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惊魇之夜 141
  那年长番僧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业缘遽萦,魔障剡起,方才郡主说的魔物气息侵染生人,却不知那等魔物,威力若何啊?”
  朴容萨沉思片刻,回忆自己方才在殿中和那名衙役接触的情形,正要回答,这钟鼓楼之内却突然传来啸叫之声,其声撼天动地,传播开去,将殿宇之外的气泡尽数击碎,震得巨石之像的外侧岩壁崩坍滑落,如同遭刀斧削切之状,豁然而坠,攀附其上爬行的模糊人形连同碎岩一起,纷纷摔落下去。
  殿宇震动,几欲倾塌,众人站立不稳,相顾骇然,却不知此等异动是何缘故,啸叫之声转瞬即逝,隐隐又传来磔磔笑声,桌案上燃起的几根烛光变得颜色青冷,连法术结界的金光也黯淡下来,好似要将行消退,众人一见之下,都是脸色大变。
  那磔磔冷笑之声片刻乃寂,烛火回复如初,结界之光也重新明亮起来,众人皱眉四顾,面有余悸,方才朴容萨明明已经彻底扫荡过这钟鼓楼上下,众人也在此楼中停留许久,怎生这楼宇之内又有变怪之事物?何物竟然能隐藏如此之深?
  众人念及于此,都是如芒在背,手持法器或兵刃警惕四顾,生怕又有何物从楼宇角落之中暴起发难,但时间过去一炷香之后,楼内都是悄无声息,并无有何异状。
  朴容萨脸色凝重,闭目沉默许久,似乎用神识在探索这钟鼓楼之内的情形,良久之后,并无所获。她睁眼走近窗前,看外面水形妖物围困之势已解,说道:“此地古怪异常,并非久留之所,我等还是设法及早离去的好。”
  众武士点头称是,几个番僧却说道:“隐约感觉,之前追击我等的妖物之潮分为四股,我等已经和其中之三遭遇,还有一群妖物尚未现身,却不知它们此刻是否已经潜伏在侧,窥视我等举动?”
  朴容萨举目远眺,说道:“方才这楼内怪声一起,那剩下的一股妖物已经避让开此地,绕路疾走了。”
  众人听闻此言,更是惊异,这楼宇之中的啸声竟然有如此威势,能令妖物群潮退避三舍?有武士想起巴卧方才提及的魔物之事,心中不由地生出惶恐之情,旁边番僧见状,祭出法器,朗诵起多心经,武士的刀剑弓矢上登时发出一阵阵异光,咒语之术意在增强兵刃威能,击出之时可令虎豹藏形,魔鬼潜迹,驱邪除祟。
  朴容萨待番僧念完一段,低声说道:“现在这般情形,待在此地并无益处,架起那汉人世子,我们还要赶赴大殿之中。”
  众人听闻此言,收拾身边器物,整理停当,两个吐蕃武士走入那屋内金光结界之中,要将李雪笠重新放在滑杆之上,两人甫一进入结界,便发出惊讶之声,满脸疑惑地退了出来。
  朴容萨望得这般情形,心中一紧,莫不是李雪笠已经亡故了?还未曾来得及相问,那两个武士转头说道:“那个汉人不见了!”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朴容萨几步赶上,穿入金光结界之中,但见得原本李雪笠躺卧之处空无一人,只有一截带血的褐色麻布丢在地上。
  朴容萨左右四顾,然后蹲下身去,捡起那段麻布察看,依稀记得这是绑扎在李雪笠左臂之上的布条,他左臂伤口出血甚多,原本白色的布条已经尽数为血浸染。
  此事旁边众人也都挤进结界,看得这般情形都是目瞪口呆,想起方才朴容萨叮嘱他们要看好这个汉人,心中都有了惴惴不安之意,有人跪下开口说道:“郡主明鉴,方才我等精力都放在下方,心系郡主安危,并无人要加害这个汉人,只道是他在这结界中心之地甚是安全,却没想到出现这般情形……”
  朴容萨强自压抑失望和焦虑之情,低声说道:“我未怀疑是你等将他杀掉或是扔下悬崖,只是这世子消失的确实蹊跷,方才他流血甚多,若是在楼中移动,地板上定然会留下血迹,可是这结界之内却无丁点血液滴落或溅射之状……莫不是他被什么妖物不知不觉间掳走了?”
  旁边年长番僧疑惑道:“我等方才于殿四隅所立金刚橛,中央放置帝释天金像,用以结界,使法术道场之地坚固如金刚,诸障难以侵入。若是有任何邪魔之物来到,就算设法破开结界,必然也会引发法器感应,鸣震巨响,为诸人觉察,哪里有这般无声无息就掳走结界中心之人的道理?”
  朴容萨吸了一口气,心中念头纷乱,从方才对阵妖物施术之时起,便已经隐约觉察此地古怪,现在事情变得越发棘手,正当她思量之际,有人低声说道:“莫不是那汉人醒来,为盔甲之中的邪物再次附身,自行走脱了?”
  朴容萨微微摇头,李雪笠身躯已经多处重伤,接近濒死之状,如何还能被那盔甲邪物驱使?她想起那人方才在大殿之中为自己这边拿回盔甲,又在鹿形妖物手中救下两人,现在却身负重伤,落了个生死不知的下场,不由地心中一酸,长长叹息一声。
  旁边众人看得她怏怏不乐这幅模样,都是一时间不敢说话,旁边那年长番僧咳嗽一声,犹豫说道:“郡主也许对那汉人世子青眼相加,但此时他行踪不明,我等众人又身处危境,实在没有余力多生枝节。老喇嘛还是劝郡主早些返回大殿之中,与巴卧上师相会,如此才是万全稳妥之策。”
  旁边众人听闻他此言,纷纷点头称是,朴容萨蹙眉说道:“堪布朱古一向稳重,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只是我方才受人恩惠,承诺要将那汉人世子平安带回。不守承诺,并非我父亲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众人都是一愣,问道:“郡主何时受了那汉人的恩惠?我等为何不知?”
  朴容萨刚想解释,在李雪笠神识意识中遇到叶重秀的经历,但想起李雪笠的母亲叮嘱她要保守秘密,随即闭口不语,只是摇头,说道:“现在妖物暂时退去,我为你们指出通往大雄宝殿的方向,你们疾速赶回,倚靠宝物法器结界防御,应该是万无一失。”
  众人听闻此言,猜得朴容萨要留在此地继续寻找李雪笠的踪迹,登时心中焦躁,七嘴八舌连声劝阻,无奈朴容萨主意已定,听任众人如何劝说也不肯走。
  正当众人争论之时,只觉得突然听得耳边有异响动静,一个声音似是从地面上极远之处传来,初始细如蜂虿,后来声音渐大,如同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清清楚楚,只听一个男子媚声说道:“呵呵呵……无须争论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的。”
  惊魇之夜 142

  众人听得这个声音,都是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么快便有敌人再次来到,自己这边竟然是毫无觉察,连对方方位在何都不甚清楚。
  朴容萨眉头一挑,转身走出屋内结界,来到一扇窗户旁边,向外眺望而去,但见得从北方密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缓缓袅娜而行,不多时便已经逼近岩石巨像之下。
  其余众人也一起拥到窗前,向外望去,但见得对方形单影只,心中紧张之情去了不少,有人低声说道:“就一个妖物而已,也敢前来送死?”
  朴容萨沉默不语,凝神望向对方,但见那人衣饰华丽,身着绯衣绛红袍子,鎏金铁帽,背后装饰有孔雀翎羽,金翠之色耀目,隐隐射出五道光华,待它靠近时,众人见得他脸上敷珍珠白粉,抹浅螺黛、淡燕脂,还涂有唇色和腮红,那妖物虽是男子样貌,却端的是样貌诡异,妖娆不输女子。
  众人在楼上看的清楚,身上都有了恶寒之意,有吐蕃武士从壶中抽出箭矢,弯弓瞄准那妖物,啐了一口,低声说道:“我一向不喜欢中原人衣冠打扮,却不想他们的妖怪更加令人恶心……”
  朴容萨此刻无心关注那妖物模样,她放出神识,遥遥试探窥测那妖物气息,这邪物能不声不响逼近自己所在方位,而且似乎远远便听到众人交谈之声,神通莫测,确是劲敌,却不知道它和方才的鹿形妖物,哪一个更强?
  正当那妖物微笑前行之际,旁边乱石堆中突然碎石滚动之声,从乱石缝隙中挣扎出半具骷髅妖物,那骷髅残躯倏地抓住绛红袍子一角,昂首对着那妖物喊道:“左大监,你终于来了……属下被那女人打得好惨,左大监要救救我啊!”
  那绛红袍妖物停下脚步,咦了一声,随即嗤嗤而笑,说道:“你怎生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真是狼狈至极呀……”
  “都是那野蛮女子,她心狠手辣,异术层出,”那骷髅妖物望向朴容萨方位,切齿嚎叫说道:“我们近千妖族,结纵雾之阵,都让她给破掉了,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左大监要给我们报仇啊!”
  “她一个人,便破掉了你的云栖纵雾之阵?”那绛红袍妖物听闻此言,抬头望向朴容萨,眼神变幻,随即蹲了下来,笑吟吟说道:“你可曾记得,千年之前,兵主和天帝争雄,制五兵之器,尔等变化杳冥云雾,峻岭深谷弥漫七十日,令敌人九战九不胜,三年城不下?”
  那骷髅妖物连连点头,说道:“左大监还记得如此清楚,还请望在我昔日功劳的份上,能救小的一次,我日后必然为大监执鞭坠镫,肝脑涂地!”
  那绛红袍妖物好似沉浸于往事之中,出神了片刻后才笑着说道:“让你恢复形体并非难事。”
  骷髅妖物感激涕零,正待说话,绛红袍妖物的手掌已经按在了它头颅之上,慢慢抚摸,只听它继续说道:“你是否还记得,你们的纵雾之阵,后来为风后所破,成为战局转折关键,最后导致兵主败亡于青丘?”
  那骷髅妖物听闻此言,登时觉得不妙,它残躯颤抖,结巴说道:“那是,那是因为对方法术过于强大,我等我等着实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们这些废物不行,”那绛红袍妖物语气渐冷,却依然柔声笑道:“所以今夜出了河图以后,也没有让你们去找那上古极密封印所在,只是令你将杀掉灾兽的人找出来而已,没想到你连这也做不到,以千对一都胜不了对方?我要你肝脑涂地又有何用?”
  那骷髅口齿大张,急忙说道:“左大监,请容我解释,这个地方古怪非常,可能另有玄机,我方才和那女子交手时,见得……”话未说完,那绛红袍妖物手掌移开,未见它有何动作,那骷髅从头颅到躯干,渐次寸寸而裂,化为飞灰,一缕幽光从蓬蓬灰尘中飘了出来,嚎叫一声,随即湮灭无形。
  绛红袍妖物起身,弹了弹兰花指,微笑说道:“你方才见得的事物,我又岂能不察?还用到你来告知我么。”
  众人遥遥望见那绛红袍妖物弹指之间便灭了骷髅,好似轻描淡写一般,不由地都是心中一凛,方才那骷髅唤它做“左大监”,想来此物在妖族之中地位不低,定然不是易与之辈,楼上众人登时如临大敌。
  正当众人凝神以待之际,突然听得那绛红袍妖物身后有声音传出,只听一沙哑女子之声说道:“小弟,被封了这么久,你他娘的怎么还是婆婆妈妈,和一个废物说这么多话作甚?”
  那绛红袍妖物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阿姊,你我好不容易脱出了鱼龙封印,得以重见天日,为何你就不能开颜一笑,消消那些暴戾之气?”
  “呵呵呵,重见天日个屁!”只见得那绛红袍妖物身躯一侧,他背后竟然还有半截妇人躯干,一男一女脊背相连,自腰部一下融为一体,形如畸形怪胎,但见得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棒槌似桑皮手脚,辘轴般粗细肥腰,发插一头白骨钗环,两臂带青铜钏镯,脸上浓搽就两晕胭脂,鲜红如同人血,显得格外狰狞,看她的身躯气势,比她背后那妖物更像男子。
  楼上众武士见得这般模样,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都暗叫一声“怪物”,朴容萨不为所动,眼睛半闭,仍然在用神识去试探那妖物的气息。
  只听得那那丑陋妇人切齿说道:“你我狼狈从封印之中走脱,等天一亮便会惊动对头,引来追杀。主公身躯又不知掩埋于何方,若是他不能复生,我等岂不是要永远东躲西藏?这又有何可喜之处?”
  “耐心守困,随后便有机会。”那男子一面的妖物笑道:“我们这便走上那高悬空中的楼上看看,那地方颇有意思,说不定便能发现什么意外之事。”
  “呵呵呵,”那丑女一面的妖物突然放声大笑,说道:“小弟,你我连体既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怕是看上了上面那个小妞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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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yo201717 2021-04-08 16:12:13
  楼主可不可以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打斗场面不要写太多,想多看点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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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提的问题我这两天一直在思索,容我缓一缓,想清楚了再写。
  惊魇之夜 143
  那男子一面沉默片刻,说道:“上面那个女子身手矫健,法术了得,我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女子了,方才看得她施展所能,好似豹子一般凌厉,有那么一刹那之间,让我想起了赤水之女。”
  “赤水之女?”丑女妖物厉声说道:“那个天帝的女儿?是她害惨了我们,让我等遭受这千万年囚禁之苦,你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罢?”
  那男子一面苦笑说道:“听说她现在无法重归天庭,已经坠入魔道,东躲西藏,和我们也相差无几了。”
  “那也是仇人和宿敌!”丑女妖物咆哮道:“当时多少部众都死在那女子的手下,多少同袍变得不人不鬼,被天帝手下追杀不休,都是拜她所赐。若是让我见了那贱人,定然要让她凄惨而死!”
  “阿姊,”男子一面的妖物说道:“千年之前,你我便不一定是她的对手,现在什么情况尚不好说,此等大话还是不要说的罢?”
  “嗬嗬嗬,”丑女笑道:“说要杀掉那贱人,你便要心疼了?小弟,我记得你被封印之前,喜欢男人更多一些啊,竟然也会对女子念念不忘?”
  那男子妖物咳嗽一声,微微笑道:“我喜欢资质卓越,容貌俊美的人物,不论男女,就像上面那个姑娘一般,我今晚就稍稍费些时间,得到那个女子。”
  楼上众人听得此言,勃然大怒,众番僧和武士一起朝下方的那妖物发动攻势,但法器箭矢方才近他身躯,便不知何故化为齑粉,飘散于空中。
  众人悚然,面面相觑,这妖物只身前来,竟然好似比方才成百上千只妖物更为难缠,一时间心中骇异,有了压抑之感。正当这时,朴容萨睁开眼睛,慢慢说道:“此妖法术深不可测,你等远远非他之敌,还是我出面会他,你们进入殿中结界之内,不要出来。”
  楼下那双身妖物呵呵而笑,说道:“方才你用神识在我身旁试探了这么久,如同要向我调情一般,不知道你究竟窥测处我几分实力啊,小姑娘?”
  朴容萨冷冷望向下面的妖物,低声对众人说道:“这妖物从现身之初始,便刻意隐匿实力,据我推测,它和天上那两只妖王不相上下。”
  旁边众人听得此言,都是脸色一边,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望着下面那双身妖物,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天,巴卧等人和半空云层之内那两头妖物之王缠斗许久,却不知道分出胜负没有?
  “嗬嗬嗬,”那丑女一面的妖物眼睛一斜,挑眉望向朴容萨,说道:“小丫头年齿尚幼,眼光不差,不过我们两个虽无妖王之名,实力也相差无几了。兵主座下的比肩之怪,想来你们这些异族人类,也没听说过罢?”
  楼上众人听闻此言,心中更是一紧,不曾料想面前这妖物如此之强,越来越多的人向云层之中望去,目光中皆有期盼之意。
  那男子一面的妖物见众人这般神态,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不是寄希望于天上那几个人,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和上方妖物搏斗的有三人,现在仅存一个,你觉得你们这边胜算有几何?”
  众人听闻,都是一惊,朴容萨低声说道:“那妖物也许是在惑乱我等心智,勿要听信!”
  那丑女妖物仿佛听到朴容萨的话语一般,冷笑说道:“片刻之后,那汉子的法象消逝,尸身坠地之时,看你是否还能这般嘴硬?”
  说罢,那妖物向着空中一指,飓风暴作,云幕掀开一角,众人依稀间的高空战场之上,巴卧变幻的法身尚在,正和那犄角猪首巨怪缠斗一处,将对方击得后退连连,但那三首龙颈妖王神出鬼没,数次偷袭得手,如此一来,巴卧似乎招架狼狈,却并无后来上去的那两个番僧施以援手。
  众人看得清楚,都是心中一凉,喃喃自语道:“上师孤身一人对两头妖物之王,这万一有个闪失……”
  地上那双身妖物嘿然而笑,说道:“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罢?”
  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但见得朴容萨以金刚镢划破左手手腕,鲜血淋漓滴落地面,她却不为所动,旁边武士大吃一惊,说道:“郡主何故自戕,我等便是要拼上性命,也要保护你平安离开此地!”
  周围番僧见得她这幅模样,脸色一边,忍不住说道:“莫非郡主要施展那个法术?”
  朴容萨点头低声说道:“地下那妖物实力匪夷所思,如不用禁术,我只怕是非他之敌,只有如此了。”
  那年长番僧皱眉叹息道:“若是这个法术敌不过那妖物,那郡主便是再无退路了,情形定然万分凶险,请郡主三思而行!”
  朴容萨毫不犹豫,继续在手腕又横划一道伤口,血液喷涌,众人看得心惊不已,朴容萨咬牙说道:“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若是优柔寡断,我等定然尽数覆灭于此!”
  那年长番僧脸色露出不忍之色,说道:“老喇嘛愿意和郡主一同抗敌,死而无憾!”
  朴容萨看着手腕血液垂落不止,低声说道:“堪布朱古是在场之中资历最久之人,若是我有任何不测,剩下众人便都托付给你了,是固守结界还是夺路而退,到时候全部听凭你来指挥!”
  那年长番僧连连摇头,说道:“方才郡主一人下去迎击数百上千妖物,老喇嘛未曾出力,便已经自责不已,现在形势如此危及,我又岂能再次苟且偷生?这次就算是郡主要砍我这颗头颅,我也依然要和你一同迎敌!”
  旁边的武士和番僧也是群情激愤,举着兵刃法器叫嚷不已,朴容萨见众人不肯听令,她叹息一声,说道:“你们且住,待我做法完成之后再说,可否?”
  众人听得此言,登时住口不言,生怕耽误她施展法术,但见得朴容萨抛掉金刚镢,右手食指沾着鲜血,在自己额头之上画了一道圆形符印,左腕鲜血止住,随即单手结印,口中诵咒,眼眸之中现出白色精光,方才那吉祥天女之象再次从她背后现出,那天女法身四臂擎起一个宝瓶,银光雪浪从瓶中倾泄而下,和地面血液混在一起,那滩液体随即在朴容萨周围旋转三圈,在她身侧凝聚为一个圆球之物,浮在半空,直径七八尺,如同一枚血液之球上笼罩着一层水银一般,金属之光潋滟流动,好似一头活物。
  惊魇之夜 144

  几个武士看得这般异状,都是面露困惑之色,年长番僧叹息低声说道:“此术虽然厉害,但对郡主身体损失太大了……”
  众人转眼望时,见得朴容萨虽然目露白色神光,身躯周围法力气息鼓荡,威势骇人,但看她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想到她方才激战之后,现在又出血过多,登时觉得心疼不已。
  朴容萨施法完毕,转身望向众人,说道:“那头妖物随时都能现身在此,除我之外诸位只怕难以同他一战,我多有得罪了!”
  众人听得她此言,尚在疑惑之时,那水银和血液之球上弹射处无数条手臂,将众人尽数抓住,猛地推向后方,一直拖拽入金色结界之内,随即收缩而回,众人摔倒在地,见得朴容萨仍然不肯让自己冒险出战,可又哪里甘心躲在这结界之中偷生,纷纷大叫一声,翻身而起,要冲出结界,但行动之时脚下一沉,每人脚腕处都被一道水银圆箍束缚在地,移动不得。
  众人吃了一惊,番僧随即诵咒做法,要挣脱而出,众武士抽刀劈砍,那水银圆箍虽为液体,却是瞬间变得坚如铁石,丝毫不坏。朴容萨背对众人,幽幽说道:“我一会儿若是不敌那妖物,定然要尽力诱他远离此地,到时候你们脚下的束缚自然解开,届时不要管我,速回大殿之中,等着巴卧上师回来!”
  众人听得此言,心酸不已,正要开口相劝,朴容萨已经收敛法身之象,倏地跳出窗外,旁边那水银之球如影随形,跟着她一同挤出了窗口,转瞬消失不见。
  朴容萨跳出窗外,直坠下去,片刻之后稳稳落在一尊罗汉巨象的头颅之上,她朝下望去,方才那双身妖物早已不见踪迹,唯有处处残损巨石之像和遍地妖物尸骸,石像身躯上的幽暗裂隙之中尚有火苗噼啪燃烧,空气之中弥漫各种尸体的焦臭气息。
  朴容萨见得这般情形,微微叹息一声,她想到千里之外父母姊妹,却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好?又念及云上高空之中的巴卧师傅,却不知道他能否全身而退?还有那方才离奇消失的李雪笠,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朴容萨正蹙眉思量之际,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嗤笑,是那男子妖物尖细之声,只听得他说道:“即将与我交手,你还有心思分神想其他事情?果然和一般人不同,有些意思。”
  朴容萨冷笑一声,随即转头四顾,同时放出神识,追踪那妖物的行迹,只听得那丑女一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弟你为何如此墨迹,我俩还有正事要做,岂能在这女子身上耽搁时间?速速杀掉她,然后找到那黑暗血之人!”
  “阿姊,”那男子妖物声音在周围回响而起,飘忽不定,他说道:“这异邦女子是我看上之人,我怎能就随便杀了?我要慢慢磨去她的斗志,享用她的身躯,我是多久没有遇到这般桀骜矫健的美丽女子了,岂可以暴殄天物?”
  朴容萨趁着那两个妖物自言自语之际,疾速搜寻其踪迹,但依然一无所获,正在心焦之际,只听得那丑妇声音说道:“那便由你,一刻之内快些完事,若是你办事不利,休怪我我要接管身躯,杀死这个女子!”
  那男子妖物似是有不快之意,说道:“一刻之内?那是尚未调情完毕,也就刚刚脱去她衣衫,怎么能完事?亏阿姊还是女人身躯,怎生一点都不懂温柔缠绵之乐趣所在?”
  朴容萨听得那妖物言语,心中着恼,正待施术之时,突然听得半空霹雳一声,抬头看时,乌云翻滚压下,如同将行坠落一般,正诧异之时,云层之中坠下一丝火线,落在地上,炸穿岩石,白烟升腾,留下一处深深孔隙。
  朴容萨惊觉不妙,顷刻之间云层中万千火雨之点疾坠而下,燃爆而起,避无可避之间,她已经已经被火海包围其中。
  楼内众人在结界之内,也觉得外间有异,地面巨震连连,钟鼓楼靠近朴容萨方向那一角,最上一层外侧尽数为火雨所催,只有结界之内的建筑部分尚且完好,众人向外看时,隐约见得方才朴容萨所立之处的石像头颅如同蜂窝,千疮百孔,轰然碎裂开来,坠落而下,白烟尘埃升腾缭绕,迷人视线,却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那双身比肩妖物倏忽现身于石像肘部之上,手持一柄红伞,遮挡零星落下的火雨,男子一面的妖物沉默片刻,昂头观望,突然说道:“阿姊,你这是何意?我说了要留那女子性命,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只听的那女妖哈哈笑道:“谁让你说我不似女人,现在便留给你一具焦尸,看你如何和她缠绵悱恻!”
  楼中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心急如焚,奈何脚下为法术所困,挣脱不得,眼睁睁望向外间,但见得烟雾散去,石像碎裂崩坍之处,现出一个圆形之球,浮在半空,形状比方才大了许多,交替闪动银色和红色光芒。
  楼上众人见得这般情形,都是心中一宽,那比肩妖物也是咦了一声,只听得那女妖说道:“这丫头竟然还可以,法术比我想象得强了许多。”
  那男妖喜笑颜开,说道:“我看上的人,果然没有这般容易就死了,待我慢慢收拾服帖她,你若是继续插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它背后的女妖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银色光芒闪动划过,直劈向那比肩双身妖物,飙如闪电,但见得闪光过后,那红伞瞬间裂为两半,掉落在地,地面现出一道整齐裂隙,裂隙两旁残留几根孔雀翎羽,几滴零星血点,那妖物身形却是消失不见。
  那边的圆球之形渐渐散开,露出朴容萨身躯,方才出击的水银液体之束慢慢收敛,流向那圆球方向,她望向那妖物方才所立之处,自语道:“只差分毫,真是可惜……”
  那女妖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得它叫道:“真疼……这女子的法术攻守兼备,实力很强,并不好对付。我看你还是收起轻慢之心,全力施展,赶快把她杀掉!”
  那男妖说道:“我自有主张,不会耽误正事,你休要再插手,不然……”
  朴容萨冷笑一声,她右手一指,身边的圆球之形射出几股长条之形,瞬间没入周围洞窟裂隙之中,作搜捕之状,但听得铮铮鸣响不绝于耳,地下岩石崩裂切断之声渐次响起,多处地面齐刷刷塌陷而下。
  不多时之后,那比肩妖物从地下一跃而起,飞在空中,五六股银色和赤色的液体从地下洞穴中射出,向上飞去,交替追逐,纠缠那妖物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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