“他在一集团公司下属的汽车厂工作,职务是部门经理。”
“哦,那也就是一个中层吧?”
“他们夫妻俩还年轻,这点年纪能到中层就不错了,哪能人人都象你老公那样有能耐?”这次说话的是张女士。
“不过是个大区经理罢了,这两年实体经济不行了,一年也挣不了个几千万,往后的生意怕是越来越难做。”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人除了能力以外,还是要有运道的,就象有些人生来有就天赋一样,靠老天爷赏饭吃,不服都不行。”费女士说话了,她长着一张网红脸,尖下巴,高颧骨,眼角双开向上挑,看人的时候眼波流转,很有几分明星的味道。
“费费,你的网络直播生意怎么样,这个月卖了多少货?”
“别提了,前两天我感冒发烧,停播了两天,结果掉了一大批fans,这个月的sale怕是还不如上个月。”
张女士问,“你老公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快要一个月了吧?”
“那批货卡在海关不让放行,国内国外的大使馆跑得他脚都磨出泡来了,不过也快了,说Sweden(注:瑞典)那边的customs officer(注:海关人员)已经松口了,只要审批文件下来就可以放行。”费女士说话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如果不是陈思甜对英语造诣颇深,估计听得云里雾里。
曹女士说,“你老公也真不巧,碰上这波来势汹汹的疫情,听说国外的病情也是愈演愈烈,很多航班都取消了,现在是一票难求,就算有钱也买不到飞机票。”
费女士鼻子里嗤了一声,“干嘛非要去凑那个热闹,我老公说了,他准备到时包一架飞机回来,还可以减少和别人同坐一架飞机被传染的风险。”
林蕊儿到现在才插上嘴,啧啧道,“那你老公这一趟回家的成本可就高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他本来说好了给我带DW回来给我做新年礼物的,结果一拖再拖,眼看年都要过完了,再不回来的话就要跟我们的wedding anniversary(注:结婚纪念日)的gift(注:礼物)重叠了。”
陈思甜一脸懵,虽然她不知道DW是什么,但肯定是一种昂贵的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