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 197
结界内的傀儡女子苦笑一声,走到行钧身后,身手扶住他肩膀,说道:“这便是最后时刻了罢,今夜能和你一并作战,我觉得……”
她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扶着行钧肩膀的手微微颤抖。行钧深吸一口气,扭头说道:“我寂灭于此,但一定要将你们送出此地,之后崔姑娘便托付于你了……”
傀儡女子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见得行钧耳口鼻处血流如注,显然已经是在透支生命,接近灯枯油尽的地步,她心中悲恸,忍不住哭了出来,崔花影看得清楚,也不由心如刀绞。
行钧苦笑一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悲恸之时,等你们远离此地后再说不迟。”
外面那邪神听得此言,嗬嗬狞笑,切齿说道:“你三人被困在这树形之内,外面熔岩横流,还有那瞽叟布下的结界,连我都难以从容脱身,想送她们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众人所立之处地面轰然塌陷,变为一片赤色焰火沼泽,崔花影正惊骇而望,只见得半空那巨大头颅正疾速向着地面逼近,其势如同炮丸一般,他竟是要用头颅直接砸向行钧等人。
那老者面容上伤痕遍布,鲜血如雨泼洒而下,未及坠落在地便已经蒸腾为白气,那半空之中的头颅已经较方才小了很多,他五官扭曲,目眦欲裂,张口怒喝道:“老夫拼上百年修为,为何你们这些妖物还未死去?”
随着那神目先生迫近地面,地上熔岩之波滔天而起,浪涌如山,高如约百丈,形成一道湍急漩涡,绕着这柱碧绿之树滚滚而动,波如雪卷颠,响若雷奔走,眼见的便要将众人和那邪神吞没在内。
行钧不为所动,将手中那枚舍利向空中一抛,那舍利浮在空中,冉冉升起,继续发出淡淡佛光,行钧将双腿一盘,端坐在结界虚空之内,口中默诵真言,背后那龙纹之形再次闪耀,条条银色纹路从他四肢百骸处现出,向上延伸,慢慢汇聚于他左眼之处,他眼中异光闪动,瞳仁中白色光彩星星点点,凝为一团,如同一轮圆月般洞澈盈透。
行钧将手指放在左眼之上,凝神片刻,低声诵咒,向前一指,但见一道月门凭空而现,那圆形洞门之内景色迥异,有白石崚嶒,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树荫中微露羊肠小径,不知通向何方,等下一刻,门内之境却突然变幻为一处集市之所,人流摩肩接踵,小贩叫卖之声熙熙攘攘。
那傀儡女子和崔花影看得这般情景,都是吃了一惊,一起转头望向行钧,急急说道:“这门可否通向外间?我们一起走!”
行钧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施展此术的人无法通过这道月门,正所谓渡人者无法渡己。另外,我今日用黑龙之珠已有两次,方才能祭出那混沌重生之术,早已属逆天之举,身躯不堪重负。今番拼尽全力,才侥幸辟出这道月洞门,在这之后,怕是命不久矣了。”
傀儡女子和崔花影大惊失色,神色凄惶,那傀儡女子抓住行钧臂膀,咬牙说道:“若是早知如此,我肯定不让你施出这招!”
行钧摇头说道:“再说这些已经迟了,这是无奈之举,你们二人不要再耽搁了,快些进入月门。这门能将你们送往何处,连我也无从知晓,那邪神和崇玄馆也难以寻踪找到你们!”
崔花影听得行钧如此言说,悲从心起,立在当场,连连摇头,却无论如何不愿踏入那门。
正当此时,外面那邪神见得结界内如此变化,更是心急如焚,啸吼声中,脊骨格格拉长,身躯如同巨蟒般缠绕住三人所在之处的结界,用力绞动,那巨树之形再也不堪其力,发出崩裂之声。
三人所立之处登时剧烈颠簸,灼热熔岩沿着结界裂隙溅射而入,灼热无比,白烟伴着滋滋之声升腾而起。行钧厉声喝道:“形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不当机立断,这招式既然已经施展,我便无回头之路,你们难道想让我枉死于此?”
崔花影痛哭掩面,傀儡女子也是一脸怆然,她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颗巨大头颅,和眼前啃噬咆哮的那黑色邪神,又默默望了行钧半晌,将银牙一咬,拦腰抱着崔花影,一脚踏入门槛,身躯却迟迟不肯跨入门内。
她扭头望向行钧,沉默不语,眼眸中却好似有无尽言语要说,行钧眼中流出血泪,他以手扶额,苦笑说道:“你还是快些进去的好……维持这月门……其实甚是耗费体力。”
傀儡女子叹息一声,说道:“昔日我混迹于尘俗凡间,喜欢用‘谢云容’这个名字,倘若……你万一能渡过这一劫,定要来找我!”
说罢,她深深望了行钧一眼,扭头带着崔花影纵身跳入那月门之内。
外面的那邪神见得这般情形,厉吼一声,以头疯狂撞击那巨树结界,利爪在树形上抓出深深犁痕,激起道道火光。
但见那二人身形倏忽不见,月门之内的景色瞬间变幻数次,先是琼瑶错落密成林,又是野草萋萋,四郊荆棘交缠,接着又变幻为黄沙一望无际,荒无人烟之景色。
行钧见得这般情景,右眼内银光收敛,那月门瞬时消逝不见,他望向残破结界外的邪神和那颗头颅,擦了擦嘴角鲜血,舒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真是侥幸,那二人现在已经远遁而去,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她们的踪迹。今夜舍命相搏,虽然我本领不如两位,能有这般结果,也算是不错了罢。”
他振衣而起,缓缓将舍利纳入掌中,神色从容,安详望着外间,轰然声中,那巨树之形终于弯折摧塌,四分五裂开来。
那邪神左右四顾,又恨恨望着行钧,突然间冲天而起。
下一刻,神目先生的头颅轰然而至,砸在行钧身上,接着流火如同大雨骤至一般,周围熔岩之浆汹涌盘旋合拢起来,瞬间将行钧和那巨树之形尽数吞没。
片刻之后,方才那巨树已经无影无踪,神目先生那颗头颅疾速飞腾,再次悬在半空,烟云中火块陨石闪烁,戏于熔岩浆水之表,白气蒸腾而起。
那邪神静立半空,沐浴于火雨之中,身躯残破不堪,他远远望着神目先生,见得那头颅渐次缩小,冷笑说道:“匹夫,你已经灯枯油尽了,快下来受死罢。”
神目先生须发散乱,满脸血污,他的头颅朝向邪神这边,嗬嗬狞笑,旋转得原来越快,飓风呼啸声中,再次飞落而下,如同陨石坠落一般,只听得他口中喃喃说道:“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妖孽,还不知你我是谁先亡!”
神目先生离得地面越来越近,眼见得两人便要再度交手,突然听得天崩地塌之声,洪波巨浪翻涌而起,一尊法相高约百丈,身皆金色,光明晃曜,如紫金聚,那法相自熔岩中冉冉而出,一拳将那邪神击飞出去,另一手高举于空,生生将那下坠头颅抓住,用力掷向地面。
刹那之间,平川雷吼,旷野潮奔,地震天摇,神目先生和邪神撞在一处,惊异不定,自熔岩之中翻身而起,转头看时,但见那法相之中端坐的正是行钧。
但见他浑身浴血,面色苍白,身后现出一道彩虹之色,威仪严肃,身前的舍利之光化为一琉璃灯,半明不灭。
神目先生和邪神先是惊异,而后冷笑连连,同时说道:“你这和尚,竟然还没死?”
只听行钧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道:“不怖地狱,不求生天,二位,不妨一起攻上来罢!”
(故事二 古寺邪灵 完)
@很水很菜鸟 谢谢这位读者朋友的留言和打赏。
借这个机会,想和各位读者朋友絮叨几句。
一、写这个故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中间因为工作原因断更几次,还是有不少读者不离不弃,在帖子里留言给我鼓励,非常感谢。有了各位的支持,我才更有动力写完这个小故事。
二、第一次写这样篇幅的故事,没有经验,犯了一些错误,例如故事结构问题,打斗场面太多等等,以后会吸取教训。
三、关于小说的语言问题,在前期有读者曾经指出过,自我反省后,觉得自己在文字上过于雕琢晦涩了,有堆砌辞藻的倾向,在今后写作中会尽量用朴实白话,虽然很难改变原有习惯。如果有介意我改换方式的读者,我提前向各位说声抱歉,但其实我很喜欢文言文。
四、关于这个故事结尾,我想留一个开放式结局,每个读者都对小说有自己的感悟,有人喜欢皆大欢喜的结果,有人认为冷酷现实才是真相;我不多写了,将人物结局留给大家想象吧。
五、这个故事的其他配角,可能会在以后的故事中出现,我想写某个时代中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物。以后的故事更偏向于惊悚类别,而不是热血玄幻,描写战斗场面的经验,就都留在行钧师傅这里吧。
六、写这些故事的初衷,主要是自娱自乐,自言自语,靠这个赚钱太难。这一点点文字发出的声音,若是能在这如同海洋一般浩瀚的信息世界中被他人听到、产生共鸣,真是何其有幸的事情。再次感谢各位读者。
故事三 惊魇之夜
1
河崖县内有一无赖郑四,凶横无所不为,平日好的是张弓挟矢、驰马试剑、飞觞蹴鞠诸事,交游的人,总是些剑客、博徒、杀人不偿命的无赖子弟,这几人整日成群聚党,寻衅滋事,人皆畏之如狼虎。
一日,时值仲夏,郑四等人冶游而归,眼见得天色渐晚,四下无人,几人趁着酒性放浪形骸,在林间夜路上高歌淫词艳曲,惊得林中鸟簌簌飞起。
正吟唱之际,旁人忽见得郑四面上有怏怏不乐之色,忙问其故。郑四皱眉说道:“现在想我虚长二十岁,托人说过几门亲事,却是高不凑,低不就,至今没有家室。白天我出游之时,见得那油车帘幕中的标致妇人,一个个勾魂夺魄的,我只恨不得将她们连衣服吞入肚中,现在想起来,依然是心痒难耐。”
众人一起哄笑,其中一人持着酒壶说道:“这十里八乡之内,姿色绝艳的,要数得上那潘员外的独女了,你若有本事,就将她讨了来做老婆。”
其他人纷纷附和,议论起那潘员外女儿容貌姿色,言辞逐渐猥亵。唾沫横飞,谈兴正浓之际,其中一个叫吴保的赌徒,冷眼旁观了半晌后,突然冷笑道:“那潘员外的女儿,前日刚死,你们这些痴汉,竟然议论一个死人。”
众人谈性正浓之际,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好不扫兴。那郑四问道:“我听闻那潘老儿,是远近闻名的富户乡绅,家产万贯,平日养尊处优的,他那女儿怎么说死就死了,我怎么未曾听得消息?”
吴保说道:“我平日和那潘老儿家里仆人相熟,前日他同我赌博时无意说漏了嘴,还说主家严禁下人外传消息,让我不要乱讲。你们说,这里是不是有些古怪?”
“不让乱讲?”几人听得此言,皆是眼珠乱转,说道:“若是人死了,这等大户人家,定然要大作法事,启请、摄召、招魂一样不少,现在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就下葬了?这其中定有古怪!”
吴保嘿嘿一笑,说道:“下葬到没有这么快,听那人说,潘老儿找了一群和尚念经,超度亡灵。”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无趣,纷纷说道:“这有什么稀罕,那不就和寻常丧事一样,你这小子,就知道夸大其词,耸人听闻!”
吴保被众人一呛,有些着急,将手中酒壶一抛,说道:“我听说,来做法超度的却不是本地和尚,为首的是个番僧,相貌凶狠,不似善类。”
“那又如何,咱这里是通衢之地,来上一两个胡人也稀松寻常。”
“那你们可知潘老儿在哪里做的法事?”吴保冷笑道:“宏恩寺!”
众人听得此言,一起沉默无声。那宏恩寺位于城郭外西南五里,原本十余年前香火颇盛,后来几任住持无疾暴卒,来借宿寺庙后阁的旅人中,也先后有几人半夜横死,人皆称之为凶宅。宏恩寺渐次凋敝败落,久无人居,有传言那庙宇之中,白昼往往见变异,夜晚时闻女子哭声。
几个无赖子弟心中纳罕,却不知那潘员外为何放着城内如此多的庙宇道观不用,偏偏要去那偏僻不吉之所,这其中却是透着几分怪异。
有些人抬头望天,见时候不早,便说道:“那老潘头年老糊涂,行事颠倒,自找霉头,我等又何必管他?还是快些赶回城内,找上几个娇娘,风流快活到天亮!”
郑四沉吟不语,他性格暴戾,胆大妄为,宏恩寺那凶宅之说却是放在心上,只见他缓缓摆手道:“此事有些古怪,暂且不说。方才又想起我家老娘在世之时说过的一事,那潘老头年轻时家道败落,日子过得艰难窘迫,就差要卖妻鬻子了,可是十年前,不知何故,这人突然发迹,成了十里八乡的头面人物,这其中蹊跷,却是无人知晓。”
郑四见众人听得入神,继续说道:“我那老娘在谈到此事时还说过一句,让我今后里潘老头一家远些,不要和这家人有来往,他的钱来路不正。”
众人一起哂笑道:“那潘家现在交结的是什么人,哪里是你我这等人能攀附得上的的?你莫要抬举自己了。”
郑四有些恼火,说道:“是攀附不上,我那死鬼老娘,平日吃斋念佛,劝我向善助人,助个屁。她自己穷困一辈子,我若是再听她的,岂不要继续窝囊下去!”
说罢,他环视众人,说道:“那宏恩寺我也去过几次,那空宅古寺里,偶有些江洋巨盗藏身其中,逃避缉捕,干些不法勾当,至于什么鬼神之说,我是从未遇到。”
“至于那潘老儿挑在那里做法事,定然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我等趁夜摸过去,探个清楚,正好可以趁机狠狠敲他一笔,你们几个以为如何?”
这几无赖都是贪狠之辈,一听说有油水可拿,登时心思有些活络,当下有几人连连点头,不过也有人问到:“若是去了,没有抓到潘老儿的把柄,那岂不白费功夫?”
郑四冷笑道:“咱们哥几个夤夜造访,诚心为那潘家小姐吊唁,岂能空手而归?那潘老儿怎么也要有所表示,对不对?大户小姐家陪葬的器物,随便拿上几件,也够我们快活上半年了罢?”
众无赖点头称是,扔掉酒壶,摩拳擦掌便要奔那宏恩寺而去。郑四阴沉一笑,说道:“先回城里收拾停当,带上刀剑。你们忘了还有几个番僧和尚在场?若是这些人胆敢碍事,就让他们吃些苦头。”
众人合计已定,赶回城内,收拾停当,各自带了家伙,一起出城往西南方向赶去。中间路过一处,但见树木森森,遮蔽星月之光,阴风阵阵,荒芜人迹,旁边有八九个坟包,几个已经让暴雨山洪冲刷开来,露出棺木,还有的为虫食鼠咬,棺材破损不堪,尸骸尽见。
饶是有些人胆大,看这般情形也是有些心惊,郑四见得这般情形,说道:“老子豪气冲天,神钦鬼伏,就是黑夜,有何怕惧?等这趟事情办妥,大伙真金白银到手,这点辛苦又能算啥?”
惊魇之夜 2
众无赖点头,正想说几句相互鼓劲言语时,突然身后狼奔枭叫,远处树林中磷火莹莹,飘忽不定,众人竖毛心寒,不敢再多言语,握紧手中刀剑匆匆赶路,直奔那荒郊古寺而去。
时已入夜,阴云黯黑,隐隐闻得天边雷鸣之声,眼见得风雨将至。众人不辩东西,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山路之中,正要叫苦时,突然见得前面黑惨惨树林中一处灯火通明,且隐隐有钟磬之声,众人精神一振,相顾而笑,说道:“终于到了!”
众无赖止步,侧身于树丛之后,远远看那古寺中动静,但见大门漆面斑驳,写有寺名的匾额歪斜欲坠,残垣断峘处杂草丛生,门缝之内有灯火闪闪,还能遥遥嗅得香烛之气。
在那庙门之外,倚着墙坐了四个家丁护卫打扮的汉子,两人拿着水火棍,两人手持朴刀,却如同醉酒一般,身子歪斜靠墙,一动不动。
众无赖看了半晌,不明所以,郑四咬牙说道:“看他们打扮,是潘家家丁无疑,这老儿果然还是有些戒备。你等先藏身在此处,我过去探个虚实,看那几个夯货是醉酒还是睡了,不行就打晕他们硬闯。”
众人点头,郑四慢慢从树后走了过去,打算自称过路商旅,迷路荒野,求在此处借宿一晚,然后进去探个虚实。
他走近几个家丁身边,连喊几声,那四人却依旧一动不动。诧异之下,郑四抓着一人肩膀摇晃,却唤之不应。郑四蹲下身来,仔细端详,挨个查看,这几人身上既无酒气,也无伤痕,呼吸均匀,但就是沉沉不醒。
郑四起身,向林中无赖藏身处招了招手,众人蹑足来到近前,看这些人异状,均是奇怪。郑四冷笑,低声说道:“原本我还带了迷药,想有机会用上,现在正好省了这麻烦。”
众无赖低声合计片刻,决定不理门口这四人,悄悄推门而入。入得山门之后,却见的青石板整洁如新,不知何时被人重新修葺过,通往大殿的路边两侧插满香烛,灯火通明,旁边供桌上摆满冷的酒饭食,桌子附近立有木质的车马和奴婢人形,院里还飘着写有潘小姐名讳的铭旌。
众人初时以为这院里有人祭祀或看守,但进来之后却发现空无一人,晚风吹拂铭旌卷动,殿檐屋宇之下的铜铃叮当作响,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
众无赖见得这般情形,都皱了皱眉头,这情形似乎过于顺利,连一个阻拦喝问之人都没有,也显得有些古怪。
郑四心中隐约有不安之感,又说不出为何,但毕竟都来到此地,贪念炽烈,又怎能现在空手抽身离去?他将牙一咬,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带头沿着青石板路朝前走去。
那石板路两边各插着数十柄香烛,火光莹然,每两个烛台之间都立着一个木偶奴婢,雕刻成男女孩童模样,与真人一般大小,垂手而立,神态恭谨。
也许是潘家延请的技师手艺高超,那些木偶奴婢刻画得眉目栩栩如生,纹理分明如绘,彩漆艳丽,猛看上去如同活人一般。但在这寂静古庙之中,这般逼真之态,又令人觉得阴森诡异。
正当众无赖蹑足前行之时,突然听得队尾那一人嚎叫一声,众人转头看时,那人面如土色,指着旁边的一具木质奴婢,颤声说道:“这木偶有古怪,方才它……它转眼看我了!”
众无赖吃了一惊,握紧手中刀剑,围拢过去,借着烛光打量那木偶,但见那男童人偶神态逼真,表情似笑非笑,却并无异状。
众人端详半天,未见蹊跷,郑四压低声音怒骂道:“怂货,亏你自称还杀过人,一个木偶就把你吓出了屎尿!”
说罢,众无赖悻悻回头,继续前行,方才惊叫那人缩着脖子跟在后面,低声自语道:“方才它眼珠明明动了,怎么回事……”
不多时之间,众人已经来到莲花池边,过了莲花池,绕过天王殿,便是那宏恩寺的大雄宝殿。
领头的郑四将手一抬,众无赖停下脚步,向那正殿方向看去,但见庙宇残破,但殿门的油窗纸却是被人重新裱糊过,只见得殿内灯火通明,隐约映照的有影影绰绰的人形,但见那些人影手舞足蹈,动作怪诞,但仔细听时,里面却是毫无动静。
众人看了半晌,其中有人低声说道:“为何一进入这寺庙里面,就有种怪异之感?”
郑四回头瞪了那人一眼,说道:“都说了那潘老儿家中之事有古怪,我们这次就是来拿捏他把柄,不然钱财从哪里得来?”
说着,他带头而上,朝着大雄宝殿走去,众无赖相视一眼,也只得跟上,来到那殿门之外,郑四用刀尖刺破油窗纸,透过缝隙朝内看去,不由地吃了一惊。
但见那殿内空旷之所立起一株巨树,枝叶茂盛,通体发出晶莹黄光,好似用晶石雕琢而成一般,树干下供奉着两尊男女雕像,一蓝一红,相互拥抱在一起。那巨树枝干上扯出无数条细线红绳,将一口黑色棺椁悬吊在空中。
围绕那巨树,立着几十只圆柱明烛,另有红边大皂和招魂幡,两旁案几一边供设铁索、铁钩、铁钻、金轮、胜利幢、宝瓶等器物,另一边则供奉有一堆骸骨内脏,鲜血淋漓,却也不知取自何物身上。
在里树干不远之处的一处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有四个人正围着火焰狂舞,那几人肌肤黝黑,半身坦露,身着金黄色绣花缎袍,头戴牛头和鹿头骸骨面具,舞蹈之姿夸张癫狂,那几人身上具是汗出如浆,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旁边另有两人坐在地上,头戴人骨头颅面具,身穿蓝色缎袍,摇头晃脑,正在拼命吹动黄铜号筒和法螺,但却是没有任何动静从乐器中传出。
在这些人之外,另有一红衣番僧立在那棺椁之下,戴着五髑髅冠,脖颈上悬挂一条长蛇,右手持髑髅头连脊梁的人骨杖,左手持绢索,那人背对殿门,双手高举,浑身颤抖,动作好似越来越大。
惊魇之夜 3
郑四哪里见过这般情形,惊讶之余,连忙招呼其他人观看,无赖中属吴保见识较广,他端详一阵,皱眉悄声说道:“这好似是西域的驱魔法舞,甚是奇特,具体我却也不清楚。”
“西域番僧,驱魔法舞?”郑四眼珠连连转动,低声说道:“怪不得潘老儿不肯在城内做法事,我们就告他一个勾结番外邪僧,妖术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狠狠敲他一笔。现在进去揪住那几个贼秃,也是人赃俱获。”
众无赖点头,自己这边人数占优,又是有备而来,真打起来也不怕那几个僧人。于是各自抽出刀剑,郑四打头,飞起一脚踹开殿门,大喝道:“呔!这些妖僧,朗朗乾坤下干这些妖邪勾当!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跟着我官府走一趟去!”
身后众无赖一拥而上,各执兵器,大声呼喝,以壮声势,但未曾想殿内的七个番僧谁也未曾回头观看,依然如同之前一般动作。
郑四大喝几声,见无人回应,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将刀举起,朝着近处那两个吹奏乐器的番僧走了过去,狠狠说道:“是不是要你几个秃驴出点血,才肯回爷们的话?”
他方才迈出几步,盘腿坐地的其中一人脸上骷髅面具突然裂开,坠落在地。那人神色惊惶,丢落法螺,抓起旁边一柄斧刃状割血刀,划破手腕,鲜血涌出。那人跪在地上,用右手手指蘸着自己鲜血,迅疾在地上划出符文。
郑四见状一愣,停住脚步,心想此人倒是硬朗,对自己如此之狠,但见那人好似嫌鲜血不够,又深深在手腕处割了一刀,拼尽全力一般在地上用血书符,写了百余字之后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左手腕伤口处鲜血汩汩而出,将他身下尽数染红。
郑四倒吸一口冷气,那人便这样死了?看那番僧身边一圈符文时,写的却都是番邦文字,如同天书,他哪里识的半个字?
众无赖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当此时,近处那吹奏号筒的那人,头上的骷髅面具也是一分为二,碎裂开来,那人双目圆睁,满脸惊恐,一动不动,一股鲜血从嘴中涌出,那人竟是将黄铜号筒深深戳入咽喉,一命呜呼。
郑四看得眉头紧皱,自己虽有恶名,手上也有两条人命,但那番僧也不至于如此畏惧,见了自己便自戕而死罢?
他转身望向篝火旁狂舞的那几人,用刀一指,喝道:“你们几个懂不懂中原言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回老子的话!”
那跳舞的几人身躯矫健,舞姿刚猛,口中横咬罗叉,一手持金刚短杖,一手持弯刀,赤足而跃,围着火堆团团旋转,却是丝毫不理睬围逼过来的众无赖。
郑四来到近前,见那几人仍然不理不睬,怒从心头起,正好一僧人从他身边跳跃而过,郑四恶向胆边生,对着那舞者一刀劈下。
那头戴牛头骨面具的番僧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转身纵越之间,竟然避开劈来的钢刀,一头扎进火堆之中,身上锦袍瞬间燃起,那人从头到脚被焰火包围,仍然兀自在火中强自纵跃,皮肉灼烧焦臭之气扑鼻而来,那人半晌之后在倒在炭火之上,手脚抽动,已经被烧得不成人样。
旁边人等看的呆了,原本郑四那一刀未想劈死这僧人,只是恐吓,已经避开要害之处,却不想此人直接投火自焚,更为不解的是,这人投身火堆后,直至烧死,竟然一声不吭,如同哑巴了一样。
众无赖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一起后退一步,面面相觑。郑四骇异之余,也有些着慌,连忙说道:“是那贼秃自己跳进去寻短见的,这却是和我无关!”
话音未落,只听得前面又一声脆响,一个番僧头戴的鹿首面具碎裂开来,但见那人动作越来越快,舞动之中竟是将手中金刚短杖和弯刀甩飞出去,手脚如同疯癫般做出各种动作,腰部如盘绕,关节似幻轮。猛然之间,那人翻身下腰,做出铁板桥一般动作,四肢着地,反躬身躯猛烈跳跃,只听得数声骨骼碎裂之声,那人软软倒地,手足颤动,竟是再也不起。
众人正在咂舌之际,另一个牛头番僧狂舞之际脖颈猛转,头面转至躯干背面,也是一声不吭摔在地上,手足抽搐不已。
众无赖正在看地上两人慢慢咽气时,却不想最后一个番僧舞者丢掉面具,吐掉口中罗叉,眼神迷茫,满脸嬉笑,自顾自地向供桌跳跃而去。
但见他扑在案几之上,对着那摊骸骨内脏猛吞大嚼,格格之声不绝于耳,如同饿鬼进食一般,鲜血从那人下颌处淋漓滴下。片刻之后他双手卡住咽喉,干呕不已,好似被骨头噎住一般,表情无比痛苦,在地上滚动挣扎一番后气绝而亡。
郑四等无赖看得呆了,立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这些人平时都是凶横之辈,也无什么怜悯仁慈之心,有人说道:“这几个和尚也不是我等杀的,死了有什么打紧,将来即便是官府追究起来,也算不到咱头上!”
又有人说道:“话虽如此,但这些番僧死的太过古怪,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郑四阴沉着脸,用刀向前一指,说道:“就去问问剩下那一人,便自然知晓!”
众人绕过火堆,走到那头戴五髑髅冠的红衣番僧身后,但见那人双手高举,握着骷髅手杖和绢索,十指上连着根根丝线,和吊悬着半空中那口棺材的红绳连结在一起,那些线绳随着这人身躯剧烈颤抖晃动不停,半空中那口棺材起伏不定,也好似随时要摔落下来一般。
郑四大声喝道:“你这番邦妖僧,在这里搞些什么勾当,快些从实招来!”
本以为这人也一般不理不睬,没曾想那人回过头来,望着众人,但见这红衣番僧头发蜷曲,深目高鼻,两耳上缀着黄金耳环,两眼发红,面上现出恐惧之色,对着众人说道:“救我!”
惊魇之夜 3
郑四哪里见过这般情形,惊讶之余,连忙招呼其他人观看,无赖中属吴保见识较广,他端详一阵,皱眉悄声说道:“这好似是西域的驱魔法舞,甚是奇特,具体我却也不清楚。”
“西域番僧,驱魔法舞?”郑四眼珠连连转动,低声说道:“怪不得潘老儿不肯在城内做法事,我们就告他一个勾结番外邪僧,妖术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狠狠敲他一笔。现在进去揪住那几个贼秃,也是人赃俱获。”
众无赖点头,自己这边人数占优,又是有备而来,真打起来也不怕那几个僧人。于是各自抽出刀剑,郑四打头,飞起一脚踹开殿门,大喝道:“呔!这些妖僧,朗朗乾坤下干这些妖邪勾当!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跟着我官府走一趟去!”
身后众无赖一拥而上,各执兵器,大声呼喝,以壮声势,但未曾想殿内的七个番僧谁也未曾回头观看,依然如同之前一般动作。
郑四大喝几声,见无人回应,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将刀举起,朝着近处那两个吹奏乐器的番僧走了过去,狠狠说道:“是不是要你几个秃驴出点血,才肯回爷们的话?”
他方才迈出几步,盘腿坐地的其中一人脸上骷髅面具突然裂开,坠落在地。那人神色惊惶,丢落法螺,抓起旁边一柄斧刃状割血刀,划破手腕,鲜血涌出。那人跪在地上,用右手手指蘸着自己鲜血,迅疾在地上划出符文。
郑四见状一愣,停住脚步,心想此人倒是硬朗,对自己如此之狠,但见那人好似嫌鲜血不够,又深深在手腕处割了一刀,拼尽全力一般在地上用血书符,写了百余字之后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左手腕伤口处鲜血汩汩而出,将他身下尽数染红。
郑四倒吸一口冷气,那人便这样死了?看那番僧身边一圈符文时,写的却都是番邦文字,如同天书,他哪里识的半个字?
众无赖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当此时,近处那吹奏号筒的那人,头上的骷髅面具也是一分为二,碎裂开来,那人双目圆睁,满脸惊恐,一动不动,一股鲜血从嘴中涌出,那人竟是将黄铜号筒深深戳入咽喉,一命呜呼。
郑四看得眉头紧皱,自己虽有恶名,手上也有两条人命,但那番僧也不至于如此畏惧,见了自己便自戕而死罢?
他转身望向篝火旁狂舞的那几人,用刀一指,喝道:“你们几个懂不懂中原言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回老子的话!”
那跳舞的几人身躯矫健,舞姿刚猛,口中横咬罗叉,一手持金刚短杖,一手持弯刀,赤足而跃,围着火堆团团旋转,却是丝毫不理睬围逼过来的众无赖。
郑四来到近前,见那几人仍然不理不睬,怒从心头起,正好一僧人从他身边跳跃而过,郑四恶向胆边生,对着那舞者一刀劈下。
那头戴牛头骨面具的番僧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转身纵越之间,竟然避开劈来的钢刀,一头扎进火堆之中,身上锦袍瞬间燃起,那人从头到脚被焰火包围,仍然兀自在火中强自纵跃,皮肉灼烧焦臭之气扑鼻而来,那人半晌之后在倒在炭火之上,手脚抽动,已经被烧得不成人样。
旁边人等看的呆了,原本郑四那一刀未想劈死这僧人,只是恐吓,已经避开要害之处,却不想此人直接投火自焚,更为不解的是,这人投身火堆后,直至烧死,竟然一声不吭,如同哑巴了一样。
众无赖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一起后退一步,面面相觑。郑四骇异之余,也有些着慌,连忙说道:“是那贼秃自己跳进去寻短见的,这却是和我无关!”
话音未落,只听得前面又一声脆响,一个番僧头戴的鹿首面具碎裂开来,但见那人动作越来越快,舞动之中竟是将手中金刚短杖和弯刀甩飞出去,手脚如同疯癫般做出各种动作,腰部如盘绕,关节似幻轮。猛然之间,那人翻身下腰,做出铁板桥一般动作,四肢着地,反躬身躯猛烈跳跃,只听得数声骨骼碎裂之声,那人软软倒地,手足颤动,竟是再也不起。
众人正在咂舌之际,另一个牛头番僧狂舞之际脖颈猛转,头面转至躯干背面,也是一声不吭摔在地上,手足抽搐不已。
众无赖正在看地上两人慢慢咽气时,却不想最后一个番僧舞者丢掉面具,吐掉口中罗叉,眼神迷茫,满脸嬉笑,自顾自地向供桌跳跃而去。
但见他扑在案几之上,对着那摊骸骨内脏猛吞大嚼,格格之声不绝于耳,如同饿鬼进食一般,鲜血从那人下颌处淋漓滴下。片刻之后他双手卡住咽喉,干呕不已,好似被骨头噎住一般,表情无比痛苦,在地上滚动挣扎一番后气绝而亡。
郑四等无赖看得呆了,立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这些人平时都是凶横之辈,也无什么怜悯仁慈之心,有人说道:“这几个和尚也不是我等杀的,死了有什么打紧,将来即便是官府追究起来,也算不到咱头上!”
又有人说道:“话虽如此,但这些番僧死的太过古怪,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郑四阴沉着脸,用刀向前一指,说道:“就去问问剩下那一人,便自然知晓!”
众人绕过火堆,走到那头戴五髑髅冠的红衣番僧身后,但见那人双手高举,握着骷髅手杖和绢索,十指上连着根根丝线,和吊悬着半空中那口棺材的红绳连结在一起,那些线绳随着这人身躯剧烈颤抖晃动不停,半空中那口棺材起伏不定,也好似随时要摔落下来一般。
郑四大声喝道:“你这番邦妖僧,在这里搞些什么勾当,快些从实招来!”
本以为这人也一般不理不睬,没曾想那人回过头来,望着众人,但见这红衣番僧头发蜷曲,深目高鼻,两耳上缀着黄金耳环,两眼发红,面上现出恐惧之色,对着众人说道:“救我!”
惊魇之夜 4
众无赖听得此言,相互一望,都是疑惑不解,问道:“救你?谁要害你?我等又如何救你?”
那红衣番僧神情越发激动,高声呼喝,可惜他汉语说得实在蹩脚,众人不明所以,那人情急之下吐出一串番邦语言,众人也只听得“呼图”、“丹玛”几个音节反复出现。
郑四听得不耐,突然见得那番僧脚下摆了一圈法器,其中有宝瓶、月形弯刀和一个小碗状之物灿灿闪亮,好似黄金打造。他看得眼馋,又见那番僧好似被手上的红绳所缚,移动不便,心中贪念升起,弯腰便将那几个黄金器物捞到怀中。
那红衣番僧见状,高呼一声,脸上表情又惊又俱,便要向着郑四扑来,气势如同要搏命一般,众无赖见状,慌忙用兵刃指向那僧人,防止他暴起伤人。
那番僧扑了一半,手指被红绳勒住,行动不得,手指处磨得白骨露出,鲜血淋漓,右手上所持的那绢索上升起一股白烟,突然“啪”的一声断掉。
番僧见得右手上绢索断裂,瞬间面如死灰,浑身乱颤,加上方才他一扑之下带动得半空红绳乱抖不停,绳网之上的棺椁上下颠簸,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缕缕红线不堪重负,终于崩断,那口棺材掉落在地。
那棺材落地后发出一声闷响,完好无损,显是用上好棺木所制,只是牵拉得那一片红绳如同渔网般落了下来,罩在众人身上。
众无赖吓了一跳,大呼小叫一番,用刀剑将绳网隔开,脱身而出,再看刚才那红衣番僧时,却见得他口吐白沫,扑倒在地,晕死过去。
郑四走到近前,踢了那和尚一脚,见他并无动静,就拾起那番僧手中的骷髅手杖。郑四仔细打量,那法杖以白骨为材质,缀以金银,雕刻花纹颇为精致,他咧嘴一笑,将手杖揣入怀中。
周围那几个无赖见状,也顾不得追究那些番僧的异状,纷纷在案几和地上翻找起来,见得金银质地的铃铛、妙莲之类的法器,便踏扁了揣入怀中,一番折腾下来,也是小有收获。
正当众人搜刮之际,突然听得有人在树下讶异一声,附近几人听得声音,围拢过去,但见的那晶石树下有两座雕像,有真人大小,样貌模样不似中原人氏,一蓝一红,蓝色为男子之形,红色为女子模样,衣饰仅为寸缕,近乎赤裸,两座雕像紧紧搂抱在一处,好似正在云雨绸缪一般,看那两个雕像表情也是栩栩如生,有千恩万爱、欢乐不可名状之意。
众无赖看得啧啧有声,有人笑道:“这些番僧,就喜欢这些淫靡之事,倒是很对我的胃口。”
吴保稍微有些见识,说道:“这是胡人密宗的双身像,欢喜佛,男身代表阳极,女身代表阴极,讲究男女双修,咱们这边的和尚斥之为异端邪说。”
众人点头称是,越看越觉得那雕像淫靡漫态,摄人心魄,看得心旌飘摇,有些口干舌燥之感。
郑四那边的几人也围了过来,有人嗬嗬笑道:“不将辛苦意,难近世间财。今夜咱们跋山涉水地到此,还是有些收获的。”
郑四说道:“就凭这点东西,便让你心满意足了?真正值钱的还在那边。”说着,他朝棺材那处一指,众人会意,转身奔那口棺材而去。
片刻之后,众无赖围拢在那口棺材周围,但见那口棺材为上等柳州木所制,漆面如镜,十分结实。郑四拿出一把斧头,双手合十拜了拜,口中叫道:“小娘子莫怪,暂借你些个富贵,之后定然与你作些功德。”
说罢,他将斧刃插入棺板缝隙,将那命钉一颗颗挑开,几人合力掀开盖天板,丢在一边,便朝着棺内望去。
本以为里面躺着的便是那女孩儿,却不料这棺内还有一具红漆滇金棺椁,被人用紫色丝线缠绕得密密匝匝,棺材正面还绑有一面铜镜,左右侧面则是绑着一柄古剑和一枚铁如意。
郑四见得这般情形,骂道:“这潘老儿是有钱没处使了?竟然又弄一套棺材,外椁内棺?让老子如此麻烦!”说着便用斧子去割那些紫色丝线。
吴保在一旁看得皱眉,他清楚记得,按风俗忌讳,下葬之时是禁止将铜镜铁器作为陪葬用品,否者会让亡者灵魂脱离肉体,不能入土为安,游荡在阴阳界之间,受那百般苦楚,这潘家哪里又不知之理?
其他无赖却都是粗人,哪里管得了这些,那些人其七手八脚割断紫线,将那铜镜铁器丢在一边,就要去撬第二具棺椁。吴保眼尖,挥手喝止众人,但见的拿掉那铜镜之后,红漆棺面上露出一行刻字:“开棺见尸者死”。
众人看得一愣,面面相觑,哪里有人在自己女儿棺椁上刻这等字的?有些人想起方才那些番僧的古怪,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迟疑不敢动手。
郑四见状,冷笑一声,说道:“来都来了,你可知这棺中随殓之物甚厚,财宝就在眼前,你们就让潘老儿几个字吓住了?没卵子的东西!”
“可是方才那几个胡人和尚行为如此古怪……”
“我方才翻那些人的东西之时,”郑四说道,“见得案几上摆着几个香炉,里面燃着西域草药,味道奇特。我虽不知其名,但一嗅之下也知道是有迷幻催/情之功用,以我推断,定然是这几个番僧长久吸入这等迷幻之香,才在祭祀时候迷失神智,举止失常,丢了性命。”
众无赖听了,似乎觉得有些道理,有人附和说:“我也听闻红衣番僧有邪术,有人能持咒摄取新死的女子尸身,又能捉住妖狐淫鬼之魄,将魂魄附在女子尸首之上,供其淫*乐。”
旁人想起方才见得那相拥的男女雕像,觉得这伙番僧好似的确不是什么正派修道人士,如此说来,那些人死掉也是咎由自取,无甚可怕之处。
众人顿时觉得心安,七手八脚将那第二具棺材命钉撬出,挪开那棺盖,一齐朝棺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