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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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魇之夜 133
  正当朴容萨忙碌不停之时,天空盘旋的白尾鹰厉声啼鸣,迅疾朝北方扑击而下,众人心中一惊,一起朝那方向而去,但见得那森森林中黑雾翻滚如同怒涛,百鬼虎狼、虺蛇蜂虿诸毒蜂拥而出,为首当先的,是一头苍色巨狼,那狼身之上,坐着一个丑恶矮人,发似朱砂脸似冬瓜,上下斜生利刃牙,手持一柄铜斧,望着朴容萨嘿嘿而笑,但见那一人一狼连声长啸,一骑绝尘,直冲着朴容萨疾奔过来。
  朴容萨抬头瞥了那妖物一眼,并不理会,低头摆动法器。楼上众人看得心焦,有武士大喝一声,弯弓搭箭便要射,旁边有番僧按住他手臂,低声说道:“距离太远,剩余箭矢有限,要留到关键处使用。那等妖物,郡主还不曾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但见得半空中迅疾落下一道黑影,那矮人妖物惨叫一声,撞下坐骑,喉咙上多了三道口子,血肉模糊,众人惊异望时,但见那白尾鹰已经变为巨鸟之形,击杀矮人之妖后,再次奋击而至,探出森然棘刺般钢爪,擒住那苍狼脊骨,一拧而断,然后重新振翅而起。
  楼上众武士见得这般情形,都是喃喃惊叹,心道朴容萨法术似是更加精进了,但现在是面对成百上千的妖物,仅凭她一己之力,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年长番僧说道:“既然妖物已经到了眼前,结阵各位继续施法,加固结界,其余人在窗口御敌,同时观望外间形势,一旦郡主有不敌之兆,马上警示,我等立即冲出,不要管她先前的话了!”
  众武士点头称是,分散到各个方向的窗口,弯弓搭箭,都是在心中为朴容萨捏了一把汗,两个番僧握住金刚杵,望着楼下朴容萨的动作,屏息凝神,随时要出手相助。
  那白尾鹰击杀当头妖物之后,后面群妖并无停顿之象,咆哮奔走,一个个眼中射出贪婪红光,将那人狼妖物尸体踏为肉泥,眼见得便要隆隆奔至近前。
  朴容萨从面前法器中捡起两把长柄金刚橛,那法器形如长矛,为天铁所制,一端为刃头,一端为菩萨象,她闭目默诵咒语,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将两把金刚橛交叉插入地下岩石之中,直至没柄。
  只是这片刻之际,从北方本来的妖物之群已经迫近了许多,烟尘在望,障天而起,嘶吼咆哮之声已经历历在耳,只待得片刻之后,那些妖兽前锋便要和朴容萨遭遇。
  窗边的两个番僧头上冒出冷汗,急道:“为何郡主还不施展法术,马上便要来不及了了!”
  正当此时,朴容萨双眼睁开,瞳仁中闪动金色异光,大喝一声,双指交叉变幻,结出法印,只听得十余丈之外,地下岩土发出破损崩裂之声,格格作响,尘土飞扬之间,接着无数柄金钢橛从地下冒出,变长延伸,直刺半空,相互交错形如密网,将最先奔袭而至的妖物躯体刺穿,钉在半空,其余跟随而至的妖物都被那密密麻麻的金钢橛挡在楼宇之外。
  钟鼓楼上众人望见这绕殿一周的金钢橛护网格栅,都是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法术需要消耗朴容萨多少灵力。那些妖物为金钢橛所阻拦,登时气急败坏,躯体庞大者摇撼冲撞格栅,身形灵巧者抓住那金属柄把攀援而上,要翻越而过,至于有翅带翼之属,早已飞临朴容萨上方,啸叫着冲击而下。
  窗边武士见状,登时连声呼喝,弦响不绝,将半空飞行之妖物射下,那白尾巨鹰也在朴容萨头上来回盘旋,形成翼庇之势。
  朴容萨望着那格栅之外,众多妖物怒喝吼叫,她冷笑一声,手指变幻,重新结出另一个法印,但见得金钢橛格栅上异光闪动,橛柄矛尖上火焰齐升,数丈之内,木石草芥如焚,那抓握格栅的妖物皮肉如火淬水,接声滚沸,肢体登时化为一团血雾,空气中焦臭不堪。
  众妖物见了这般模样,登时惊骇嚎叫,向后退去,踩踏狼藉,突然一声兽吼如雷暴般响起,喝止住众妖物纷乱之态。
  朴容萨抬眼望去,但见妖物群中散开一个圈中,现出一只白面猩猩,头顶钢盔,下骑红牙白象,那猩猩身形极长大,口出人言,发声虓然,震得人耳鼓嗡嗡而响,但听得它一边比划打出手势,指挥周围妖物进退,一边咆哮说道:“慌什么?楼中这些人势单力孤,法术终有穷尽之时,这火网格栅,也就能维持一时三刻而已。杀死这施术女子,冲开前面的结界,抓住楼里那些人!”
  楼上几个吐蕃武士听闻此言,登时勃然作色,纷纷弯弓射向那白面猩猩,那妖物冷笑几声,举臂护面,箭矢尽数射在他双臂之上,铿锵声中弹飞出去,那妖手臂竟如同钢铁所铸一般,它嗫口长啸一声,握拳锤击胸部,其响声如同鼓擂,身前妖物登时纷纷让开,但见它向前一指,白象发足狂奔,长牙狠狠撞击在金钢橛的格栅之上,象之躯体毫发无伤,面前纵横交错的金钢橛已经现出弯折倾倒之态,其上的火焰燃烧之势也黯淡下来。
  楼上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窗边两个番僧见势不妙,握紧法器便要翻身而下,朴容萨举手喝止,喊道:“谁都不许下来,阻挡我施术者绝不轻饶!我自有处置!”
  楼上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咬牙顿足,众人挤在窗口,朝楼下的朴容萨望去,但见她眉目低垂,手持黄铜转经筒,“唵、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对几丈之外喧嚣怒喝的妖物兽群,好似视而不见一般。
  众人见得这般情形,心都悬到嗓子眼上,有人说道:“都到了这般情形了,郡主为何还在诵念经文,快些祭起法器攻击妖物啊,还在等些什么?”
  年长番僧低声说道:“郡主在拖延时间,她的术发动起来费时费力,我等守势能否形成,便看她此举成败了,你们都站稳抓牢了!”
  众人听闻此言,全都疑惑不解,正待发问之时,只听得下面轰然一声,那道金钢橛格栅在妖物蛮力的拉扯之下,终于倾塌而倒,众多妖物踩踏其上,蜂拥而入。
  方才的白面猩猩踏在白象头上,纵身一跃,行动如猿悬鸟跂,真捷闪目,它越过众多妖物,跳到朴容萨跟前,望着诵念经文的朴容萨,翻唇呲牙,冷笑不已。那猩猩妖物长臂高举,猛地向她挥拳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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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魇之夜 134
  朴容萨抬头望向那只猩猩,冷笑一声,将手中转经筒向上抛去,正好迎上那妖物砸下的一拳,那转经筒在空中碎裂开来,迸射出璀璨白光,圆明径丈,如同朝日突现一般,光彩动摇,登时将附近阴惨妖气屏退,正在嚎叫扑击而至的众多妖物只觉得眼前一亮,目不能视物,纷纷低头捂眼大叫。
  那道亮光转瞬即逝,周围黑暗妖氛再次围拢而至,众多妖物眨动眼睛,痛苦摇头,切齿搜寻朴容萨的踪迹,但见得方才那施术女子已经疾速后退,眼见得便要掠入那钟鼓楼之中。
  那猩猩妖物皱眉摇头,放下手掌,冷笑一声,喝道:“那女子已经怯战了,追上去杀了她!”
  话音未落,但见得朴容萨停住身形,向它一指,群妖脚下地面巨震一下,登时天拆地裂,楼宇摆簸,天上云烟沸涌,地面之上豁然有声,现出裂隙,阔三丈,长数里,测无底。众多妖物猝不及防,嚎叫连连跌落其中,连那方才冲撞金钢橛格栅的白象也是一同掉落,红色长牙磕碰在裂隙岩壁之上,划出一道火花,最后连同嗥叫之声一起没入黑暗之中,消逝不见。
  只有少数身形敏捷的妖物攀爬纵越,逃得性命,但见得大半妖物都丧生于深渊裂隙之底,它们怪异丑陋面容之上也不禁露出骇异之情,震惊之余,转头望向伫立楼前的朴容萨,目光之中充满仇恨之意。
  那猩猩妖物从裂隙之中爬上,在崖边伏下身去,痛哭咆哮捶地片刻,它抬头望向朴容萨,一字一顿说道:“你还有这等本事?是我小瞧了你……孩儿们,听我的令,将她抓住,扯断四肢,我要她慢慢痛苦地死去。”
  朴容萨不言,只是望着那猩猩妖物冷笑,剩余妖物听得头领令下,怒吼一声围拢而上,眼见得便要将她困住,朴容萨纵身一跃,跳向上方,空中鹰啼一声,她幻化而出的巨鸟俯冲而至,抓住她腰带,将她携至半空。
  那猩猩妖物怒目圆睁,眼中红丝遍布,它双臂运力,从地上搬运起一块巨石,向空中奋力抛去,其势若炮丸般迅猛,巨鹰侧身急闪,堪堪避过巨石,翎羽乱飞。其余妖物见势也一般行动,向着半空之中的一人一鹰发起攻势。
  朴容萨身处空中,随着巨鹰躲避飞行之势摇摆不定,她双手疾速结印,两手之间浮现处方才那土石之妖的晶石之核,熠熠发光,片刻之后,她结印完毕,低声念诵咒语,那晶石之核顿时爆裂开来,变为一线流沙直坠下来,那流沙初始之时不过盈盈一捧之量,在空中却越变越多,最后如同沙暴之势,接天连地,如巨大墙幕一般将这钟鼓楼附近笼罩住,楼上众人登时只觉得天地晦暝,对面相失。
  地上妖物登时显出惊恐之意,慌乱吼叫,沙尘暗天,咫尺不相见,一片昏黄迷晦之中,脚下似乎巨震再起,方才跌落深渊裂隙的情形好似要重演一般,正不知所措之时,隐约觉得面前好似有巨物从地下缓缓抬升而起,土石巨震声中,依稀见得数个极大人像背负一物,越升越高,直至半天。
  在风沙之中的妖物惊骇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正狂风暴作的恍惚之间,半空那几个人像其中之一突然俯身而下,用臂膀向地面一扫,众多妖物惊觉不对时,那截塑像臂膀如同石桥巨柱欹危一般砸了过来,地上妖物登时被碾为一道血肉之痕。
  那猩猩妖物警觉非常,极力而跃,避开了那石人巨像的碾压一击,它见石像一击之后停止不动,便顺着其臂膀攀援纵跳,疾速爬至半空。那妖物双目射出红光,机警四顾,在呼啸风沙之中,窥见了朴容萨的位置,随即便蜷曲身形,收敛妖气,静待片刻,等那巨鹰飞近之际,纵身暴起一扑,飞在空中,眼见得便要击在朴容萨身上。
  正当那妖物狞笑得意之际,却见得两尺之外的朴容萨脸色转头望向自己,毫无惊慌之意,接着身后怪风来袭,感觉后方有如山峰倾颓般压迫之感,仓惶回头之际,眼见得身后现出一张巨大罗汉石像脸孔,面无表情,口齿大张。下一刻那猩猩妖物便被石像噙在口中,石像牙关一闭,骨骼碎裂之声中,鲜血汩汩从石像口中喷涌而出。
  朴容萨见那猩猩妖物伏诛,登时心中一宽,结印的手指变幻,漫天风沙顿时停歇,钟鼓楼上众人方才为风沙蔽目,此刻方才看清外界情形,但见得自己所处的钟鼓楼拔地而起,如危楼孤悬半空,其下地脉山根之处,现出四座怪岩磷磷之山,形状如人,好似巨大邪魔,又似擎天罗汉,露出半身于地面之上,位列东南西北,高约数十丈,那几尊孤山状石像双臂抱胸,共同用脊背将楼宇地基托举而起,地上妖物陈尸狼藉,血肉模糊一地,更远之处现出一道深渊裂谷,不可见底。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却不想朴容萨有如此之能,可以凭空造出地利之便,诛杀妖物,又将楼宇与下方来犯之敌隔开距离,有番僧忽地忆起,方才朴容萨令自己找寻那土石妖物炼化后的晶石,登时明白过来,她在施展法术是定然是借助了妖物之力,方才有如此惊人之效。
  众人惊叹之余,纷纷转头望向朴容萨,还不待开口说话,抓着她腰带的那只巨鹰羽翼上光芒一闪,那鹰身形迅速缩小,最后消失不见。朴容萨身躯疾坠,她落地于碎石之间,半跪喘息半晌,方才起来,众人仔细看时,但见得她口鼻之中已有血迹不断流出。
  众人望见这般情形,知道她一番施术,消耗甚巨,已经无法控制纹身幻化之兽,都是愧疚难当,纷纷呼喝,要朴容萨上楼歇息,换自己下去迎敌。
  朴容萨用手帕擦拭脸上血迹,转身摇头,朝上面遥遥喊道:“这石像之阵势是我布下,道路崎岖回还往复,你们哪里知道进退之法……其中机阱众多,行进之间一步之差便有可能殒命,除我之外,谁在此也不合适。”
  众人登时无言,但见得四尊罗汉中有一个单臂着地,作扫除之状,形成连接地面和半空楼宇的通路,朴容萨若是想回到楼上,必然要通过那条石像臂膀,听她方才言说,这条路通之上必然布下重重机关埋伏。
  惊魇之夜 135
  众人仔细看那条通路时,但见得道路两侧荆棘丛丛,石崖磷磷,崚嶒怪石列,崎岖曲道萦,莫说是人,就连飞鸟猿猴也要望之惊心。
  还不待众人嗟叹,远方烟尘滚滚,黑雾漫漫,阴风飒飒再起,东西两方向各自有物拥挤迫近,但见狂风起处,东边浓雾散开一角,影影绰绰现出五六十个奇形怪状之躯,朱红头发,碧绿眼睛,与脸獠牙一个大鬼,高矮不一,西边黑烟滚滚而动,如波涛般翻滚而至,其中之物看不清形状,只听得有人马嘈杂、狼奔豕突之声。
  两边妖物之气向着中间渐次汇聚,并在一处,烟尘黑雾之中喧嚣嘈杂,妖物之众似在沟通交谈,仅是片刻之后,声音停顿,寂静无声,那团妖物之气随即向着朴容萨翻滚移动而来。
  楼上番僧和武士看着那妖物所携裹的悲风惨雾,其移动之势不慢,不多时之后便要奔至钟鼓楼下,不由心中焦躁,纷纷高声呼喝,要朴容萨攀援上那石像手臂,避敌锋芒。
  朴容萨从腰间掏出一枚黄色晶石,捏在手中,举手向后一扬,巨响声中,原本连接半空楼宇的那石臂通道竟然凭空抬起,缓缓离开地面,如此一来,想要攀援而上,便只能走那几乎直上直下的嶒棱峭壁,远比方才困难得多了。
  楼上众人看得大惊失色,朴容萨此举简直是将自己陷入绝地之中一般,若是在下方为众妖围困,简直连退路也无,方才她那幻术之鹰好似已经没有余力施展出,现在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几个吐蕃武士急的满头是汗,忍不住说道:“郡主真是乱来,当初便不该让她一个人下楼对敌!现在这般形势如何是好,高悬几十丈,你我连下去帮忙都难如登天了!”
  有番僧低声说道:“可能郡主是故意为之,想用地利绝险之势保全我等性命,她则要牺牲自己……”
  说道此处,那人忍不住哭了出来,众人心中一片悲怆之情,旁边年长番僧抬手止住众人,说道:“我看着郡主长大成人,她虽然偶尔刁蛮,但绝不鲁莽,方才劳心费力设计这土石巨人之阵,绝不是为了牺牲自己这般简单,我相信她定然有其他计策!”
  说罢,他叮嘱其余几个番僧继续施法,维持结界阵势,自己一探身跳出窗外,立在廊庑之上,临风朝外望去,观察下方形势,随时准备要一跃而下。
  地面之上的朴容萨静立不动,竭力调匀呼吸,她觉察口鼻中不再流血,便放下手帕,丢弃一旁,望向冲着自己奔涌过来的那股烟尘黑雾,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和距离,双拳紧握,垂于身躯两侧。
  待到那烟尘离得自己还有百丈之遥时,朴容萨低声轻叱一声,将右手高举,用力捏碎了手心之中的淡黄色晶石,但听得半空之中一声巨响,山石震裂,面向北方和西方的两尊石像手臂一挥,手腕以下尽数崩塌,如同高空坠岩一般砸将下来,四块巨石在空中格格作响,裂为大大小小无数块,先后而坠,将袭来的妖物烟尘尽数覆盖,地面震颤,楼宇倾斜,楼上诸人无不震恐色变,手中弓矢皆坠,覆盖楼宇的结界之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众人在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望着下方妖物没有动静,脸色渐露喜色,拊膺说道:“这一击下来,那些妖物还不是要尽数覆灭?”
  众人凭窗而望,不多时下方烟尘散去,方才黑雾阴风不复存在,众人都料想巨石碎岩之下是一地妖物尸体,但猛然见得地上屹立一队骑兵,约有五六百人,身为骷髅之形,披青铜甲,手持旌旗戈矛,个个眼中生草,甲上着锈,头戴赤发十余茎,有奇毛异骨之象,端坐于犼、狞、狴犴之上。
  它们身后跟着一群红发碧眼之妖物,人面兽身,丰首巨准,约两三百只,或站立或伏地。被那巨石碎岩击中倒地而亡骷髅和妖物,三停之中只有一停而已,其余却都安然无恙。
  楼上众人看得清楚,都是面露不解之色,方才朴容萨催动的坠石之术急如骤雨,覆盖方圆百余丈,按理说崩裂岩石之下的妖物应尽数倒毙才对,为何还有多半之妖能逃得性命?
  正当众人困惑之时,在那骷髅骑兵身后,红发碧眼妖物张开口,血泼泼地露出四个獠牙,不停嘘气,征风召雨,吹烟喷雾,瞬时间那妖物周围立起云雾,重新将其包裹起来,但听得人马隆隆行进之声,那妖物之群再次冲着朴容萨奔袭而至。
  楼上众人吸了一口冷气,不明所以,朴容萨也是眉头紧皱,举起左手,用两指捏碎了另一枚淡黄色螺形晶石,那两尊巨大石像手臂齐肘而断,崖破石裂数百丈,势若山川崩塌,不可制止,再次将那群烟尘黑雾之中的妖物尽数覆盖,但今番烟尘散去之后,骷髅骑兵和红发碧眼妖物毫发无伤,低啸穿行于碎岩之间,和朴容萨的距离越来愈近,只有十余丈之遥。
  楼上番僧看得惊骇不已,心头像被棒槌捶了一下,都喃喃说道:“怎生巨石坠落今番毫无效果?莫非这群妖物身怀异术?”
  旁边武士急的叫喊,说道:“郡主为何不再施展那土石之术?快些阻断那些妖物迫近啊!”
  站立在屋檐之上的那年长番僧低声说道:“那土石之妖炼化的晶石,已经快用尽了。”
  众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原来方才朴容萨设立这半山悬阵时埋下了十二枚晶石,和众多妖物周旋之际用掉了三枚,现在手中应该只剩一枚了。
  正当众人焦急之际,那檐头上的年长僧人双手结印,腰间三枚金刚杵悬浮于空,破空呼啸朝下方飞击而去,那金刚杵刃尖闪光冒火星,尾端生烟,拖曳一线,直刺如那妖物卷起的黑雾之中,众人只看的那三枚金刚杵去势一顿,将几个骷髅骑兵刺个对穿,打下坐骑,但凝神再看时,那三枚法器却没于浓雾伸出,光焰消失不见,妖物依然成群结队奔向朴容萨。
  朴容萨见得这般情形,咬牙顿足,返身而走,她将手指捏住,向上一挥,东面一尊石像缓缓放下手臂,降至地面。朴容萨发足狂奔而去,数息之后纵身越上那道石壁通道,她身躯尚在空中时,便施法驱动这土石晶体,那石像手臂渐次抬升,已经离开地面丈余。
  朴容萨跃上那巨人石臂,不敢停歇,继续向上攀爬而去,众人正要稍稍心宽之际,只见得后面妖物黑雾晦暝翻滚,已经席卷而至,一个骷髅骑兵坐下的金毛犼咆哮一声,甩开背上骷髅,扑向空中,前爪已经搭住了巨人手臂边缘,身躯悬挂半空,后面的异兽也接二连三从雾气中现身,攀住那石臂通道,层层叠叠若登梯之状。无数的骷髅士卒口衔利刃,如猿挂鸟跂般,攀着那些异兽脊背奔走上来,行动间捷若鬼神。
  它们跳在石臂之上,沉默无声,弯腰疾追,迅速拉近了和朴容萨的距离。
  惊魇之夜 136
  楼上武士见得朴容萨马上便要被追上,心中甚是焦躁,哪里还能忍得住,拉起铁胎弓,弓弦震响,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那些妖物骑兵,瞬息之间,黑雾再起,众人箭矢没入其中,莫说射倒一具妖物,就连中箭声响也不曾发出一声。
  众人见得这般情景,都深感棘手,这群妖物坠石不能灭,法器弓矢不能伤,对朴容萨纠缠不休,且数量有几百之众,倘若一旦被其包围,那朴容萨处境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当惶急之际,朴容萨向上攀爬片刻,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望向后面奔袭而至的妖物,嘴边微微冷笑,但见她身处孤峰断岩之上,一众妖物隐身于雾气之中,环绕而至,眼见得那团雾气转瞬间便要将她所立之处吞没,其中数个骷髅妖物已经伸出手臂,苍白指爪扯住了她黄色褶斗披风,朴容萨奋力向后一跃,披风随即发出撕裂之声,她跳入空中,反手向着那妖物卷起的雾气之中投入一物。
  众人观看得头皮发麻,但见得空中似有漆黑一物划过,落在岩石之时,叮铛反弹两下,随后便是气旋暴作,即使相隔甚远,众人也只觉得面上劲风吹面,隐然生疼,抬手侧脸时,但见得那孤峰之上的妖物之雾气登时而散,骷髅骑兵和红发碧眼妖物间隔而现,挨挨挤挤,正朝着朴容萨所处方向蜂拥而上,众多妖物见得雾气为狂风吹散,不由地都是抬头一怔。
  众人看得不解,想必是朴容萨掷出了方才那黑风之妖所炼化之物,但那妖物本领不仅如此,为何不利用这晶石同时施展更为凌厉的招式?现在朴容萨本事法力消耗不继的情形之下,应该不是随手浪费器物的时候罢?
  众人见得那红发碧眼的妖物吼叫连连,利齿缝隙之中烟雾之气作势欲再起,正当此时,半空之中的朴容萨冷笑连连,向背后一伸手,接连掷出两只雕翎端正箭,她在空中二指并拢,弯曲摆动,那两箭矢在空中左右飞行扭动,回旋而转,一连击穿十余只妖物头颅,最后卡在狰狞和犼的胸肋骨骼之中,前进不得,为旁边的骷髅骑兵以乱刀斩断。
  众人看得惊喜交加,发了声喊,却不明白为何方才众人的攻击皆不奏效,现在朴容萨却能以两只箭矢杀伤如此之多的妖物?
  立在檐前的那年长番僧皱眉思索,说道:“莫非方才我等不能伤及那些妖物,是因其有黑雾护身,所以郡主要以旋风散雾,然后攻击其本体原形?”
  众人听罢,纷纷觉得有理,但不知方才仓惶接敌之时,明明处于下风,朴容萨却是如何能在惶急之间窥破对手端倪,然后攻其要害的?
  正当众人暗自赞叹之际,剩余的红发碧眼妖物张口而喷,雾气再次合拢而上,隐约见得无数黑影隐身于雾中,从孤峰断崖之上一跃而下,紧追朴容萨方向而去。
  众人在上远观,只觉得那股阴沉沉雾气,如同一只巨大蠕蠕之虫一般,长有百丈,扭动奔走,随时要将前面跳掷的朴容萨噬灭其中。
  楼上武士举弓高喊,让朴容萨继续施展那飓风之术,自己要在上方以弓箭援手,有番僧低声向旁边人问道:“郡主手中有几块黑色晶石?方才在此间看过,我记得数量不甚多罢?”
  “只有五枚而已。”探身于檐外的那番僧说道,“方才她又用了一枚试探妖物底细,所以更要谨慎施展那旋风之术了。”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吸了一口冷气,却不想那黑色晶石数量如此之少,而那隐身烟尘雾气之中的妖物之群如此庞大,却不知朴容萨能否利用这几次机会,将这些妖物歼灭?
  正想之时,朴容萨绕到一尊石像肘部,那巨像抱胸而立,右拳和左肘之间形成一道孔洞岩窟,深邃晦暗,朴容萨飞奔而入,后面妖物烟雾之气紧追不舍,随即而入,众人生怕其中并无出口,朴容萨为妖物围困其中时,但见得下界风卷火动,岩窟现出灼灼金光,烟雾之气登时退散十余丈,无数妖物现出原形,身躯着火,扭曲惨呼,旋踵跌倒,挤作一团,火势拉杂,蔚为壮观。
  楼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道朴容萨方才在那岩窟之中设下何等法器,催动哪招术式,但在这般狭窄密闭地形之处设伏,这一击却是歼敌不少。
  众人方在吃惊之时,但听得岩窟后方闪出朴容萨身形,后面妖物在火光映照下,见她逃遁而去,勃然而啸,黑气浓雾席卷而上,重新吞没火光,随即从岩窟另一侧奔涌出,随着朴容萨的奔走的方向继续盘旋而上,其声势隆隆震响,甬道岩窟碎石崩裂而下,竟是也不能阻止其分毫。
  楼上众人见得妖物这般混不畏死的情形,都是心中惊骇,朴容萨从岩窟之中冲出之后,弓身疾行,后面的妖物紧追不舍,却不料抬头一看时,前方高地之上又涌出一股黑雾,其中妖物切齿之声历历可闻,两者股烟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眼见得便要切断自己的去路。
  朴容萨一惊之间,捏住手中黑色晶石,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掷出。现在身前身后有两股妖物之潮,妖物分散,相隔甚远,这一枚晶石的暴风之力只怕作用有限。她咬牙施术,左臂一挥,数只隼鸟从她臂膀纹身处幻化成形,飞扑而击,投入那股前方黑雾之中,只是顷刻之间,便听得隼鸟悲鸣之声,再无羽翼震动。
  朴容萨倒吸一口冷气,眼见得避无可避,咬牙前冲,一头闯入那团雾气之中,其中阴沉如夜,黄沙飞卷,隐约觉得无数冰冷幽怨之物朝着自己急扑而至,她怒喝一声,挥拳而击,不出意料感觉击空,毫无着力之处,而且身处这雾气之中,自觉身躯有不停下坠之势,似乎脚下并无实地一般。
  朴容萨正要立定脚步,稳住身形之时,滚滚烟雾之中,无数骷髅之妖在她身侧、头顶显出形状,劈手撕扯,兼有用尖刀匕首刺击,黑暗中现出森森锋刃。
  朴容萨心中一惊,奋力运起金刚不坏身法术,遮住头面要害,相以抗衡,兵刃着身铿锵之声中,虽然暂时无伤,但她身上的披风和衣衫却是被那些妖物扯坏数处,发辫也被妖物抓住。
  纠缠格斗之中,她隐约听闻那些妖物嘈杂低语道:“好漂亮的一个女子,我要吃了她!”“嘻嘻,让我摸摸她……她是我的!”“她撑不了多久了!摘掉她的眼睛……”
  狞笑低语之中,那些骷髅妖物有些张开下颌,用残齿咬在朴容萨的臂膀腿脚之上,口齿合拢时,发出格格之声。
  惊魇之夜 137
  楼上众人看得朴容萨陷入雾气之中,身形消失不见,石像之上的两股烟尘雾气汇聚为一团,围绕她方才失去踪迹之处一层层盘起,形如块垒,其中传出嚎叫阵阵,兵刃相击格斗之声不绝于耳,都是心知不妙,登时焦急无比。
  有吐蕃武士大喝一声,捏碎窗框,翻身便欲跳下危楼,立在屋檐之上的那年长番僧抬臂阻止,厉声喝道:“你们又无轻身凌空之术,从这几十丈的高度跳下,是要自寻死路么!”
  “郡主被妖物围困在里面,”有武士怒发冲冠,咬住发辫,舞动尖刀,大声喝道:“生死在顷刻之间,难道要我在此袖手旁观吗?”
  那凌空立足于檐外的番僧也头上冒出冷汗,片刻不曾移开注视下方的视线,他咬牙沉身说道:“郡主的本事我清楚,她不会这么容易折在妖物手中……你等要相信她的话,再等上片刻!若是她真的有何不测,我随时便跳下相助,就算是老喇嘛死了,也要将郡主带回来!”
  众人听他此言,无奈之下,都扒着窗户,身躯探出向下望去,咬紧牙关,一个个焦急得如同百脉俱焚一般,思量为何朴容萨还不使出脱身之术,莫不是已经为那些妖物制住了?
  那凌空而立的那番僧数息观望,但数得十息过后,烟尘之中还未见得朴容萨的动静,而妖物数量却越聚越多,不由地暗叫不妙。他一把扯掉袈裟,双手握住法器,念诵咒语,随即便要一跃而下。
  就在此时,只听得下方鏖战中心一声巨响,狂风暴作,呼啸有声,方才已经垒成小山状的浓雾,如同积雪被热汤泼上一般,迅速坍陷消逝而去,现出方圆数十丈的地面,但见得暴风中心,一个人影高高跃起,她身周的骷髅妖物皆被拳脚之力击碎身躯,散落在空中。
  众人看得朴容萨脱困而出,皆是心中一喜,忍不住喊叫出来,但随即听得下发妖物齐声吼叫,如同怒涛拍岸一般,现出身形的骷髅妖物从身后掣出长矛,一起呼喝,躬身蓄力,向着半空之中的朴容萨齐刷刷投掷而去,而隐匿在骷髅妖物身侧的赤发碧眼怪形,也是口齿大张,喷云吐雾,眼见得防御的雾气阵势要再次形成。
  朴容萨在空中蜷身护面,用手足硬接那些妖物掷向自己的长矛,初始之时她使躯体硬化,还能将飞射而至的矛尖激出火星,弹开而去,但后来几只长矛擦着她臂膀腿部而过,竟然割破衣衫,划出道道血痕。
  楼上番僧看得分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喃喃说道:“这不妙了,郡主消耗太大,她的金刚不坏身之术,便要维持不住了!”
  旁边吐蕃武士大吼道:“那便要如何是好?地上还有如此多的妖物!”
  番僧纷纷越上殿檐,趁着雾气尚未围拢而成的机会,将法器尽数打下,如同流星坠地般,转瞬之间便有数十头妖物殒命,仆倒在地,那些法器在僧人的施咒下再次腾空下击;旁边吐蕃武士也不敢耽搁,向下弯弓怒射。
  众人看出这些妖物蹊跷,专门瞄准那些吐物的碧眼怪形而射,一番攻击过后,又有五六十头妖物头颅被利箭贯穿,如此一来,那地上黑雾合拢之势竟然减缓许多。
  楼上众人见得这般形势,都是精神一振,此刻朴容萨也坠落到了地面,周围雾气缭绕不散,隐约见得妖物好似忌惮上方攻势,不敢向自己逼得太近,影影绰绰躲在雾气浓重之处。她心中一宽,从方才疾速奔走上石像之后,便一直惊险不断,现在终于有暂时可以喘息之机会了。
  她趁着这般空档,左右四顾,从雾气缝隙中辨别地形方位,心中了然之后,抬头望向楼上众人,挥手一笑,踢开前面挡路的骷髅残骸,随即疾速向后奔走而去。
  楼上众人见得朴容萨衣衫残破,臂膀流血,但好似尚无大碍,都是喜上眉梢,但下方妖物怪形见得朴容萨逃遁而去,发出怒吼,不顾危险,从半明半暗的雾气中一跃而出,呼啸有声,脚步之声隆隆而响,紧跟朴容萨行踪不放。上面众人看得心中一沉,加紧向下攻势,力争为她拖延一些时间。
  朴容萨在崎岖道路上左右奔走,往返折回,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如此一来,后面的妖物之潮再次迅速逼近,又马上要形成包抄之势。
  楼上番僧看着这般情形,都是面露忧色,有人观测估算一下,方才自己这般几番出手,也仅是将那五六百具妖物歼灭近半而已,朴容萨在之前设阵之时,已经用掉了大部分炼化妖物的晶石,若是再被困在那黑雾之中,只怕真的情形不妙,连脱身也难了。
  正当众人忧心之际,朴容萨在高处立定,望着翻滚而至的黑雾烟尘,神色冷峻,她从腰间取出法器,拿出最后一枚黑色晶石,低头思索片刻,随即用力将晶石捏碎,扬在空中,同时开始结印施法。
  飓风起处,扬尘直上,飞沙走石,殿宇吸吸而动,岌岌可危,那追击而至的妖物前锋登时失去雾气蔽翼,那黑雾边缘随着风沙呼啸,一尺尺向后退缩而去,将半数妖物身躯露出在外,它们纷纷低伏身躯,抓住岩石缝隙,对抗迎面飓风之力。楼上吐蕃武士见状引弓便射,但一时间风势之强,箭矢根本毫无准头,纷纷随风飘飞而去。
  众武士见这般情形,都是停了手,却不知朴容萨这般放手一搏,倘若不能重创妖物,岂不是毫无后着了?一个个都是愁眉不展,忧心不已。
  飓风虽强,但一时三刻之后,却渐有停歇之兆,后面的浓雾如同活物一般,在试探前涌,和风暴之势相互角力,领头的一个骷髅妖物抬首望向朴容萨,向着她遥遥一抓,顶着风势开口狞笑道:“风停那一刻,便是你落入我等手中的时候!”
  朴容萨理也不理,将怀中法器抛出,重新结印施术,三个黄铜转经筒悬停于空,其中一个放射处夺目白光,一时间光耀刺眼,令楼上众人不能视物,地上妖物也纷纷以手遮面,扭头嚎叫,似乎对这般炫目法术甚不适应。
  原本以为这光炫之术随即而灭,却不想这三个法器依次闪亮,经久不灭,场中妖物皆是遮面摇头,无法看清朴容萨的方向,吼叫声中,向着空中乱扔乱掷,可是急切之间,哪里能命中转经筒那般细小的东西?
  正当一众妖物目不能视,暴躁无计之时,突然嗅得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之气,登时心中顿悟,那女子既然方才受了伤,当然可以循着她流血的味道追击而去了,即便看不清她行踪,血腥之气也一样可以作为指引,将她抓住撕碎。
  惊魇之夜 138
  在转经筒照耀之下,殿宇之上白焰光发,灼焕窗户,众番僧以手遮目,从指缝之间望去,隐约见得那群妖物竟然在强光照映之下开始行动,急趋向前,不由都是吃了一惊。他们在楼上眺望,努力寻找朴容萨的踪迹,在如同骄阳般茫茫闪耀之光中,却是很难觅得朴容萨的踪迹,但隐约感觉那些妖物好似胸有成竹,毫不犹豫,妖群之潮变为三股,在黑雾掩映下,分别向不同方向移动而去,好似要对朴容萨进行包抄一般。
  那年长番僧登时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在不能视物之时,这些妖物还能继续追击?念头转动时,顷刻顿悟,定然是方才格斗之时朴容萨受了伤,留下的血迹让这些妖物有迹可循,他心中一紧,暗叫不妙,顾不得强光炫目,睁眼极力向下望去,想找到朴容萨行踪,他大喝道:“郡主,小心提防,它们能嗅到你血迹气味!”
  话音未落,只听得下届咆哮之时连续响起,众人心惊不已,顾不得双目刺痛,眼睛流泪,勉强朝下极目而望,恍惚见得一声巨响后,岩石碎裂,烟尘障天,地下的树干根须断裂开来,为妖物撕成碎片,抛扬于半空,木屑中间还夹杂着棉絮布条的残片,都为斑斑血迹侵染,看那些妖物围拢于一处,似乎正在疯狂发掘什么地下之物一般。
  众人见得这般情形,都是心中一凉,莫非是朴容萨隐匿身形于地下,却被妖物发觉行迹,团团围困?那些撕成碎片的带血布条,可是朴容萨身上的衣物?那她现在是否已经遭遇不测了?
  众人只看的肝胆俱裂,手足颤抖,口中大叫,数个番僧都要翻身跳下之时,那年长之人阻拦众人,疑惑说道:“且慢,我觉得有些不对,为何还有另外两处妖物聚拢?”
  此时转经筒上发出的白光闪耀之势稍稍黯淡,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但见得不远之处,果然有另外两群妖物围拢在一起,足有数百之多,层层叠叠,也是在疯狂翻动岩石,发掘地下,土石中飞扬而出的,是一样的带血衣物。
  众番僧逐渐能适应刺眼光线,从上方看得分明,也不由地一怔,朴容萨还能分身躲藏于三个地方?这却又是何等道理?
  正疑惑之间,见得地上那三处妖物其中一群,已经从地下刨除一具人形之物,其上穿着粗布棉袍,躯体鲜血淋漓,仓促之间却有看不清那人身的面孔。但见众妖妖物挣食分抢之际,裂帛声中,那具身躯豁然裂为数断,白骨碎裂,脏腑流了一地,其状甚残,众人见状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凝神再看时,却见得那残尸头颅骨碌碌滚落一旁,那头面部铁青,额生尖刺,獠牙暴露,并非人类,而更似妖物。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突然之间,有人想起方才朴容萨用瓷瓶收集诸人血液,又令人找来棉絮衣物之类的东西,心中顿悟,脸上显出喜色。于此同时,下面骷髅妖物之中有乖觉者,也发现不对,在强光之中警惕四顾,将长矛连连顿在地上,厉声喝道:“情况不对,都我给停下,列阵起雾!”
  可一众妖物为新鲜人血气味激的狂性大发,争抢舔舐之间一片嘈杂,哪里还听得见它的号令,刺眼光芒之中,也看不清自己抢夺的是何种血肉。
  正当众妖物乱作一团之时,转经筒发出的白光逐渐黯淡,朴容萨从隐身之处站出,她冷笑一声,手中结印完毕,术式发动。三群妖物聚集之处岩石坍陷崩裂,妖物猝不及防,跌落下去,坑底露出数十只箭矢,石缝之内一道道罡风自地而起,风中隐藏无数利斧,吹散环绕妖物身躯之侧的雾气,将着身的妖物一劈为二;岩石开裂处,法器金光闪动,如同燃爆之状,将聚拢于一处的妖物轰飞半天,接着白浪凭空而现,团团旋转,瞬间形成冰晶之状,困住地上妖物行动,又延伸而长,附着在箭矢之上,随即变幻为粗大的尖刺之形,铮铮声中,一蔟蔟纷纷射向空中,将妖物躯干洞穿而过,又从空中折返下击,追杀剩余妖物。
  大地震颤声中,火焰四起,法器上铭文之光炙光闪闪,爆裂巨响,狂风呼啸,风中斧刃中迸几道寒光,冰箭来回穿梭,如同骤雨般森森而下,空气之中弥漫血腥之气,聚拢在陷阱中心的妖物尽数伏诛,外围想四散奔逃的也一只只中箭着斧倒下。
  只听得下面妖物凄厉惨嚎,楼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便是朴容萨之前设下的机关埋伏,方才左右寻找方位,便是要确定法器和晶石的安放位置,继而用转经筒上的耀目白光阻断妖物视觉,然后用人血和棉衣覆盖于先前的妖物尸体之上,做成诱饵,引来妖物聚集于一处。
  众人惊喜之余,也不敢耽搁,发了一声喊,从上方或祭起法器,或弯弓下击,此刻那朱发碧眼兽形妖物已经死伤大半,结阵雾气再也不能象先前那般飘渺势大,隐匿身形,在众人攻势之下,那些妖物一一倒毙,尸骨累累,眼见得还能行动的便所剩无几。
  一时三刻之后,三处陷阱附近渐渐没有了妖物动静,陷坑之中的法器铭文渐渐黯淡下去,火光熄灭,呼啸狂风停歇下来,雕翎箭自空落下,插在妖物躯体之上,不复飞起,冰凌也渐次化为清水,滴落而下,形成一处处水潭。
  朴容萨在远处望着这一切,见得妖物群潮没了动静,放下结印双手,她心中一松,突然弯腰咳嗽起来,用手掩住口鼻。半晌后抬起头来,手掌之上已经满是鲜血,她强忍欲裂头痛,从袖子上扯下一缕布条,将口鼻血迹擦拭干净,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她昂头望向众人,朝上摆了摆手。
  楼上众人见得五六百头妖物尽数伏诛,朴容萨安然无恙,俱是又惊又喜,纷纷扶额相庆,举手顶礼膜拜神明保佑,有些吐蕃武士激动得流下泪来,抱在一起,吵嚷欢呼不已。
  朴容萨见得他们这般情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迈步朝前走去,这一番激战下来,自己灵力几乎消耗殆尽,方才收集的妖物炼化晶石也用光了,但陷坑之中的法器还需要收集回来,毕竟自己一行人尚未脱离险境,需要依仗器物护身。
  朴容萨跳入陷坑之中,拨开一具具妖物尸身,将嵌入岩石之内的法器逐个拔出,一番激战之后,她力乏昏沉,心中隐约有一事觉得不太对劲,方才集中精力施术之时无暇他顾,现在方才有空思索其中缘故。
  正当她凝神思索之时,未曾留意身旁动静,突然她身后妖物尸体纷纷弹开,从其中窜出一物,狰狞凶狠,在咫尺之间迅疾扑击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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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魇之夜 139

  朴容萨正思索之际,未曾觉察到身后异动,等待她反应过来之时,那突然暴起的妖物已经袭至她背后,眼见得便要扑击在身上,朴容萨暗叫不妙,懊悔自己大意未曾觉察,正要提气做法相抗时,只觉得体内灵力一滞,法术竟然暂时施展不出。
  朴容萨登时冷汗冒出,楼上众人见得这般情形,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还有如此狡诈之敌,相隔太远,现在想要出手相救都是来不及,眼见得那骷髅妖物手持一把锈刀,来势迅疾若闪电,眨眼间便要斩在朴容萨后颈之上。
  楼上众人惊骇出声,朴容萨躲闪不及,叹息一声,只道是今番要交待在此处,却不想那骷髅妖物身形一滞,似是为何物所阻,劈砍而至的钢刀便慢了刹那,朴容萨觉察有异,迅速俯身闪过,向前一滚,随机起身抽出法器,要施法击杀那头妖物。
  正当朴容萨准备发动咒术之时,抬眼望去,却见得那骷髅妖物站立之处水波潋滟,现出金鳞光,那汪清水分叉为几股,如同藤蔓,悄无声息盘旋而上,缠住了那骷髅妖物的一条腿脚,令它无法行动自若。朴容萨眉头微微一皱,方才自己仓惶而退,更本无暇发动这水遁法术,为何那清水能自行发动攻击?
  正诧异之间,那骷髅妖物见朴容萨躲过突袭,恨恨咒骂一声,甩动腿脚,欲摆脱那股清水纠缠重新扑向朴容萨,却不想脚下那几道清水颜色变幻,由清澈无色变为橙红之状,质地粘稠,蠕蠕而动,那些液体发出嗤嗤响声,竟然将那骷髅妖物的小腿胫甲腐蚀消融。
  那妖物负痛,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它望着自己那条腿脚的骨殖冒出白烟,迅速变黑为炭般形状,最后粉碎不见,惊骇而呼,呼声未落之时,旁边另一滩水泊也是变了颜色,池水如同活物般向着它移动而来,纠缠住那妖物另一条腿,不过数息之间,那条腿脚连同它腰部的青铜鹘尾,也是一般腐蚀而化。
  不单是那妖物骇然作色,连朴容萨也是吃了一惊,方才设陷阱时,发动不同术式击杀成群妖物的确是自己所为,但现在如此凌厉诡异的法术,却非出自自己之手,这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骷髅妖物双腿不见,跌坐在地,负痛嚎啕,大喊道:“你这心狠手辣的女子,我敌你不过,但左大监定然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这便回去报信!”
  朴容萨眉头微皱,只觉得情形诡异,她不动声色将周围法器收好,绑缚在腰间,凝神戒备。但见那半截骷髅妖物双臂一撑,离地跃起,避开了扑击而至的两股橙红之水,落在几丈之外,它向左右劈手一抓,将一具无头的人面兽身怪形尸体扯到近前,将自己脊骨接插在那兽身妖物残躯之上,登时翻身而起,四足着地,向着下方飞奔而去。
  朴容萨吃了一惊,却不想这妖物还有如此之能,回忆起方才它说的言语,似乎这具骷髅妖物要去搬救兵,心中暗道不妙,正要祭出法器将其击杀时,见得那头妖物已经远远奔走而去。
  朴容萨冷笑一声,念诵咒术,正当此时,远处陷阱中一汪池水中气泡翻滚,从水中冒出一个红色的模糊人形,那物仅有半截身躯,口中咿呀有声,伸出臂膀,蠕蠕扭动,似是要阻住那半截骷髅妖物的去向,那妖物詈骂一声,扭转身躯避开水池,眼见得便要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那池水中的人形全身站出,扭身望向那骷髅妖物,倾斜身躯,向着它奔逃方向伸出双臂,头颅上口齿张开,喷出一连串气泡,乘风之势飘到那疾驰妖物的背后,气泡直径五六寸许,莹净若琉璃,在隐隐火光中现出五彩之色,骷髅妖物似有所觉察,扭头回顾,咦了一声,说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那一连串气泡爆炸开来,犹如炮烈,其声如雷,刹那间焰光四射,浓烟四起,但见烟火之中,血污泼洒,那骷髅妖物拼凑而成的身躯四分五裂开来,几截残骸飞落于高空之中,坠落下石像,妖物尚未断气,口中兀自凄厉嚎叫,良久方才传来身躯坠地之声。
  朴容萨倒吸了一口冷气,楼上众人也不明所以,喃喃说道:“我只道郡主方才一战诛杀数百妖物,已经接近脱力,却不想她仍然能发动这般可畏的法术?”
  前面那年长番僧突然说道:“不对,这不是郡主的法术,地下情形有些古怪!”
  众人吃惊之余,探头向下望去,但见得方才低洼之处的一滩滩清水都已变幻了颜色,从其中站出高矮大小不一的人形,面目模糊,一个个舒展肢体,口中发出咿呀之声,较早出现的几个人形见得骷髅妖物坠崖,纷纷转动身躯,朝向了朴容萨,咧嘴而笑,静默无声中,似乎隐藏有不明恶意。
  楼上众人看得悚然,只觉得地下场景颇为诡异,越来越多仅有口齿的无面人形纷纷转头,朝向朴容萨,突然发出阵阵尖啸,刹那之间狂风骤起,无数气泡从那些人形口中飘出,团团旋转,将朴容萨围在中心,然后一起冲了下来。
  楼上众人脸色齐变,大叫不好,朴容萨在方才骷髅妖物奔逃之际,已经觉察此处情形不对,暗中点亮了法器铭文,悄然后退,待到这些怪异人形发难之时,她双手一举,法器亮起金光,结成两面光焰盾牌之形,抵御住从空而至的气泡爆裂冲击,同时借势加速向后退去,和那些怪异人形拉开距离。
  那些人形见得朴容萨早有准备,登时低伏身躯,从红色的水泊之中蜿蜒游出,后面的坑洼之水也随之移动,那些人形甩动头颅和双臂,将一滩滩橙红色的粘稠液体抛向朴容萨。
  朴容萨用法器结成的盾牌左右格挡,但见得那些粘液弹射在周围山石草木之上,所附着之处皆冒出白烟,随后腐蚀为齑粉,心惊不已,却也百思不得其解,这突然冒出的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先是攻击那骷髅妖物,又来袭击自己?
  眼见得越来越多怪异人形追击而至,朴容萨正要头痛如何应对之时,突然听得头顶上有人高声呼喝,一道金光绳索垂至自己面前。她昂首一望,但见得那年长番僧用数个金刚杵钉入峭壁之中,以法术之力凝结为光焰绳索,结绳绕在金刚杵之上,形成一道软索。
  朴容萨将那金色绳索握在手中,上面番僧施展法术,那绳索疾速缩短,带着朴容萨腾空而起,瞬息间便离地数丈,向着悬空的那钟鼓楼飞升而去。
  惊魇之夜 140
  楼上众人看得朴容萨在番僧帮助之下,离开方才鏖战场所,飞升至高悬在上的钟鼓楼,都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意。朴容萨在楼宇之下喘息片刻,和那年长番僧一起重新回到楼中,与众人相见。
  旁边番僧从行囊之中取出草药和麻布,为朴容萨处理身上伤口,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方才情形如何惊险,对朴容萨歼敌之举尽是钦服之情,称赞她施展的诸般法术。朴容萨摇手止住众人议论,微微蹙眉,说道:“方才那些妖物尽数伏诛之时,我心中有一事尚存疑虑,还未来得及思索清楚,又遭到那些水形异物的围攻……这其中细节的确非常古怪。”
  旁边众人见得她神色凝重,都是一愣,问道:“不知郡主所虑何事?”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身侧异彩闪动,似有物来到窗外,纷纷转头望去,但见得数个晶莹气泡飘在窗棂之外,幽幽浮动,有武士想起方才这气泡爆裂之时,将那骷髅妖物炸的四分五裂的情形,心中一惊,大叫不好,呼喊众人躲避。但那些气泡转瞬便爆裂开来,如同铳炮轰然,爆炸之力引得大风暴作,崖振谷陨,浓尘毒雾骤然而起。
  众武士眼前都是一黯,心中暗叫不妙,但转瞬之间,屋宇之内金光大盛,但见得殿庙窗檐之外七八尺,笼罩一层金晕之光,形如薄纱,将那下方妖物所喷的气泡爆裂之威势抵消而去,结界金光荡漾汪然,周流澄沏,俨然便是众番僧方才设下的防御屏障。
  众武士见这般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气,朴容萨走向窗边,朝下望去,看得方才那些模糊人形正沿着险绝峭壁攀附而上,口齿张开处,一连串的透明气泡飘散而出,源源不断飞向自己所在之处,但无一能攻破自己这边所设的法术屏障。
  朴容萨见得那些模糊人形在峭壁移动不快,距离尚远,且不足为虑,她沉吟片刻,随后转头对众人说道:“方才几群妖物先后来袭,我用法器设下伏击阵势,但其中大半力量,来源于之前那三头妖物的炼化晶石,这你们也都能看出来罢?”
  众人想起方才朴容萨独身闯入这钟鼓楼之中,遭遇了水、土石和暴风之形的三头妖物,格杀其中两个,众番僧和吐蕃武士合力击杀另一头妖物,大家都颔首称是。
  朴容萨说道:“刚才在用法力催动那土石妖物的晶石,令周遭地势变幻,形成岩石之像时,我并没料到拔地而起的石像能有如此之巨。”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一愣,自己所立之处底下的四座孤石巨象巍峨壮观,将钟鼓楼托悬而起,阻断了妖物进袭的路线,保得众人平安,他们都以为是朴容萨法术威势煊赫,却不料她如此言说。
  那年长番僧说道:“郡主莫不是过于自谦了?”
  朴容萨摇头说道:“我在初始之时,预计这罗汉石像至多能将楼宇托举五六丈之高,但成形之后,才发觉比我料想的高了数倍,其中缘由,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困惑之色,朴容萨当时面对几百头来袭妖物,自然应该留有余力,不可能将全部法力都施展在抬升地势的巨像身上,但这般数十丈高的巨石异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朴容萨向结界之外望去,但听得轰然爆响、喧腾炸裂之声震动山谷,她不为所动,缓缓整理凌乱发辫,慢慢思索,说道:“我做法催动那土石之妖的炼化晶石时,四尊罗汉巨象初始仅探出地面七八丈,停顿片刻后又继续抬升,其高度远远超出我之想象。当时我便隐约觉得不对,这晶石之中蕴含的能量,应该没有如此之宏大……”
  众人听闻此言,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但听她喃喃说道:“若是那土石之妖有如此之能,可以变幻出四尊三五十丈的巨像,那方才在殿中,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我格杀罢?”
  旁边番僧疑惑问道:“后来那旋风妖物和水形妖物的晶石,在郡主做法之时也是一般的古怪么?”
  朴容萨点头说道:“后来在陷阱之中,我借助晶石之力施展而出的法术,都是极为怪异凌厉,和当初预想的完全不一致……你们方才和那水中的湿发男妖交过手,可曾见它施展出现在这般招式?”
  众人随着她视线向外望去,见得那气泡不断涌上,爆裂轰鸣,还见得那一个个模糊人形攀援峭壁,缓缓爬行而上,看这般情形,远比当初和那湿发妖物交手时难缠许多,众人也是微微摇头,心中生出疑惑之意越来越浓。
  一个番僧说道:“不单是这些晶石蕴藏之能比郡主预料的强了许多,这些石头变幻出的玄力,竟然也似乎有了自己意志,对在场之人和妖物不分差别发起攻击?”
  朴容萨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这些妖物晶石,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影响,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
  那年长番僧沉吟道:“莫非是方才那两个汉人道士在搞鬼?”
  朴容萨想了想,摇头说道:“我猜测不是,那两个人巴不得我等被妖物吞噬下去,若是他们能在晶石之力上动什么手脚的话,方才应该尽可能消弱我设置陷阱的法术才对,而非如此夸张地倍增其威能。”
  众人想起朴容萨险些遭到那埋伏的骷髅妖物斩首袭击,却被那水形晶石幻化出的怪形阻拦,料想道隐子和方相氏也不会这般好心,还能救下朴容萨性命。
  众人沉吟思考半晌,依然不得要领,朴容萨突然想起一事,向众人问道:“你等可曾记得,一个时辰之前,那汉人军官带人索遍寺庙,从后山之中找到一个官府衙役,带回来之后,那人一直昏迷不醒?”
  众人皱眉回想,果然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似乎汉人世子和他旁边的年轻侍女还认识那衙役,两人见了他之后都露出讶异之情,又依稀记得那张校尉令手下将那衙役用枷锁拷上,丢在大雄宝殿角落之中,便不再理会。
  朴容萨继续说道:“据汉人官军所说,那个衙役就是在后山中被发现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在这钟鼓楼附近被找到的……当时那些汉人都很奇怪,为何此人会出现在离正殿这么远的地方?”
  番僧和武士相互一望,有人迟疑问道:“郡主看来,那被人发现的昏迷衙役,和现在眼前这些异状,又有何等关系?”
  朴容萨犹疑片刻,说道:“巴卧上师在临离开大殿之前,向我叮嘱,令我悄悄施展伏藏密咒束缚之术,困住那个衙役。”
  众人听闻此言,眼神中都闪出惊异之色,那衙役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值得巴卧如此上心?
  朴容萨看出众人的疑惑神情,低声说道:“巴卧上师对我说道,他隐约觉察那衙役身上有魔物气息侵染,但那气息又十分微弱,仓促之间无法探查,只好现将那人施咒困住,以防有变,击退妖物之后再做详查。”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依据朴容萨方才的推测,莫非这钟鼓楼所在之地另有古怪,方才导致眼前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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