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视剧《创世纪》,看世界文明的变迁

  荣添决定带颖欣找回团队合作的感觉,就先从所有信息都团队共享开始。

  那,我们团队目前的困境是这样的,隔壁新基集团的楼盘就要开售了,如果我们再不抓紧时间赶工期,黄花菜都要凉了。

  颖欣这下也理解荣添为什么这么着急上火了,从更高的观察角度看到严峻形势,她一瞬间比荣添还急。

  荣添告诉她,没关系,有事找团队,把彪子和强子叫上,我们一起开会。

  
  通过团队沟通,彪子拿出了自己的十万块钱存款,强子也拿出自己的八万块钱老婆本,资金问题终于解决了。
  
  但彪子和强子也没忘批评颖欣脱离团队自作主张,但谁又忍心过份苛责欣颖这么实心眼的菇凉呢,只能小拳拳锤两下了,嘤嘤
  
  荣添说,既然资金到位了,我们就要琢磨怎样好好花这笔钱,争取把钱都花在刀刃上。

  《娱乐至死》你们都看过吗?我们几个现在所处的90年代,是一个以理性开始,以娱乐结束的时代,是一个表面看是经济学内里实际上是表演学营销学的时代,也是一个洗脑广告替代传统印刷术统治世界的时代。

  为了顺应时代变化,我建议我们把钱都花在宣传上。

  别人卖的都是平平无奇的毛胚房,而我们的营销理念要独树一帜,卖的是号称拎包入住厨卫空调俱全的精装修房。为了吸引眼球,我们还要在家居杂志上买整版广告刷屏洗广场博存在感。
  
  荣添紧接着还不忘打一波鸡血:我们一定会成功!

  这要是搞传销就妥妥赢了,但这是团队会议,所以还要听取大家的意见:咋样?大家有没有被我打动?提提意见呗?
  
  颖欣首先发言:我赞成!可是……呃……杂志广告版面一天就大几千甚至上万,需要大把大把烧钱,可我们翻空了口袋总共也只有十几万,除去精装修的钱,还够上几天热搜?
  
  彪子说,宣传固然重要,可你忘了我们的初心吗?

  我们这几个屌丝不去依附大佬强者,自力更生创建了力天,不就是为了不随波逐流,不走寻常路吗?

  我们初出茅庐却和源叔那种老江湖硬杠,不就是为了出淤泥而不染,做出质量上乘的低价位楼盘吗?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把钱花在材料和人工上,做出真正有良心有灵魂的产品。
  
  强子说,彪子说得对啊,可添子说得也很有道理,这钱到底该花哪儿好让人纠结!总之都是没钱闹的,我们屌丝创个业可真难。
  
  荣添说,不用纠结,还是首先保品质,彪子你来把好质量关,其余问题我来解决,办法总会有的。工程就快完工了,我是不会乱来的,彪子你就放心吧!

  彪子心想,荣添终于变得沉稳靠谱了,真好!




  
  荣添还是买了空调,打算做精装修房。

  彪子暗自诧异,空调可是动辄大几万的大件,荣添钱怎么够用的?

  原来荣添买的是价格实惠质量好的国产空调,荣添这波爱国广告打得好,90年代初国产空调能在香港进口空调中为主导的市场上挤占一点空间,也很难得。
  
  这时候几个山东小伙过来领工钱,他们身上原本干净利落的白T已然变成了镂空装,不知道他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但游泳过来,没带换洗衣服没带钱、方言障碍再加上举目无亲居无定所,如果也拍成电视剧,想必又是另一种辛酸感慨。

  但荣添并没有表示同情,更没有马上给他们工钱,而是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敷衍走了。
  
  彪子有点看不懂了:荣添,屌丝何苦为难屌丝?为什么不给他们发工资,我们不是有钱吗?

  荣添告诉他,这是资本主义老板的日常操作,公司迟一天发工资,就能赚到更多银行利息。

  其实荣添能找到黑工帮他打工,也是占了个内地下海潮的政策便宜。因为当时内地很多人经过社会潮流的鼓动,一门心思想到南方发财,才会有那么多人才南下。也正是因为有那么多人才涌到南方甚至偷偷涌到香港,荣添才能找到比香港劳务市场更廉价的劳动力。

  但荣添不会感激形势,更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剥削谁,因为亏心事一旦做多了,大家就会变得麻木。

  大家都处于这个内卷的时代,更高阶层的人,荣添根本够不到也内卷不到,因此只能内卷和他一样阶层,甚至比他还弱小无助的人。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在随大流,其实随的正是内卷规则。而内卷规则中,越是善良,越会被内卷,越是黑心,越能内卷别人。劣币驱逐良币,坏人欺负好人,这,就是内卷规则。
  
  这时候,彪子的师父同时也是荣添的师父,坚叔,有好消息告诉彪子,坚叔去政府规划署工作了,彪子表示,师父要当公务员捧铁饭碗了,好羡慕的说!
  
  坚叔说,是不是公司资金周转方面有问题啊?是不是荣添拿商人的价值观来套路你这个书呆子啊?

  彪子回答,没有没有,公司财务状况良好,我和荣添做事方法虽然有点不同,但价值观很统一呢!
  
  坚叔说,那就好,我们说正事,我一朋友准备旧楼翻新出售,我当公务员没法接活了,你们看看有没有兴趣接手?

  看来荣添他们的小公司又能有新项目做了,眼瞅着一个小公司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向前,就连观众都替他们高兴。
  
  彪子才夸口自己和荣添有默契,现实却是啪啪打脸,荣添自作主张花大价钱登了整版广告。

  彪子那个气啊:荣添你是钱多烧得慌啊?打肿脸充什么胖子?净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工人工资还欠着呢,楼底化粪池都还没装,你都领不到入伙纸(就是屋宇署所对开发商的建成楼盘进行检验后,所发出的占用许可证,有了入伙纸房屋才能出售),那我们还玩个P啊?
  
  彪子还气荣添拖欠建筑工人的工资,不给工资还怎么让人干活?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奴隶社会了。强子也在一旁帮腔。

  眼见着董事会群情激愤就要按捺不住了,这让荣添感到有些心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候工人告诉荣添,有社会人来收保护费。
  
  荣添忐忑不安地去会见社会人,没想到社会人竟然是他混迹澳门时的好朋友蟹哥,荣添暗自庆幸,这下保护费终于能省下来了。

  没想到蟹哥说,既然是老熟人,那保护费就……八折吧,交个一万块钱意思意思。
  
  就这样,荣添克扣工人压在手上没发的工资,一点儿没存住,反倒是便宜了社会人,转手进了社会人的腰包,荣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攒了一肚子窝囊气。

  强子一边吐槽荣添和蟹哥的塑料友情,一边哪壶不开提哪壶,询问起荣添究竟有没有把欠工人的工资发下去,颖欣看荣添一脑门官司很不好惹的样子,只好给了强子一个眼神提示让他自己体会。


  
  正巧碰上妹妹雅汶和一个小胖子拍拖,于是荣添把一肚子恶气全都发泄在了无辜的小胖子身上。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荣添视察完施工进度,正准备开溜,又被几个工人围追堵截,索要拖欠已久的工钱。

  荣添向他们打包票,工钱当天就能发下来。
  
  还没出大门,荣添又被蟹哥的小弟拦住了。

  小弟贴心地问: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没有吗?没关系,马上就有了,除非你再给我们意思意思。

  荣添迷惑了: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蟹哥意思过了吗?

  小弟说:那是蟹哥的业绩,我们也要创我们自己的业绩。

  荣添怒了,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脸皮还厚的人,收保护费还连收两茬,就算韭菜也得喘口气长长啊,劳资不惯你们这毛病,叫蟹哥来评评理。

  小弟有点小怂,但又有些不甘心,撂了句话,悻悻然地走了。


  
  颖欣问,你这样回答他们没事吧?看他们一副要报复我们的样子。

  荣添说,唉,我好南啊!幸好哥以前经常被追债追习惯了,走,赶紧跟哥吃饭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坐在小吃摊上,荣添没心思干饭,只是死死地盯着工地方向,一脸心事重重。

  颖欣也很疑惑,荣添既然因为没钱发工钱搞得自己坐立不安,还不如像平时一样能拖一天算一天,为什么要轻易答应工人们今天就发工资?





  
  正在沉吟间,警方的巡逻车和冲锋车一前一后从颖欣身后呼啸而过,直奔工地。

  颖欣想起自己工地上的黑工,她站起来就想去提醒工人们快跑,没想到被荣添硬生生拦住。看到荣添无动于衷的表情,颖欣突然明白了,卧槽,荣添,是你报的警?

  颖欣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麻蛋,你这是什么阴间操作?为啥要让警察抓你自己的工人?


  
  荣添的回答很突破底线:你知道的。

  颖欣的心沉到了底——原来荣添这次解决危机的办法,就是牺牲最弱小的人。

  表面上看,荣添一切为了公司,是经过人性挣扎后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但实际上,这次一次不折不扣的管理危机的转嫁。

  当初荣添在团队会议中,已经因为资金有限,在保质量还是保宣传上做出了选择,也知道那点钱只够发工资和买材料,但他还是不甘心,他太想赢了。

  为了实现精装修噱头,他自作主张买了空调,还自作主张登了大幅广告,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既想保质量又想保宣传,钱不够用那是必然的。

  更重要的是,他这些冒险决定,没有一项和团队商量过,由于他尝到过冒险的甜头,每到最后关头总有人帮他背锅,经验主义驱使他做事全凭运气,总觉得事情总有转机,因此不给自己留余地,正是他,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他买空调没和团队商量,买广告没和团队商量,举报工人更没和团队商量,这是一次非常失败的管理,也是一次非常失败的团队合作,但因为仗着弱肉强食的内卷规则,他得以将自己的错误,将公司的危机,交由更加弱势的工人来承担。

  荣添不冤,也没什么情有可原,他就是错了。



  
  于是,我们看到了本剧最辛酸的一幕,工人们徒劳地东躲西藏,却被一一带走。

  工人们算不上是罪犯,他们老老实实干活,没日没夜赶工,为的只是养家糊口,却被当作了罪犯来对待。真正犯罪的人是荣添,他特意招了这些人来帮他盖村屋,并利用了法律空子,赖掉了这些人的工钱,但他却可以成为事件的旁观者。

  荣添躲过了法律的审判,可他躲得过内心的审判吗?

  另外再插播一下香港的历史和移民政策。

  香港在1842年以前,是属于中国的。

  站在南宋崖山之战的那个崖山,甚至可以看到香港市区。因此,荣添他们所开发村屋所在地——香港九龙衙前围村,据说也有经历过南宋崖山一役的后裔,并经过了元明清代代相传。

  香港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从唐宋海洋贸易日渐繁荣以来,一直都承担着太平洋航运枢纽的职责。

  1842年香港被割让英国后,英国人如获至宝,香港也成为日不落帝国中的其中一个环扣。但当时香港并不限制中国人出入,中国人可以任意出入和定居香港(但限制其他国家的人迁入)。

  二战后,中国开始有成千上万的人迁入香港居住,其中包括了三教九流和各界精英,其他国家也有一些人移民到香港,住在城市的人,代表了一个城市的精神,因此,香港成为一个活力充沛的移民城市。

  建国后香港正式闭关,但仍然允许内地人移民,随着移民数量增长,香港开始限制移民人数,叫做“抵垒政策”,只要内地偷渡的人能躲过警察的追捕到达市区,就能获得香港身份。该政策于1980年底结束,自此以后,在香港的偷渡客,一经发现,关押后即遣返,1997香港回归之后,因为一个著名的官司,香港生子移民一度风靡,再之后,经过2008年金融危机和香港制造业内迁,移民人数大幅减少,只有少数内地人能凭借金融、船舶学等特长移民香港。

  内地移民曾经参与了香港的建设,也曾经促成了香港的繁荣,包括李兆基、李嘉诚等地产大鳄,以及成龙、刘德华等影视巨星,祖上都是从内地移民香港。而香港居民于1980年开始开拓广阔的内陆市场,也加速了内地经济的发展。
  
  这时彪子和强子也正好赶来了。

  之前强子反复试探荣添,经过颖欣提示,得知公司已经没钱了,而且荣添还在刻意隐瞒大家,就是不发工钱。于是救急小天使彪子再次出动,荣添不仁,但彪子他们不能不义,彪子和强子经过东拼西凑,终于凑够了工人的工钱,两人兴冲冲地赶来发工资,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彪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荣添干的好事,两人顿时斯巴达了,一上来就骂:SB!你特么干的这叫人事?你平时底线低我们知道,没想到低成这样!你脑子进水了?为啥不经商量瞒着我们干出这么又毒又蠢的事,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荣添一听说彪子他们正好今天凑够了钱,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嘴上依旧不服软。

  荣添用往常老资本主义那套说辞来催眠自己,也洗脑彪子他们:我这么做虽然缺德,但符合资本主义生存法则,我再怎么过分也是为了公司着想,再说孽我一个人做,内疚我一个人承担,又没牵连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但是荣添忘了父亲曾经告诉他的话,做生意以人为本,重视的应该是人,而不是钱,要让打工的人心甘情愿跟你共事,购买的人高高兴兴买你的产品,靠的是创业者的诚意,更是创业者的人品。

  就算社会环境再内卷,老百姓心中自然有一杆秤,荣添的资本主义洗脑手段,说破天去也就是个传销头子。荣添的油滑,只有彪子和强子这种注重兄弟感情的人才会不介意才会拿他当个宝,在其他人那里根本不好使,老百姓认的是人品,见了他这种油滑的人,只会绕道走,他这次创业能够这么靠谱,不是他一个人的本事,靠的更多是彪子强子颖欣他们的人品在撑。

  荣添那套传销说辞在彪子这里已经免疫了,彪子训他:说你又毒又蠢你还不服气!化粪池还没盖好工人就被抓了,没有化粪池哪来的入伙纸?磨还没卸你就把驴杀了,还玩个锤子?

  都是我们之前太纵容你,该是时候祭出我的紧箍咒了,再有下次,我就出红牌走人!





  
  荣添还没当上资本家,就先得了资本家的病,气得彪子和强子拂袖而去,形单影只的荣添,颇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

  这不仅仅是荣添的责任,也是团队管理制度存在的漏洞。

  荣添之所以能骗过三个人把公司的钱花了个精光,是因为荣添每次支出款项,都打着给工人发工资的名义,因为只有发工资这一个理由才能骗得彪子和强子的签名,而他越拖欠工人工资,彪子和强子他们就会越着急给荣添钱让他赶紧发工资,因此,越拖欠工资,荣添就能套出越多的钱去干他想干的事,因此得以荣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挪用专款,直到钱全花完他和工人都被逼到绝境。

  颖欣还依然留在荣添身后,她一方面觉得没看住钱自己也有责任,另一方面她实在不放心荣添。

  荣添之前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骂他二叔是混蛋,可现在遭人唾弃的他,已经没脸说任何人了。如果换做别人遇到这事儿,精神说不定已经垮了,但颖欣却惊奇地发现,但即便是沮丧成这样,荣添也没忘把散落一地的铲子、灰桶和工作服一一拾起来。

  荣添无处不在的事业心再次感染了颖欣,她帮着荣添一起,捡起地上的一片狼藉。

  
  荣添一个人坐在海边,喝着和他心情一样苦的苦咖啡,这时候,颖欣出现了,手里还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泡面。

  此时颖欣在荣添的眼中,就像圣母一样,在内卷时代之前,满世界都是圣母圣父,但自从内卷规则盛行之后,圣母圣父被内卷得死伤无数,还仅存的这一个两个从不伤人还经常帮助人的圣母圣父,好好珍惜吧!

  荣添问颖欣,你不生我的气吗?

  颖欣说,我觉得你还不用扔,抢救一下兴许还能留着过年。




  
  荣添说,其实我没有黑化,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内疚,而且我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想办法补偿那些被我害了的工人。(怎么补偿?如果不是记下所有工人的姓名地址,十几年后等内地拆迁时冲到内地补偿每人市值三倍以上的拆迁款,就别提什么补偿)
  
  颖欣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添添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荣添破天荒头一次真心实意对颖欣说了句谢谢。

  颖欣挥挥手,一碗泡面,有啥好谢的。

  荣添说,你知道的。

  荣添想感谢的是颖欣在他最暗时刻,带给他的一束曙光。


  
  和颖欣这样漫无目的地聊人生,聊理想,竟然让他找到了做人的感觉,也开始体会别人的感受。
  
  两个工作狂越聊越投缘,聊到兴致高处,决定一起去加个班。
  
  其实颖欣有一点说得很对,就算犯了错,日子还得过下去,原谅这个词也就上嘴皮碰下嘴皮,得到的太轻松,关键得过自己心里这关,与其痛苦自责,还不如想办法弥补更实际一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从自己动手把工人剩下的活干完开始。

  但一到工地,两人傻眼了,临时办公地点一片狼藉,荣添花那么多钱买的空调已经被偷走了。

  荣添估计十有八九是那两个蟹哥的小弟搞事情,想抬蟹哥出来,却得知蟹哥远在澳门。

  
  颖欣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可荣添告诉她,蟹哥他们公司实行的是996工作制,工作效率奇高,还没等警察赶去,空调早已运回内地销赃了。

  荣添之前和蟹哥打交道时,对蟹哥的销赃流程和赃物存放窝点了如指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内卷工人算什么本事?内卷社会人才叫头铁!荣添准备打入蟹哥公司存放赃物的窝点,抢回空调。
  
  颖欣说,这么惊险刺激的吗?既然换成对战模式,不如把我方人员彪子和强子也召唤到现场?

  荣添说,别,那两个菜鸡只会报警,等他俩来黄花菜都凉了。我看你倒有一身武艺,不如我们俩成合围包抄之势对他们来个左右夹攻,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
  
  荣添和颖欣悄咪咪来到窝点,发现社会人都已经下班了,窝点空无一人。

  在一辆货车上,他们果然找到了被偷走的空调。

  这时候,一个颜值吊打当今小鲜肉的值夜班小弟赶了过来,和荣添扭打起来,两个人都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简直无法呼吸。(之前的小弟颜值也挺高,看来蟹哥的审美能力不差,真不知道蟹哥怎么想的,还不如成立个经纪人公司,那割起韭菜洗起钱来得多痛快,不比收保护费来钱快?)



  
  正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颖欣一记闷棍终止了战斗。

  荣添没有把货车开回工地,而是把货车开到了一处僻静地,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仅拿回了空调,还顺走了货车,蟹哥的小弟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颖欣第一次动手打人,内心各种慌乱,又怕自己是不是出手过重,荣添安慰她,蟹哥小弟他们所处的这个行业,位于内卷风暴最核心地带,一向内卷惯了,颖欣应该不会是第一个打他头的人。
  
  就在颖欣慌乱间,荣添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并给所有人分配了任务,这也是他一贯的长项。

  首先,荣添之所以不报警而是自己深入虎穴冒这么大的险,是为了抢时间抢进度保村屋工程。所以荣添让颖欣通知彪子和强子,赶紧过来接空调,第一时间把空调安装就位。

  其次,为了对付来寻仇的社会人,荣添让颖欣通知工人们赶紧到场,因为时间马上快到白天了,又是大白天又是人多,社会人也不方便搞事情。

  最后,为了对付蟹哥小弟,荣添决定来个釜底抽薪,孤身一人去澳门找蟹哥,花重金请蟹哥出马镇住小弟。

  
  荣添还交给颖欣一个任务,就是替他的行程保密,不要告诉彪子和强子。

  因为之前的事情,荣添在彪子强子心目中的信任度已经缺失了,如今能完全信任他,不折不扣执行他的命令的人,只有颖欣,古有张飞李逵今有颖欣,人生得一忠将足矣,于是荣添将自己在澳门的容身之处,写了张字条交给颖欣,告诉颖欣,让彪子和强子别乱来,一切等他电话。
  
  荣添赶往澳门,颖欣则掐着时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打电话叫彪子和强子来拿空调。

  听完颖欣简短的叙述,彪子和强子说,妹子,妹子,麻烦说慢点儿,让我们先找个墙扶扶,你刚才说什么?流氓偷了我们的空调?荣添又从流氓那里把空调抢了回来?你也跟着荣添一起去抢的?荣添呢?搞出这么大的事,他人跑哪儿去了?

  颖欣回答说,嗯,这个嘛,我不知道,他只说他忙着去善后了。

  彪子一听就火了,你俩以为自己是叶问啊?就凭你们两个小饼干就敢跑去跟黑帮打架斗殴,你们这是活腻歪了?你们这是小脚老太太走钢丝,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报警他不香吗?


  
  颖欣说,你们这还不明白吗?

  荣添和我之所以冒这么大的生命危险,不都是为了不耽误空调安装,好让我们的村屋进度赶上房屋展销会时间吗?

  你们可别浪费了荣添的良苦用心,赶紧叫工人们来安装空调,顺便帮我们壮壮声势,唬住黑帮。
  
  其实荣添交给颖欣的任务还挺艰巨的,因为荣添的这种做法,触发了和彪子的第二轮思想交锋。

  荣添的做事风格激进,且方向性很强,目的就是为了村屋项目的推进,用一句话总结,即不择手段实现最高理想。

  我们先说他这么做的优点。的确,他这么做效率很高,花的精力很少,而且灵活应变、直奔目标,才一两个人,单枪匹马就把大事完成了,颇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但这么做的缺点也很明显。

  首先,这种做法只适合单打独斗,人一多主意容易乱。

  其次,这种做法风险性极强,例如荣添和颖欣之所以能抢回空调,是因为他们运气够好当时只有一个小弟,但凡多一两个小弟,荣添和颖欣怕是要被扔海里喂鱼了。

  最后,这种做法容易跑偏。“不择手段达到最高理想”的原版是“不择手段达到最高道德”,一旦最高道德变成了最高理想,“不择手段”就会变得失控,因此才会有荣添昧著良心向警方举报黑工的事发生。

  荣添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单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实现村屋工程这个事业梦想的成功。这种目标优先的人格,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兵行险招固然很符合世俗英雄审美,然而一旦忽略了做人做事的方法,也极容易误入歧途。

  而彪子就是典型的方法优先,做事讲求四平八稳,踏实又硬核,并且道德优先以人为本,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正如他不认同荣添为了省工钱举报工人,荣添这种为了去黑帮抢空调不惜搭上自己和颖欣性命的做法,彪子也一样不能认同。

  彪子的事业梦想也在村屋项目,但他不会为了一个村屋项目去牺牲道德甚至于牺牲人命,他宁愿村屋项目受阻,也不愿拿所有人的安全去冒险。

  因此,面对颖欣苦口婆心的劝说,彪子选择了拂袖而去。


  
  彪子回到了工地,准备让工人们停工一天,避避风头。

  虽然彪子专业技能很强,但论人缘儿和管理能力还是比荣添略逊一筹,工人工作热情很高涨,就等空调到了开工了,鼎哥那么强势的人,也不是除荣添以外的人能轻易调配的。


  
  这时候,颖欣和强子自作主张把空调送了过来,工地上一片沸腾,工人们七手八脚地搬空调,颖欣和强子颇感欣慰,觉得自己果然做了对的选择。

  然而彪子此刻却是另一番感受,看到颖欣和强子用看哥斯拉的眼神看着自己,彪子内心受到了十万伏特暴击,闹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算了算了,溜了溜了。
  
  突然,一辆不速之客车径直朝工地开了过来。欣颖不禁脱口而出:糟了,流氓来寻仇了!

  远远望过去,坐在驾驶位的人戴着一副墨镜,看上去果然很不好惹的样子。





  
  早上荣添已经给鼎哥打过电话,也透了点信息,因此鼎哥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面对来车,鼎哥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来吧,劳资的四十米大铁锹已经急不可耐。
  
  彪子心想,怕什么来什么。

  彪子早上把颖欣和强子留在原地,到工地又忙着支走工人们,就是不想让流氓伤及无辜,向来荣添惹的事,留下来面对和收拾残局的,永远是彪子。

  彪子想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这也算是个人英雄主义了,但他表现的非常隐蔽,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察觉,甚至还觉得他不讨喜。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车子不偏不倚停在他身边时,彪子的腿还是有点抖。



  
  出于责任感,彪子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车窗摇了下来,才知道人家只是问个路。

  大家都松了一下气,没事戴什么墨镜停什么车嘛,不带这么吓人的。
  
  杯弓蛇影的事件再来上一两出,大家心态要崩,蟹哥小弟还来不来寻仇?几点来?来多少人?好歹给个准话,像这样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

  更何况这种关键时刻荣添还来个人间蒸发,荣添也没交代剩下几个股东谁替代荣添做主,大家只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公司管理看着也有点混乱,彪子强子内心呼喊着,荣添你赶紧现身吧!

  彪子强子又一次向颖欣追问荣添的下落,但颖欣什么都没说。

  颖欣心想,荣添说过,让我不要说出去他的下落,他也说过他不在这里小弟不好找我们麻烦,再说了,荣添去的那个地方有可能更混乱,不太适合你们俩,毕竟再配一副眼镜也挺贵的,不如就给荣添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单独解决这件事吧!

  
  颖欣也很纠结,一方面她比彪子强子更担心荣添的安危,另一方面她还得故作镇定瞒着彪子强子,内心实在太煎熬。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广播里传来的社会新闻,一个香港游客在澳门因为牵扯到黑帮械斗而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这新闻怎么听怎么跟荣添有关。
  
  再说澳门这边,荣添一大早就赶到澳门见到了蟹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荣添的人情攻势再加上一沓旺旺大礼包,逗得蟹哥眉开眼笑。
  
  总算花钱搞定,荣添这才得空跑到洗手间洗把脸,洗去一身疲惫,望了望镜子里精明强的自己,荣添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嘿,我怎么这么好看!
  
  但是事情远没有荣添想的那么简单。

  蟹哥的公司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团队问题,蟹哥家的小鲜肉,由于不满于蟹哥传统保守的佛系管理方式,想放开手脚为公司多创业绩,却又遭到蟹哥百般阻拦,因此准备带领其他有进取心的小鲜肉一起单独出道,不,是准备对蟹哥的公司进行资产重组,并开除蟹哥后接管蟹哥在香港的所有业务。

  身为一代大哥,这谁能忍?于是双方剑拔弩张。
  
  要说蟹哥他们这个行业,不愧是内卷中的内卷,别的行业内卷最多拍桌子开撕解雇辞职,他们一内卷可就开片了。

  照完镜子回来的荣添,正好目睹了蟹哥和小弟他们的商业互砍,自己后脑勺也被小弟的回旋镖击中。

  虽说荣添也住铜锣湾,可他毕竟不是扛把子,哪见过这场面,他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

  
  幸亏多年的躲贷生涯让荣添积累了丰富的逃生经验,关门、堵垃圾桶、跳进就近垃圾箱,一切有如行云流水,让尾随其后的追杀小弟彻底迷失了追踪方向。
  
  荣添就这样岁月静好地苟在垃圾箱里,虽然味道大了点,但还是命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荣添就快和厨余垃圾普通垃圾浑然一体了,估摸着追杀的人撤了,他这才壮着胆子爬了出来。
  
  荣添从垃圾箱出来,忍着头部的疼痛和伤口流血,继续抱头鼠窜,却看到一个墨镜型男迎面向他走来。

  荣添心说我靠要死了!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幸亏一辆出租车及时路过,荣添连忙坐上车,看着墨镜型男没有跟着追上来,荣添长舒一口气,让司机开往田宁在澳门的船屋。
  
  惊魂未定荣添弦崩得太紧,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对戴着墨镜的人格外警惕。(澳门墨镜店老板说,我们澳门人就是流行戴墨镜,怎么了?)

  刚下车,他又发现另一个墨镜型男和一个小鲜肉迈着社会人特有的出道模特步迎面向他走来。

  荣添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心说,我靠!到处都是蟹哥小弟的人!

  田宁的船屋已经近在咫尺,荣添只好拉高衣领遮住头上的血迹,硬着头皮故作镇定从他俩之间擦肩而过。

  这短短几步路,荣添走得很煎熬,所幸身后两人并没有追上来。
  
  好不容易熬到门口,荣添正准备拿钥匙开门,没想到背后有人突然拍他肩膀。

  荣添原地炸毛,回过头来却发现是颖欣。原来是颖欣听了新闻之后放心不下,特意从香港赶来找他。

  颖欣: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荣添说,爱玛XSWL,你比希区柯克还吓人。
  
  进到屋里,荣添颓丧地说,妹子,现在形势很混乱,蟹哥小弟发了大招,你看我被打得有多惨,我脑壳疼也没力气英雄救美了,这里太危险,你说你还添什么乱管我流不流血?赶紧自个儿逃生去吧!
  
  颖欣说,危险什么啊!你不知道吗?蟹哥和小弟内卷卷进ICU了。

  荣添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还有这种好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为了得到实锤,荣添连忙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蟹哥重伤、蟹哥小弟已死的消息。真是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荣添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卑微地苟在垃圾箱的这大半天,局势竟然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按理说蟹哥他们这个行业,不需要办公室工地厂房,也很低碳环保,只需要凑几个人就行了,成本最小回报最大,属于空手套白狼,而且每一个都身经百战又狠又凶,非常符合内卷的成本最小化定律,理应站在内卷社会食物链顶端才对。

  可惜一个只靠利益支撑,没有义气没有理想的团队,根本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蟹哥小弟也成为本剧创业路上被卷死的头一个人。

  既然这次血案是由保护费引发的,那就随便聊聊保护费。

  据说收保护费并不是黑帮传统,而是香港黑帮的原创。

  众所周知,香港是个移民城市,尤其是二战爆发后,大量人口分批分批涌入香港,因为很多外来人员来了香港之后举目无亲,又很难快速找到工作,因此就各自建群抱团,而因为找不到工作难以糊口,一些人就开始捞偏门,因此香港涌现了很多黑帮。

  当时香港的殖民统治者向香港人征税较高,引起大众不满,其中九龙城寨地区反弹最激烈,九龙城寨中鱼龙混杂、黑帮众多,因此城寨中的黑帮对城寨里的居民说,这样吧,之后你们不用给英国政府交那么高的税,只要给我们黑帮人员交一点钱就行了,我们保护你们,从此,九龙城寨成了三不管地带,由黑帮负责维持治安。

  而这,就是保护费的由来。原本民众交保护费,是为了躲避高税收,可谁知演变到后来,民众既要给政府交税,还要给黑帮孝敬保护费,承受了双重压力,自此,收保护费的黑帮彻底失去了民心,变成了剧中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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